怒剑天雷忆文

目录
第一章  靖王府失窃
第二章  九曲谷劫镖
第三章  瞒天过海
第四章  黑店遇险
第五章  野外邀斗
第六章  风陵渡偷令牌
第七章  如玉山庄
第八章  五鬼八狼
第九章  靖王府送简
第十章  日月坪了恩怨
第一章  靖王府失窃
八月十五云遮月;
正月十五雪打灯!
八月十五云遮月固然扫兴,正月十五雪打灯却另具一番情趣。
帝部长安,正值上元佳节之夜,数天之前,便已雪花飘落,碎絮纷飞,连日来更是绵续不断,不但不停,把一座广阔富丽的皇宫内苑,在灯火通明,雪花纷飞中,一片皑洁晶莹,另有一番绚丽绮景,直疑天上玉阙仙境!
往日繁华的大街上,这时更是华灯密如串珠,光明有如白昼,各种花灯,争奇竞胜,令那些迎着雪花观赏花灯的人,只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早忘了雪花落在脸上的爽凉滋味。
一些骚人墨客,自觉风雅,站在设有重赏的商店灯虎之前,望着那些贴在灯下的红纸词条,摇头晃脑,捻须凝视,作出苦思玩昧之状,引来不少人驻足圃观。
蓦然有人猜中了,彩声震耳,炮竹劈啪,不时掀起一片烟雾火花,掌声、笑声,赞叹声,历久不绝,好不热闹。
王府大臣的美姬内眷们,今夜也多乘绒轿,外悬竹帘,特别准许到街上观看花灯,测览一番。
那些王孙公子,更是鲜花骏马,仆从如云,一面观赏两街节景,一面也趁矾饱餐富绅人家,倚楼头观灯的千金艳娄们的月貌花容!
位在皇宫正前的‘五凤楼’上,更是华灯密布,火树银花,皇帝老倌也亲率盛装艳美的贵妃大臣们,登楼设筵观灯歌管百乐齐鸣,不时飘扬出阵阵美妙歌乐之声,以示与民同乐!
就在满城繁嚣,处处欢天热闹之际,东城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杀伐吆喝和烈马怒嘶之声,接着便传来了群声惊呼尖叫和妇女孩童的啼哭声!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变化,使得正在赏心悦目,沉醉在欢乐中的全城百姓,无不大吃一惊,闹不清发生了什么大灾大难事情。
所幸这阵怒喝马嘶和惊呼尖叫之声很快的消失了,刹那间,全城又恢复了方才同样的繁嚣热闹。
但是,每一个人的心里,总有一丝惊悸、猜疑和好奇!
正因为人们的惊疑和好奇,不少人随着人潮涌向了东城,丽东城的观灯人众、也正神情惶急,面透惊悸的向着这面涌来。
双方人群一经接触,立时掀起一阵汹涛般的议论人声。
相询之下,才知是‘靖王府’里来了江洋大盗,进入机关密布的‘聚宝楼’,盗走了靖王爷最喜爱的珍宝。
这一夜虽然全城灯火烛天,通宵达旦,但上元节的玩乐兴趣,却为‘靖王府’失宝的天大事件给吸引走了。
“悦宾茶楼”是京师最豪华富丽的一家茶楼,也是价钱最贵,茶点最精美的一家茶楼,平日光顾的茶客,大都是些达官贵人和富绅大贾,绝少看到布衣清寒之士。
但是,此刻的情形不同了!
冬天虽然已经冷白,上元狂欢之夜的人潮已散,满城的花灯依旧映烛天,街上一片冷清,而独‘悦宾茶楼’上人声鼎沸,灯火辉煌,正是热闹时候。
尤其,满楼茶客中,不但有布衣清寒之士,竟然也有身穿劲衣疾服,携有兵器,平素绝少见到的武林人物。
这是“悦宾茶楼”有史以来的大满座儿,因为有不少人端着茶碗站着喝!
这么多人高谈阔论,有的人竟说得口沫横飞,有如目睹,但他们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个——‘靖王府’失宝的大事情。
那些站着喝茶的人,当然是前来听听江洋大盗进入王府盗宝的精彩经过。
说得最起劲儿的,要算靠近中央一桌上的五个茶客了。
这五位茶客均为武林人物,其中虽然有位头戴公子帽,身穿锦缎袍,生得细皮嫩肉的年轻人,但他腰内隐隐鼓起,显然藏有软体兵器。
其中一人五旬以上年纪,须发均已灰花,目光炯炯,面色红润,内功之深厚,显然已有了相当火候。
两个彪形大汉,均着缎装劲衣,生得浓眉环眼,一脸的凶煞之气,其中一人,右半脸灰青,似是胎记,看来尤为价怕人。
每当他谈起靖王府失宝的经过时,也最引人注意。
由于他说的活龙活现,有如亲见,邻近几桌上的人,几乎都成了他的‘听客’,因而,好奇心特重的人,便忍不住插口向他询问。
就在他向着同桌四人说得正起劲儿之际,突然有一只温暖暖的手,放在他的肩头上。
形如猿猴的瘦削中年人微微一惊,急忙回头,见背后邻桌上坐着一个面色红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白胡子老头儿,刚刚收回由他肩上撤回的手。
他心中一阵怒气上冲,正待呵斥老头儿几句,摹然发现老头儿的身侧,尚坐着一位年约十七八岁,身着绿绒劲衣,生得柳眉杏眼,背插一柄绿柄宝剑的美丽少女。
因而,刚才要呵斥出的话,不由急忙咽了回去。
但是,老头儿却先含笑说话了:
“老弟台,听你方才形容的那个盗宝大盗的衣着相貌,可否请老弟台再形容一遍?”
猴形瘦削中年人见问,立时把目光由绿衣背剑少女的秀丽靥上收回来,沉声问:“怎么,你认得那个大盗?”
说话之间,又刻意的看了老头儿一眼。
刻意一打量,这才发现白胡子老头儿,穿着锦缎簇花皮袍,戴的是金丝挂链的眼镜,显然是位大有来历的人物,心中一惊,不免对刚刚出口的话有些后悔,赶紧在于瘪的唇角上挤出一丝笑意,以示那句话是说着玩儿的!
白胡子老头似乎并末介意,依然含笑道:“因为老弟台方才述说的太快了,我想附近的诸位都没有听得十分清楚,万一大家传说错了,这对王爷找回失宝的希望可就影响大了……”话未说完,四周几桌上的茶客已纷纷附近和着说:“对,对,这位老爷子说的不错,你阁下的话是有点儿快了!”
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突然逝目看了四周一眼,沉声问:“你们要知道的那么清楚干啥?你们还想替王爷追回失宝呀?”
靠近他背后桌上的一位淡灰劲有老者,突然接口道:“这有何不可?如果我们当真替王爷追回了失宝,总不能不赏几百两银子花花吧?”
如此一说,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又一致移向了发话的淡灰劲衣老者身上!
当然也包括中央一桌上的五人和白胡子老头儿与那位绿衣背剑的秀丽少女。
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闻声怒目回头,但他尚未开口,同桌的五旬老者已正色的道:“不瞒诸位说,发生事情时,我们五人正巧在王府附近观灯,我们方才说的一切情形,也都是听王府里追出来的人说的。”
说此一顿,特地又郑重解释道:
“请诸位先弄清楚了,我们可不是靖王府里的什么人,我们只是赶巧看到了逃走的盗宝大盗……”话未说完,那位白胡子老头已正色道:“亲眼看到了盗宝大盗,那就更不会错了,别人也就更不会说你们是杜撰捏造的了……”了字方一出口,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竟呼的一声站起来,同时怒目瞪着白胡子老头儿,怒声道:“什么叫杜撰捏造,俺看你是……”同桌的五旬老者一看,立即低声命令道:“坐下来说话……”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听得怵然一惊,赶紧住口坐了下去,并不安的看了同桌其他三人一眼。
白胡子,老头儿见其他三人,都以责备的眼神瞪视了半边脸灰青的大汉一眼,故意正色解释道:“可是,老朽的话也没有说错呀?这位英雄就生气了!”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却不高兴的说:
“你的话虽然没有说错,可也不能话中有刺儿!”
白胡子老头儿一听,立即正色就要解释清楚。
但是,猴形瘦削的中年人却急忙挥手阻止道:“好了,你不是要在下将盗宝大盗的衣着相貌再说一遍吗?现在就告诉你……”白胡子老斗儿用于—指四周桌上的茶客,自然含笑道:“我们大家都在听着!”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随着老头的手势一看,发现四周桌上的茶客都在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不由精神一振,道:“当时的情形是这样子的,先是王府里发出了‘捉贼拿刺客’的呐喊,接着便传出了吆喝厮杀之声,一道白影跟着如飞纵出,那道白影好快……”对面桌上,一个身穿儒服的中年人,突然问:“那人身法如飞,那么快,你怎能看得清楚?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被问得一愣,立即望着中年懦士,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高兴的说:“你看到了没有?我生了一对金瞳孔,不管他多快的身法,都逃不过我这双眼睛!”
那中年儒士立即会意地含笑点了点头。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又将目光移向四周,继续说:“那人穿银缎簇花劲衣、戴银缎绒球英雄帽,白丝绸裤,银缎剑靴,手中提着一柄电闪般的宝剑,剑鞘上嵌满了各色珍珠宝石……”白胡子老头儿不由摇头一笑道:“你老弟台的眼睛实在厉害,连剑鞘上嵌了各色珍珠宝石你都看到了!”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一听,当真有些生气的说:“彩毫闪闪,耀眼生花嘛!”
话声甫落,淡灰劲衣老者、突然问:
“那人约有多大年纪?”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略微沉吟道:
“五柳长须,非常工整,已有些灰花,年岁就已超过五十了……”话未说完,淡灰劲衣老者竟然正色道:“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这个大盗,我认识!”
如此一说,四周茶客不少人发出轻啊!
紧接着,茶客相互传递,彼此招呼,俄顷工夫,全楼已经安静,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惊异地向着中央附近望着。
淡灰劲衣老者,似乎有意让全楼的茶客都听到,直到这时,他才正色道:
“如果老朽猜得不错,那个盗宝大盗,很可能就是失踪多年的‘龙形剑客’宫自豪!”
话一出口,全楼震惊,又是一片意外啊声!
因为‘龙形剑客’宫自豪,侠名素着,清誉极高,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在十八年前失踪了,直到今天,再没有人在江湖上见过他。
这时,淡灰劲衣老者竟说他是盗宝大盗,当然令人格外震惊,大感意外!
于是,整座茶楼上,又掀起了另一次的谈论热潮。
绿衣背剑少女,顿时气得娇靥煞白,一按桌子就待站起来。
但是,却被那位身穿锦绒皮袍的老头和给止住了。
只见猴形瘦削中年人,立即向着灰衣老者一竖大拇指头,赞声道:“老英雄果然有限光,和我们老大的看法完全一样,他也说那人很像‘龙形剑客’宫自豪!”
说着,并肃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五旬老者。
淡灰劲衣老者一听,立即含笑“噢”了一声,转首望着五旬老荐,抱拳含笑问:“敢问老当家的贵姓?”
五旬老者也急忙抱拳含笑,欠身道:
“不敢当,老朽贱姓王……”
淡灰劲衣老者立即问:
“王老当家的以前见过‘龙形剑客’宫自豪?”
自称姓王的五旬老者微一颔首道:
“曾有数面之识,并无深交!”
淡灰劲衣老者蹩眉问:
“王老当家的认为宫自豪大侠的为人如何?”
王姓五旬老者淡然一笑道:
“老朽与他并无深交,不敢乱说,不过……”淡灰劲衣老者立即问:“不过怎样?”
王姓老者依然有些迟疑他说:
“只是听别人说,他特别喜爱明珠玉石珍宝……”宝字方自出口,那位中年儒士已沉声道:“这话就有些乱说了……”中央桌上的五人一听,几乎是同时转首,怒目望着中年儒士,由王姓老者沉声问:“何以见得?”
中年儒士继续沉声道:
“据我所知,‘龙形剑客’宫大侠的佩剑上,虽然嵌满了珍珠宝石,但并不是他经年累月装嵌上去的,而是由他的师祖一代一代的传下来的,剑剑鞘上原本就有那么多的珍珠宝石!”
王姓老者冷冷一笑道:
“看不出你阁下,倒是对宫自豪的来龙去脉知道的满清楚似的!”
中年儒士一听,更加不客气的说:
“我们读圣贤书的人,讲究的是公正廉直,不畏不惧,你也用不着拿话来威胁我,这儿是天子脚下的京都,不是你们一言不合,拔刀撤剑的江湖!”
说罢起身,哼了一声,继续沉声道:
“昨晚‘靖王府’的总管和师爷,为什么急忙跑出府来阻止护府官兵追贼的吆喝?还不是怕惊了在‘五凤楼’观灯饮筵的圣驾,担心自己的脑袋会搬家了!”
说罢大袖一甩,不屑地斜了王姓老者五人一眼,大步向着楼口柜台前走去。
王姓老者五人,本是专横杀人的恶煞,哪能容忍一个无拳无勇韵读书人,公然当众呵斥他们!
是以,五人俱都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双手一按桌缘,恨不得飞身扑过去,举手一剑将那中年儒士杀了。
但是,当他们看到淡灰劲衣老者,正端起桌上的细磁盖碗,掀开碗盖摇头吹着茶水,只得将作势欲起的两臂又放了下去。
就这一迟疑问,中年儒士已丢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向着老掌柜的一挥手,迳自沿梯走下楼去。
身穿锦缎袍的白胡子老头儿,目光一直注视着离去的中年儒士。
这时目光倏然一亮,心中似有所悟,也急忙起身道:“咱们也回家吧!”
说罢,拉起绿衣背剑少女,绕过通道,遥向梯口走去。
到达柜台前,也丢了一锭银子给老掌柜的,急步沿梯就往楼下追。
绿衣背剑少女心知有异,也急步跟在锦袍老头儿身后。
别看锦袍老头儿年已七旬有余,但他奔下楼梯的身手,绝不输于年轻人。
只见他奔下楼梯,一个大步已到了茶楼门外。
急忙左右一看,但见街上灯火明亮,两街花灯随着寒风摇晃,雪花飘飞中的冷清街道上居然没有了中年儒士的踪影。
白胡子老头儿看罢,不由哼了一声道:
“这老小子走得好快!”
紧跟而至的绿衣背剑少女,不由关切的问:“爹,那人是谁?”
说话之间,也急忙向着左右冷清的街道上察看,果然没看到那中年儒士。
白胡子老头几却有些生气地说:“五毒真君!”
绿衣少女神色一惊道:
“会是他?他不是认识爹爹吗?”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道:
“他那点儿“易容”把戏也敢在我‘柳一针’面前耍,差点没笑掉你爹的大门牙,他还故意蹩着嗓子说话,嘿嘿,最后还是被我给听出来了……”绿衣少女知道老爹当时看走了眼,老脸有些儿挂不住,这也难怪,他是出了名的“易容”
大行家,心里当然有点儿不服!
是以,赶紧岔开话题道:
“爹,如果真的是‘五毒真君’前辈,只怕他方才大袖子一甩……”甩字方自出口,身后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打喷嚏声,接着是一阵桌椅移动声和怒声!
白胡子老头儿柳一针一听,脱口急声道:“梅儿咱们快走,那老小子在袖子上果然动了手脚!”
说话之间,拉着绿衣少女迳向东街快步走去。
被称为梅儿的绿衣少女,一面快步跟进,一面忧虑地说:“爹,听说‘五毒真君’前辈的这种毒粉,中了不但会打喷嚏,还会流泪,如果不赶快急救,片刻后就会头晕目眩,四肢乏力,还会损伐功力……”柳一针立即不耐烦的说:“效梅,你看他们六人,哪一个是好东西?”
柳效梅听得神色一惊道:
“爹,您说他们六人?”
柳一针正色道:
“你还没看出来呀?那个淡灰劲衣老家伙也是他们一伙儿的!”
柳效悔惊异地“噢”了一声道:
“他们为什么说盗宝大盗是‘龙形剑客’宫师叔呢?”
柳一针立即愤声道:
“这是阴谋!这是阴谋!”
柳效悔再度惊异地问:
“爹,您是说,他们都是宫师叔的仇人?”
柳一针略微沉吟,才摇头道:
“现在还很难说,不过,那个女子看来到有些面熟……”话未说完,柳效悔包吃惊的说:“还有个女子?”
柳一针斜了女儿一眼,同时哼声道:
“一天到晚吵着要去闯江湖,你看你这么嫩,成吗?”
柳效梅小嘴一嘟道:
“所以女儿才要跟着您老人家一块几跑,学一学嘛!”
柳一针立即颔首一笑道:
“好,现在就有机会了!”
柳效梅听得目光一亮,兴奋的问:
“真的?爹!咱们可是要去华山找宫师叔?”
柳一针却黯然一叹道:
“那是他出事的地方,他应该仍在华山,但是,十多年来,一直没再碰面,恐怕早已离开了那儿!”
柳效梅为了如愿闯一闯江湖,立即怂恿道:“这么大的事故,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宫师叔,告诉他……”他字方自出口,蓦见老爹柳一针的目光一亮,脱口低声道:“那老小子已经在咱们药铺门口等着了!”
说话之间,立即加快了步子。
柳效梅举目一看,只见自家‘回春堂’的门檐下,果然站着那位中年儒士。
威远镖局是长安金字招牌中的第一大镖局。
总镖头‘金刀’于化龙,一把金背大砍刀,多年来鲜逢敌手,在北六省的地面上,只要一提是威远镖局的镖车,必能顺利通过,即使远镖江南关东,绿林道上的英雄好汉们也多能赏几分面子。
因此,威远镖局的名气愈来愈大,接镖也愈来愈多,当真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一些武功高强的镖师,也多以在威远镖局任职为荣。
这天,三月十五日,掌灯时分。
位于东关大街上的威远镖局大门前,突然来了一位双颊削瘦,生了一对鼠耳,颊下蓄了一络山羊小胡子的老人。
鼠耳削腮老人,穿一件青绒皮袍,戴铁灰色圆形小毡帽,鼻梁上加着一副紫竹茶色眼镜,脸色阴沉颇有几分神秘,直向镖局的大门内走去。
值班守门的镖丁和镖师一见,赶紧起身相迎,由镖师抱拳含笑问:“老先生,您……?”
话刚开口,鼠耳削腮老人已沉声道:
“老朽要见你们总镖头!”
镖师一听老人要找总镖头,精神不由一振,知道又有大生意上门了,赶紧哈腰肃手说了声:“请!”
恰在这时,由对正大门的客厅上,走来一位身穿薄棉袍的中年人。
引导老人前进的镖师一见,立即含笑招呼道:“江管事,这位老先生要拜会咱们总镖头。”
含笑迎来的江管事,急上两步,抱拳谦声道:“威远镖局管事江涛恭迎老先生,请厅上待茶!”
说罢,侧身肃手,哈腰指着已燃起两盏大纱灯的客厅。
鼠耳削腮老人仅做然“唔”了一声,头也懒得点一下,迳向大厅上走去。
这种情形,江管事还是第一次碰上,虽然看了有些不快,但镖局里的规矩,严禁得罪上门谈生意生意的客人,是以,依然含笑跟在身后。
鼠耳削腮老人进入大厅,迳自坐在上首大椅上。
江管事赶紧望着静立厅角的小童,吩咐道:“奉茶!”
鼠耳削腮老人一听,急忙挥手道:
“江管事连声应了两个是:
“敢问老先生,你要保的是哪一方商的……”的字方自出口,鼠耳削腮老人已沉声问:“你可是总镖头?”
江管事被问得一愣,怒火倏的升起来,不由沉声道:“在下方才已向老先生报告过了……”鼠耳削腮老人也挺起腰杆,瞪大了一双小眼,沉声道:“老朽方才也向你说明了!”
江管事沉声解释道:
“在下职责所在,必须先问明了根由货色……”鼠耳削腮老人立即道:“我的货色镖银黄金一万两,你做得了主吗?”
江管事听得浑身一战,神情一呆,满腹的怒火也吓没了。
这么巨大数目的镖;他当然作不了主,但他也不希望总镖头接下来。
因为,一旦途中失了这批镖局里就得以镖银十倍的数字来赔偿镖主的损失,‘威远镖局’虽是京师着名的大镖名,但也赔不出十万两金子来。
因而,江管事认定这个鼠耳削腮老人的老家伙,必是前来搅局找碴的,细看老人的长相,越看越不像个好东西,越看心里越有气!
就在这时,锦屏后厅门外已传来一深沉咳嗽和轻快的脚步声。
江管事急忙一定心神,只得望着鼠耳削腮老人,谦声道:“老先生,我们总镖头来了!”
鼠耳削腮老人老人转首一看,只见由锦屏后走出一位年约六旬,须发皆白,头戴毡樱帽,身穿烟缎袍的老人来。
这位老人,正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名满天下的‘金刀’于化龙。
江管事赶紧上步躬身,一指鼠耳削腮老人道:“这位老先生要面见总镖头!”
‘金刀’于化龙会意的微一颔首,早已将凝重站起的鼠耳削腮的老人打量了一眼,同时抱拳谦声问:“敢问老先生……?”
话刚开口,鼠耳削腮老人已拱手低声道:“总镖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刀’于化龙毫不迟疑地肃手一指在后门,颔首道:“好,请到老朽书房里谈!”
鼠耳削腮老人急忙举步,绕过锦屏,迳向厅外走去。
卫管事趁鼠耳削腮老人转身之际,很想向总镖头打个招呼。
但是‘金刀’于化龙已向着他挥了个宽慰手势,道:“你留在这儿招呼着!”
说罢,迳随鼠耳老人走出了后厅门。
江管事虽然内心忧虑,暗提警惕、但他也看出来,总镖头已对那老人注意了。
他深信以总镖头的武功和江湖阅历,即使那老人暗使机诈,前来搅局,总镖头也可以从容应付。
一些镖师伙计听说来了大生意,纷纷前来探听消息。
但看到江管事在厅上,双眉紧皱,忧形于色,不时在厅上低头踱步,断定来了扎手的人物或棘手的货色,因而,都没敢到厅上来询问。
半个时辰过去了。
‘金刀’于化龙仍没有陪着那位鼠耳老人出来。
江管事心里虽然开始焦急,但他却不敢前去书房察看动静。
因为,这是镖局的最大禁忌,怕的是“暗镖”、“红货”走漏了消息。
就在这时,突然由镖局大门口传来数声恭谨招呼声:“小姐回来了!小姐,你回来啦!”
江管事听得心中一喜,知道总镖头于化龙的唯二爱女于美兰回来了,心想:
“只要她回来,事情就好办了。”
因为,这位小姐不但长得美,而且刁钻多智,全局上下,无一不佩服她的机警干练和处理事情的高超明快能力。
欣喜间,举目一看,只见六七名镖师和十数名伙计,正围着于美兰谈论事情。
于美兰今天仍穿着她最喜欢的红绒劲衣,红绒大披风,她的一对鸳凤刀并没带在身上。
只见她雪肤嫩白的面庞上微露惊异,显然是听说来了一个戴眼镜的老人,生得鼠耳削腮,指明要见总镖头的事。
接着,她杏目闪辉,轻剔柳眉,转过窈窕娇躯,紧抿着鲜红小嘴,大步向厅前走来。
江管事一等于美兰登上厅阶,立即迎了过去。
于美兰一见江管事,立即迫切地问:
“江叔叔,那位老先生和爹爹呢?”
江管事急忙道:
“正在书房里密谈接镖的事!”
于美兰再度关切的问:
“谈了多久了?”
江管事不由凝重的说:
“快半个时辰了!”
于美兰神色一惊道:
“这么久了?”
江管事苦笑一笑道:
“大概镖货扎手,镖银太高,总镖头不敢接……”于美兰“噢?”了一声问:
“对方的镖银开多少?”
江管事凝重的说:
“黄金一万两!”
于美兰惊得脱口惊咽道:
“什么?镖银一万两黄金?”
江管事立即忧虑他说:
“所以,我希望咱们不要接这趟嫖!”
于美兰微低螓首,似在想着心事,突然抬头,道:“好,我去书房看看!”
说罢转身,正待离去,锦屏后厅门突然传来匆匆走来的脚步声!
于美兰急忙止步,就在江管事低声说“他们来了”的同时,小蛮靴一点地面,身如一朵红云般,已飞身纵落在大厅一角的高几盆花后。
也就在于美兰将身形隐好的同时,‘金刀’于化龙已兴致勃勃,满面笑容地陪着那位鼠耳削腮老人由锦屏后走进厅来!
江管事为了表示对顾客的尊敬和礼貌,赶紧含笑哈腰。
鼠耳削腮老人也愉快地连声赞好道:
“老镖头请止步,不要忘了准时到达!”
‘金刀’于化龙一面应着:“一定准时!”,一面望着江管事,吩咐道:
“江管事,代我送老先生出门!”
江管事一看老人和总镖头的神情和对话,心里立时凉了半截,他实在不明白,这么庞大数目的镖,总镖头为什么还要接?
心里虽然想着心事,但口里早已恭声应了两个是,并陪着鼠耳削腮老人走出厅外。
‘金刀’于化龙虽然没有亲送老人出门,但依然满面含笑地立在厅门下目送。
就在这时,于美兰低呼道:“爹!”
‘金刀’于化龙闻声一惊,转首一看,不由含笑埋怨道:“你这孩子,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
于美兰却不答,反问道:
“爹,这趟镖您接下来了?”
‘金刀’于化龙立即正色笑道:
“这么优厚的条件,当然要接下来!”
于美兰继续问:
“爹可问清了他的来历底细?”
‘金刀’于化龙道:
“他只说他姓龚,割镖的时候当然会银子,”于美兰柳眉一皱道:“付银子?”
‘金刀’于化龙正色道:
“是呀!”
于美兰不由迷惑地问:
“不是黄金一万两吗?”
‘金刀’于化龙立即沉声道:
“胡说,又不是价值连城的千年古宝!”
于美兰却凝重他说:“只怕被爹爹说中了!”
‘金刀’于化龙神色一惊,不由“噢!”了一声。
于美兰则继续说:
“他姓龚是不错,他的现职却是‘靖王府’的师爷!”
‘金刀’于化龙神色再度一变,脱口低声问:“你是说,很可能与上元节王府失宝的事有关?”
于美兰毫不迟疑的说:
“龚师爷一出来,女儿就有这种直觉!”
说此一顿,特又关切的问:
“他付咱们多少镖银?”
‘金刀’于化龙正待说出,发现江管事已走进厅来,立即转首吩咐道:“刘总镖头明天可赶回来,我今夜就得走,这段时候你要多费些心思!”
江管事一听,不由忧虑地问:
“总漂头要亲自押镖前去?”
‘金刀’于化龙道:
“不,还有兰儿同我一起去!”
江管事一听于美兰同去,才稍微安心地“噢”了一声!
‘金刀’于化龙似已看出江管事不安的心情,因而宽慰地说:“不用担心,路程很近,只关到山西安邑,沿途大都是黄河帮的势力范围,又是‘江海钓叟’朱老英雄的辖区,包一份礼厚的盛礼,通行更无问题!”
于化龙见江管事听了默不语,知道他仍为这趟镖担心,只得望着于美兰,凝重的继续说:“兰儿,跟爹到书房里去,这件事咱们父女得好好合计合计!”
说罢,即和于美兰迳自离去。
江管事愣愣地望着于化龙父女绕过锦屏后的背影,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抬头看看锦习上端高悬“威远厅”金字巨匾,不知怎的,也觉得不像往日那么耀眼生耀了,这更令他觉得这趟镖接得不祥!
他很想跟到书房去力口劝阻,但他心里清楚,如果总镖头已经与那位鼠耳老人签下了合同,使想不保这趟镖也不行了,除上赔偿对方十万两黄金。
二更过半之后,夜空飘浮着朵朵乌云。
‘金刀’于化龙已换了一身烟缎薄丝绵短靠,腰佩他仗以成名的金背大砍刀。
于美兰仍着红绒劲衣红绒大披风,左右斜披一个红绒绵绣镖囊,背后系上了她惯用的趁手兵器鸾凤双刀。父女两人由内宅后门悄悄潜出,一个闪身已到了巷道内,接着直向北郊奔去。
天上虽有明月,但却被夜空飘过的浮云时遮时现,因而也时暗时明。
这正象征着‘金刀’于化龙的心情,时而优虑,时而高兴。
忧虑的是,果真这批镖与‘靖王府’的失宝有关,只怕黑道枭雄知道,贪心忘义,不买交情,那时势必翻脸动手,坏了双方多年的和气。
高兴的是,这趟镖龚师爷计划详尽,布置周密,即使有人见利忘义,也未必能将镖货抢了去,而他们父女却都能在如此短的镖程内,得到一批可观的镖银。
‘金刀’于化龙和爱女于美兰,就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下,穿街越巷,不足半个时辰已赶到了北郊王家林下。
到达高大巨柏的荫影之下,只贝林内一片漆黑,已达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就在这时,墓闻不远处黑暗中,有人低声恭呼道:“于老英雄!于老英雄!”
于化龙父女闻声转首,凝目一看,只见两丈外的一株巨柏下,正有一个人招手的人影。
父女两人看罢,急步迎了过去,同时关切地问:“车呢?”
问话之间,咽之道人影已迎至近前,侧身一指林东边,恭声道:“回禀老英雄。就在林东边!”
于化龙颔首赞好,这才看清了来人竟是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车夫,平眉细目,面带忠厚,一望而知是位老实人。
于是,由车夫引导,迳向林东边走去。
于化龙久走江湖,一看车夫的坦然神色,便断定龚师父必定派了有人暗中保护。
否则,即使这位车夫身具武功,在如此明暗不定的深夜里,一人处巨柏荒坟之中,只怕也没有如此高的镇定工夫。
到达林东边一看,果然停着一辆密蓬马车,另有两匹鞍橙齐全的健马系在马车后尾上。
于化龙经验老到,先掀开竹架桐布密封的蓬角向内看了一眼,接着面向爱女于美兰点了点头,表示镖货无误。
于美兰已解下了两匹健马,顺手交给了老爹一匹,并望着车夫挥了挥手。
车夫立时会意,拉着辕马缰头,沿着巨柏林缘,迳向正北走去。
这一段是最危险也是最易出事的地段,因为,那姓龚的师爷并非善良之辈,如果他自己要好使诈,派人夺镖,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是以,于化龙和于美兰父女,为了预防万一,也拉马跟进,暗中戒备。
很顺利地离开了王冢林,又越野走了一段荒草碎石坡地,终于到达了通向东北的大道。
车夫离马坐在上,虽然挥鞭却不打马,显然是怕发出鞭梢的清脆响声。
于化龙和于美兰也认镫上马,缓缓跟在车后,车行甚稳,除了车轮轨在道上的磨擦声音,听不出一丝“吱呀”的响声,足证车轴上涂了不少的润滑油。
于化龙一看这情形,不由转首看了一眼爱女于美兰,似乎在说:“你和江管事都太过小心了,如果龚师爷要想派人夺镖,王家林和那片荒草地,正是下手的好地段,何必再在车上涂这么多油!”
于美兰当然安心了不少,但这只是起镖的开始,途中是否有变化,仍是未知之数,除非将镖货安全送到了对方接镖人之手,无法舒展她紧皱的眉头。
因为,自从上元节‘靖王府’失宝之后,酒楼茶肆间议论纷纷,都不相信盗宝人是失踪了多年的‘龙形剑客’宫自豪,而且,大家都一致认定,这是一项嫁祸阴谋。
正因为这样,为人正直精明的靖王爷,既没有下令官府捉拿盗宝大盗,也没有宣布王府丢了什么珍宝,因而,这件事就更令人感到神秘和关切了。
尤其是黑白两道的英雄豪杰们,更为侠名昭着的‘龙形剑客’抱不平,大多自动代王府追查失宝的下落。
于美兰一向机警多智,遇事尤细密慎思,她在书房一听老爹的叙述,便断定这其中必有诡计阴谋。
但她也知道,老爹爹既已答应了对方,接下了这趟镖,业已无所选择,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真正令于美兰担心的,倒不是那些黑道巨枭,而是义愤填胸,打抱不平的侠义英豪。
数天过去了,前进顺利,没有任何有人劫镖的气氛和丝迹。
当然,沿途的混混儿和地头蛇们,对‘金刀’于化龙父女亲自保护的镖车,自是格外注意。
但是,他们既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虽然断定是一车数目不小的“红货”,也只能望车兴叹而已,于化龙父女押着镖车离开客栈,一出镇街口,即见巍峨的华山横亘在数十里外。
青山绿树,峰岭绵延,气势果然不凡,于化龙父女目视旷野,郁闷的心也为之霍然开朗。
前进不足二十里,官道尽头突然掀起一点尘烟。
接着出现了一匹马影,正向着这面如飞驰来。
好快!转瞬之间已看到了马上的人影。
于化龙父女保着提心吊胆的一车货,一遇异状,自是警惕立生,两人立时凝目打量马上的来人。
那是一匹银鬃如雪的白马,鞍上坐着的是位年轻人,年轻人二十二三岁,高高的身材,坚实的胸脯,生得剑眉朗目,胆鼻朱唇,古铜色的皮肤,唇角似是挂着微笑,而神情却显得极端冷傲。
他穿着乳白色的四片紧身英雄衫,腰系宽布带,足登牙色剑靴,发髻上也束一条白色布条,端正的坐在鞍上,似乎也正向他们父女望来。
打量间,白马上的青年已到了近前。
这时,于化龙和于美兰父女发现年轻人的鞍头上,挂着一辆光秃无穗,用白布密密缠住的长剑。
也就在他父女两人看剑的一刹那,白衣青年已呼的一声,迳由他们车旁马侧如飞驰过。
心中一惊,急忙回头,发现如飞驰过的白衣青年,也正回头向她望来!
马上的白衣青年,一见于美兰回头看他,不由微微笑了。
接着抖疆纵马,加速飞驰,再没有回头看一下。
于美兰原本暗自警惕,以防万一,没想到白衣青年竟向着她笑了,那犀利的目光,似要看透她的心意,两片富有个性的朱唇间,露出一排整洁如玉的牙齿,使她不由得一阵心跳脸红。
她痴呆的望着逐渐远去的白衣青年背影,芳心跳个不停,心里不知是惊,是疑,是惧,还是有几分欢喜?
于美兰人生得娇丽,又受惯了老爹的溺爱呵护,和全局镖师伙计们的奉承阿谀,一向自视甚高,对京师那些追求她的王孙公子,富家少爷,懒得看一眼,理也不想理。
不知怎的,这个飞马而过的白衣青年,虽仅微微一笑,却笑得她卜卜心跳,虽仅看了她一眼,却令她静止的心湖里掀起了一阵甜甜的涟漪!
人马没,那点飞扬的尘烟,也随着春风消散,但马上的于美兰,依然看得痴痴出神。
就在这时,耳旁突然传来老爹的声音,道:“人家早走远了!”
于美兰芳心一惊,急忙回头,自觉一阵心跳脸红,望着老爹,嗔声道:“女儿想他那把剑……”于化龙早已清楚看在眼里,知道爱女言不由衷,故意沉声道:
“那把剑有什么好看的?”
如此一问,于美兰的娇靥更红了,只得嗔声解释道:“女儿在想,他那把剑为什么拿布包头……”于化龙立即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为了保持剑的崭新美观,为了保护剑鞘的珍珠玉石,很多人都喜欢把剑包起来!”
于美兰突然想起了一点,正色道:
“女儿是说,他的剑似乎比一般的剑要长一些!”
于化龙说到“剑鞘上的珍珠玉石”时,已经心有所触,这时再听了女儿说出的:“比一般的剑要长些”,目光倏的一亮,面色立变,也不由得急忙回头察看。
于美兰心知有异,立即关切地问:
“爹有什么不对吗?”
于化龙没有立时回答,久久才转回头来自语似的说:“当年的宫自豪喜穿白衣,这位青年也着白衣,如果他用布包剑的目的,确是为了保护剑鞘上的珍珠玉石,他的剑又比普通剑长一些……”于美兰一听,立时似有所悟的说:“爹,您说那青年可能是‘龙形剑客’宫自豪的徒弟?”
于化龙凝重他说:
“如果我们揣测的不离谱,应该错不了!”
于美兰惊异地说:
“看他行色匆匆,纵马疾驰,好像遇到了什么急事似的。”
说此一顿,特地又关切的问:
“爹,您看了会不会是前去长安?”
于化龙凝重的摇摇头道:
“很难说!”
于美兰神色一惊,不由直觉的问:
“爹,您看他是不是为了咱们这趟镖才去长安?”
于化龙一听,立时失声笑了,同时含笑道:“你也太疑神疑鬼了。”
说此一顿,突然又敛笑凝重的说:
“今天这个白衣青年出现的有些突,以前和最近,还没听回来的镖师伙计们提起过。”
于美兰突然关切的问:
“爹,您看他的武功如何?”
于化龙毫不迟疑的说:
“果真他是‘龙形剑客’宫自豪的徒弟,那一定是第一把用剑好手。”
于美兰听得芳心一喜,不由继续问:
“爹,您十八九年前,有没有见过‘龙形剑客’……?”
话未说完,于化龙已失声笑了,同时笑着说:“人家是武林的顶尖高手,剑术天下第一的大剑客,怎么会和爹这个刀尖上舔血,靠保嫖生活的镖师攀交……”
于美兰一听,立即不服气的说:“镖师有什么不好,爹还不是自开‘威远镖局’,身任总镖头,南七北六,十三省,提起,‘金刀’于化龙,哪个不竖一竖大拇指头!”
于化龙感慨的摇头笑一笑,道:
“孩子,哪里知道,有今天的局面,一方面是凭多次交往的感情,一方面也是有银子买出来的面子……”话未说完,于美兰突然生气地说:“爹,您不要妄自菲薄好不好?”
知女莫若父,于化龙知道于美兰又犯了倔强不服的性子了,只碍语意深长的说:“孩子!你终有一天会遇到比爹的武功高出许多的惊人高手!”
于美兰竟倔强的说:
“女儿不要听这些。哼!下次再遇到了他,非叫他在我的鸳凤刀下称臣不可!”
于化龙一听,不由愉快的笑了,同时笑着说:“你还想碰见他呀!”
于美兰立即不服气的说:
“两座山永远碰不到一起,两个人却随时都有再碰面的可能!”
于化龙摇头含笑道:
“再想碰见他恐怕很难了……”
于美兰却娇哼一声道:
“等这趟镖送到地头后,女儿立即去找他……”于化龙一笑道:“只为了争个高低,分个上下?”
如此一问,于美兰的娇靥突然红了,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前面车辕上的车夫突然道:
“老英雄,我看那位少侠一定会回来!”
于化龙和于美兰同时一惊,于化龙“噢?”了一声问:“何以见得?”
车夫回答道:
“小的看那少侠,特别注意这面插在车辕上的贵局镖旗!”
于化龙再度“噢?”了一声道:
“他们也许是好奇,未必对咱们的镖有意!”
车夫却郑重的说:
“小的见他盯了镖旗一眼,嘴角立时掀起一丝笑意,接着飞驰了过去……”
于化龙听得心头一震,神情立变凝重,同时赞声道:“看你老弟生了一副老实相,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丰富的经验阅历!”
想是听了于化龙的夸奖有些乐昏了头,车夫竟脱口一笑道:“小的虽然不会武功,但也跟着总管爷跑过大江南北……”北字方自出口,突然闭上嘴巴不说了!
于化龙一听“总管爷”,不由赞许的看了眼爱女于美兰。
因为,如果不是于美兰指出鼠耳老人是‘靖王府’的龚师爷,只怕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戴眼镜的瘦小老人是谁?
镖行的规矩,镖主可以在合同上写出真实姓名和来历,但也可以书个押代替姓氏,不过,这种镖大都先付镖银,或送到地头由收镖人在割镖时立付。
于化龙是老江湖,知道车夫大意说溜了嘴,为了免除对方的紧张不安,故意自然的问:“老弟都到过江南的哪些地方?”
车夫强自一笑道:
“车行的生意,东拉西跑,忽南忽北,早已记不得了!”
说此一顿,故意忿开话题,举鞭一指十数里外道:“前面是“西口镇”,咱们中午赶到那里打尖,“玉丰酒楼”的酒菜都不错!”
于化龙颔首赞好,却又有些优虑的说:
“到了西口镇已进了黄河帮的势力范围,遇到有人盘镖少不了得又要奉上十雨银子,还得把他们分舵主‘江海钓叟’朱老英雄的面子抬出来……”车夫却感慨的叹了一口气道:“干咱们车栈镖局这行的人,实在太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小命都给丢了!”
于化龙知道车夫是由感而发,想必为方才失口说出“总管爷”而担心回去受罚,因而也感慨的说:“贵行只是辛苦一些,像老朽这一行,可说天天在刀口上讨生活……”岂知,车夫竟正色道:“还不是一样,碰上了黑心强盗,管你是谁,为了灭口,车夫照样的一刀杀了!”
了字方自出口,后面官道上,突然又传了急如骤雨的烈马疾弃声!
于化龙神色一惊,面色立变,但他却急忙警告道:“不要回头看!”
所幸于化龙警告的快,否则,第一个要回头察看的,必是于美兰。
前面的车夫却,低声道:
“准是那位刚刚飞马过去的白衣少侠!”
于美兰突然一阵紧张心跳、同时不安的问:“你怎的那么肯定有的把握?”
说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有些颤抖!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她为什么心跳的厉害,更不知道她为什么紧张?
但她自己心里明白,她绝不是骇怕。
看看老爹于化龙,面色苍白,额角鼻翅旁已渗出油油汗水!
于美兰一看老爹如此紧张,立时升起一股悲愤怒火,自己心里的不安和紧张反而刹时消失了。
因为她追随老爹多次保镖,不知遇到过多少艰险场面,从来没见过老爹如此忧急过。
这当然是因为白衣青年是‘龙形剑客’宫自豪徒弟之故。
一想到方才自己的决定,敌之气立生,不由冷冷一笑道:“果真是他,决定和他见个高下……”话未说完,于化龙已压低声音,厉声道:“让他过去,绝对不可给他藉机下手的机会!”
于美兰一听,深觉有理,绝不可因自己的意气用事,而毁了老爹的一生名誉,砸了‘威远镖局’的金字招牌。
心念间,震耳的马奔声已到了身后。
紧接着,劲风激旋,扬尘滚滚,呼的一声,一甩白影,已由于美兰的马侧如暴风过境般,飞驰了过去。
由于马速太快,只惊得于化龙父女的座马和车辕的拉马,同时一声低嘶和不安跳动。
于化龙和于美兰,以及辕上的车夫三人,急忙勒疆吆喝,才稳住马势。
于美兰抬头再看,白衣青年已到了百十丈外,继续如飞的驰向十数里外那片树林茂盛的西口镇前。
于化龙轻轻吁了口浊气,不自觉的赞声道:“的确是一匹千万中选一的白龙驹!”
于美兰多么希望如飞驰过的白衣青年,能够回头看她一眼。
但是,她失望了!马上白衣青年非但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一而且很快的滚滚的扬尘将他的背影掩没。
于化龙依然望着官道尽头的那点尘影,再度赞声道:“有这么高超的骑术,武功必也不俗!”
于美兰怅然若有所失,她似乎没有听到老爹对白衣青年的赞美,而她自己,也没再想到与白衣青年一争胜负的事。
她只希望,能够再看到那两道犀利的目光,朱唇间的洁齿,和他那富有男性魁力的笑意!
三个人俱都沉默着,除了蹄声,和车轮辘辘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刚交午时,马车已驶进了西口镇。
车夫路径很熟,直奔位在镇街中心的“玉丰酒楼”。
立在门口招徕生意的两个酒保,一见由辕上跳下来的车夫,立即满面春风的迎过来,同时欢声道:“张爷,往哪里出差……?”
话未说完,蓦然发现了车辕旁的镖旗,急忙又亲热的说:“张爷,你荣升到京师第一大镖局去啦?”
车夫含笑不答,立即肃手一指于化龙父女,介绍道:“总镖头于老英雄,于姑娘!”
两个酒保立即含笑迎向了已经下马的于化龙和于美兰,阿时巷声道:“于老英雄,于姑娘!”
说话之间,躬身哈腰,同时将马匹接过来。
于化龙含笑颔首,并谦声:
“辛苦两位,溜它们一下,上些好料!”
两个酒保恭声是,其中来拉马的一人已肃手一指楼门道:“三位请楼上坐!”
车夫抢身含笑道:“我还要照顾车,就在楼下随便吃些好了……”说话之间,已将拉车马引出辕外来。
酒保则望着于化龙父女,继续肃手道:
“于老英雄请,于姑娘请。”
于化龙父女,颔首会意,登阶进入酒楼。
底楼大都是贩夫走卒一类的人物,因而于化龙父女迳自沿梯登上酒楼。
一登上楼梯口,柜台后的干瘦老掌柜,赶紧招呼楼上的酒保过来引座。
于化龙父女游目一看,楼上仅有七成座的客人,大都是衣着整洁的商旅生意人。
但是,目光尖锐的于美兰,却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位飞马驰回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正坐在紧临街窗的一个单人客桌上,一壶酒,两样菜,那柄缠着白布的长剑,就放在桌面上,他正在低着头斟酒。
于美兰一见白衣青年在楼上,不知怎的,又是一阵心跳着慌,同时,不自觉地低声道:“爹,他在那边!”
岂知,语音甫落,那白衣青年竟倏的停止斟酒,抬头向她望来!
于美兰一见那两道闪闪生辉的犀利月光,立时一阵心脏狂跳,娇靥发烧,本能的低头跟着老爹向中央走去。
这时早有酒保前来引导,只是于美兰心慌意乱,只想着白衣青年而无心注意罢了。
酒保将于化龙父女引到中央一桌上,而于美兰虽知看到白衣青年便有些心慌意乱,但她偏偏坐在面向着白衣青年的一边。
于化龙见爱女局促不安,完全没有平素那种刁钻任性不服人的性子了,不由蹩了蹩霜眉,故意捻须低声道:“你最好不要随便说话。他的功力比你高多了!”
这招果然有效,于美兰一听,立时撇着小嘴哼了一声!
于化龙一看,暗自笑了,但他仍故意说:“你不要不服气,你方才一发话他就听到了!”
于美兰这次没有强辨,因为当时她也的确吓了一跳,知道老爹不是长“他”
的志气,灭“她”的威风。
于是,抬眼一看,只见白衣青年正在一面望着酒杯斟酒,一面绽着微笑摇头,显然,老爹方才的话,他又都听到了。
于美兰看了白衣青年的得意相,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白衣青年具有男性豪放不羁,洒脱飘逸的丰采。
她也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句活,但她以为,像白衣青年这样有些玩世不恭的青年侠士,才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
一想到“如意郎君”,不由又是一阵小鹿乱撞,双颊像火烧的一般,因而也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酒保将酒莱送来了,老爹于化龙立即拿起酒壶来悄声问:“兰儿,要不要喝一杯定定心?”
于美兰一听,娇靥顿时通红,不自觉的嗔声道:“爹,您……”话一出口,全楼震惊,那边低头含笑,举杯饮酒的白衣青年,也不由吓得一哆嗦,酒滴立时溅出来。
于美兰虽然娇嗔呼爹,但一双含情脉脉的明亮大眼晴,却含羞带笑的望着白衣青年。
这时见白衣青年吓得一哆嗦,连酒都溅出来了,芳心一乐,不自觉的“噗嗤”
一笑道:“假装的!”
白衣青年露齿一笑,立即将酒杯凑至朱唇边,仰颈喝了一个干。
就在这时,楼下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骤杂乱的马疾奔声。
白衣青年浓浓的剑眉微微一耸,立即放下酒杯探首窗外。
只见由长安方向前来的镇街口,一共有五匹快马,正疾驰狂奔般向着十字街心急急驰来。
当前马上一人,是个年约五旬的灰衣老者,腰缠一条带钩的练子鞭,神色阴沉,目光炯炯,冷冷的望着前面街心。
其次两马上是个白绒劲衣,背插单刀的中年女子,和一个瘦高大汉。
白绒劲衣女子,生得柳叶眉,桃花眼,挺直的鼻子厚嘴唇,脸蛋虽然是又白又嫩,但总有一股子狐媚的骚劲儿。
后面两马上是一个金睛瞳孔,瘦小如猴子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叹。
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身背鬼头刀,瘦高汉子颈后插领口上则插着一柄铁骨大榴扇,而猴形中年人的腰间挂着一柄鱼肠剑。
这五人正是在长安“说宾茶楼”说‘靖王府’盗宝大盗是龙形剑客宫自豪的那伙人。
年约五旬的灰衣老者,名叫王敬三,人称‘钩练鞭’。
白绒劲衣是着名的女淫贼‘白狐仙娘’姚玉枝。
‘白狐仙娘’不但一柄剑刃已有九分火候,而且擅使用各种迷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只要被她看上了,不弄到手上玩几天,绝不甘休。
瘦高汉子名赵方,由于他的轻功高超不俗,他的狐朋狗友给他起了个响万儿叫‘九丈高’,他能不能一跃九丈高,只有他自己知道。
半边脸灰青的扇形大汉王强,的确在鬼头刀上下过一番功大,因而,人家就以他的兵器加上他脸上的胎记,给他起了个绰号就叫‘鬼脸刀’。
生了一对金瞳孔的猴形瘦削汉子,不仅为人机警,一柄鱼肠剑也的确败过不少高手。尤其浑身上下布满了各种暗器,有时手脚并用,对乱时一次可发七种以上喂毒暗器,因而被人称为‘多臂猿猴’。
这五人都是犯案累累,杀人无数的黑心歹徒,江湖败类,可惜白衣青年并不认识他‘钩练鞭’五人并没有下马打尖,越过镇街中心,直向正南驰去。
白衣青年直到‘钩练鞭’五人穿镇而过,出了东街口,他才坐直上身,又斟了一杯酒。
就在这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负荷过重的“咚咚”脚步声。脚步踩得很重,只踩得坚实的楼梯板,发出了“吱”“吱”发响,全楼众人俱都一惊,谈论之声顿时一静,酒客纷纷转首向搂口望去。
只见先出现的是一颗比西瓜还大的光秃秃的头颅,左手托了一个直径两尺有余的大铜钵,擦拭得黄澄澄的闪闪发亮,上面刻满了大小不一的“佛”字。
那些佛字,密密麻麻,整个铜钵上,至少有六七百个之多,显然都是以“大力金刚指法”刻上的。
根据铜钵的体积和厚度,如果中间不是空心.重量应在百斤以上。
随着大家的打量目光,上来的竟是一个袒胸持臂,挺着个如鼓大肚子的胖大和尚。
胖大和尚浓眉如帚,眼似铜铃,狮鼻海口,两耳如轮,前胸两臂上生满了茸茸黑毛,两颊颊下露出一片青青的胡碴子。
白衣青年仅斜了胖大和尚一眼,继续饮酒吃莱。
于化龙和于美兰对这位穿着僧衣,头上却无戒疤的胖大和尚特别注意,但对这和尚上楼时,故意把楼梯踩得“格格”响,显然在炫耀他的功力。
胖大和尚一登上楼口,立即瞪起寒光闪闪的铜铃大眼睛扫视了全楼一眼。
有点儿吓呆了瘦掌柜的,急忙一定心神,赶紧向着一角发愣的酒保,吩咐道:
“愣着干啥?还不赶快给大法师看座儿!”
面色有些苍白的酒保,一定心神,赶紧上前,哈腰堆笑道:“大法师,您这边请”说话之间,侧身肃手,当先在前面引导。
胖大和尚一见,立即气纳丹田,单掌竖什,朗声宣了个佛号道:“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声如虎啸,不少酒客被震得目闪惊急,面现忐忑,这位大和尚的架势,如果形容他是金刚,实不为过。
宣罢了佛号的胖大和尚,举步蝇在酒保身后。
举目一看,发现酒保将他引向墙角的一张单人客桌前,生满了横肉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酒保店伙最善于察言观色,可惜,这位酒保被大和尚的威猛凶煞相震慑得头也不敢抬。
只见他走至单人容桌前,向着大和尚,毕恭毕敬胸躬身肃手道:“大法师,您请上座!”
胖大和尚海口一撇,“唔”了一声,右手拿下托在左手的大铜钵,迳向小桌上放去。
只听“蓬”的一声大响,接着一阵“克嗓哗啦”,小桌应声被压了个细碎。
酒保大吃一惊,急忙抬头,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望着大和尚,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大法师……您……您……您这是……?”
话未说完,瘦掌柜的早已三脚并做两奔了过来,满面堆笑,拱揖奉承道:
“大法师,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见小人过,千万不要坏了您的金身福体,这边请,这边请!”
说话之间,不停的哈腰肃手,指着靠近正中央的一张八仙大桌子。
大和尚微蹩着眉头,紧闭着大嘴,提着百斤大铜钵,迳向那张大桌前走去。
一到近前,将铜钵轻轻一放,声息毫无,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大椅上。
瘦掌柜的一直担心铜钵一放,又是“克嚓”一声。
这时见安然无事,大和尚已经坐下了,赶紧含笑,恭声问:“请问大法师,您老是要些什么斋饭本楼着名的素菜……”说到素菜时,大和尚已开始缓缓摇动他的大头颅。
瘦掌柜的一看,赶紧含笑恭声问:
“大法师,您是……?”
大和尚这才垂着眼皮望着桌面道:
“好吃的,好喝的,尽管拿来,不会少给你一分银子!”
瘦掌柜的一听,立时会意,赶紧躬身应了两个是,望着仍在发呆的几个酒保,大声呛喝道:“烧鸡烤鸭卤肘子,糖鱼白肚炸丸子,五斤装的烧刀子一坛,外敬大碗的三鲜汤一个……”个字放自出口,几个酒保立时高声应喏道:“马上到!”
白衣青年冗自浅斟慢饮,不时看一眼窗外的天空和街景,显得悠然自得。
于化龙自方才见那批快马驰过,和这位酒肉和尚上来后,心情再也无法定静下来,他总觉得,白衣青年似乎已没有太大的顾虑了,事情很可能要出在这个野和尚身上。
因为,自这个野和尚上来后,他那双铜铃的贼眼,曾不止一次,似有意似无意的注意他们父女两人。
有心匆匆吃罢就走,一方面马匹尚未溜好,一方面也怕更加引起这个和尚的注意。
于美兰所想的和她老爹完全不同,她所想的是如果能和白衣青年接近,进而探出他的姓名、身世,师门,来历。
她已经看出来,白衣青年似乎对他们父女没有什么恶意,虽然不能说对她于美兰有些欢喜,至少不会厌恶。
自这个胖如肥猪的酒肉野和尚上楼后,她刚刚和白衣青年间那那份欢乐气氛,早已因他砸碎了桌子一扫而光了。
是以,她连眼角也懒得扫那个野和尚一眼,一双明亮大眼睛,却不时瞟一眼白衣青年。
可气的是,白衣青年冗自饮酒吃莱,不时看一眼窗外,就是不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这时酒保欢喏吆喝,三四个酒保已将各色菜肴和坛酒送来。
大和尚一见,把摆在面前的竹筷向旁边一拨,伸出毛毛的两大手,先撕一只烧鸡腿来,咧嘴一笑,张开大嘴就是一口。
紧接着,右手食指在坛口的包皮上一划,“沙”的一声像刀裁的一样,一个坛口盖皮,应指飞了起来。
大和尚也不用碗,就用手掌向坛腹上一帖,立时将坛吸起来,凑近大嘴巴就是了阵牛饮!
自从这位大和尚上来后,全楼没有哪个酒客敢再猜拳闹酒,这时一看大和尚的吃相,无不相顾失色,个个忐忑不安,更没有哪个人敢指指点点。
虽然,满楼的酒客俱都如坐针毡,却没有哪一个人敢先去结帐下楼,怕的是万一大和尚误会了,就用他根手指头这么一划,说不定肚子上立时现出个大窟窿!
大和尚两手交互伸出,又撕又抓,血盆海口似乎有些接应不暇。
最后,索性双手捧起酒坛,“哆哆”一阵猛灌,看得全楼酒客,个个目瞪口呆!
大和尚和下酒坛,满意的喘了一口气,两只油腻大手,就在僧衣上擦了几下,接着站起身来,拿起百斤大铜钵,迳向就近一桌上走去。
他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除了白衣青年和于美兰,就连总镖头‘金刀’于化龙也不例外。
就近的那一桌是四个生意人,他们正默默的低头饮酒。
大和尚一到桌前,先把大铜钵向桌子上方一伸,接着宜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云游四方,多靠施主们方便则个!”
四个生意人,彼此互望,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掏银子,只因四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大和尚怎么会来这一手!
大和尚一看没有动静,故意又提高了一些声音,沉声道:“吾佛慈悲,方便则个!”
说话之间,百斤重的大铜钵,迳在每个人的面前晃了一下,几分之差没有碰上四人嘴巴!
四个生意人谏然一惊,这才弄清是怎么回事,赶紧纷纷掏银子,因为,再迟一会儿,砸碎了碗盘溅一身菜汁是小事,要是砸碎了下巴,那才叫冤枉呢!
手是,各自掏出一些碎银,叮叮当当的丢进那大铜钵内。
大和尚谢也不放,转身迳向第二桌前走去。
第二桌上是一对老夫妻,大和尚还没走到近前,老先生已掏出一块碎银在那儿等着了,一等对方一伸大铜钵,当的一声丢进了铜钵内。
于是,大和尚又向第三桌前走去。
经商在外,行走四方,求的就是个平安,对这位不守清规的大和尚化缘,虽然形同强索硬讨,打从心眼儿厌恶,但都抱着花个小钱,消个大灾的心理,也就无可奈何的给他了。
天下事就是这样,什么地方的恶人多,他那个地方的人一定怕事,正所谓‘众人乡愿,恶人上肩’,恶人就看准了这一点,你越怕多事,越希望过个安定太平日子,恶人越得寸进尺,反而无宁日。
大和尚顺利的要了几桌,银子虽然已经有七两之多,但他仍无罢手的意思,一转身,恰好到了‘金刀’于化龙父女的桌子前。
于化龙早已拿好了主意,断定这个野和尚绝非善类。
但他既然敢在黄河帮的势力范围之内,如此嚣张跋扈,任意向人持着大铜钵化缘,强行要钱,即使不是黄河帮的人,也必与黄河帮有关联。
是以,一见大和尚转过身来,立即拿了一锭四两重的纹银元宝,顺手放进在铜钵内,同时谦声道:“请大法师笑纳!”
大和尚看得先是一呆,接着咧嘴笑了,立单掌坚什,朗声宣了个佛号道:
“阿弥陀佛,老施主红光满面,正是吉星高照之时,愿吾佛有灵,保佑老施主诸事顺缓,平安顺利!”
‘金刀’于化龙听了,不管对方说的真假,心里总是高兴。他虽没站起,却抱拳含笑道:“但愿如大法师所说,一路福星,平安顺利,谢谢!谢谢!”
大和尚连说了两声:“一定的,一定的!”,转身,迳向白衣青年桌前走去。
于美兰看得柳眉一蹩,暗自为自衣青年担心,看他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一定不会拿银子给这个荤腥不忌的野和尚。
只见白衣青年刚刚放下酒杯,正拿起筷子准备挟菜,胖大和尚已到了他的桌前!
大和尚照样宣了声佛号,大铜钵向前一伸道:“施主慈悲,方便则个!”
白衣青年佯装一楞,抬头一看,望着大和尚露齿笑了,同时含笑道:“大法师现在你是财主,我是贫户,应该伸手的是我喏!”
说着,就用手中的筷子,向着大铜钵内一指,继续说:“看,这儿至少有十多两银子,比我身上的盘缠多了有七八倍之多……”“阿弥陀佛,施主慈悲,方便则个!”
说话之间,猛的将大铜钵送至白衣青年的面前。
白衣青年毫不为意,依然含笑道:
“大法师请把你吃饭的家伙拿开点儿好不好?在下还没吃饱!”
饱字出口,就用手中的竹筷轻轻一拨,大和尚伸至他面前的大铜钵立时收了回去。
‘金刀’于化龙看得暗吃一惊,知道两个人在那一抵一拨之间已经较量了一次内力,使他吃惊的,当然是那白衣青年的超绝功力。
因为,胖大和尚用的是百斤大铜钵,而又是站立姿势,不管在重心使劲上,胖大和尚都占了绝对的优势。
但是,白衣青年不单单是坐在椅上,而且是用极为轻微而又魔细的竹筷去拨,非但将百斤百量加上内力的大铜钵拨开,他坐的椅子竟然没有发出一丝接受重力的声音,白衣青年的内功之深,也就可想而知了。
于美兰看得又惊又喜,知道白衣青年已占了上风!
她真正感到高兴和得意的还是她的判断正确,虽然仅和白衣青年才碰了两次面,但已摸清了他的脾气,将来一旦能够和他在一起,一定能够将他驾驭!
这时全楼的酒客俱已停杯不饮,吃饭的客人也放下了筷子,历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衣青年和胖大和尚的身上。
大和尚的一张胖脸这时胀得通红,同时也瞪着白衣青年正在发愣。
久久,他才横目怒声问:
“你可是不想给?”
白衣青年无可奈何的解释说:
“不是在下不给,而是在下实在没有钱给!”
说此一顿,突然用筷子一指胖和尚吃喝的那一桌,继续说:“喏!咱们可以叫大家评评理,你大法师吃的是烧鸡烤鸭卤肘子,糖鱼白肚炸丸子,五斤装的烧刀子一坛,外敬大碗的五鲜汤一个。”
说着,又用筷子一指自己的桌面,道:
“你大法师看看我,果子酒一壶,小菜两碟,连碗汤都没有……”话未说完,深怕双方打起来的瘦掌柜的,急步走了过来,向着大和尚满面堆笑,连连拱手道:
“大法师,您千万不要动肝火,您这餐斋莱,小老儿敬您啦……”大和尚一听,顿时大怒,双目一瞪,伸手抓住了瘦掌柜的领口,就像老鹰抓小鸡般将瘦掌柜提了起来,同时怒声问:“你说什么,你是要俺白吃白喝,然后再在背后骂俺,是不是?”
瘦掌柜的大吃一惊,魂飞天外,赶紧惶声道:“不,不……大法师……您老千万不要误会……”胖大和尚听罢,似乎更加怒不可抑,几乎是怒吼道:“那你告诉俺,为什么让俺吃饱了喝足了,你不要钱?”
瘦掌柜的被问傻了,应该怎么说呢?他总不能说,你大法师不讲理,强行化缘要钱,万一和这位白衣少侠打起来,砸碎了桌子,摔碎了碗,倒霉的还是小老儿俺!
是以,他被提在半空,张着嘴巴瞪大了眼,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您阁下可别不信,天底下到处都有这种人,而且是谁碰上了谁倒霉。
白衣青年满脸含笑,缓缓站起身来,顺手在身上掏出一文铜钱,望着胖大和尚,含笑道:“大法师,好了,算你厉害,请把老掌柜的放下来,在下愿意捐钱!”
钱字出口,捏在手上的一文铜钱,“叮”的一声丢进了大铜钵内。
大和尚一听白衣青年认输捐钱,立即得意的撇嘴瞪眼,顺手松掉了瘦掌柜,低头察看铜钵内。
低头一看之下,顿时大怒,不由怒目厉吼道:“奶奶的,你敢戏耍老子!”
厉吼声中,跨步侧身,就用手中的大铜钵,呼的一声砸向了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哂然一笑,斜身塌肩,左手一绕已拿住了大和筒的肘骨节,接着一声:“去吧”藉着大和尚的冲力,左手迅即托起了大和尚的如鼓大肚皮。
紧接着,猛的一个扭腰旋身,就在大和尚杀猪般的嗥叫声中,呼的一声已将大和尚的庞大身躯掷向了楼窗外。
全楼酒客一见骤吃一惊,脱口惊啊,纷纷离座奔向了临街的楼窗口。
只见那位大和尚,“咚”的一声跌在街心上,一连翻滚了七八个跟头,才腾身站了起来,哇哇怪叫,东张西望,显然跌了个发昏十三章,业已找不到方向。
挤在窗口观看的酒客们,看了鼻青脸肿,衣裤已肢的大和尚的狼狈相,再想到他方才托钵强行化缘的气焰与架势,俱都忍不往快意的哈哈笑了。
大和尚一听笑声,立时抬头上看,这才发现白衣青年方才掷他时,已顺手拿去了他的大铜钵,心中一惊,不由怒目厉喝道:“好个混帐小子,赶快把佛父的师门重宝掷下来!”
白衣青年一笑道:
“大法师,在下还想娶个漂漂亮亮的老婆生儿子,绝不会要你这吃饭的家伙……”话未说完,大和尚已怒目厉吼道:“那还不还来!”
白衣青年见问,故意贪婪的望着括在手中的大铜钵,用手一摸,道:“喷喷,这么大的一个铜钵,上面还刻了这么多佛,的确是个稀世珍宝,在下实在舍不得马上还给你……”大和尚心中一惊,不由怒月厉声喝道:“你小子不是说不要的吗?”
白衣青年无可奈何的剑眉一蹙,道:
“在下一直没有说要,只是暂借几天,须知,现在虽然是三月天,睡到半夜起床,依然不是味道……”话未说完,蓦然发现于美兰就俏生生的站在他的酒桌对面窗口边,虽然香腮啡红,樱口绽笑,却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下面的话急忙住口不说了。
立在街心已急得满头大汗的大和尚,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恨声道:“好个小王八羔子,不但敢动佛爷的铜钵念头,居然还敢故意羞辱佛爷,在佛爷的脸上漆颜色,好,山不转路转,咱们总有再碰头的时候!”
白衣青年一笑道:
“碰了头又怎么样?”
大和尚再度厉声道:
“剥你的皮,喝你的血,拿你的狗肉泡酒喝!”
白衣青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
“好吧,既然你大法师这么厉害,在下只好还给你了,不过,你大法师吃的菜,喝的酒,以及炫耀功力砸碎的桌子,可不能白吃白喝,不表示表示!”
说到最后,捧着大铜钵一顷倒,一阵“叮当”声响,所有的碎银元宝都倒了出来。
站在街心的大和尚,只气得干瞪眼,不停的咬着牙齿,点一下头喝了一个:
“好!”
白衣青年倒完了钵里的银子,立即望着大和尚,正色道:“大法师,你可要接好,万一你接不稳摔瘪了,可不要怨在下用的力道太大了!”
神情不安,但仍一挺胸脯怒声道:
“废话少说,有本事就尽量使出来!”
白衣青年见街上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为了让这个野和尚以后无脸再到这座“西口镇”上为恶,只得默运功力,一笑道:“大法师请接好,来了——”了字出口,左手一甩大钢钵,右掌暗中一推,百斤重的大铜钵,势挟劲风,呼的一声,迳向街心的大和尚飞去。
大和尚一看这种声势,顿时大吃一惊,有心不接,必被全镇围观的人众耻笑,今后也别想再在这个地盘上混了。
心念电转,权衡利弊,决心尽全力施为,急忙挫腰蹲身,气纳丹田,双手向前一伸,同时开气吐声,黄光一闪,蓬然一声,百斤重的大铜钵,正射进他的怀里。
只见大和尚身形摇晃,满面通红,眦牙咧嘴,浑身运足了功力。
这一冲之力太强了,大和尚终于桩不稳,蹬蹬向后退去,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酒楼上下的酒客,以及围在大街上看热闹的人,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大和尚挺身站起.只气得一张大胖脸,青一阵白一阵,望着楼上含笑的白衣青年,切齿声道:“好小子,你简直是吃了熊豹子胆,居然敢在我佛爷的地盘上消遣你家佛爷,快报上你的小名来,也好让佛爷在生死簿上给你小子记上一笔!”
白衣青年淡然一笑道:
“算了吧!未学后进,无名小卒,说出来也没啥听头,倒不如不说!”
大和尚恨恨的一点头,道:
“好,你不说出来佛爷也不会放过你,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佛爷终有一大逮着你!”
说罢转身,托着大铜钵愤愤的大步走去,直奔镇外。
又是一阵哄笑,围观的人才纷纷议论着离去。
‘金刀’于化龙看了白衣青年的这等身手,知道必是未来的武林后起之秀,仅对方的深厚功力,他于化龙就自叹弗如。
看到爱女于美兰仍站在白衣青年的酒桌对面,似乎已忘了押镖的重大任务,只得干咳了声,和声道:“兰儿,我们该上路了!”
于美兰应了一声,羞红着娇靥,转身看了白衣青年一眼发现他正蹲在楼板上帮着瘦掌柜的捡银子,自然感到有些失望。
走回桌前,老爹已向酒保结了账,于是父女俩迳自走向口前。
于美兰一步一回头,直到她随老爹走下梯口,白衣青年依然认真的帮着掌柜的找银子,根本没有要抬头要看她一眼的意思!
于美兰内心一惊,娇哼了一声,索性加快了步了,匆匆走了下去。
父女俩人一到楼下,张姓车夫早已套好辕马在街旁等他们了。
于是,向着张姓车夫挥了个上路的手势,迳由两个酒保手里接过了座马,道声:“后会”,上马跟在车后。
于美兰上马之际,发现白衣青年的银鬃白马就拴在不远的拴马桩上,而且,一双精灵眼睛,也正温顺的望着她看,芳心一甜,不由抬头去看楼上的白衣青年。
举目一看,窗口空空,根本没有看到白衣青年的踪影,于是,她第三度失望了,同时,一丝伤感倏然袭上心头,暗道:“他不可能没看到我走,显然,他的蹲身捡银子,以及始终不抬头,都是成心故意的!”
一向高傲自恃的于美兰,不但自尊心受了极大的贬损。
同时自觉受了一次莫大的侮辱,她下决心,一定要报复,一定要报复。
继而一想,又不由幽幽一叹,心想:
“这一次离开他,还不知何年何日再碰见他,也许,真的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是她那声叹息惊动了老爹,只听老爹语音深长的说:“兰儿,爹以前不是说过吗?“千里姻缘一线牵”,谁跟该结为夫妻,那是上天注定的!”
于美兰闻声定神,这才发现已到了东街口,华山西麓已横亘在十数里外。
由于老爹谈到了“姻缘”、“夫妻”,即使身为武林儿女的于美兰,依然忍不住娇靥通红,直达耳后,并羞撅的低声喊了一声“爹”!
于化龙继续含意深长的说:“他是一匹野马,一匹永远不受鞍僵羁绊的野马,咱们‘威远镖局’的庙太小了,安不下他这么大的神……”话未说完,于美兰已有些幽怒的嗔声道:“爹,您老人家说这些个干嘛!”
于化龙却黯然一叹道:“孩子,我是你的爹,我能看不出你的心事吗?”
于美兰一听,却又突然抬头哼了一声,嗔声道:“就是再碰上,我也不理他!”
于化龙暗自摇了摇头,心说:
“傻孩子,你不先理他,只怕他永远不会先向你说话!”
他虽然有此先见之明,却出不不希望自己的爱女,先向一个陌生的青年藉机谈话。
马车静静的前进着,发出了规律的轮与辙沟的磨擦声。
于化龙知道爱女这时的复杂心情,因而也没有再说什么。
魏峨的华山,崎岖的西麓,正一步一步的向他们迎来。
他们前去潼关,必须经过一部份山区,其中最具危险性的地域就是‘九曲谷’。
因为,那是政道北进的孔道,常有‘黄河帮’的头目喽罗出没,碰上了就得献些银子。
于化龙父女并不为此担心,因为他们早已封好了买路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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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九曲谷劫镖
‘九曲谷’是一连几座险谷连成的沟壑地区,山道婉蜒,松柏稠密,有时山风呼啸,大昏地暗,声音有如鬼哭神号,情形十分恐怖。
因而,有些商旅行人,干愿多走百里多路,也不愿走这段如同述宫般的捷径。
今天是大晴天,风和日丽,松涛阵阵,满谷的野花随风摇晃,林间也不时传出悦耳动听的各种鸟鸣!
祥和,明丽,看不出有一丝肃煞之气。
但是,就在中间最险的一座壑谷拐弯处,散坐着四男一女,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正抡动着的鬼头大砍刀,猛砍一株大树。
这五人正是在长安“悦宾茶楼”上,高谈盗宝大盗,今天中午才经过“西口镇”的‘钩练鞭’王敬三等人。
只见半脸灰青的‘鬼脸刀’王强,业已砍得额角冒污,“憾”的一声最后一刀砍下去,立时清脆的发出一声“克嗓”声。
紧接着,“轰”的…声大响,枝飞叶溅,尘土飞扬,一株大树应声横倒在转角处的山道上。
‘鬼脸刀’王强,轻轻一口浊气,举袖拭了一下额头上,同时恨声道:“五毒真君这老小子的毒粉当真是厉害,奶奶的,休养了近两个月,依然真气不能凝聚……”话未说完,‘九丈高’赵立已颇含妒意的说:“恐怕不是‘五毒真君’的毒粉厉害吧?”
说着,并以眼角斜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白狐仙娘’。
身材瘦小,生了一对金睛猴眼的‘多臂猿猴’,立即酸溜溜的说:“就是呀,要说中了毒粉,我赵金锋也中啦!可是我就没有像你小子这么虚弱……”‘鬼脸刀’立即不服气的说:“你们坐的远,吸进的毒粉比较少,可是,俺……”话未说完‘多臂猿猴’已悻悻的问:“你,你怎么样啊?告诉你,大病初愈,不知珍摄、天天温存,夜夜挞伐,莫说你小子是血肉之躯,就是铁打的金刚,铜铸的罗汉,也给窄挤干了呀!”
话声甫落,女淫贼‘白狐仙娘’已斥骂道:“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你给我小心点儿!”
‘九丈高’赶紧附和着说:
“猴儿崽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明着讽王强,暗里讥仙娘,当心后天晚上轮到你的时候不让你上床……”话未说完,‘白狐仙娘’已望着他沉声道:
“你也不是好东西,今后别想我会再理你!”
‘九丈高’听得神色一惊,不由惶声道:“仙娘,这可千万使不得呀!我可没敢得罪你呀!”
活声甫落,神情凝重,望着对面谷口发呆的五旬老人‘钩练鞭’已沉声道:
“好了好了,烦不烦,大敌当前,随时可能玩完,你们还有心情扯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白狐仙娘’柳眉一挑,立即不高兴的说:“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事?我们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吃喝,玩赌,及时行乐。莫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妇,就是万世师表的孔老夫子,他还不是说“食色性也”!”
‘钩练鞭’一听,立即没好气的说:
“好,你能说善道,你有理好不好!但别忘了,办不好老爷子交代的事情,谁也别想活!”
一提到‘老爷子’,‘白狐仙娘’和‘九丈高’四人的脸上,立时掠过一丝惊惧之色。
‘钩练鞭’继续沉声道:
“须知于化龙保镖数十年,一柄金背大砍刀也曾败过无数高手,他有今天这个局面,并不是完全拿银了买出来的……”‘鬼脸刀’却不以为然的说:“俺就不相信他一个人能敌咱们五个人!”
‘钩练鞭’立即沉声道:
“你没看到?他的女儿于美兰也来了?”
‘九丈高’不由好邪的一笑道:
“那妮子年不过十八,正是一枝花,如果一刀把她给杀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白狐仙娘’立即酸溜溜的说:
“那妮子由老娘我来对付,谁若敢打她的主意,老娘我就拿‘蚀骨散’向他身上招呼!”
‘九丈高’听得神色一惊,那丝好邪淫笑立时没有了,赶紧岔开话题道:
“说也他奶奶的奇怪,龚师爷不是已和崔总管商议好了,只请于化龙一个人的吗?
怎的到头来又多了一个女儿?”
‘钩练鞭’立即懊恼的说:
“龚师爷是指定于化龙保这趟镖,但他多带一两个镖师护镖你也不能说不可以,如果硬要于化龙一个人保,势必引起对方的怀疑而露了马脚!”
‘九丈高’依然有些担忧的说:
“于化龙老小子不带有名气的镖师,却带他的女儿,看来,他女儿的武功刀法,可能还不赖!”
‘鬼脸刀’立即豪放的说:
“管她赖不赖,有仙娘的迷魂帕,赵猴子的满天散花,还怕摆不平她?”
‘九丈高’立即讥声道:
“你当然喽,你只管抢镖,用不着挨砍挨杀……”‘鬼脸刀’气得瞪眼分辨道:“是咱们王老大,念俺身体还没有复原,所以才分配俺抢镖,说真的,俺这把鬼头刀,从来没有喝过黄花大闺女的血,俺还真想让它尝尝什么味道!”
说罢,一挽手腕,霍霍霍,手中鬼头大砍刀,一连耍了三个大刀花!
就在这时,‘钩练鞭’王敬三,突然沉声低喝道:“大家静一静!”
‘白狐仙娘’四人闻声一惊,立时摒息凝神,一阵轻微的车轮辗地和蹄声,迳由前面的谷口外随风传来。
‘多臂猿猴’赵金锋立时冷冷一笑道:
“这老小子当真的前来送死了!”
活虽这么说,自己的脸色先白了。
因为来人是京师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一柄金背大砍刀败过无数高手的‘金刀’于化龙,能不能抢镖到手,杀了他们父女灭口,五个人可都没有把握!
已经把铁骨大褶扇掣在手里的‘九丈高’赵立,脸色也跟,着变了,但他仍豪气的说:“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钩练鞭’王敬三终归多活了一把年纪,尚能沉着的说:“龚师爷和崔总管都给他算计好了路程日期,他们非走这条捷径不可。”
‘九丈高’却忍不住迷惑的问:
“王老大,倒底是什么宝,咱们老爷子竞肯花这么多银子,不惜咱们五人的性命,硬是要弄到手?”
‘钩练鞭’一捻颊下的灰花小胡子道:
“谁晓得是什么宝?听说那玩艺儿价值连城,是冰天雪地的白毛子进贡给皇帝,后来被盗出宫,就流落民间,不知下落了!”
‘多臂猿猴’却不解的问:
“说也奇怪,咱们老爷子怎么知道这件珍宝在靖王府里呢?”
‘钩练鞭’立即不高兴的说:
“你想知道的这么多干啥?神秘知道多了,当心惹来杀身之祸!”
‘多臂猿猴’毫不收敛,反而不高兴的说:“怕什么?拼命抢镖也是死,抢不到镖回去也不能活……”话未说完,‘鬼脸刀’已爽朗的说:“赵猴子你怕啥?
俗话说的好:‘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干咱们这一行的,迟早总有那么一天……”‘九丈高’听得精神一振,也跟着豪放的说:“对,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话又说回来啦,阎王如果不让咱们死,嘿……”
‘白狐仙娘’突然柳眉一剔,娇叱道:“你们今天是怎么了,这个说死,那个说亡的?平常你们杀人的那股子狠劲儿哪里去了?待会看老娘我的,迷魂帕一抖一个,包你们上前捉活的!”
‘多臂猿猴’、‘九丈高’以及‘鬼脸刀’一听,不由朗声暍了个好!
‘钩练鞭’一直在听逐渐接近的车马声,这时一听‘鬼脸刀’三人朗声喝好,急忙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九丈高’三人神色一惊,‘白狐仙娘’却沉声道:“王老大,您是怎么了?”
‘钩练鞭’焦急的说:
“你们这么大声说,他们会听到的!”
‘白狐仙娘’冷冷一笑道:
“怕什么,进了网的鱼儿,你还担心他跑了?”
‘钩练鞭’正色的道: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一定要他们到了这儿才下手……”话未说完,‘九丈高’已低声道:“不要吵了,他们已进了二道谷口了!”
‘钩练鞭’一听,立即吩咐道:
“好,按照既定的计划行事,现在大家快隐蔽起来!”
说罢一阵挥手,五人立时散开了,分别隐身在乱石荒草、一巨松后。
随着轮声马蹄的接近,于化龙父女押解的镖车,终于在这座崎险复杂的谷口出现了。
张姓车夫依然坐在车辕上,神色自若,手中的长鞭,偶尔漫不经心的打了一下马股,看样子,他还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了!
于化龙和于美兰,各自手控马僵,缓缓跟在车后,他们父女两人,俱都机警的游目察看着谷内,两人显然已提高了警惕!
马车通过险谷,刚一拐弯,张姓车夫神色一惊,“啾了一声,急忙勒缓将车停祝于化龙和于美兰心知有异,不由同时急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问话之间,双双纵马向前。
张姓车夫举鞭一指前,惶急的说:
“前面有树!”
于化龙业已看到了,立即向左右巨松荒草怪石中,抱拳朗声道:“京师威远镖局总镖头于化龙,率小女美兰,押镖经过贵宝地,不知哪一位英雄好汉香主大头目在此坐镇,请即现身,老朽特献上薄礼一份,务请笑纳!”
说话之间,于美兰早已在鞍囊内取出一个红布包好的小包袱,高举过顶,看情形,那里面显然是金子或银子。
但是,问话完了,久久没有人回答。
于化龙看得神色一变,只得再度抱拳朗声道:“不知哪方面的好汉朋友坐镇此地,希望高抬贵手,放我们父女过去,威远镖局全体镖师伙计,无不感激!如果好汉朋友真有什么困难,也请现身相见,只要于某人力做得到的。定不让好汉朋友失望!”
第二次把话说完,依然未见有人现身答话。
将红布小包袱高举过顶的于美兰,知道今天遇到了硬卡子,对方两次均不理睬,已摆明了非下手劫镖不可了,因而,也立时将小红包袱放回鞍囊内。
于化龙一看这情形,只得第三次抱拳朗声道:“于某人以押镖为主,全凭些许镖银养家活口,为了准时将镖送达,无暇在此候好汉朋友的大驾前来移树,于某人只好冒昧代劳,失礼之处,万望宽看!”
看字出口,翻身下马,大步向横倒道上的大树走去。
也就在于化龙走到大树近前的同时,斜坡上的草丛后,一双手臂一举,接着三道寒光,嘟嘟三声中,三柄雪亮的飞刀,同时射在树身上。
于化龙早已有备,立即停止了前进。
于美兰见已搭上了,也飞纵下马来。
父女两人举目一看,只见‘钩练鞭’五人各自挂着一丝诡笑,分别由草丛石后走了出来。
张姓车夫一看是‘钩练鞭’和‘九丈高’等人,不由大感意外的脱口啊了一声!
于化龙父女一听张姓车夫声惊啊,断定他们彼此必然认识,因而也到这可能是龚师爷或崔总管的圈套和阴谋。
只见‘钩练鞭’王敬三,小胡子一抖颤,皮笑肉不笑的道:“于总镖头,久违了!”
于化龙一看五人中有女淫贼‘白狐仙娘’,便知今天很可能蓦失镖。
但他久闯江湖,经历过不少惊险场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是以,一等‘钩练鞭’话落,立时淡然一笑道:“我道是何方英雄好汉,原来是崤山如玉山庄,鼎鼎大名白老爷子手下的五位虎将……”‘九丈高’冷冷一笑道:“怎么?这还是假的吗?咱们五虎中就有一只母老虎!”
说着,尚用手中的铁骨大褶扇,指了指俏立身旁,绽着一人媚笑的‘白狐仙娘’!
‘白狐仙娘’毫不为忤,反而轻挑的一笑道:“我这只母老虎,可是专喜欢捡又白又细的嫩肉吃,对那些老皮老肉老骨头可没有胃口!”
于美兰早巳看出当前的形势对他们父女非常不利,于是心中一动,立即冷冷一笑道:“既然你对姑娘我有胃口,那咱们两人先来活动活动筋骨,只要你胜了姑娘我一招半式,任何条件姑娘我都会答应你!”
‘白狐仙娘’在江湖风尘中打滚了已近二十年、哪能看不透于美兰的心意,旨在要求单打独斗,能先倒一个,就减少一份压力。
是以,也冷冷一笑,道:
“你丫头也别心急,让他们先谈正经事,稍时完了,老娘一定陪你!”
于美兰再度冷冷一笑,讥声道:
“自知不是姑娘我的敌手,为免丢人现眼,只好自找台阶!现在姑娘愿意让你十招不还手,只怕你仍不敢下来!”
‘白狐仙娘’竟厚着脸皮冷笑道:
“你也用不着拿话儿激我逗我,告诉你,老娘绝不会放弃五对二的绝对优势,硬和你一对一的拼个你死我活。”
于化龙立时沉声道:
“这么说,五位是决定要砸我们威远镖局的招牌了?”
‘九丈高’再度高兴的说:
“总镖头真是快人快语,一针见血,咱们正是这个意思!”
‘鬼脸刀’却怒声道:
“少跟他费话噜嗦,他们留下马车人回头,汗毛也不伤他一根,否则,嘿……”于美兰心中虽知情势不利,但仍沉着的问:“否则怎么样?”
‘鬼脸刀’嘴唇一撇道:
“怎么样?哼,一刀一个见阎王,你们三人都别想活!”
于化龙冷冷一笑道:
“你阁下终于说出了真心话,‘一个活口不留’,否则,你们白老爷子的乐善好施,修桥铺路,岂不都成沽名钩誉了……”话未说完,‘钩练鞭’王敬三已震耳大喝道:“闭上你的嘴巴!于化龙,咱们的话已挑明了,费话说多了累舌头,‘鬼脸刀’说的话也并非不算数,只要你下镖车,就此回头,咱们今后仍是朋友……”于化龙晒然一笑道:“谢谢你阁下刀下留情,只是老朽打保镖数十年,吃的就是刀口上的饭,今天既然碰上了,只有刀剑上见真章了!”
‘多臂猿猴’突然讥声道:
“于老头儿,你是走南闯北的总镖头,也该知道交手的后果,一旦双方动上家伙,不是脑袋开花,就是肚破肠流,那滋味……嘿嘿……”于化龙依然晒笑道:
“五位在黑道上发达了好多年,对镖行的规矩知道的也比别人多,有道是‘镖失人亡’!”
说此一顿,一翻手,“刷”的一声撒出了金背大砍刀,继续沉声道:“是老朽一个一个的清数,还是五位一齐上?”
‘鬼脸刀’一看,立即喝骂道:
“奶奶的,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大伙儿上。”
上字出口,当先扑下斜坡,手中鬼头刀一举,照准于化龙的当头就剁!
于美兰早巳蓄势以待,一见‘鬼脸刀’当先扑下来,疾翻双腕,寒光雪闪,刷刷声中,背后的鸳凤刀已撒了下来,一声娇叱,飞身迎了上去!
也就在她飞身前迎的同时,随着一声:“老娘来了!”,‘白狐仙娘’和‘多臂猿猴’,一个持剑刀,一个持鱼肠剑,双双向她扑来!
于美兰一声娇叱,只得双刀倏分,一迎‘白狐仙娘’的剑刀,一迎‘多臂猿猴’的鱼肠剑。
“叮当”两声金铁交鸣,溅起数点耀眼火星,立时将‘白狐仙娘’和‘多臂猿猴’两人的兵刃格开。
紧接着,一个进步欺身,手中双刀一紧,刷刷刷,一连又是三招犀利攻势。
‘白狐仙娘’和‘多臂猿猴’同时大吃一惊,各自收剑自保,只见眼前尽是翻滚的耀眼匹练,业已看不见对手于美兰。
两人慌张紧急问,一阵东拨西挑,左窜右跃,立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另一组是‘钩练鞭’王敬三,率领着‘九丈高’和’鬼脸刀’,三人围攻于化龙一个。
于化龙虽然年纪已老,但宝刀未老,只见他精神抖擞,宝刀霍霍,一人力敌三人,依然是攻多守少。
王敬三的钩练鞭,有如黑蟒毒蛇,不时扑向于化龙的周身大穴!
‘九丈高’仗着自己的身平绝活,绕着于化龙飞腾纵跃,手中铁骨大褶扇,不时开合,乘隙切点打,专找于化龙的各总关节。
‘鬼脸刀’由于中毒较深,体力尚未完全恢复,虽然将一柄鬼头刀飞舞得风声呼呼,也只能造成牵制之势,对于化龙构不成严重威胁。
七人分成两组,各自忘我厮杀,刀光剑影,纵跃飞腾,娇叱暴喝,彼起彼落,好不惨烈!
‘钩练鞭’王敬王,老好巨滑,一看久战不下,诡计立生,限珠子一转,立时看向了镖车。
举目一看,大吃了一惊,只见张姓车夫已将于化龙和于美兰的座马拉过了横倒的大树后,正准备用马匹将树拉开!
心中一惊,脱口大喝道:
“小心那个车夫!”
和‘白狐仙娘’夹攻于于美兰的‘多臂猿猴’一见,立时跃出圈外,左手一扬,寒光有如奔电,三柄飞刀,分别奔向了两马和张姓车夫。
车夫正准备将麻绳系在树身上,闻声一惊,急忙抬头,寒光正巧到了他的面前!
一声凄厉惨叫,寒光一暗,中间的一柄飞刀,应声射进了车夫的面门内。
也就在车夫惨叫的同时,两匹快马也同时一声悠长惨嘶,放开四蹄,如飞向前奔去。
因为,另两柄飞刀,分别射在两马的后股上。
于化龙一见,怒不可抑,不由怒目厉喝道:“老夫和你们拼了!”
厉喝声中,刀风霍霍,神情宛如疯狂,迳向‘钩练鞭’三人攻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
一人拼命,万夫莫挡,‘钩练鞭’、‘九丈高’以及‘鬼脸刀’三人,立被逼了个手慌脚乱,险象环生。
也就在于化龙厉喝的同时,不远处的于美兰,趁着‘多臂猿猴’跃出圈外的刹那间,一紧手中双刀,脱口一声娇叱:贼纳命来!”
娇叱声中,左手刀一式‘分花拂柳’,右手刀闪电般一招‘叶底偷桃’一溜刀光已向了‘白狐仙娘’的高耸酥胸前。
‘白狐仙娘’原就断定于美兰的刀法不俗,因而随时提高了警惕,尤其‘多臂猿猴’已跃出圈外去。
果然,一听于美兰脱口娇叱,格外注意,只见一片刀花罩面袭来,立即挥剑格封。
岂知,就在她挥剑格封的同时,一溜刀光,疾如奔电,霍的一声已到了她的酥胸前。
‘白狐仙娘’这一惊非同小可,尖嗥一声,疾演“定海神针”,上身也急忙向后仰去。
发了三柄飞刀的‘多臂猿猴’闻声一惊,转首一看,大喝一声,手中的鱼肠剑,一式“白蛇吐信”,迳刺于美兰的肋肩。
于美兰虽然决心将女淫贼‘白狐仙娘’杀死,但她自身的安危也不能不顾。
是以,右手刀虽然反臂扫向了‘白狐仙娘’,但左肋下已感到寒风袭来,只得右腕略沉,左手刀反臂一格,只听“当”的一声,同时“沙”的一声轻响!
‘多臂猿猴’的鱼肠剑,险些脱手而飞,而尖嗥飞退的‘白狐仙娘’却吓得花容大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她发现她的高耸双乳下,已被于美兰的刀尖划了一道八九寸长的裂缝,已露出了里面的绣花红兜肚,若非‘多臂猿猴’及时支援,她的双乳非被划开不可。
心惊之下,顿起杀机,左手在腰间一抖,一方尺多长的大红绸子,顺手抖了出来,望着猛攻‘多臂猿猴’的于美兰,冷冷一笑道:“于美兰,你划破了老娘的衣服,老娘你要加倍偿还!”
还字一出口,飞身前扑,手中剑刀迳向于美兰杀去。
于美兰闻风知惊,左手刀迎桩多臂猿猴’,右手刀转身向‘白狐仙娘’攻来。
就在她转身出刀的同时,蓦见‘白狐仙娘’左手一扬一片红云已向她的面门飞来。
于美兰大吃一惊,知道是下五门的“述香帕”赶紧闭住呼吸,飞身退向了上风。
她虽然闪退的快,依然有一丝腻腻甜甜的香昧进入了她的鼻孔内,头脑一阵昏眩,险些跟跄在地上。
‘白狐仙娘’一见,立即兴奋的说:
“赵猴子,拿暗青子截住她的退路,待会儿擒住她,老娘准你脱她的裤子!”
‘多臂猿猴’听得精神一振,朗声应了个肥喏,左手三指一捻,一点金光,弧形飞向了于美兰身后。
于美兰虽然吸进了少许迷香,但她仍能支撑的住,这时见金光一闪飞向身后,左手刀猛的耍了一个刀花,当的一声被刀击落,根据震力断定,很可能是一枚金钱镖。
由于“白狐汕娘”不时抖一下‘迷魂帕’,于美兰不但要以一敌二,时时防备女淫贼动手脚,还要格封‘多臂猿猴’的鱼肠剑和金钱镖,因而,倍受威胁。
于化龙一阵拼命抢攻,已把‘钩练鞭’三人杀得步步后退,‘九丈高’和‘鬼脸刀’两人的额头上已见了冷汗。
‘钩练鞭’一看这情形,诡计再生立即望着‘鬼脸刀’,喝声道:“交给你的差事是什么?还不快去劫镖车!”
‘鬼脸刀’朗声应了个好,飞身疾退,转身逞向车前奔去。
于化龙一见,又惊又急,大喝一声,飞身截去。
但是,‘九丈高’的大褶扇一送,“刷”声张开,幻起十数扇影,直切他的前胸。
‘钩练鞭’一声不吭,手中鞭振腕一抖,狠狠的点向了于化龙的肩头。
于化龙见‘鬼脸刀’已纵上了车辕,心中更加急怒,大喝一声,塌肩旋身,右手刀疾演‘古树盘根’扫向‘九丈高’的下盘,左手并指疾出,点向了王敬三的钩练剑。
也就在这时,“蓬”的一声,‘鬼脸刀’已用刀挑开了车篷竹条,一口油漆得乌黑发亮的棺材,赫然现了出来。
棺材十分讲究,棺头上一个斗大的贴金秦字,两边分别漆着金漆八仙过海。
也就在车篷被打开的同时,蓦闻于美兰尖呼了一声:“爹……”!
于化龙正待扑向车前,闻声一惊,候然转头,发现爰女于美兰,娇躯摇晃,“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高手过招,贵在专心,于化龙这一分神,王敬三的钩练鞭已抽在他的肩背上。
“叽”的一声裂帛声响,钩练头上的倒钩,应声带起一块衣布,一道血口,立时溅出血来。
于化龙顾不得肩背疼痛,反手一刀斩向了王敬三的右腕,伺时厉喝道:“女贼住手,不要动我的女儿!”
厉喝声中,顾不得再护镖车,疯狂的扑向了‘白狐仙娘’和‘多臂猿猴’。
正由于他一心要救爱女,忘了身手轻灵的‘九丈高’,是以,就在他飞身前扑的同时,‘九丈高’已施出‘八步赶蜡’的快速身法,伏身出扇,“卜”的一声点了他的后跟穴。
于化龙右腿一麻,咚的一声仆在地上,但他仍能旋身一滚,反臂扫出一刀“叭”的一声将‘九丈高’的大褶扇击上了半空。
‘九丈高’大吃一惊,峰叫一声,飞身腾空,就在半空中将自己的大褶扇抓住,一式“平沙落雁”落了下来就在这时,前面谷口外传来一阵快马疾奔声,同时传来一声烈马长嘶!
‘钩练鞭’和‘九丈高’神色一惊,望着用鬼头刀猛砍棺盖锁的‘鬼脸刀’焦急的怒声催促道:“快!快!有人来了!”
于化龙侧卧在地上,愤声喝骂道:
“你们真是一群不知廉耻的强盗,你们的白老爷子是有名的大善人,从今以后,他的伪善面貌终被揭开了!”
‘九丈高’也恨声怒骂道:
“你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快……”
于化龙未待对方话完,已“呸”的一声,怒喝道:“要杀要剐给你于爷爷来个痛快……”‘钩练鞭’立即道:“那得看开棺后的货色是否在里面,如果不在里面,哼哼,老夫要用钩练鞭一块肉一块肉的把你撕个稀烂!”
烂字刚出口,“克嗓”一声,‘鬼脸刀’已半棺盖掀开,探身棺内,立即挟出一具穿着整齐的女尸来。
于化龙一见,大喝一声,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但是,蓦闻数丈外倒在地上的爱女于美兰,愤怒地啐了一口,怒叱道:“无耻狗贼,你一定会遭到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于化龙惊得转首一看,只见‘白狐仙娘’左手叉在柳腰上,正站在一旁望着爱女于美兰发出阵阵得意冷笑,她用以不知害过多少人的那方红绸‘迷魂帕’捏在她手上随风飘扬。
‘多臂猿猴’赵多锋,就蹲在于美兰的身边,一脸好邪淫笑的望着既愤怒又惊恐的于美兰,伸出手去就要去解于美兰的腰带。
于美兰“呸呸呸”,一口接一口的向他脸上吐口水。
于化龙则怒目厉斥道:
“无耻的狗东西,你们如此羞辱我们父女,伤害天理,必遭报应,老夫死后变成厉鬼也要活捉你们……”话来说完,‘多臂猿猴’已笑嘻嘻的:“于老头儿,你紧张个啥劲儿,我只是脱下她的裤子瞧瞧,又不动她一根……”根字方自出口,不远处突然有人淡然道:“朋友,可否慢点动手?”
全场一惊,纷纷抬头。
‘多臂猿猴’也惊得急忙缩回了手!
因为,发话的人声音虽然不大,却入耳嗡嗡,震人耳鼓,显然来了功力极为深厚的高手。
举目一看,于美兰不由双目一亮,脱口发出欢呼,几乎忍不往说:“快来救我!”
因为站在一丈以外的一方怪石上的,正是在西口镇酒楼上戏耍野和尚的那位白衣青年。
由于白衣青年,神情淡然,涂丹般的唇角挂着一丝冷傲微笑,看也不看她于美兰一眼,因而,到了嘴边的话又急忙刹住了。
白衣青年,左手提着白布包着的长剑,不丁不八的站在怪石上,目光则冷冷的望着‘多臂猿猴’似是等侯对方的答复。
‘钩练鞭’一听白衣青年发话,加上对方神不觉鬼不知的就已到了近前,断定白衣青年绝非一般初道的皱儿。
是以,急忙望着肋下挟着女尸的‘鬼脸刀’,低喝道:“还不快走!”
‘鬼脸刀’哪敢怠慢,转身撒腿就跑!”
白衣青年一见,剔眉沉喝道:“给我站住!”
‘鬼脸刀’哪肯停止,飞身纵上了斜坡,继续向林内奔去。
白衣青年顿时大怒,飞身纵下怪石,提剑就待追去。
就在白衣青年纵下怪石准备追去的同时,‘白狐仙娘’已脱口一声娇叱,手中剑刀一挥,大红‘迷魂帕’迳向白衣青年的面门抖去。
原本蹲在地上的‘多臂猿猴’一见,也猛的腾身跃起,挥剑向白衣青年斩去。
仰面躺在地上的于美兰,一见‘白狐仙娘’抖出了“迷魂帕”不由脱口惊呼道:“小心……”心字方自出口,突然现出一道耀眼金红光华,在“隆卤剑啸声中,金红匹练如电一闪,立时响起两声凄厉惨叫尖嗥!
眼睛仍在眩花的于化龙和于美兰一看,不由惊得脱口惊啊!
因为,就这金红剑光电闪的一刹那,‘白狐仙娘’的左手由腕已断,鲜血正如喷泉般激射出来,她已痛得花容惨白,丢掉了剑刀,紧紧掐住断腕,以免流血过多送了性命!
再看多臂猿猴”赵金锋,不但鱼肠剑已断,而他也被由顶至股劈为两片,心肝五脏和脑浆,立时流了一大滩。
‘九丈高’完全吓傻了!
在这一剃那,他早就忘了他们平素杀人时的威风,而想到的都是他马上就要被别人杀了。
‘钩练鞭’不愧是个老江湖,他虽然断定对方武功超人,他今天很可能看不到日落大黑,但他仍不愿放弃活命的机会。
是以,一见白衣青年拔剑应敌,一个照面之间连杀了‘白狐仙娘’和‘多臂猿猴’两人。
虽然他仅斩断了‘白狐仙娘’左手,那是因为他不愿剑杀女人,否则,就是再多两个‘白狐仙娘’的头,也早应剑落地了。
因而,他故意脱口惊呼道:
“毒龙的‘天雷剑’?”
白衣青年正待飞身去追‘鬼脸刀’,闻声倏然刹住身势,既好奇又迷惑的沉声的问:“你说谁是毒龙?”
‘钩练鞭’的目的就是要羁住白衣青年,以便‘鬼脸刀’跑得更远,甚至安全隐藏起来。
是以,淡然回答道:
“老朽说的毒龙,正是当年杀人无数,人人闻之丧胆的‘龙形剑客’宫自豪!”
白衣青年两道剑眉一耸道:
“恩师老人家当年用这把‘天雷剑’的确杀了不少人,但杀的都是黑道上为非作歹的恶人……”‘钩练鞭’立即正色道:“是呀!恶人也有权利给他们的煞星对头起个他们解恨的绰号呀!”
白衣青年傲然一笑道:
“不错,你们是有这个权利,在下可以代恩师,也是在下的义父,接受你们的赠号……”‘钩练鞭’强自一笑道:“少侠您误会了!老朽我还没有赠尊师名号的资格!”
白衣青年淡然哂笑道:
“是吗?那就是说,你是大侠义士,在下的剑不应该在你的身上扫过?”
‘钩练鞭’一听,知道今天绝难幸存,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墓闻数丈外的于美兰,脱口急呼道:“她逃走了!”
白衣青年头也不回,依然目光盯在‘钩练鞭’肌肉颤抖的老脸上。
于化龙转首一看,只见‘白狐仙娘’右手紧握着左手断臂腕,正迅即走进了荒草乱石中,逞向远处的谷崖奔去。
由于白衣青年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知道他有意放“白狐仙娘”逃走,给她一个自新的机会,是以,急忙向着爱女摇了摇手!
只见白衣青年望着‘钩练鞭’,继续问:“你还有什么话要问,请继续问,你不心担心我追不上那个挟着尸体逃走的同伙,我可以告诉你,他就是逃上了九重天,我照样在片刻之后把他捉回来!”
‘九丈高’见有机可乘,立即颤声道:
“那你少侠就快去追吧!再不追他就跑远了。”
白衣青年淡然摇头道:“现在我又不想去了!”
‘九丈高’听得觉得一哆嗦,心知不妙,不由颤抖问:“为什么?”
白衣青年一笑道:
“如果我走了,你们会杀了这位老镖师和那位小姑娘替你们同们报仇……”
话未说完,数丈外的于美兰已愤声道:“谁是小姑娘?你才是协…”小字出口,倏然刹装姑娘”两字终于没有说出来,深怕损了白衣青年的尊严。
但是,‘九丈高’却急忙惶声道:
“我们根本没有要杀于老英雄的意思,我们现在马上走!”说罢转身,举步就待离去。
白衣青年脱口道:“站住!”
‘钩练鞭’根本没有动,因为他知道,白衣青年深受宫自豪的教诲熏陶,必然除恶务尽,绝不会放他们逃跑。
‘九丈高’却震惊的问:“少侠什么事?”
白衣青年淡然一笑道:
“放你们逃跑也不难,但必须先得到这柄蛰伏了十八年之‘天雷剑’的许可!”
‘钩练鞭’一听,有如囚犯被判死刑,突然悲愤的怒吼道:“你这杀胚小子,难道你真的像你师父一样,斩尽杀绝,一个也不放过?”
白衣青年毫不生气,唇角上依然挂着一丝冷冷微笑道:“二位别忘了,‘天雷剑现,武林大乱,血流成河,尸骨堆山’,我今天第一次拔剑,才杀了一个,如果再放走你们二位,那得多久才能血流成河,尸骨堆山?”
‘九丈高’一听,早已吓得浑身颤抖,面色惨白,想到自己大褶扇杀人时,何等的容易,任由被杀的人哭号哀求,自己又放过谁来?
如今,自己马上就要被别人杀了,还不是吓得心惊胆战,天旋地转,浑身直打哆嚏,这时才知道,被杀的滋味,实在不好过!
但是‘钩练鞭’却须发俱张,怒目厉声道:“小子你也不要神气,‘天雷剑’虽然能令你威风八面,愿杀就杀,愿斩就斩,但它也叫你天天寝不安枕,食不下咽,永元安宁之日!”
白衣青年淡然一笑道:
“只怕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钩练鞭’再度怒目厉声喝道:“从今天起,往后你就知道了!”
了字出口,进步欺身,手中钩练鞭刷的一声抽下来,逗奔白衣青年的天灵。
白衣青年冷冷一笑道:“我却不信!”
信字出口,挺剑直刺,只见金红电光一闪,一阵“隆颅剑啸,一颗头颅“卜”
的一声升起,随着喷泉般的鲜血,直上半空。
‘九丈高’早已吓得亡魂丧胆,一声厉喊,转身狂逃。
白衣青年身形并未追去,就在原地用手一指,又是一道金红电光,直奔‘九丈高’的背心。
一声刺耳惊心惨叫,‘九丈高’两手扑天,撒手丢扇,继、续向前踉跄两步,一头栽在地上,登时气绝身死!
自衣青年看了看,“沙”的一声,横时收剑,展开身法,逞向‘鬼脸刀’逃走的方向追去!
于化龙一见,脱口急呼道:
“小兄弟请止步!”
白衣青年闻声止步,同时回过身来,望着于化龙,迷惑不解的问:“老镖师可是喊我?”
对白衣青年过分傲慢极为不满的于美兰,立即嗔声道:“废话,此地活着的人就我们三个,不是喊你难道是喊我?”
于化龙一声,立即沉声喝斥道:
“兰儿,不可对少侠不礼貌!”
白衣青年一面向前走,一面淡然含笑道:“没关系,我不会把她的话听进耳里,我之所以迷惑不解,是你老镖师已经这么大把年纪了,称我“小兄弟”,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于化龙赶紧谦声道:
“老朽于化龙,小女于美兰,少侠的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白衣青年已走到于化龙的身旁不过,含笑道:“在下辛不畏,辛心同音,心不畏则勇往直前,也天如老镖师,于鱼同音,鱼跃腾云才能化为龙,也就是步登天!”
于化龙被白衣青年辛不畏说的老脸一红,赶紧含笑道:“辛少侠的大名,当之无愧年而老朽这条鱼,数十年都没能腾上祥云化成龙,今天反而跌进阴沟里!”
说罢,黯然叹了口气!
于美兰立即嗔声道:
“爹,不要理他,冷讽热嘲,油嘴滑舌,看了就让人有气!”
白衣青年辛不畏,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既不否认,也不争辩。
于化龙则谦声道:
“辛少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烦辛少侠代老朽解开穴道……”话未说完,辛不畏已欣然道:“这有何难?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说话之间,就用剑鞘的尖端,照准于化龙的右膝窝一点,逞向于美兰身前走去。
于化龙浑身一震,立时能够拳腿,接着站起身来,大喜之下,赶紧为自己推拿。
于美兰一见老爹穴道已解,当真是又惊又喜,大感意外。
因为,方才看到辛不畏随着那么用剑鞘一点,总认为他有意羞辱老爹,没想到,老爹竟真的能够站立起来。
这时蓦见辛不畏向她身前走来,突的一阵心跳脸红,不自觉的嗔声道:“你不要过来,我不喜欢看到你……”于化龙再度呵叱道:“兰儿,不得无礼!”
辛不畏却目光一亮,突然看到了风吹过来的大红丝绸‘迷魂帕’,俯身检起,立时放在鼻前闻了闻。
于美兰只是嘴巴上说生气,其实,心坎儿里对辛不畏喜极爱极。
这时见辛不畏拿起‘白狐仙娘’丢掉的‘迷魂帕’放在鼻子上闻,顿时大吃一惊,脱口惊呼道:“不要,快丢掉!”
辛不畏却望着于美兰,正色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
于美兰见辛不畏并没有全身酸软跌倒,知道他闭住了呼吸作样子,故意逗她现出关切真情,因而气得娇靥通红,立即没好气的说:“那是女贼用以害人的‘迷魂帕’……”话未说完,辛不侵已摇头道:“你错了,这种甜甜腻腻的味道是‘酥骨散’……”于美兰一听,大吃一惊,不由惊呼道:“你?你真的闻啦?”
辛不畏一愣,道:
“不先闻出是什么毒粉,怎么能对症下药?”
说罢,已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来,将剑和大红绸帕向腋下一挟,拔塞倒出一粒鲜红如血的药丸来,同时走到于美兰的身侧,道:“大姑娘,张开嘴巴吧!”
于美兰不张嘴巴,反问道:
“你那是什么药?”
辛不畏淡然道:
“反正不是毒药!”
于美兰娇靥微微一红,不由深情睇了辛不畏一眼,立时温顺的张开了鲜红小嘴!
辛不畏略微俯身,已将那粒药丸放进于美兰的口内。
药丸一人口内,立化津液,顺喉而下,满口芳香,暖流直奔四肢:辛不畏拿起大红绸帕看了看,道:“这东西得好好保管,可不能丢了!”
说罢,顺手放进怀内。
于美兰看得神色一惊,不由沉声问:
“你要那东西干嘛?我们正派侠义之土是不用这些下五门东西的!”
辛不畏却不以为然的说:
“什么叫下五门的东西?你用在正途是上流,你用在邪门是下流,端看你对付的是什么人!”
于美兰依然沉声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侠义正派人士的身上,不该携有‘迷香帕’,这一类的东西的!”
辛不畏立即正色道:
“我再告诉你一遍,这不是‘迷香帕’,如果它真是‘迷香帕’的话,只怕你也不会“呸呸呸”了!”
说罢转身,迳自走去。
于美兰一听,知道他在说‘多臂猿猴’要解她腰带的事,不由羞得娇靥通红,直达耳后,气得倏然坐起,脱口嗔声道:“你给我站住!”
辛不畏身形不停,仅侧身挥手道:
“赶快调息恢复体力,在下要去将那具尸体追回来!”
说罢起步,展开身法直向‘鬼脸刀’逃走的方向驰去。
早巳走到张姓车夫尸体旁察看的于化龙,立即脱口阻止道:“辛少侠不要去追了!”
辛不畏闻声刹住身势,不由迷惑的问:
“为什么不追了?”
于化龙懊恼的说:
“他早已跑远了,迫不上了!”
辛不畏断然道:
“不,我曾说过,他就是飞上九重天,我也要追到灵霄殿……”于化龙却黯然一叹道:“好在只是一具尸体,并不是什么珍宝,赔偿镖主几千两银子也就算了,如果少侠一走,真来了强盗,我们父女,伤的伤,倒的倒,如何应付?”
辛不畏十分不解的说:
“在下追去,最多半个时辰可将那具女尸追回来,你为什么一定要赔银子,而不让在下去将女尸追回来!”
于化龙却黯然道:
“少侠这就不知了,一个人到了负伤中毒,功力大打折扣的时候,心中自然产生了忧急恐惧心理,深怕再遇强敌而无力应付,说句实在话,我父女俩的两条命,总比几千两银子值钱吧?”
话虽是这么说,辛不畏依然不解的问:
“那具女尸里可有什么宝?”
于化龙神色一惊,只得苦苦一笑道:
“少侠,你也太多心了,那女尸里还会有什么宝?”
辛不畏更加不解的说:
“这就奇怪了,如果女尸里没有宝,他们五人为什么舍却生命不要,一定要抢那具女尸呢?”
于化龙只得无可奈何的道:
“不管女尸里有宝没宝,反正女尸已经丢了,好在镖银几百两,威远镖局还赔得起,咱们是照合同行事,想对方镖主也没有话说!”
辛不畏不以为然的说:
“如果棺中的女尸,是镖主的祖母或是更有地位的人,镖主会答应吗?”
于化龙立时愁眉苦脸的说:
“照少侠的意思该怎么办呢?如果今大不是赶巧少侠你由此经过,我们父女被杀,女尸照样的被抢跑,镖主他又怎么说?”
辛不畏一听,也觉有理,顿时不知如何回答,但心里总觉得于化龙的说法有些牵强,因而也更加引起他的好奇心。
就在他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之际,蓦见于美兰已走向了于化龙身前,同时嗔声道:“爹,不要理他,他是专门在鸡蛋里挑骨头的人!”
于化龙深怕爱女不慎得罪了辛不畏,立即沉喝道:“兰儿,怎可这么说……”
于美兰一见,顿时想起了老爹肩背上的伤口,不由惊呼问道:“爹,你的伤口?”
问话之间,飞身纵过了横在道上的大树,直奔在于化龙的身后!
于化龙却黯然道:
“这点小伤爹还忍得住,倒是这位张老弟,为咱们牺牲了性命!”
辛不畏一听,这才想起了那位面带忠厚的车夫,不由急切的问:“那位车把式怎样了?”
说话之间,飞身纵落在横倒的树身上,低头一看,只见那拉车大的脸上,正插着一柄直透脑同的飞刀,血流满面,死状凄惨。
于化龙则黯然而道:
“他本来想悄悄用马将树拉开,没想到被‘钩练鞭’发现,一声吆喝,‘多臂猿猴’立时给了他一飞刀!”
辛不畏听得剑眉一整问:
“老镖师认识他们五人?”
于化龙感慨的一叹道:
“老朽不但认识他们,而且深知他们的来历底细!”
说话问,发现辛不畏目光犀利的注视在他脸上,显示很想知道‘钩练鞭’五人的来龙去脉,因而继续说:“少侠如果想知道的详尽些,反正咱们的同道撞关,老朽在路上再向你解说。”
辛不畏心中一动,欣然而赞声道:
“好呀!你老镖师不是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吗?看样子你老镖师已不能挥鞭打马,而又不能让一位大姑娘赶车……”正在忙着为老爹敷药包扎的于美兰一听,立即激励道:“怎么?你可是要我们赶车?”
辛不畏正色道:
“这有何不可?就算在下没有干过车把式,也总不会的马车赶进池塘里吧!”
于美兰听得心中一喜,知道辛不畏至少在她身边要待上一两天,在这一两内,她一定要的把握住机会,拴住这匹不愿受鞍疆羁绊的野马。
辛不畏却一指张车夫的尸体道:
“这位车把式也为你们镖局卖命多年,总不能让他曝尸荒山吧?……”于化龙急忙讥:“他是镖主家的伙计,不是我们镖局的人……”辛不畏立即道:“那更好,就把他装进空棺里拉回去交给他主人,他为主人丧了性命,称得上义仆,就用这口豪华棺材葬他,也是应该的!”
于化龙颔首道:
“老朽正有这个意思!”
辛不畏一听,立即纵下树身,伸臂托起车夫的尸体,仅一个起落已落在马车上。
棺盖原本开着,他立即把车夫的尸体放进棺内,并藉着摆正车夫手脚头颅之时,趁机敲了一下四面的棺木,发现里面确是实心。
于是,直起身来将棺盖覆好,向着南谷口,撮唇吹了声尖锐口哨。
哨声一起,南面谷口外立时传来一声烈马悠长欢嘶。
紧接着,蹄声嗜塔,轻尘微扬,他那匹通体雪白的银鬃马,迳由谷口外,昂首竖鬃,马目闪辉,如飞奔来。白马一到近前,望着车上的辛不畏,不停的摇头欢嘶,前蹄踏地,状至愉快辛不畏哈哈一笑道:“小白,待会儿要赶车,只怕要委屈你一下了……”话未说完,数丈外的于美兰已娇哼一声,嗔声道:“你不要在那里说风凉话,它觉得委屈,姑娘我还不喜欢骑它呢!”
辛不畏听罢,耸耸肩,摊摊手,轻松的笑一笑,立即去捆掀开车篷。
于化龙则沉声低斥道:“兰儿……”
话刚开口,于美兰已愤愤的嗔声道:
“他这明明说我嘛,你老人家的钩伤不能骑,他要赶车也不能骑,只有……”
于化龙则沉声道:“你不会地上跑?”
于美兰嗔声道:
“是他叫我骑的嘛!为什么放着空马不骑而跑路?那么神骏漂亮的马,谁不想骑一骑!”
于化龙看了爱女既天真又任性的脾气,也不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你真是个小孩子!”
辛不畏一听,立即接口道:
“那喊声“小姑娘”还有人不服气呢!”
于美兰柳眉一剔,正待说什么,于化龙见她放下了手,立即催促道:“既然包扎好了,快去捡把刀来,把树砍断,也好上路了!”
话声甫落,已经将车篷系好的辛不畏,道:“那太麻烦了吧!移一下就过去了。”
诚话之间已走了过来,两手捧住树根部,喝了声“起”,拉着大树林逢向斜坡上拖去。
于化龙看得连连颔首,于美兰则打心眼儿里佩服。
辛不畏将树拖开,立即愉快的说:
“请老英雄上车吧,晚辈一面赶车,一面听您讲武林故事,晚辈对这方面的阅历,实在太少了!”
于化龙颔首赞好,逞向车前走去。
于美兰见辛不畏改了称呼,自谦晚辈而不再称在下,心里更是暗暗欢喜,知道彼此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步。
辛不畏一等于化龙坐在对面车辕上,自己也拿起长鞭来,正待纵身上辕,摹闻于美兰不高兴的嗔声道:“你看,它到底让不让我骑嘛!”
于化龙和辛不畏同时转首,只见银鬃白马,双耳直竖,马目闪光,高昂着马首,机警的望着于美兰,对她颇有敌意,显然不让她骑。
辛不畏一看,立即沉喝道:
“小白,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你委屈了下吗?”
说也奇怪,白马一听辛不畏呛喝,立时双耳平屈,并将马头低下来。
于美兰一见,顾不了再和辛不畏争嘴,立即向白马身前走去,先伸手抚摸了一下银鬃,接着认蹬跨上鞍去。
辛不畏见于美兰上了马,也坐上车辕驾车前进。
一匹马拉一口棺材两个活人走山路当然吃力,因而于化龙决定遇到镇甸之时换马骑。
想到方才受伤的两匹马,希望它们能遇到善心的人拉了去,否则,即使不饿死,也有被出没的野兽噬食,因而不由叹了口气。
辛不畏“噢”了一声,恍然道:
“老英雄,现在可以将那五个歹徒讲述一下了吧!”
于化龙淡然道:
“你少侠称呼他们歹徒算是高抬了他们,其实,他们都是罪恶昭彰,杀人无数的恶煞……”辛不畏一笑道:“这么说,晚辈没有看走了眼,没有杀错他们了!”
于化龙想到‘钩练鞭’五人方才劫镖的情形,以及‘多臂猿猴’对爱女于美兰的无礼和羞辱,不由恨声道:“完全正确,否则,今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毁在他们五人手里……”辛不畏不解的问:“他们是那个山庄的山大工或寨主?他们是‘黄河帮’的人吗?”
于化龙摇头道:
“都不是,他们是崤山‘如玉山庄’白老爷子的手下,五人向来是同出同进,杀人时也一起下手,很少单独行动。”
说罢,先将五人的绰号,姓名以及他们惯用兵器解说了一遍,最后才道:
“挟着女尸逃跑的那个彪形大汉叫‘鬼脸刀’,被你放走的那个中年女子,就是最该杀的‘白狐仙娘’……”辛不畏却关切的问:“姓白的为什么要派人抢那具女尸?那死去的女子可是姓白的什么人?还是他一生中最喜欢的女人?”
于化龙却摇头道:
“这就不知道了,就是将来到了地头,见了镖主,咱们也不便问,就是问,人家也未必肯说。”
辛不畏越加关切的问:
“老英雄说‘如玉山庄’里的老庄主姓白,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江湖上有什么事迹绰号?”
于化龙依然摇头道:
“直到现在很少有人知道这位白老爷的真正来历,他在崤山建‘如玉山庄’也是近十年的事……”辛不畏剑眉一蹙问:“这么说,他是外地迁来的了?”
于化龙颔首道:
“可能是,不过,这位白老爷子在崤山百里以内,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修桥补路,乐善好施,行善从不后人……”辛不畏冷哼一声道:“表面上热心行善,暗地里越货杀人……”于化龙神色一惊,不由惊异的问:“辛少侠怎的知道?”
辛不畏一笑道:
“方才他不是还派了五个杀手来劫你的镖吗?”
于化龙一听,立时黯然哎了口气,道:
“其实,白老爷子有时也包揽保缥,只是他保的都是黑道上的镖,镖银当然也比我们高……”辛不畏立即道:“那是当然,否则他拿什么来养那么多亡命之徒,拿什么来伪善修桥补路?”
话声甫落,一直跟在后面的于美兰,由于道路已宽,纵马跟了上来,望着辛不畏,正色道:“你要知道的我们已告诉你了,现在该谈谈你自己啦?”
辛不畏立即道:
“我有什么好谈的?剑一把,马一匹,孤家寡人一个!”
于美兰一听,故意严肃紧张的说:
“好哇,你敢自称孤家寡人?这若是叫皇帝知道了,马上要砍头的!”
辛不畏一笑道:
“那你就写道奏章参我一本吧!”
于美兰“噗啸”一声笑了,同时笑声道:“我又不是御史大人,吃饱了饭没事儿做,谁要管你的闹事!”
于化龙听罢,也忍不住笑了,并关切的问:“令师宫大侠近来身体可好?”
辛不畏一听问起师父,赶紧肃容回答道:“托老英雄的福,义父老人家身体如常!”
于化龙本是一句试探宫自豪是否仍在人世的话,没想到失踪了十七八年的‘龙形剑客’仍活着,因而表示欣慰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于美兰终究年轻,好奇心重,立时不解的问:“宫大侠为什么十六八年不再历身江湖了呢?”
辛不畏道:
“他老人家觉得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决心常居山林,再不出华山一步……”
于化龙和于美兰一听,同时大吃一惊,不自觉的脱口惊呼道:“宫大侠就隐居在这座山区里?”
辛不畏见于化龙父女神情震惊的望着深处的绵延高峰,只得要求道:“还希望老英雄和于姑娘保释…¨”于化龙和于美兰同时正色道:“那是当然,理应保密,少侠尽管请放心!”
但是,于美兰却继续关切的问: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还要继续送我们?”
辛不畏道:
“因为我奉命要去一趟安邑!”
“安邑”两字一出口,于化龙父女的面色同时一变,于美兰更是脱口娇呼了一声,不知是喜是忧?
辛不畏不由迷惑的问: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于美兰见问,立时举目去看老爹于化龙。
于化龙神情凝重,他不认为这是“巧合”。
由于辛不畏也转头来望着他,只得一笑道:“非常凑巧,我们也是前去安邑!”
辛不畏一听,不由笑了,同时解释道:
“我奉义父之命,先到王家集取一样东西,然后再送去安邑,所以咱们才三番两次碰在一起!”
于化龙赶紧接口道:
“多亏少侠也前去安邑,否则,我们父女不但今天要命丧华山,就算侥幸脱险,只怕也无力将镖护送到安邑!”
辛不畏自我解嘲的一笑道。
“只要贤父女不误会我有意盯你们这趟镖,我愿意送‘佛送上天’跟你们一块儿到安邑!”
于化龙父女早就对辛不畏注了意,只是不便挑硷而已。
这时见辛不畏自己先说了,于化龙只得哈哈一笑道:“少侠太爱说笑了,你是侠各满天下宫大侠的义子高徒,怎会做这等劫镖行径?至于你愿意和我们父女前去安邑,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话未说完,辛不畏已蹙眉道:“光是老英雄同意还不行,只怕有人会生气!”
于化龙听得一愣,乍然间还没有悟透辛不畏的话意!
于美兰却羞红着娇靥,忍不住嗔声道:
“油嘴滑舌,没一句正经的,这种人才真让人会生气!”
于化龙一听,这才会过意来,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
辛不畏也跟着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于化龙真的高兴吗?那倒未必,辛不畏已说明了是‘龙形剑客’宫自豪的义子兼徒弟,正月十五上元节‘靖王府’失宝的事,他不可能不知。
如今,他们父女的镖,正是‘靖王府’龚师他和崔总管委托的,若说辛不畏前去安邑,而又与这趟镖没有丝毫关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看目前的情形,辛不畏似乎尚无意下手,因为他看了棺材和女尸体,很可能要等到割镖之后再去揭开这个谜。
爱女于美兰一改往日眼高于顶的傲气,显然对辛不畏十分满意,看辛不畏的言谈说笑,对爱女于美兰似乎也有几分欢喜!
但他心里也明白,辛不畏绝非池中之物,必在武林中创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岂肯委身在一个镖局里,靠拿镖银混日子。
就算辛不畏肯留在镖局里任职,想想他是‘龙形剑客’宫自豪的衣钵传人兼义子,如今他又放走了‘白狐仙娘’和‘鬼脸刀’,难免不报告白老爷子或宣扬出去。
当年在宫自豪嫉恶如仇,一柄‘天雷剑’不知杀了多少恶霸劣绅和强盗,树敌太多,一旦辛不畏在镖局里待下来,只怕‘威远镖局’再也没有安定日子好过了。
到那时,天大有恶神凶煞前去闹事,各路镖车不是被劫就是被挑,莫说指望辛不畏接他于化龙的担子了,不把他的老命拖进去,他就庆幸念佛了!
目前他辛不畏跟着前去安邑,希望途中再不要出岔子,再不要展露他的‘天雷剑’。
否则,即使顺利的将镖送到地头,吃亏的黑道英豪,也会把这笔账记在他‘威远镖局’的账上。
心念间,不觉眼前视界广阔,目光同时一亮!
定睛一看,前面数里外是一座大镇甸,他们已走出了北山口子。
于美兰在马上关切的说:
“傻孩子,现在我们加速赶路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休息几日?”
辛不畏十分不解的问:
“老英雄,为什么?”
于化龙黯然一叹道:
“首先和人家镖主签好了约要如期送到,其次,“如玉山庄”派来的五人三死一伤逃了一个,如果回去一报告,一只讯鸽通知了‘江海钓叟’,我们就算背插双翅也飞不过黄河;了!”
于美兰不由迷惑的问:
“爹,‘江海钓叟’不是和爹您也有一些交情吗?”
于化龙正色道:
“那比起他和‘如玉山庄’的白老爷子来,就差的太多辛不畏立即明白了于化龙的意思,道:“老英雄的意思是,希望在‘如玉山庄’的消息尚未通知‘江海钓叟’前,能够先渡过黄河?”
于化龙颔首道:
“不错,老朽正是这个意思!”
辛不畏却提醒道:
此地黄河帮的势力范围,‘九曲谷’更是他们必守之地,老英雄一直没有受到黄河帮的嚷罗盘镖,不觉得有些意外吗?”
于化龙赞许的一点头道:
“这一点老朽当然想到了,‘黄河帮’是故意装聋作哑,但他们知道‘钩练鞭’五人利用‘九曲谷’劫镖,结果如何却不知道!”
辛不畏道:
“万千他们知道了呢?”
于化龙道:
“万一他们知道了,我们也只好跟他们拼了!”
说此一顿,又有些自信的说:
“‘江海钓叟’那老儿有个脾气,就是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反正咱们的镖已丢了,招牌也被砸了,人伤的伤,亡的亡,咱们照样的给他买路银子,难不成他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于美兰只想到能和辛不畏多相处一大,便能多增进一些感情,因而提议道:
“既然这样,咱们在潼关可以休息一天……”于化龙立即断然道:“不,咱们非但不能在撞关休息,而且要绕捷径赶往“潼关渡口”!”
如此一说,于美兰沉默了!而辛不畏则无可奈何。
有道是黄河之水天上来,距离黄河尚有好几里地,便已听到“隆卤的湍急水流声,未见水势之猛,先已令人感到惊心动魄。
辛不畏用手拉着辕马拢口,由潼关以西数里地,半山坡上缓缓而行,直奔坡下数里外的风陵渡口。
于化龙已在途中另购了马匹,于美兰仍骑着辛不畏的白龙驹,父女两人并骑跟在镖车之后。
主人由半山坡上往下看,但见黄水滚滚,激流汹涌,一方型车马大渡船,正由潼关渡口起锚向北岸斜斜行去,去势十分快速,船上的人自然也由颤心惊。
这种方型大渡船,根本不用篙撑,完全利用相互对角的上游铁环索链,藉着水流之冲向对岸,然后,将带过之南岸索链系在船上,将北岸的车马再渡过来。
由于黄河之水十分急危险,有时操作不慎或装载错误,都可能翻覆渡船。
是以,行商客旅,一旦上得渡船,一切皆听船老大的指挥切忌随意走动,更不可乱说忌语,例如:翻啦,完啦,漏啦等等。
如果在渡船上说错了话,让你跪在船头上是客气,否则,船老大一怒之下,很可能把你丢进水里去祭河神。
风陵渡有数百家民房,客栈就有数十户,专供第二大绝早赶渡船的车马商旅进餐住宿之用。
黄河帮的人舵就设在风陵渡街上,分舵主、‘江海钓叟’朱七经常坐镇舵上,有时也率众视察上下游去收鱼税银子。
于化龙多年保镖,不止一次来往潼关和风陵渡,对黄河帮的情形也较清楚,一些香主执事大头目也认识。
正因为这样,为了避免碰上‘江海钓叟’,所以才绕道前去渡口。
渡口挤满了车马行人,货物堆积如山,不少船夫正在指挥着上货装船。
就在辛不畏拉着辕马将达渡口的同时,人群中突然走来六七名背插单刀的黄衣大汉,迳向他们的马车前迎来。
于化龙强忍肩上伤口痛,立即含笑纵马向前。
前进中凝目一看,正是以前见过几面的李姓大头目。
于是,未到近前先含笑,同时高声招呼道:“李大头目,诸位弟兄好,老朽又来麻烦各位了!”
说话之间,已到近前,立即翻身跨下马来。
李姓大头目当然也看清了于化龙,一望而知途中遇到了漏子,想必肩背上已负了伤。
这种丢人现眼不光彩的事,对方不说,自是不问,好在他们要的是买银子。
是以,李大头目早已抱拳欢声道:
“原来是京师‘威远镖局’的于总镖头,小的李阳奎在此伺候您……”于化龙赶紧忍痛还礼,含笑谦声道:“不敢当,不敢当,您大头目太客气了!”
李大头目转首瞧了一眼,拉至近前的镖车和辛不畏于美兰,故装迷惑的含笑问:“为什么不走撞关大道,却走半山小道迂回……?”
于化龙未待对方话完,已含笑解释道:
“这次护送的并非一般装银子镖车,不便迳行潼关大街,老朽知道,在这儿一定会碰见贵舵主和诸位!”
说罢,立即望着于美兰,吩咐道:
“兰儿,把车帘打开,让大头目瞧瞧!”
于美兰恭声应了声是,就用手中的马鞭将车帘掀开了。
大头目李阳奎和几个喽罗一看,见是一口棺材,纷纷向地上吐了口口水。
于化龙再度望着放下车帘的于美兰,吩咐道:“大头目和诸位弟兄的酒钱呢?”
于美兰应了一声,急忙在镖囊里取出了大小两个红布小包,双手递绐了于化龙。
于化龙接过两个小包,双手向前一送,含笑谦声道:“大头目,各位弟兄,这是老朽一点点小意思,一包是献给贵舵上的,另一包是烦请大头目代雇一艘大渡船,剩余的就送绐大头目和各位弟兄买杯水酒吃!”
李大头目一看,立即咧嘴笑了,送给舵上的银子不说,仅雇船的了就多了十两之多。
是以,哈哈一笑道:
小的们花您总镖头的银子最多了,每次过海每次拿,实在是不好意思……”
于化龙表面愉快,心里焦急,恨不得马上登船渡过河去。
这时一听大头目客气,赶紧哈哈一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李大头目又回身望着六名喽罗命令道:
“还不赶快谢谢总镖头,找船去!”
六名喽罗同时抱拳说声“谢谢总镖头”,其中两人转身向数十丈外的一艘渡船奔去。
李大头目则向着于化龙,侧身肃手道:
“请总镖师,少镖师,还有这位姑娘,就坐刘二麻子的船过河吧!”
于化龙见‘江海钓叟’朱七并没有在渡口中,不由暗暗念佛,他作梦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一到渡口就找到了船!
于是,赶紧说声“谢谢”,即向仍拉着辕马拢口的辛不畏挥了个手势。
辛不畏一声不吭,逞自拉着辕马向河边走去。”
保镖闯道,自是认识不少水旱码头的人物,而彼此对黄河帮的厌恶也是心照不宜,各自有数。
刘二麻子经常载渡威远镖局的镖车,而给的船资又比普通货物多的多,自然也认得于化龙。
这时一见于化龙亲自押镖到了,赶紧向前打招呼,并指挥伙计们放搭板,解船缆,就在李大头目举手放行的手势下,一声吆喝,渡船离岸,直向河心驶去。
滚滚的河水,溅起尺丈高浪,船行愈冲愈快,刹时间有如脱弦之箭。
于化龙拉着自己的座马,紧临马车站立,并示意辛不畏务必将辕马拉紧。
于美兰拉着白龙驹,就站在辛不畏的身后,对于能如此顺利的找到渡船过河,也感到高兴欢喜,当然,这完全靠老爹的人际关系。
渡船离岸还不到河幅的三分之一,突然听到上游岸边发出一声尖锐口哨声!
这声口哨,尖锐刺耳,虽在“隆卤的湍激水流声响中,依然清晰可闻,而且回音逞由两岸送回,这人功力之深厚,可想而知!
于化龙父女和辛不畏神色一惊,循声向岸上看去,只见上游岸边,一个渔翁装束的老人,手持钓竿,蓑衣竹笠,目光炯炯向着这边的大船招手。
船老大刘二麻子一见,面色大变,不由焦急的说:“于总镖头,咱们是否回头?分舵主在招呼咱们了?”
于化龙立即果断的说:
“不必了,地盘银子咱们已经缴了,你尽快放船就是,一切曲我负责!”
辛不畏虽已知是谁了,但仍忍不住问:
“这个拿钓竿的老渔翁,可就是‘江海钓叟’?”
于化龙一面注视着岸上的‘江海钓叟’,一面忧虑的回答道:“不错,正是这个老儿!”
于美兰也不禁忧虑的说:
“爹,看他来得这么匆急,很可能已接到‘如玉山庄’的通知消息!”
于化龙却有些迟疑的说:“会有这么快吗?”
说此一顿,蓦见岸上的‘江海钓叟’朱七,飞身纵上了一艘梭形快艇,放下钓竿,拿桨猛划。小艇快如脱箭,直向这艘大渡船追来。
一看这情形,于化龙的心中一动,立即望着辛不畏,低声问:“辛少侠,你的‘天雷剑’?”
辛不畏立即道:
“就放在车篷内的边角上!”
于化龙会意的颔首道:
“看情形,这老小子可能已知道‘天雷剑’重现江湖的事了,稍时他登上船来,你可要小心行事!”
辛不畏淡然一笑道:
“果真他是为了‘天雷剑’而来,他这‘江海钓叟’可能就要变为“黄河死鱼”了!”
如此一说,于化龙的胆气立壮,于美兰也不由抿着小嘴儿笑了。
就这说话之间的工夫,小艇距离大船已经不远。
只见‘江海钓叟’倏然丢下手中的木桨,拿起钓竿身形疾纵,一式“大马行空”,直向大船上扑来。
看看将到大船边缘,由于大船仍在快速冲进,“江海钓叟”又一式“云里翻身”,直向于化龙的身侧马前落去。
于化龙保镖数十年,早已习惯了应付各种艰险的局面。
这时一见‘江海钓叟’身形落下,立即哈哈一笑道:“老哥哥仅这手‘大马行空’、‘云里翻’,就足令小弟打从心眼里折服了,哈哈……”说罢,又是一声哈哈大笑!
‘江海钓叟’心中原本有几分怒意,这时经于化龙一赞美,即使心里有气也不便发作了。
怒气虽消失了几分,但仍翻白着一对金鱼眼,满脸不高兴的沉声道:“老兄弟,过门不入,外带着招呼不理,你,你这可就太不够交情,太不给老哥哥面子了!”
于化龙一听,故作不安之容,急忙解释道:“船到河心,回头已不可能,您老哥比小弟我清楚,喏!”
说罢转过身去,继续道:
“老哥哥请看,砸了招牌负了伤,小弟哪里还有脸见老哥哥您?”
‘江海钓叟’看得神色一惊,指着于化龙肩上仍渗着血丝的白布绸扎处,急声关切的问:“怎么回事老兄弟?出了漏子啦?”
因为,‘江海钓叟’是黄河帮山陕豫三省的总分舵主,说了忌语“漏子”刘二麻子也不敢吭气,换了别人,至少一顿呵斥是少不了的。
于化龙见‘江海钓叟’故装不知,心里不由暗骂一声:“好个老小了,唱得差劲儿,演得可倒好。”
心中虽在骂,表面上却愁眉苦脸的说:
“可不是,镖不但被抢了,人还死了一个!”
‘江海钓叟’更加吃惊的问:
“这是在什么地方出的岔子?”
于化龙故意叹了口气,黯然摇头道:
“不要说了,说了反而不好意思……”
‘江海钓叟’听得双目冷电一闪,沉声道:“老兄弟,听你的口气,好像是在我的地盘上似的?”
于化龙本来就是要掀他的底,因而故意正色道:“可不是,九曲谷!”
‘江海钓叟’一听,双目暴睁,不由大声问:“怎么着?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脚?”
于化龙故意刺激道:
“说了您老哥哥还不是干瞪眼,也不敢前兴师问罪!”
‘江海钓叟’也是出了名的老狐狸,怎能看不出于化龙的目的和心意?但局面僵在抬面上,又不能不撑下去。
是以,一双金鱼眼一翻,怒声道:
“那你说说看,除皇帝老子,老哥哥我这一生怕过谁来?”
于化龙只得黯然愤声道:
“还有谁?‘如玉山庄’白老爷子手下的‘钩练鞭’五人……”话未说完,‘江海钓叟’已怒目切齿道:“好个姓白的老小子,撤鹰撤到我的地头上来了,好,这笔帐老夫给你记上了!”
说此一顿,突然似有所悟,注定于化龙神色黯然的老脸上,有些不信兼而迷惑的问。
“你说‘钩练鞭’五人,可是还有‘白狐仙娘’、‘九丈高’、‘多臂猿猴’、‘鬼脸刀’四个人?”
于化龙心知不妙,知道老小子想起了那五个杀手的惯例,不管如何,他绝不能说出全盘,看样子,“江海钩叟”很可能还没接到‘如玉山庄’姓白的通报。
是以,佯装愤愤的正色说:
“可不是,正是他们五个人!”
‘江海钓叟’迷惑的说:
“不对呀!说句不好听的,老兄弟你可别介意,他们五人行事,向来是不留一个活口的呀!”
于化龙听得心中一惊,更加暗暗感激辛不畏的及时赶到,是以,故意冷冷一笑道:“镖已经得手了,人是死的死,伤的伤,再说我于化龙和白老爷子又没有血海深仇,又是你老哥哥的多年弟兄,难不成,他们还真敢在您老哥哥的眼皮下,劫了漂还敢杀光了灭口不成?”
“江海钩叟”知道于化龙明着是捧他,暗地里是拐弯抹角的在损他。
于是,故意将脸色一沉,恨声道:
“哼,这老小子也不要神气,终有一天他会落在我的手里!”
说此一顿,突然又似有所梧的看了密封的马车一眼,正鱼沉声问:“噢,你说镖已丢了……”于化龙黯然道:“可不是,抢镖的是‘鬼脸刀’王强那小子!”
‘江海钓叟’然正色沉声道:
“失了镖你老弟怎么向镖主交代?不行,不行,船回头,船回头,老哥哥我亲自带你去找姓白的老小子去,同时,你肩上挂了彩,也该好好的休养几天再说……”说罢,就待举手向刘二麻子打招呼。
于化龙一看,知道这老儿别有目的,赶紧伸手压住了他的胳膊同时感激的说:
“老哥哥的盛情小弟心领了,侍小弟将镖车送到地头,回来时一定去拜望您,只怕到时候您老哥哥又闭门不纳了呢!哈哈……”说罢,冗自哈哈一笑!
‘江海钓叟’却依然煞有介事的说。
“那怎么可以,在我老哥哥的地头上丢了镖,我不带你将镖追回来,各路英豪朋友们谈起来,老哥哥我还怎么在地盘上混下去!”
于化龙立即正色道:
“老哥哥,您放心,小弟我也不是泥捏的,再说,以咱们兄弟多年的交情,您老哥哥就是不带我去追缥,小弟我照样的感激您!”
说罢,探手怀中,立进取出两锭金元宝,继续含笑道:“老哥哥,纹银百两,这是小弟的一点意思,还望老哥哥笑纳!”
‘江海钓叟’见于化龙终于拿出了金元宝,心里可真的乐了,但表面上却正色沉声道:“老兄弟,你这是干啥?以咱们老兄弟的交情怎可来这一套?快拿回去,快拿回去,真是的!”
于美兰冷眼旁观,早巳看得一肚子气,但她也知道这时正在走人家的屋檐下,只得淡然道:“老怕怕可是嫌少了?”
‘江海钓叟’虽然早已看到了辛不畏和于美兰,但由于于化龙没有介绍,他也不好询问。
这时见于美兰淡淡的发话了,只得佯装一愣,问:“老兄弟,这位是……?”
于化龙深怕倔强任性的女儿坏了大事,赶紧含笑介绍道:“她是小女美兰!”
说罢,又急忙肃手一指‘江海钓叟’望着于美兰吩咐道:“兰儿,快向前见过老伯怕,以后你仰仗老们怕的地方正多……”话未说完,于美兰已躬身为礼道:
“身在船上,恕兰儿不能大礼拜见……”‘江海钓叟’一听,立时哈哈一笑道:
“贤侄女年轻漂亮,双刀上的功夫,想必早胜过了你爹了吧?有了婆家了没有?”
于美兰一听“有了婆家了没有”,娇靥顿时红了,加上‘江海钓叟’又去看辛不畏,也不由深情忍笑看了辛不畏一眼。
于化龙见“江海钩叟”已对辛不畏注意了,只得介绍道:“他是小弟镖局里新请的一位镖师辛不畏!”
说着,即向辛不畏施了个眼神。
辛不畏一看,拳也不抱,礼也不施,仅淡淡的微一颔首,道:“前辈好!”
“江海钧叟”见辛不畏的神态比于美兰要冷,还不恭敬,一张老脸立时沉下来。
于化龙一看,心知不妙,赶紧将手中两锭金元宝向前一送道:。老哥哥,如果您还看得起我这个老弟,就请老哥哥您收下!”
“江海钓曳。这时已有另一个想法,他根据辛不畏和于美兰两人的冷做神态,断定于化龙尚能活着来到风陵渡口,很可能与这两个年轻人有关。
这时见于化龙又将元宝送来,只得强自含笑正色道:“这怎么好意思?真,真……好……好,既然你老弟出自一片诚心,那我可就却之不恭,受之不愧,厚颜收下了,哈哈……”说罢,一面个哈哈,一画顺手将元宝塞进怀内,同时继续关切的问:“老兄弟,既然将镖丢了,你到了地头拿什么交给人家?”
于化龙黯然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有实话实说了!”
‘江海钓叟’眉一蹙道:
“听你老弟的口气,这趟镖好像并不十分重要……?”
于化龙急忙道:
“当然重要,只是并非红货珍宝!”
‘江海钓叟’有弦外之音的一笑道:
“镖既重要,又非珍宝,老哥哥我可就糊涂了!”
于化龙知道这老儿仍不死心,但也断定‘如玉山庄’很可能没将实情通告他知道。
因为,这与他们父女仍活在人世上而说镖丢了有关。
于是,淡然一笑道:
“老哥哥可是检查检查车里是否还有镖?”
‘江海钓叟’色道:
“不不不,我只是想见识见识,觉得……有些……”于化龙淡然应了个“好”,向着于美兰,吩咐道:“兰儿,把车帘掀开,让老伯怕看看!”
于美兰应了声是,就用手中的马鞭将车帘挑开了。
‘江海钓叟’探首一看,面色立变,车里竟放着一口油漆得光亮,但劫刀痕斑斑的棺材,不由惊异的问:“老兄弟,这算什么镖?”
于化龙淡然道:
“所以说,镖银重要,但非金银珍宝,而且对方指定要小弟亲自保这趟镖!”
‘江海钓叟’关切的问:
“里面的尸体呢?”
于化龙道:
“小弟不是说过了吗?‘鬼脸刀’王强把棺内的女尸抢跑了!”
‘江海钓叟’继续问:
“这么说,棺材里是空的了?”
于化龙立即道:
“不,里面是车把式的尸体!”
‘江海钓叟’神色一惊问:“为什么?”
于化龙解释道:
“不瞒老哥哥说,车把式和马车都是镖主的,车把式虽然死了,我们还是给镖主带回去,总不能让这位为主卖命的义仆暴书尸山野!”
说此一顿,发现‘江海钓叟’暨眉沉吟,似在思考什么心事,故意正色问:
“老哥哥可要打开看看?”
‘江海钓叟’急忙挥手阻止,并自言自语道:“奇怪,这老小子竟会抢一具女尸?……”于化龙一看这情形,断定‘江海钓叟’的确不知详情、‘如玉山庄’的姓白的,很可能骗了他。
于是心中一动,故意谦声道:
“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件极大的秘密,老哥哥,您不是要前去兴师问罪吗?
这正是个藉口察询的好机会?”
‘江海钓叟’悚然一惊,自知失戊,只得“唔”了一声道:“我是要去找这老小子理论,太不像话了,不但伤了老弟你,还叫人家死了的人不得安宁!”
话声甫落,蓦闻刘二麻子朗声道:
“总镖头,请少镖师和于姑娘照顾好车马,船马上要靠岸了!”
于化龙父女和辛不畏转首一看,距离河岸已经不远,渡船已经慢下来,由于不是固定的渡船,靠不上风陵渡码头,只能靠在下游的河滩上。
‘江海钓叟’为了掩饰他的失态,突然望着辛不畏和银鬃宝马,贪婪的赞声道:“哇!这是一匹难得一见的白龙驹嘛!是贵镖局的吗?”
于化龙赶紧道:
“不,是您侄女由朋友处借来的暂充脚力的,如果是镖局里的,那还有什么话说,就送给老哥哥骑!”
‘江海钓叟’只是故意说说引开于化龙的注意力,难不成拿了人家的银子还要人家的马匹?
是以,哈哈一笑道:
“老兄弟,我只是为发现了一匹宝马而欣喜,哪能要晚辈贤侄女的座骑?请准备上岸吧!”
说罢,肃手指了指于化龙身后。
于化龙回头一看,船已靠岸,刘二麻子正指挥着船伙们拉缆绳,搭跳板,系桩稳往了船身。
于是赶紧招呼着辛不畏拉车上岸,女儿于美兰拉马下船。最后,于化龙才拉马走下跳板。
一到岸上,立即向着‘江海钓叟’,抱拳含笑道:“多谢老哥哥亲驾护送照顾,小弟就此拜别了!”
‘江海钓叟’也哈哈一笑,握着钓鱼竿抱拳含笑道:“但愿你们贤父女平安到达夺头,诸事顺利,咱们是后会有期!”
于化龙再度说了声:“托您的福”,拉着马廷向辛不畏和于美兰追去。
因为,辛不畏已赶着马车走向了河堤,而于美兰则拉着白马跟在车后。
一到河堤车道上,于化龙立即望着辛不畏,低声催促道:“这老小子仍不死心,很可能再追上来纠缠,咱们得快点几走!”
辛不畏听得心中一动,故意淡然道:
“咱们的镖不是已经丢了吗?还怕他干什么?”
于化龙心中一惊,只得解释道:
“不是怕他现在,而是为了将来,今后‘威远镖局’的镖车经过黄河的机会仍多,万一闹翻了脸,以后的生意还要不要做?”
辛不畏淡然一笑道:
“翻脸那倒未必,你一口一个‘老哥哥’,他一口一个‘老兄弟’,他要留你盘桓几天,你就猛拿元宝送礼……”于化龙听得老脸一红,赶紧解释道:“辛少侠,这就是江湖,谁愿意拿着以命换来的银子硬往外送?这叫作化钱消灾,迫不得已呀!”
说此一顿,不自觉的哼了一声,恨声道:“当初他还不是黄河两岸的一个地痞混混儿,提起‘金鱼眼’朱七,无人不恨之入骨……”话未说完,辛不畏听得目光一亮,突然勒遏刹住了车势,同时关切的问:“老英雄说他的绰号姓名叫什么?”
于化龙和于美兰心知有异不由同时惊的问:“有什么不对吗?”
辛不畏客不避讳的说:
“我义父有桩多年来未解决的事情,一直要找一个叫‘金眼鱼’朱七的人,没想他已改了绰号叫‘江海钓叟’了!”
说话之间一人同时向岸下河沙滩上看去,只见刘二麻子的大船已经离岸,而‘江海钓叟’朱七已不在船面上。
于化龙则解说道:
“这老儿改变绰号已有十多年了,除了老一辈的人物外,很少有人知道他以前的底细!”
于美兰则关切的问:
“宫大侠交办的事情重不重要?”
辛不畏依然望着快速离去的大船,有些怅然的说:“重要当然重要,不过时间还早,等安邑回来再找他也不迟……”于化龙为了他的‘威远镖局’着想,只得道:“最好是咱回程时再找他,不过,那时候,你可不能再说是‘威远镖局’的镖师了!”
辛不畏原就对于化龙不满,再看了他一派老江湖的圆滑习气,更加后悔和他前来。
这时一听,不由冷冷一笑道:
“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你们什么镖局的镖师,是你自己要那样的与我何干?”
于化龙急忙的解释道:
“少侠你忘了眼前的情势了,如果我说出真相经过来,只怕咱们就过不了黄河!”
辛不畏淡然道:
“那倒也未必,如果‘金眼鱼’朱七胆敢无礼,马上叫他河里喂鱼!”
于化龙慨然摇头道:
“少侠只知意气用事,却忘了‘金眼鱼’是水功着名的高手……”话未说完,辛不畏已冷冷一笑道:“老英雄也别忘了,论水中功夫,我义父应数第一,即使我义父不出门,这水上功夫的第一把交椅也还轮不到他朱七!”
于化龙听得神色一惊,不由注目去看辛不畏。
于美兰本来已和辛不畏有说有笑了,而且也拉近了距离,没想到老爹几句话,使他又露出了冷傲脾气。
是以,急忙望着于化龙,不高兴的说:
“爹,您怎的这么糊涂,宫大侠当年水功第二,不畏是宫大侠的义子兼徒弟,水上功夫当然是不畏第一。”
于化龙赶紧恍然一笑说:
“对双对,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我怎的竟没有想起……”辛不畏却冷冷一笑道:“不管你们父女怎么说,但白的告诉你们,水中功夫也好,陆上功夫也罢,我辛不畏都没将朱七看在眼里!
里字出口,纵身坐厅车辕上,一抖长缀,驾车迳向前走去。
于美兰觉得老爹的几句活,立时使他与辛不畏拉远了距离,因而也不高兴的上马跟在车右。
于化龙看得摇摇头,不禁为女儿的心事担上优愁!
他早已向于美兰提出了警告,辛不畏决非池中之物,必是未来武林中赫赫有名,震撼江湖的大人物,怎会把小小的‘威远镖局’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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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瞒天过海
安邑城北关外的大街后街内,一座古老的宅院门前,空场上高搭着三座神坛,请来了三班僧道尼,大举法事,香烟缭绕,纸灰飞扬,宅内尚不时传出丧家的啼哭声!
大门重新油漆过,分别贴有丧制白纸,前檐悬着一对雪白的蓝字大纱灯,酉时不到,已经燃亮起来。
威远镖局的马车,在辛不畏的驾驭下,也就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后街口。
坐在车辕上的辛不畏,一看三座神坛席棚内,诵经朗唱,法器叮当,随着暮风,香烟纸灰飞扬,尚有一位披麻带孝的青年,捧香跪在三座神坛的中央,顿时愣了!
他根据义父宫自豪接到丐帮的消息通报说,京师‘威远镖局’总镖头于化龙保的这趟漂,可能与‘靖王府’的失宝有关。
他奉命下山,侦办这件托镖疑案,并顺便找义父当年的几个仇家,邀他们一同赴约,了断他们老一辈一笔十八年前的一段未了仇嫌。
当他接获通报,下山就遇到了于化龙的镖车,没想到在,‘九曲谷’迟到一步,缥车上的女尸已经被‘如玉山庄’五恶煞中的一人劫走了。
当时他曾准备将女尸劫回来,但于化龙以他们父女负伤中毒为理由,坚持活人重要,至于女尸丢失,他愿以合约规定赔钱。
他觉得理由牵强,断定珍宝可能夹在棺木内,但他放进车夫尸体时,也曾暗敲棺木,确是实心,因而决心以来安邑办事为由,跟同驾马车前来,以观究竟。
尤其在风陵渡口,于化龙本人既负伤,镖也丢失的情形下,依然花了百多两银子买路钱,更令他怀疑,断定这口棺材一定有玄机。
如今,看了眼前情景,才知大谬不然,他的判断完全错误,镖主丧家正准备迎接灵枢到达,超度发丧,安葬祖坟的大法事。
辛不畏越想越懊恼,觉得这一趟真是冤枉跑了!
回头看看车后马上的于化龙,神情凝重,兼而有几分迷惑。
再看于美兰,神情感伤,暗透幽怨,两道柳眉紧紧的锁在一起,几天下来,明媚艳丽的面庞已樵粹了不少!
辛不畏何尝不知道,这都是他害的,因为,自从渡过了黄河,除非必要,他很少理他们父女。
他辛不畏是有灵性有感情的人,并非看不出于美兰的心意,只是他有他的苦衷,又何必误人害己呢!
就在他心念问,蓦闻神坛前有人高呼道:“灵枢到了,灵枢到了!”
如此一吆喝,法器大盛,诵经之声也突然高了许多。
丧家宅门大开,哭声震耳,跟着拥出二三十名披麻带孝的男女来。
马车到达三座神坛前,辛不畏下了车,顺手将长鞭插在车辕上,拿起‘天雷剑’,转首望若拉马走过来的于化龙。
于化龙一面将马绪交给辛不畏,一面低声道:“请少侠和小女先到对街房檐下等一会儿,让老朽来割镖!”
辛不畏听得剑眉一蹙,不由在心里说:
“你的镖已丢了,你拿什么来割镖?”
他心中虽然如此讲,但仍接过马疆,拉着马走向了对街。
于美兰虽然满腹的幽怨,但她也有女孩子的矜持,自尊,和傲气,辛不畏不先说话,她也对辛不畏不睬不理,默默的拉马跟在他的身后。
辛不畏和于美兰走至对街墙根下,回身一看,只见对街空城上的三座神坛内,分别走出来三班僧道尼,各穿法衣,手持法器,高唱着佛经,逞自将马车的前三面团团围祝就这由马车走到对街墙根下的工夫,不知何时,一个身穿孝衣的老人,已站在马车辕侧,正和于化龙低声交谈。
辛不畏很想看个清楚,但偏偏十数尼姑将这一面挡拴。
所幸尼姑们身材矮小,仍能看到于化龙和那位老人的肩部和头颅。
只见于化龙说了几句话后,立即将车帘掀开一半,似是要那位老人察看刀痕斑斑的棺材,证实女尸确巳被抢走了。
那位带孝老人,一面会意的点着头,一面以炯炯的目光望着车内,根据他的目光角度,显然在注视棺头的下部。
近三十名披麻带孝的男女,正跪在车前大哭,加上三班僧经的诵经法器声,辛不畏即使凝神摒息,功集耳鼓,也听不,见于化龙和那老人在说些什么。
最后,竟是那位老人向着于化龙微一颔首,接着肃手指了指街口,显然是示意于化龙可以走了。
果然,只见于化龙满面含笑,谦恭的一抱拳,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话,转身绕过一群尼姑身后,迳向这面走来。
于化龙一到近前,立即望着辛不畏和于美兰,有些兴奋难抑的说:“好啦,我们找家酒楼,痛痛快快的喝它几杯,这趟镖总算没有砸了咱们‘威远镖局’的招牌!”
辛不畏立即冷冷的问:
“老英雄是说,女尸丢了,镖主也不追究了?”
于化龙神色微微一变,强自一笑道:
“丢了镖人家哪能不追究了,只是长安方面的镖主要等明天才到……”辛不畏更觉得有些不合情理,因而淡然问:“这么说,事情还没有解决了?”
于化龙脸上已没有了笑意,急忙正色道:“当然还没有解决!”
辛不畏立即淡然道:
“这种酒我没有心情喝,我要去办事去了,再见!”
说罢一拱手,转身就走。
于化龙急忙歉声道:
“辛少侠,这一路多亏了你……”
辛不畏身形不停,仅侧身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走去。
于化龙身形一闪,立即挡在了辛不畏的前头,急忙在手中一卷银票中抽了一张“京师通宝钱庄”的银票正色急声道:“辛少侠,这二千两银票,不成敬意,万望少侠能够收下……”辛不畏看也不看银票上的面额,立即冷冷一笑道:“你这是给的救命的钱,还是我卖命的钱?”
于化龙苦笑一笑道:
“随便少侠你怎么说,总之,老朽是出自一片诚心诚意!”
辛不畏虽然对于龙过分圆滑感到不满,但想到他干的是刀口上舔血卖命的生意,环境所迫,也是情非得已。
因而,淡然道:
“谢啦,我单身匹马,生活简朴,一年也花不了几两银子,我身上带这么多银子,反而是个累赘!”
说罢闪身,大步向前走去!
于化龙一见,不由急声道:
“辛小侠……”
但是,伤感幽怨的于美兰,却突然的愤声道:“你的马!”
辛不畏头也不回,淡然道:
“它看我走远了,自会追了来……”
果然,话未说完,银鬃白马一声低嘶,挣脱于美兰的手直向辛不畏奔去。
于美兰一看,珠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脱口戚声道:“你走!最好走得远远的,我永远不愿再看到你!”
辛不畏听了心中一阵戚然,他几乎忍不住停下身来说明,他的苦衷。
但是他知道,只要他稍微有一点儿感情流露出来,后果必然不可收拾,那时不但自己要受到义父的严厉喝斥,也很可能害了于美兰一辈子!
是以,他听了于美兰的悲切戚呼,反而一长身形,飞身纵落在马鞍上,一催马腹,白马放蹄如飞,直向正北街口驰去。
于美兰再也忍不住伏在老爹的臂上哭了,同时哭声道:“人,生性薄情,连他的马也这等冷酷……”于化龙目旋泪光,黯然叹了口气道:“你看他杀人时,有如杀羊杀猪,将来他必走上他义父‘龙形剑客’的后路,他这样决绝而去,对你来说,未必不是福!”
于美兰听得修然抬头,仰起泪痕斑斑的娇靥,希冀的问:“爹,您认为他是为了这个!”
于化龙知道爱女还不死心,只得黯然一叹道:“孩子,咱们先找一个客栈住下来,爹会好好把利害关系为你分析分析!”
说话之间,揽着于美兰逢向北关城门口走去。
前进中回头再看,辛不畏早巳没有了踪影!
辛不畏飞马向北疾驰,就在刚要驰出街口的同时,果然发现街口有一家小客栈,飞身下马,拉马走进了店内。
一个店伙闻声由账房里奔出来,立即满面堆笑的欢声道:“爷,您可是要住店?”
辛不畏先看了一眼灯光昏暗的账房内,沉声问:“有上房吗?”
店伙赶紧哈腰道:
“有有,请随小的来!”
说话之间,已将辛不畏手中的银鬃马接了过去。
辛不畏“噢”了一声,吩咐道:
“给它喂上好的草料!”
店伙急忙道:
“爷您放心,小店虽然没有马棚,但就在您的房外上料,咱们双方都可以随时照顾!
辛不畏听得了暨了蹙眉头,他又得了一次经验,有马匹就不能选小店。
进人上房一看,还算洁静。
店伙将马匹拴在门外,先端了一盆洗脸水来,燃上灯,再去忙着卸马鞍,一等辛不畏净完了面,再问辛不畏喝什么酒,吃什么饭。
辛不畏见整座小店里冷冷清清,好像就他这么一个客人,而店伙似乎也只有这一位,没看到第二人。
但他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住下来,再说,人多杂乱口才也会吵得人心烦。
他的脑海里仍浮着于美兰幽怨哀愁的影子,耳鼓里仍索绕着于美兰的凄声呼唤,他更想着这次奉命出来查镖而一无所获。
他实在需要这么一个岑寂定静的地方,来让他好好的思考思考,因为,于化龙交镖的结果太不合情理了。
首先,在他的想像中,对方丧家听说尸体已被别人劫走了,必然会围住于化龙大吵大闹,并要于化龙把尸体找回来不可!
可是,事情大出他辛不畏意料之外,那个带孝老人,很可能是那家的管家或老仆,竟然看了看棺材,挥了挥手而没事了。
据于化龙说,要等明天镖主赶来后再行解决,这很可能是于化龙的一面之词。
其次,于化龙手中的一卷银票,很可能是丧家付给他们父女的镖银。
如果是于化龙准备赠给他辛不畏的,于化龙应该在今天中午到达南关进店打尖休息时,就该表示出来,用不着在当时那等情形下,匆匆扯出一卷银票,捡一张给他。
再说,保镖出外,是需要多带买路银子,但也用不着带那么大面额的银票,而且又带的那么多!
因而,他的假设是,这趟镖仍关系着‘靖王府’的失宝,而真正的关键在棺材上,而无关那具劫走的女人尸体。
由于有了这一想法,辛不畏突然想到了那个带孝老人的目光,他的目光是注视在棺头的下部,而并不是刀痕斑斑的棺盖。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如果阴谋将王府失宝偷运出来,珍宝很可能就藏在棺材的下面。
那个带孝老人,其实就是代表镖主接镖的人,由于发现棺材下方保持守好无缺,才将镖银付绐于化龙,并放他们父女上路。
一想通了这一点,辛不畏不由懊恼焦急地从椅上站起来。
也就在他站起来的同时,裹然发现了个小花子在店门前,一闪进人了账房内!
辛不畏心中一动,断定这小花子很可能是跟踪他前来,或是来探他落脚行踪的。
正待飞身纵出去,捉住那个小花子问一同,恰好店伙已端着酒菜走来。
辛不畏一等店伙将酒菜摆好,故意漫不经心的说:“里边那家办丧事,好大的排场!”
店伙一笑道:
“人家有钱嘛,您没看到?和尚老道尼姑子就请了几十个!”
辛不畏一面拿起酒壶来斟酒,一面道:
“高搭三座神坛,请了那么多和尚道士尼姑,当然是有钱的富户,去世的恐怕是他们的老爷或主母吧!”
店伙摇头一笑道:
“这就不太清楚了!”
正待举杯饮酒的辛不畏听得一愣,不由惊异的问:“你们是多年的街坊邻居,他们死了人,你们会不知!”
店伙再度摇头一笑道:
“小的真的不知,他们好像是最近几天才回来的!”
辛不畏更是大感意外的“噢?”了一声,道:“你说,他们原本不住在此地?”
店伙见辛不畏特别注意街里面举行丧礼的事,因而立时提高了警惕,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只得再度摇头含笑道:“这就不大清楚了!”
辛不畏原就心里不快,这时见店伙再度摇头说不知,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不由放下酒杯,沉声道:“你方才还说他们最近几天才到,为什么说不太清楚?”
店伙见辛不畏发了脾气,不由紧张的哈腰堆笑,低声道:“爷,您先别生气,小的告诉您,那原本是一座鬼宅,银少有人敢搬进去住!”
辛不畏再度大感意外的“噢?”了一声,问:“这么说,里面很少有人住了?”
店伙正色的摇头道:
“回禀爷,小的半真不知道,不过,爷如果真想知道的清楚些,小的可以给您找一个人来问一问!
辛不畏急忙问:“那人是谁?”
店伙恭声道:
“丐帮的人大概都知道!”
辛不畏知道店伙怕负责任,因而颔首道:“好,那就请你马上找一位丐帮的弟兄来,我也正有事要找他们!”
店伙却为难的说:
“回禀爷,恐怕没有那么快!”
辛不畏举一指店门,道:
“方才不是还有一个小花子进入账房吗?”
店伙回头看了一眼账房后,才“哦”了一声道:“那是前来收剩菜的小花子,小的这就去看看他走了没有?”
说罢哈腰,转身走了出去。
辛不畏愣愣的望着走去的店伙,酒菜一口也吃不下了,他原来准备三更过后再去探一探那座古老内宅的情形,如今他必须马上采取行动才好。
心念已定,勉强吃了些饭莱,立即提剑走出房来。
这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街里面的三班法事似乎也停止,因为已听不到叮叮当当的法器声和诵经声!
辛不畏刚到账房门口,里面的店伙已闻声出来、店伙一见辛不畏手提宝剑,立即含笑问:“爷您要出去?”
辛不畏微一颔首,反而关切的问:
“我托你办的事呢?”
店伙急忙道:
“小的已叫他去请他们的杆儿头去了!”
辛不畏会意的说了声好,继续道:
“我出去一下办件事,很快就回来,如果那位杆头儿先到了,请他等我一会儿!”
店伙赶紧恭声应了个是。
辛不畏走出店门,只见街上一片昏暗,但方才办丧事的空场上仍有灯光,同时传来隐约可闻的淡活声。
于是,再不迟疑,提着‘天雷剑’,大步走去。
随着他的大步前进,发现空场上尚有二十人之多,但是那些举行法事的道尼巳不见了,留下的人正在折卸席棚,搬移桌凳。
再看门楼下,那两盏白纱蓝字纱灯,依然大放光明。
辛不畏看得心中一动,这才想起要看纱灯上的字迹。
凝目一看,令他非常失望,因为纱灯上一边写着‘极乐坊’,另一边则写着‘驾返瑶池’,根本没有写着姓氏或某府。
辛不畏一看这情形,愈力断定这是一桩音运珍宝的大阴谋,这套‘瞒天过海’的手法,于化龙父女必然知情。
心念间,立时加快了脚步,直奔空场上的那群人。
一到近前,发现古老的宅门大开,正有四个中年人,各背一个白布大包袱,迳由门内走出来。
辛不畏急忙转首一看,发现门楼内一座高大迎壁,和门楼一样粉刷一新,因而看不见宅内情形。
正在向内察看,四个大汉中的一人,蓦然欢声道:“你不是那位少镖师吗?
怎的又回来了?”
辛不畏心中一动,立即将计就计的急忙抱拳道:“四位当家的好,在下因为有件小东西忘在车上了,特的赶回来找!”
另一个中年人问:“你问的是那辆拉棺材的马车呀?”
辛不畏急忙颔首道:
“不错,正是那辆马车!”
认得辛不畏的那个大汉,突然神秘的问:“听说这家主母的尸体在半路上丢了?”
辛不畏一心想知道马车和棺材的下落,无心多扯,因而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是过了黄河才被雇用的!”
说此一顿,特的又以忧急的口吻,问:
“请问,那辆马车和棺木呢?”
其中一个中年人说:
“早巳送到坟地去了!”
辛不畏急忙问:
“请问坟地在什么地方?”
四个身背白布大包的中年人,同时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坟地在什么地方!”
辛不畏一听,不由急切的问:
“那你们四位是?……”
四个中年人同时侧身一指背上的大白布包袱道:“我们都是‘极乐坊’里的人,这里面都是那些哭丧人的孝服!”
辛不畏恍然似有所悟,举手一指门楼下的大纱灯,道:“这么说,这两盏纱灯也是你们的了?”
四个中年人同时一笑道:
“何止这两盏纱灯?这些神坛桌椅,以及哭丧跪香的人,都是我们承包办理的!”
辛不畏听撂心头一震,脱口轻啊道:
“你是说,那些披麻戴孝,痛哭失声,还有那位跪在神坛前捧香的……?”
话未说完,其中两个中年人已笑着说:
“听说那主母膝下无儿无女,大老爷为了让主母安葬时倍极哀荣,这也是应该的呀!”
辛不畏急忙问:
“大老爷?是哪儿的大老爷?”
一个年岁较长的中年人道:
“我们只管拿银子,哪几的大老爷都无所谓!”
辛不畏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为了能够及时找到那口棺木,急忙问:
“请问四位,那辆马车是往那个方向拉走的?”
其中一人转身一指道:
“就由前面的大巷子拉向了街后……”
辛不畏未待那人话落,说声“多谢”,逞向那条大巷子走去。
到达巷口一看,地上果然有马车轧过的轮痕,举目正东,一片昏黑,想必直达街外。
由于天色已黑,四下无人,辛不畏为了争取时间,立即展开身法,直向街外驰去。
出了后街,旷野尤为黑底荒草矮树,随风摇晃,一条车道,直通东北。
辛不畏不再迟疑,沿道向东北追去。
一气追出四五里,渐渐传来水流声。
辛不畏心中一惊,暗呼不好,断定前面必是河流。
又追出一里多地,横亘在面前的果是一道数丈宽的河流,河边上仅有一座几根本桩建成的简陋码头。
辛不畏一看,断定那辆马车,如果没有在中途改道,必是由此地上船,直奔正西黄河,当然顺流而下,又回到了潼关风陵渡。
辛不畏一看湍急水流,知道迫已不及,只得转身向回疾驰。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从此地杆儿头那儿得到一些正确消息了。
回到北关大街后街口,也就到了店门前。
店伙正在门外探头探脑,一见辛不畏回来,立即急声道:“爷,您怎么才回来,杆头儿等您好久了!”
辛不畏会意的“噢”了一声,急步向上房前走去。
尚未走到房门前,已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花子,正坐在上首大椅上,摇头晃脑的在唱着:“整天那吃不完……残肴剩酒……只喝得我醉熏熏哪……赛过王侯……”辛不畏一到门前,已经上了料的银鬃马立时发出一声欢嘶。
里面自得其乐的老化子吃了一惊,猛的由椅子上站起来,一见辛不畏,立即咬宇不清的说:“你……你就是……要找我的……小客官吗?”
辛不畏早已经过叮嘱,立即拱手道:
“在下辛不畏,奉义父宫自豪之命,追镖到此,特请当家的前来,有要事请教……”话未说完,老花子一改醉态,也忙抱拳含笑道:“原来是辛少侠,老花子马五,非常抱歉,恭候你少侠无聊,把你的残酒剩菜都扫光了!”
辛不畏一听,立即不安的说:
“马当家的太客气了,为什么不重新叫莱!”
老花子马五一笑道:
“少侠你也太客气了,老花子根据你的剩酒剩菜,知道你的胃口也不好,去了一趟,有些眉目没有?”
辛不畏肃手请坐,自己也走至下手椅上坐下,懊恼的说:“可能上船走了!”
老花子马五赞许的一颔首道:
“不错,车是上船了,目前还不知道行踪下落……”辛不畏神色一惊问:
“这话怎么说?”
老花子马五道:
“少侠以为马车去了哪里?”
辛不畏揣测道:
“在下以为进入黄河,顺流而下……”
话未说完,老花子已摇头道:
“没有,根据舵上刚来的报告,峭底还没有船经过王家集!”
辛不畏再度吃惊的道:
“这么说,马车过河了?”
老花子马五点点头道:
“很可能,不过,明天中午过后便可知道他们行踪消息了!”
辛不畏十分关切的问:
“失宝究竟在女尸内,抑或在棺木内?”
老花子马五道:
“要照押镖前来的情形看,‘金刀’于化龙父女应该清楚!”
辛不畏一听,立即恍然道:
“马当家的,可知于总镖头父女今晚宿在哪一家客栈内?”
老花子马五浓眉一蹙,问:
“于化龙曾经说明天才启程吗?”
辛不畏正色道:
“他的镖还没割,镖主明天才能赶到,最快也要明晚上路!”
老花子马五淡然一笑道:
“我老花子刚刚接到的报告,‘金刀’于化龙父女又购了匹快马代步,已经上路了!”
辛不畏听得心中一惊,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不由沉声道:“他们父女居然配合好了欺骗我!”
老花子马五正色道:
“这也难怪,你已经泄了底细,他们不得不处处防着你,万一你在途中动了手,他们的七千两镖银不但泡了汤,还要依约赔偿七万两,就算把‘威远镖局’连狗带猫都卖了,也不值七万两纹银呀!”
辛不畏越想越不甘心,倏然站起身来道:“不!在下一定要迫上他们父女,要他们还我一个公道!”
老花子马五却挥了个“坐下”手势,宽慰的说:“少侠先坐下来,我老花子还有事情向你报告!”
辛不畏只得坐下来,谦声道:
“不客气,马当家的有话尽说。”
老花子马五道:
“根据京师总分舵上的通报,崤上‘如玉山庄’的白老爷子,很可能就是宫大侠的头号仇家白啸天……”辛不畏听得神色一惊,俊面立变,不由失声惊呼道:
“何以见得?”
老花子马五正色道:
“总分舵是根据他山庄起名“如玉”而他用尽心机夺到的表妹,芳名就叫颜如玉!”
辛不畏迷惑的问:
“白啸天为什么要夺他的表妹呢?”
老花子听得神色微微一变,不答反问道:“怎么?这件事宫大侠没有对你谈起过?”
辛不畏正色迷惑的说:
“怎么?你是说,白啸天的表妹颜如玉,与我义父……?”
话未说完,老花子马五已正色问:
“怎么,‘金刀’于化龙也没有对你谈起?”
辛不畏听得心中一动,问:
“你是说,于总镖头也知道?”
老花子马五再度正色道:
“他当然知道,老一辈的人物大都清楚这件事,只是宫大侠失踪十七八年,人们渐渐把那件脸炙人口的绮丽轶事给淡忘罢了!”
辛不畏对义父宫自豪昔日行道江湖的事迹,渴切的希望多知道一些,是以,每逢有人提起他义父的往事,他都会询问个没了。
前些时在华山‘九曲谷’,‘钩练鞭’王敬三曾经呼他义父宫自豪为“毒龙”,他宁愿迟一些去追挟尸逃走的‘鬼脸刀’,也要先间个清楚。
这时听说‘金刀’于化龙也清楚义父的往事,而对方多天来却一个未提,心中更加有气。
心念间,老花子马五已关切的问:
“你们过黄河时,于化龙有没有谈‘江海钓叟’就是‘金眼鱼’朱七?”
辛不畏有些生气的沉声道:
“直到渡过了黄河,朱七的大船离了岸他才故意自言自语的说出来……”老花子马五一叹道:“这也难怪,他为了自身的利益,迫不得已,总能获得人们谅解,不过我相信,如果你主动的问他,他一定会告诉你!”
辛不畏正色问:
“你是说,他也知道‘地支剑’齐霸天与我义父有仇嫌?”
老花子马五正色道:
“当然知道,白啸天是为了他一心痴爱的表妹颜如玉,齐霸天是为了争夺天下第一剑,“金眼鱼朱七是为了水功举世无敌……”辛不畏听得俊面罩煞,剑眉飞剔,冷冷一笑道:“想必是他们三人暗下的毒手,如果不是我义父事先有了严厉叮嘱,我现在就去找他们为义父报仇!”
说此一顿,突然以犀利的目光,望着马五,要求道!
“马当家的,可否请你述说一些我义匀昔年的事迹。”
老花子马五歉然一笑道:
“非常抱歉,一方面老花于是局外人,一方面这是宫大侠的私事……”辛不畏何等聪明,一听马五的口气,便知道他不肯述说,因而沉声道:“你还不是和于总镖头一样!”
老花子马五却正色道:
“但我老花子可以指给你一条明路,你可以去间你大师伯柳一针……”辛不畏立即不高兴的说:“听说,我大师怕远在长安,我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去京师!”
老花子马五正色道:
“不,我老花子昨大接到的通报,你大师伯已离开了京师,前天才渡过了黄河……”辛不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自觉地脱口问:“还有谁陪着我大师怕?”
老花子马五一听,心中乐了,不由佯装一愣问:“噫,你怎的问起这个?”
如此一问,辛不畏的俊面倏然红了,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老花子马五哈哈一笑道:
“辛少侠,我老花于是逗你的,你问的可是那位艺艳双绝的师妹柳效梅?”
辛不畏,见老花子马五猜透了他的心事,俊面更红了,一颗心也有史以来第一次“怦怦”跳个不停。
但是他却否认道:
“你怎可胡乱猜测在下的意思!”
老花子马五一见辛不畏的俊面胀得通红,再度哈哈一笑道:“辛小侠,我老花子可以告诉你,柳效梅,柳姑娘足堪用“只有天上有,地上难得见”来形容她,称得上是绝世元双的大美人儿!”
辛不畏一听,更加证实了义父老人家的活不假,心里立时有一丝蜜意暖流窜向了四肢周身。
但是,他却故意沉颜沉声道:
“马当家的,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活虽这么说,涂丹般唇角上的微笑,耀耀目光的异彩,都瞒不过久历风尘的马五两只眼睛,他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满足!
老花子马五再度一笑道:
“不过,于化龙的女儿子美兰也不赖哟!”
辛不畏听得心头一震,目光中的异彩,唇角上的微笑,顿时消失了。
他低了低头,淡然道:
“我不希望再谈到他们父女!”
老花子马五淡然称了个好,同时起身道:“你少侠如果没什么事,那我老花子走了!”
辛不畏急忙起身问:
“为何说走就走?”
老花子马五却咬着老问题正色道:
“我可以告诉你,有人看到于美兰一直哭着离去,只是我不知道她的哭是不是为了你,但她曾花了十多两银子,找到我属下的七八个小花子到处找你……”
辛不畏本来听得愧然低头,这时不由惊得抬头问:“真的?”
老花子马五却正色继续道:
“男子汉大丈夫,要敢恨敢爱,不要瞻前顾后,怕左怕右,只要走得正,立得直,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好疑虑的,千万不要步你义父的后尘,害人害已,落到今天如此凄凉的下场!”
辛不畏听得肃然起敬,立即抱拳恭道:
“谢谢前辈的教诲,晚辈会谨记在心里!”
老花子马五却挥手爽朗的说:
“你也用不着称呼我前辈,你只要记往我老花子的话,凡事活用,不要太绝,包你一生受用不尽!”
说罢,再度挥手道:
“我走啦,有了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
你字出口,已大步走出房外。
辛不畏急步走至门口,抱拳恭声道:
“晚辈辛不畏,恭送前辈!”
老花子马五欣然点点头,怀着一份安慰和满足,大步走出店去。
辛不畏直到老花子马五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外,他才转身走到椅前坐下。
他先想到奉义父之命下山迫察‘靖王府’的失宝,他是自已想到,于化龙既然阻止他前去追回尸体,失宝很可能藏在棺里。
但是,一路行来,他有大多的下手检查棺木,可是,他却没有。
为什么?他在心里问着自己。
但他也知道迟迟不下手的真正原因,还是为了不愿伤害于化龙父女,更怕刺伤了于美兰的心!
如今,于化龙父女成功了,而他却辜负了义父十多年教诲养育之恩,而错过了找回失宝,洗刷义父清白的大好机会!
他再度回想了一下镖车到达后的全盘经过,并想到在古宅门外碰见的那四个中年汉子!
裹然,辛不畏的双目冷电一闪,倏然站起,脱口自语道:“我怎的那么相信他们四个?如果原是镖主伏下的人,特地等候在那儿准备应付我……!”
自语未完,门外灯光照射处已现出了店伙。
一等店伙将碗盘收好离去,辛不畏立时将房门关好,扬手震熄了汕灯,逞将内室的后窗掀开,一长身形,极轻灵的飞身纵出窗外。
小店内一片昏暗死寂,附近人家也没有任何灯光和动静。
辛不畏再不迟疑,提剑在手,飞身纵上了房面,直向里面那片古老宅院驰去。
首先,他不以为那四个中年人是‘极乐坊’专替人家办丧事的人。
其次,他记得那条大巷手的中间,有一条横巷,似乎也可通向那座古老住宅院侧,如果有侧门,马车仍可进人院内:是以,他决定前去亲自探一下那座古老住宅,虽然已失去了时效,如果有所发现,为时仍不算晚!
辛不畏窜房越脊,眨眼工夫已到了那条大巷边缘。
他站在墙头上转首一看,没错,就在不远处,一道小巷,直通向数十丈外的古老住宅。
由于古老住宅的院墙高大,里面一片昏黑,除了大厅,楼阁和树木,看不见宅院内还有些什么。
辛不畏纵落地上,逞由小巷向古宅方向驰去。
看看将到尽头,前面横亘的高大院墙上,果然有一座檐角已经坍碴的门楼,但是,油漆斑剥的两扇门却完整无缺、仅右扇门上的兽环不见了。
由于侧门筑有两级石阶,使得辛不畏有些判断错误的感觉。
当然,对方雇用了那么多人,将马车抬进宅内,也并非没有可能。
他走至侧门前刚要登阶察看,门楼内突然有了动静。
辛不畏骤然一惊,闪身贴墙而立。
因为他听得清清楚楚,里面传出的声音,正是昏睡中的人骤然被惊醒而作的迎敌准备,急忙站起,或去摸索刀棍。
他摒息静听,里面又传出了动静,而那人似是正以极轻灵的身法消悄离去。
辛不畏哪能错过这个捉住活口逼问的机会,于是一长身形,飞身纵上了高大墙头,探首向下一看,令他再度大失所望!
因为,一只癫皮狗,正惊惶机警的沿着墙脚向后面匆匆走去。
由于院中有了动静,几颗茂盛的大树也有了枝桩响声,六七个大鸟巢中,不知是乌鸦还是喜鹊!
辛不畏愣愣的望着偌大一座阴森恐怖,一片黑暗的古老宅院,全见房屋半倒,荒草碎瓦,好一幅凄凉景象,和傍晚在门前看到的外观,迥然不同。
他在想,要不要进去看一看?根据门楼通道上枯枝落叶和荒草情形,马车似乎不可能由此地抬进宅内。
继而一想,既然来了,总该看个究竟,也许前院大厅方向,留下些蛛丝马迹,很可能得到那些人的来历证据。
心念巳定,飞身纵落院中,双脚落处,发出了轻微的断枝和碎微响声!
夜静人深,身处空宅,虽然极轻微的声音,依然传出极远,传来空屋的回音,乍然听来,格外动魄惊心!
辛不畏听了远近各处的回音,心中十分懊恼,如此进入,不断先给伏在里面的人通知了警号,同时易遭到对方的暗中偷袭!
因而,他觉得在前进之时,必须先选好下落脚点,才不致发出声音来。
心念已定,功集双目,凝神一看,面色立变!
因为,方才在墙头上没能看得真切,如今站在通道上,才发现几近及膝的荒草中,正有两行沉重踩踏的脚印,而且是由门楼起始直达深处的月形圆门。
辛不畏有了这一发现,信心大增,断定这两道脚印,很可能是抬棺人经过所留下的,而马车则继续驶往街后,用以诱敌或欺人耳目。
他想通这一点,当然也更加提高了警惕,因为这座恐怖古老的空宅内,对方一定留有高手保护着棺木。
是以,他摒息提气,纵身而起,轻飘飘的飞向数丈以外,的一方石砖上。
到达近前,足尖轻轻—-点石砖,身形再度纵逊,一连几个起落,直达月形圆门近前,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门内却传出了吱吱鼠叫和彼此追逐舜驰声音,以及夜风吹动残门破窗的格格声响。
辛不畏虽然艺高胆大,但看了里面惭垣残壁,窗破门斜的情景,也不禁毛骨悚然,暗自心惊。
他蹑足进人月形圆门,发现距离前面大厅仍远,而他的目标,也正是前院的大厅。
就在他准备举步奔向前院大厅的同时,裹然传来一阵隐约可闻的低位声!
辛不畏骤吃一惊,急忙刹住了脚步,凝神一听,那阵悲切的抽噎低疖,正由内宅深处传来,根据哭泣的低沉声音,显然是个男子。
既然找出了方向,辛不畏再不迟疑,立即以轻灵小巧吩功夫,循声向深处找去。
也就在他前进到另一座残破独院门前的同时,“克叭”一声轻脆声响,迳由他方才进来的侧门方向传来!
辛不畏听得再度一惊,闪身隐在一株花树后,立即悄悄探首察看他进来的圆门处。
因为,方才的那声轻脆声响,和他方才由院墙上纵落地面踩中枯枝碎瓦所发出来声音完全一样,显然,又有人进了这座恐怖古宅之内。
但是,他站在花树后许久,非但没有发现有人由月形圆门进来,同时也再没有听到脚踏枯枝碎瓦的声音。
辛不畏并没有因为再没听到声响而掉以轻心,但他仍断定有人进人了宅内,只是他必须去寻找低声哭泣的那人,而且要问明白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俘轻灵的离开花树,每前进七八步,必倏然回头察看一下身后。
就在他又越过一座独院,看到另一座大开的门楼内,现出一道屏门的同时,随着流动的夜风,飘来一阵箔纸灰烬和炷香气味,而那人的悲痛低泣声,也听得更真切了。
辛不畏再不迟疑,飞身纵进了大开的门楼内,回头察看,发现无人跟踪,再度飞身纵向了那座屏门前。
也就在他纵落屏门前的同时,“汪”的一犬吠,一条黑影,如飞向他扑来。
由于那声犬吠,辛不畏不必细看,已知是一头猛犬。
于是身形一闪,左手剑鞘一送,迳点张爪露齿向他咬来的狗嘴巴。
“嗷嗷”两声痛叫,一只大黑狗,“蓬”的一声跌在地上,夹着尾巴奔出了门楼!
辛不畏知道已惊动了里面悲痛低位的人,转首一看,发现门内竟是一座穿厅,较浓的箔纸和香烟气味,正是由穿厅内吹送出来。
为防那人逃走或向他攻击,他立即飞身扑向了穿厅门口,同时“呛”的一声撤出了‘天雷剑’,但见红光芒电闪,漆黑!的穿厅内,立时一亮。
辛不畏横剑身前,转首一看,蓦见一个人蹲坐在一个高大长箱旁的两块青砖上,正转过泪痕斑斑的面孔向他望来。
不看那人的面孔尤可,一看那人的面孔辛不畏立时大吃一惊,毛骨悚然,脱门厉喝问:“你?你是谁?”
那人依然坐在砖上,有些紧张不安的问:“你这位侠士是谁?”
辛不畏一听那人说话了,紧张的心情稍减。
虽然说‘生死幽路,人鬼殊途’,即使武功高绝的人,见了鬼也会吓掉了魂,但是具有高超武功的人,胆气终归要大的多。
是以,辛不畏强自镇定惊恐的心情,沉声问:“张把式,你不是脸中飞刀,已经死了吗?”
那人立即抽噎着问:
“你认得我哥哥?”
辛不畏听得心中一动,不由惊异的问:
“你说张把式是你哥哥?”
那人颔首道:
“不错,我们是挛生兄弟,我哥哥叫张仁,我叫张义!”
辛不畏一听,立即释然道:
“我说你怎的和张把式长得一模一样……”中年人张义却关切的问:“你怎的知道我哥哥脸上中了飞刀?”
辛不畏虽没收剑,却往前走了几步,道:“你哥哥的尸体还是我亲自放进棺里的,我当然知道!”
张义继续问:
“侠士可知杀我哥哥的人是谁?”
辛不畏回答道:
“那人已被我杀了,他是嵋山‘如玉山庄’白善人手下的歹徒之一,绰号叫‘多臂猿猴’……”话未说完,张义已接口道:“我知道,他的名字叫王强……”
辛不畏脱口“啊?”了一声,意外的问:“你认得他们五人?”
张义颔首道:
“他们曾桩靖王府’养伤近两个月,所以我认识他们!”
辛不畏一听,顿时想起‘金刀’于化龙曾说张姓车夫是镖主家的人,这么看来,这趟镖已千真万确是由‘靖王府’里拉出来的了。
是以,心中一动,谦声关切的问:
“这么说,你和令兄都是在‘靖王府’任职了?”
张义颔首道:
“可以这么说,我哥哥跟着崔总管,我则跟着龚师爷!”
辛不畏更加关切的问:
“这么说,你是龚师父派你来的了?”
张义摇头道:
“不,是我冒死偷跑出来的……”
辛不畏不由惊异的“噢?”了一声!
张义则继续说:
“你大侠曾为我哥哥收尸,又代我哥哥杀了仇人,不但他在地下有知感激你,我更是……”辛不畏立即道:“我辈武林侠士,负有除暴安良,救世救人的责任和义务,你用不着谢我!”
张义诚恳的问:
“敢问侠士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将来小的也有个还恩报答之处!”
辛不畏本想不说,但看了泪痕满面的张义,神色诚恳,想到他既是‘靖王府’的人,对失宝的经过和其中的阴谋,也许知道的多一些。
是以,微一颔首,谦声道:
“在下辛不畏,义父是息隐十八年的‘龙形剑客’官自豪……”“宫自豪”
三字方自出口,张义的目光懊然一亮,脱口急声道:“那五个杀胚和崔师父捏造的盗宝大盗,就是‘龙形剑客’宫自豪!”
辛不畏再度颔首道:
“不错,在正为了此事跟随‘金刀’父女驾车来此!”
张义急忙道:
“这事我知道,崔总管原本想藉此杀了于总镖头,趁机强购他的‘威远镖局’,可是龚师爷……”辛不畏听得心中一惊,不由急声问:“龚师爷怎样?”
张义有些悲愤的说:
“龚师爷另有妙计,没有将珍宝放进崔总管三夫人的尸体内……”辛不畏再度惊异的“噢”了一声问:“棺内那具穿着华丽整齐的女尸,是你们崔总管的三夫人?”
张义颔首道:
“是的,这件事说来话长,辛大侠,小的可否站起来说话!”
辛不畏听得一愣,不由正色道:
“当然可以,我还以为你的腿有毛病,不能站起来呢!”
张义解释道:
“小的腿没有任何毛病,因为小的不会武功,看到你辛大侠仗剑进来,不敢站起……”辛不畏蹙眉不解的问:“为什么?”
张义一面站起,一面道:
“好汉不打卧虎,英雄侠士都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辛不畏淡然道:“那也不见得,令兄张仁,还不是手无寸铁之人!”
张义愤然恨声道:
“他们都是恶人,都是强盗,他们不是英雄侠士!”
说此一顿,继续又切齿恨声道:
“崔总管的心肠太狠毒了,他不但亲手害死了他的三夫人,最后还要我哥哥陪葬……”辛不畏剑眉一蹙问:“他为什么要害死他的三夫人,还要你哥哥陪葬?”
张义愤声解释道:
“崔总管早就怀疑三夫人不贞,正好藉运出失宝的机会将三夫人害死,他为了防止消息泄漏,叫那五个强盗也杀了我哥哥灭口,这不等于是陪葬吗?”
辛不畏无心探听三夫人不贞的事,因而关切的问:“靖王爷失的到底是什么宝?怎么可以放进女尸里?”
张义摇头道:
“什么宝小的也不知道,因为靖王爷不相信‘龙形剑客’失踪多年,第一次重现江湖就去他的王府盗宝,因而严令告诚崔总管和龚师爷,一旦失宝的名称泄露出去,立即将他们两人推出去斩首……”辛不畏冷冷一笑道:“崔总管和龚师爷只怕有些悔不当初了吧?”
张义却蹙眉道:
“可是,崔总管已拿了‘如玉山庄’姓白的几万两银子,不把失宝交给对方,同样的性命不保!”
辛不畏故意正色道:
“可是,失宝已被龚师爷调了包,他还不是活命难逃?”
张义解释道:
“龚师父早已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敢黑吃黑……辛不畏却懊恼的说:
“我早已怀疑失宝就在棺木里,只是迟迟没有下手,傍晚想通了,棺材已运走了……”话未说完,张义已急忙道:“棺材没运走,就在这个大柜内!”
说着,举手指了指身旁古铜色的大木柜!
辛不畏早已看到那个巨大长形大箱子,这时一听,才知道这个长方形而又有几分棺形的大箱子,就是保护棺木,罩在棺外的柜!
走至近前一看,发现上面积满了灰尘,似乎没有移动过,但橱前地上,却有张义烧的冥纸灰烬和仍在燃烧的住香,两支白烛早巳熄了。
因而惑的问:
“你怎的知道棺材在这里面?你又怎知他们没把你哥哥的尸体搬出来?”
张义略微迟疑,才说道:
“不瞒辛大侠说,协办这件事情的几人中,有一人正是小的金兰弟兄,是他告诉小的,棺材已罩在这口大柜里内。”
辛不畏却迷惑的说:
“这口柜上布满了灰尘,看来似乎没有动过……”话未说完,张义已解释道:
“大侠有所不知,柜是由底部抬起,将棺罩住!”
说着,举手一指木柜底部,继续道:
“大侠请看,这都是抬过的手印!”
辛不畏低头一看,果见柜的底部接合处有几个手印,而尾部也有,显然是四人个抬起的。”
于是,心中一动,立即望着张义问:
“你身上可还有火种?”
张义毫不迟疑的说:
“有,可是要把这两支白烛点起来?”
辛不畏颔首道: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说罢,就趁张义“嚓”的一声打着火种的同时,已“沙”的一声将剑已收人鞘内。
两支白烛燃起,柜前顿时明亮,辛不畏立即望着张义道:“我想掀开木柜看一下,请你帮我扶着!”
张义也正有此意,欣然应好。
辛不畏先将剑捅在英雄锦上,躬身下去,双手扣住柜底花纹微挺身,已将柜头掀起来。
柜头一掀起,马上有一股浓重的油漆气味扑出来!
张义首先急声道:
“里面果然有一口棺材,只是,是否于化龙押来的那一口?”
辛不畏先看了一眼刀痕斑斑的棺盖,再看那个带孝老人特别注意的棺头下部。
一看之下,心里立时明白了,因而道:
“不错,是原来的那口棺材,只是棺头下端的横台叉重新油漆了一遍。”
张义藉着烛光一看,不错,棺头横台,油光发亮,与棺头其他部位显然不同,因而道:“的确又重新油漆了一遍!”
辛不畏立即道:
“请你用肩扛一会儿,我把它拨开来看一看!”
说话之间,张义已应声将柜缘扛祝
辛不畏再不迟疑:“呛”的一声再度将‘天雷剑’撤出来。
这次由于有两支白烛映照,金芒四射,红光耀眼,张义立时感到一股寒飚袭面,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
辛不畏知道张义的感受,必是毫毛卷曲,皮肤收缩,因而道:“忍耐一下!”
说话之间,剑光轻轻在棺头横台上照开一划,接着在一寸处横着一切,继而向上一挑,一块横板随着剑尖被挑起来。
张义一方面暗赞辛不畏的‘天雷剑’锋利,划在棺木上声音毫无,就像用刀划在水上一般,一方面瞪着两眼注视在横木上。
因为,就在棺头横木的中央,赫然现出一个大如胡桃般一的圆洞。
但是,洞内空空,失宝显然已被取走了。
辛不畏担心张义支持不住,迅即将木板放回,收剑人鞘,帮着张义将柜复原盖好,道:“失宝可能是一颗大珍珠,但已被龚师爷的人取走了。”
张义却惊异的问:
“辛少侠,您怎的知道失宝会藏在棺头横台上?”
辛不畏解释说:
“那天我赶到令兄遇害的‘九曲谷’时,于化龙肩背已经负伤,他女儿于美兰也中毒倒地,‘鬼脸刀’正擦着棺中女尸离去……”张义不由感慨的说:“于化龙父女的命,实在是捡回来的,您辛少侠如不及时赶到,他们父女早巳曝尸荒山,哪里还有七千两银子好拿!”
辛不畏继续道:
“可是,当时我杀了‘多臂猿猴’三人,斩断了“白狐仙娘”的左手,于化龙却一再阻止我去将尸体追回来,那时我便有些怀疑,直到抵达此地,看到那个带孝老人特别注意棺,头的下端,才确定失宝就在棺头的下方部位!”
说此一顿,特的又关切的问:
“崔总管想夺‘威远镖局’,以及龚师爷黑吃黑的机密,你怎的得到消息?”
张义见问,先是有些迟疑,继而毅然道:“你少侠是为我兄收尸的大恩人,又替我哥哥报了仇,我相信您也不会走漏了消息……”辛不畏立即正色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谈起这件事!”
张义安心的点点头,道:
“请辛少侠不要见笑,龚师爷身边的一个丫头,一直和小的很好,是她偷听到龚师爷和他的心腹在一起密商时的谈话,才急忙去告诉我,要我赶快追上我哥哥……”辛不畏惋惜的说:“结果还是迟了!”
张义黯然道:
“小的赶到‘九曲谷’时,黄河帮的一批人正大挖坑准备掩埋尸体,由于里面没有我哥哥张仁,加上于总镖头父女两人也没有死,当时还暗暗庆幸……”说此一顿,黯然叹了口气,同时目光旋泪道:“没想到于总镖头父女没死,我哥哥却中了飞刀!”
刀字方自出口,辛不畏的目光倏然一亮,闪身纵到穿厅门口,怒目大喝问:
“什么人?”
喝声甫落,全宅回音,余声历久不绝。
辛不畏大喝间时,特别注意对面屏门的右侧门楣处,因为,他来时曾经怀疑有人跟踪进入宅内,右侧边正是他进来时的门楼。
但是,屏门处并元任何动静,而且,再没有那种似是有人蹑足接近的声音。
惊得脸色大变的张义道:
“这座空宅内有不少只野狗野猫黄鼠狼,也许……”辛不畏却转身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张义看了一眼木柜,道:
“小的想明天雇辆马车,将我哥哥的灵枢运回老家去!”
辛不畏却警告道:
“运棺时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要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张义感激的颔首道:“小的知道!”
辛不畏恍然道:
“噢,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去找此地丐帮的负责人的马老前辈,我想,他一定会帮助你!”
张义再度感激的说:
“谢谢您辛少侠,如果有必要小的会去的!”
辛不畏颔首赞好道:
“我明天一早就去追于化龙父女,我想他们也许知道‘靖王府’丢的是什么宝!”
张义赞同的道:
“那是当然,按照镖局镖行的规矩,签订合同时,上面一定要注明保的是什么镖,价值多少,至少他们父女应该知道,这次棺中藏着的是什么珍珠!”
辛不畏既感激又懊恼的说:
“谢谢你提醒我,这次错在我一开始,就把事情想左了,好,咱们再会了。”
了字出口,拱手转身,就在张义“再见”声中,飞身纵出厅外,双臂一振,直飞西厢房面,足尖一点横脊,迳向北待口的小客栈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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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店遇险
东天边,鱼肚白,正是磁晓时分。
一勾弯月,斜挂半空,晓垦特别明亮!
街上,一片冷清,仅有淡淡的薄雾。
一阵嗜晤清脆蹄声,打彼了寂静晨空。
辛不畏,坐骑银鬃马,迎着扑面薄雾,如飞驰出了北街口,绕城向东,沿着中条山西麓,直奔正南。
他这次奉命下山,原就指定他跟踪于化龙亲自押解的镖车,见机行事,夺回靖王府的失宝。
岂知,跟踪至‘九曲谷’时,竟大大的出他的意料之外,密封的马车内,竟是一口棺材,而‘鬼脸刀’正将一具女尸掠走。
因为,在他的想像中,镖车应该是人椎着,上面有贴好封条的大箱子。
当然,这些大箱子,也可以用马车拉着赶路。
但是,当他发现是棺材,而棺中确一具女尸时,因而怀疑乐帅丐帮的总分舵,是否弄错了。
因为,丐帮的消息中,也只说很有可能是失宝,而并不知道是用镖车还是用马车运送,更不知道镖车上载的是棺材。
当‘金刀’于化龙阻止他去追‘鬼脸刀’夺回女尸时,他确实想到失宝可能在棺内,但他暗中检查,却又发现棺木确是实心。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带孝老人的目光看向棺头下端,他依然联想不到失宝就藏在棺头的横台中。
张把式的弟弟张义说的不错,‘金刀’于化龙父女,至少应该知道棺中藏的失宝是什么珠子,镖主龚师爷是怎样对他交代的。
如果能查出失宝的名称,并将全盘经过一并禀报绐义父知道,也许能免除一顿呵斥,何况在无意间发现了‘金眼鱼’朱七和‘如玉山庄’的白啸天?
当然,他还要抽空去趟‘如玉山庄’,亲自察澄一下,万一对方不是义父的首号仇敌白啸天,这个错误更加的不可原谅了。
中条山区逸通数百里,西南麓直达风陵渡,沿途山麓,风光倒也明媚。
辛不畏一面前进,一面打听‘金刀’于化龙父女的行踪。
说也奇怪,应该打尖住店之处,均无他们父女的踪影。
因而,他断定于化龙父女,如果没有乔装易容,便是改道转回了长安京城。
为了能尽快追上于化龙,辛不畏也改由靠近山区的乡道前进。
两天后的午后,辛不畏正沿着山边前进,摹见一里开外,一群人众,簇拥而行,并传来开道锣声和吹鼓手们的吹打声。
辛不畏高坐马上,凝目一看,只见当前两面铜锣,以四个壮汉打着开道,接着是四面回避牌,上面写的却是“如意”“吉祥”字样。
牌后是一班吹鼓手,吹吹打打的正起劲儿,后而三匹高头大马上,中央坐的是个红袍玉带,纱帽金花的中年人,另两人则是一穿灰衣,一穿黑袍的老者。
三马之后,是一顶八人的大花轿,颤颤巍巍,快步跟进,最后尚跟着近二十名身着劲背插宝剑的青年人。
辛不畏看罢,不禁失笑了,心想,原来是迎亲娶媳妇。
看看双方将近,辛不畏赶是放缓马速,拨马路边前进。
细看马上新郎,衣着的确像个新科状元,只是黄皮瓜瘦,几近耳顺之年,生得浓眉环眼,扁平的鼻子,下颊刮剃得精光,以减轻他的年纪。
高坐马上的新郎,趾高气昂,却看也不看辛不畏。
辛不畏看得暗自一笑,心道:
“原来是个老新郎,看他将近四十才娶妻,难怪他那么得意神气。
两个灰衣黑袍老者,均有六旬年纪,面色红润,花白胡须,目光炯炯,两太阳穴高高鼓起,都已有了深厚的内功根基。
两个老者,看来尤为骄做,对由路边经过的辛不畏,眼角也不屑瞄一下。
花轿跟着与辛不畏的马相错而过,但是,里面的新娘却呜咽痛哭,并不时用脚猛踢轿子。
辛不畏一看,再度笑了,断定轿里的新娘子不甘心嫁绐一个又瘦又丑的老新郎,只是父母之命,媒的之言,无法相抗罢了。
一想到媒的之言,这才发现花轿旁没有媒婆跟着!正感不解,蓦闻有人沉不屑的说:“可惜,隔着轿帷,看不到!”
辛不畏听得俊面一红,同时升起一股怒火!
转首一看,只见发话的那人,竟是跟在轿后二十几名背剑年青人身前马上的一个淡紫劲衣,黑面膛的彪形大汉。
淡紫劲衣大汉,斜了辛不畏一眼,特又轻蔑的哼了一声,才转首看向正前。
辛不畏看了虽然生气,但自觉不该直盯着花轿打量,因而将上冲的怒气忍了下去,一抖丝僵,放马向前奔去。
前奔向不足一里,即见前面树林下,十几个身穿新衣的乡下人,正将一个身穿红袍的年轻人扶到路旁树前坐下,另一个六十余岁的新衣老婆婆,正在那里指大划地又哭又叫又大骂!”
辛不畏一看这情形,心知有异,凝目一看,只见那位红袍年轻人,鼻青脸肿,嘴角渗血,红袍已被撕肢,插着一对金花的新帽子也被踩瘪在道中央。
十几个身穿新衣的乡人,有的安慰红袍年轻人,有的则在一旁摇头叹气,暗自流泪,其中几人的脸上,也有被打的伤痕。
辛不畏一到近前,飞身下马,立即望着又哭又骂的新衣婆婆,关切的问:
“老嬷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老婆婆见问,立即望着辛不畏,哭声道:“可恶啊!年轻人!”
辛不畏听得一皱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下马就该骂,不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只见老婆婆手一指那批抬轿迎亲的人群,继续哭骂道:“这真是一群畜牲呀!
光大化日之下,竟明目张胆的打伤了新郎,抢走了新娘,这哪里还有天理王法呀?”
辛不畏顿时明良了是怎么回事,意外的“噢?”了一声,正待转首去看那群抢亲的人,一个泪流满面的老人,已走过来哭声道:“最叫人气恨的是,那帮子迎亲抬轿的人!还有那些吹鼓手,也都是他们那批强盗自己伪装的呀!”
辛不畏越听越有气,不由愤声道:
“竟有这等事?”
另一个身芽新衣的乡人,一见辛不畏的鞍头上挂着剑,立即喂过来,恨声道:
“那个小霸天连抢带骗的已搞了九个老婆了,如今,硬要凑足十个,真是作孽呀!”
辛不畏一听‘小霸天’,心中一动,问:“那个皮包骨的新郎,不,那个‘小霸天’的强人,可是姓齐?”
两个乡人和老婆婆同时,彼此对望一眼,新衣老人恍然想起,道:“不错,不错,是姓齐,那个抢亲的畜牲就叫齐虎!”
辛不畏听得心中一喜,继续问:
“那齐虎的老子,可是叫齐霸天?”
两个乡人同时摇头道: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就住在山区里,听说宅院盖得像城墙,宅院中所有的人都背着全剑……”辛不畏一听,不由暗呼了声:“这么巧?”,向着两个乡人一挥手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在下去把那些人打跑,让他们把新娘再回来!”
说话之间,飞身上马,直向那批强人追去”头上尚插头一朵红花的新衣老婆婆,赶紧双手拜揖,道:“年轻人,你是南海大士身前的善才重子,你是我们这一带的活菩萨,你是……”话未说完,其余几个乡人已不耐烦的齐声道:“好啦,对方那么多人,他一个去了有什么用?还是死路一条,送了小命?”
话声甫落,飞马驰去的辛不畏已望着抢亲的人群,大声高呼道:“喂!抢亲的强盗,给小爷我站住!”
因为,前面抢亲的那些人,已经转弯改道,直奔二三里外的一座山口。
由于辛不畏气纳丹田发话,声宏量大,抢亲的数十人闻声纷纷转首望来。
辛不畏为了截在那些人的前头,拨马驰下乡道,越野向前驰去。
这时一见那些人转首望来,再度大声道:“赶快给小爷站住,小爷饶你们不死!”
说话之间,只见身穿吉服的齐虎,满面怒容的向着轿后的紫衣黑脸大汉挥了个手势。
只见黑脸大汉飞身下马,一声沉喝,率领着二十几名青年壮汉,迳向辛不畏马前迎来。
辛不畏胯下的银鬃马,是千万匹中难选其一的千里宝驹,真的放蹄飞奔起来,每日不下千里。
是以,转瞬之间,辛不畏已奔到了近前,飞身跃下马来,同时,满意的微一颔首道:很好,你们很听话,小爷今天就破例饶你们不死!”
话声甫落,飞眉瞪眼,一脸杀气的黑脸大汉已“呸!”了一声,怒声道:
“好个混帐小子,老子看你就有气,说大话,吹牛皮,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辛不畏神色自若,晒然一笑道:“你看了我有气,我看你不顺眼,咱们称得上是冤家对头,没说的,亮家伙吧,别误了人家拜大地的良辰吉时……”黑脸大汉冷冷一笑,切齿恨声道:“好个不长限睛的东西,竟敢管起大爷们的闲事来了,我看你真是‘寿星老上吊’,活腻了!”
了字出口,立时撒剑,“呛”的一声将剑撤出来。
也就在黑脸大汉撤剑的同时,仍高坐马上的灰衣老人,突然发现了辛不畏以布包裹着的长剑,脱口急声道:“慢着!”
如此一吆喝,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望向了灰衣老人。
一身吉服的齐虎,迷惑中有些不耐,显然希望黑脸大汉一剑杀了辛不畏算了!
灰衣老人却继续道:
“看你小兄弟好像不是本地人,为何却来管我们本地发生的事?”
辛不畏淡然道:
“有道是‘天下事,天下人管’,再说,既然碰上这种朗朗乾坤之下,竞敢明目张胆抢亲的事,总不能不评评道理,问问根由!”
灰衣老人以含有警告的口吻,沉声道:
“你可要看清楚了,我们这边有数十人,而你只有一个……”辛不畏淡然一笑道:“一群鼠辈强盗何足为惧?就小爷一个,足够收拾你们的了!”
黑脸大汉哪里还能忍耐,怒目大喝道:
“好个狂妄小子,看剑!”
剑字出口,飞身前扑,手中精钢剑一指,绽出三朵碗大银花,迳刺辛不畏的上中下。
辛不畏哂然一笑,跨步旋身,“呛唧”一声隆隆剑啸,金红雪光一闪,接着一道耀眼匹练!
金红电光一暗,一片鲜红的血雨微溅,一声杀猪般的曝叫,黑脸大汉已就地翻滚起来。
一条右臂就在翻滚大汉的身侧不远,颤抖的右手五指,仍紧紧的握着剑柄!
但是,就在黑脸大汉栽倒地上的同时,辛不畏已“沙”的一声将剑收人鞘内。
身穿吉服的齐虎惊啊了一声,其余二十几名青年壮汉,以及打锣开道,扛回避牌与抬轿的人,俱都惊呆了。
黑袍老人大喝一声,就在马上腾空而起,飞身纵落在辛不畏身前一丈五尺处,先望着二十几名年青壮汉,怒容沉喝道:“将赖总管抬下去裹伤!”
二十几名青年壮汉中,立有数人恭暗一声,急步奔至已经晕死过去的黑脸大汉身前,有的抬人,有的捡断臂拾宝剑,一阵风似的奔出了场外。
黑袍老人这时才望着神色自若的辛不畏,冷冷一笑,道:“看你小子不出,却有如此狠毒的心肠……”辛不畏淡然一笑道:“在下出剑只斩下他的一条胳膊,总比抢人家的新娘子,拆散人家的夫妻要好多!”
黑袍老人突然怒目厉喝道:
“废话少说,快报出你的名来受死!”
辛不畏晒然一笑道:
“真巧,我也正想要你报出名字来受死呢!”
黑袍老人一听,只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尽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
已经下马来至场边的齐虎与灰衣老人,则沉声道:“沈老何必和他嗜嚏,用‘黑风掌,废了他!”
辛不畏听得心中一动,立时注目去黑袍老人的双掌。
果然,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他的两掌已变成了灰青色。
同时,他也明白了黑袍老人何以纵下马来不立即动手,而已问话拖延时间,正因为他的黑风掌的毒气,还没有将功力聚集在双掌上。
是以,冷冷一笑道:
“莫说他的‘黑风掌’废不了在下,就是麻疯掌对在下也无可奈何!”
“黑袍老人恨恨的“噢?”了一声,正待说什么,场边的灰衣老人已机警的说:“沈老,注意他小子的剑!”
说话之间,黑袍老人已沉声道:
“快报出你的小名来,须知老夫的双掌下,向来不死无名之辈!”
辛不畏哈哈一笑道:
“如果在下怕死,就可以不报姓名了?”
黑袍老人更加得意的双眉剔道:
那跪下来喊老夫三声爷爷,老夫就放你走路!”
辛不畏哂然一笑道:
“你跪在地上喊我三声小祖宗,我照样要放你的血!”
黑袍老人顿时大怒,不由怒目厉喝道:
“你报不报出你的姓名?”
辛不畏业已看到黑袍老人的两掌已完全变黑,知道他已到了非发掌不可的地步,故意冷哼一声道:“你还没有报出你的名字,我为什么要先报出来?”
黑袍老人无奈,只得怒目厉声道:
“老夫沈奇通!”
辛不畏故意剑眉一蹙道:
“你叫什么?你的声音太大了,在下听不清楚……”黑袍老人沈奇通一听,只气得眼布红丝,浑身颤抖,两臂的骨骼,“克克”直响,只得再度厉声道:
“老夫‘黑风掌’沈奇通!”
辛不畏故意失声一笑道:
“我看你是黑风掌很普通!”
‘黑风掌’沈奇通,自恃黑风毒掌厉害,中者浑身溃烂而死,轻者也会呕吐昏迷,一向目中元人,除了剑术第一的‘地支剑’齐霸天外,从不服人。
试想,像辛不畏这样刚出道的后生小伙子,他焉能看眼内?”
是以,一见辛不畏非但没有报出姓名,反而将他耍了一顿,气得突然功集双掌,怒目厉喝道:“气死我也,纳命来!”
厉喝声中,双掌暴涨,舞成两个黑圈,同时向辛不畏罩下。
辛不畏冷然一笑一等对方的双掌向下一压,两道黑气同时由掌中喷出之际,身形一闪,手中‘天雷剑’连同剑鞘向上一挑,“叭叭”两声,‘黑风掌’沈奇通立是发出一声惊恐曝叫,一双手掌,顿时由腕骨处弯折下来。
紧接着,辛不畏身形一旋,同时飞起一腿,“蓬”的一响,闷哼一声,‘黑风掌’沈奇通的身体,应声飞起,越过场边数名青年壮汉的头上,直向场外飞去。
“哇”的一声,翻滚横飞中的‘黑风掌’沈奇通,就在半空中,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身穿吉服的齐虎和灰衣老人,做梦也没有想到‘黑风掌’沈奇通,就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辛不畏敲断了手腕,踢飞到场外,因而,两人同时一声惊啊,俱都呆了!
听了‘黑风掌’沈奇通的呕血声,灰衣老人才恍然想起,脱口急声道:“快将沈老接住!”
但是,已经迟了!
只听“蓬”的一声,‘黑风掌’沈奇通已着实跌在地上,滚了两滚,立时晕死过去。
身着吉服的齐虎一见,顿时大怒,不由一挥手臂,望着十数青年壮汉,怒喝道:“上,给我剁了他!”
十数青年壮汉一听,同时一声暴暗,“呛啷”连声中,寒光如电闪动,纷纷将剑掣在手中。
聪明的人只在原地挥剑怒吼,仅有六七人一声呐喊,飞身扑向了辛不畏。
辛不畏冷冷一笑,一等六七名壮汉挥剑刺到,大喝一声,金红电光冷芒耀眼,隆隆剑啸声中,一阵翻滚匹练,幻成无数圈耀眼紫虹,罡气弥漫,狂飚室人,斑斑血雨飞洒,点点断剑有如寒星!
飞身扑向辛不畏的六七个壮汉,哀号惨叫,滚地而逃,有的蜷在地上抱着断腿,有的以手捂着小腹和肩臂,没有一个人全身而遇,所有的宝剑寸寸而断。
身穿吉服的齐虎大喝一声“拿剑来”,呼的一声将脱下的大红袍甩掉,顺手接过一个壮汉送过来的宝剑。
但是,察看‘黑风掌’沈奇通伤势的灰衣老人却急声阻止道:“少堡主莽撞不得!”
齐虎一听灰衣老人要他“莽撞不得”,顿时大怒,不由怒声问:“唐坤山,你说什么?”
灰衣老人唐坤山,神色惶急,暗透紧张,但强自镇定道:“少堡主,这位少侠可能是自己人!”
齐虎一听,立即向着灰衣老人唐坤山“呸”了一声,怒声道:“他若是咱们自己人,他会黑下心来伤咱们这么多弟兄?他会破坏我‘小霸天’齐虎的好事?”
辛不畏已知齐虎是‘地支剑’齐霸天的儿子,而齐霸天自从义父隐居华山‘黑龙谷’后,他便在武林中号称‘天下第一剑客’。
正因为这样,他决定要好好斗一斗齐虎,因而,他杀伤了几个助纣为恶的打手之后,并没有收剑,依然横剑立在场中。
这时一等‘小霸天’齐虎话落,立即颔首道:“不错,咱们非但不是自己人,而且……”话刚开口,灰衣老人唐坤山已正色道:“不,不,这是一场误会!”
说罢,立即望着辛不畏,谦和地问:
“少侠,可否说出你的尊姓大名,并介绍一下你手中的剑?”
辛不畏冷冷一笑道:
“当然可以,只怕你枉费心机了!你们好好听着,人名辛不畏,剑名叫‘天雷’,心不畏则勇往直前,剑出鞘则鬼哭神号!”
灰衣老人唐坤山听得面色再度一变,同时颔首复诵道:“不错,剑出则鬼哭神号!”说着,逝目看了一眼十数青年壮汉,正抬着六七名伤残壮汉离开现常辛不畏断定灰衣老人者,很可能已看出他辛不畏所持的剑,以及师门来历,因而决定委托他将义父交代的事转达给‘地支剑’齐霸天。
是以,望着灰衣老人者,淡然谦声道:“敢问老当家的尊姓大名……?”
话刚开口,灰衣老人者已慌忙道:
“不敢,老朽唐坤山,人称‘摧碑手’,在‘剑皇堡’添为一员教习,称不起‘当家的’!”
辛不畏一听‘剑皇堡’不由冷冷一笑道:“一个小小的二流剑手,居然妄称‘剑皇’,令人听来,实在可笑!”
‘小霸天’齐虎立即怒声问:
“你说什么?”
说话之间,横时就待拔剑。
但是,灰衣老人‘摧碑手’唐坤山急忙将‘小霸天’的右手按住,同时含有暗示性的劝阻道:“少堡主且慢,这位辛不畏的师门可能与老堡主有渊源……”
话未说完,齐虎已挣脱唐坤山的手,怒声道:“什么师门渊源,他手持‘天雷剑’,定是我爹恨之入骨的‘毒龙’传人……”辛不畏立即颔首沉声道:“不错,宫大侠正是在下的义父兼恩师,如今,就由你们转达给齐霸天,今年的八月十五日中秋夜,老地方,华山绝巅之畔‘日月坪’上见……”话未说完,‘摧碑手’已惊异他说:“你少侠果然认识我们老堡主……”辛不畏冷哼一声,不屑的说:
“二流剑手,元耻匹夫,谁认识他谁倒霉!”
‘小霸天’一听,顿时大怒,暴喝一声“纳命来”,身形飞扑中,“呛啷”
一声,寒光如电,幻起一片如林剑影,直向辛不畏袭来。
剑皇之子,果得真传,挥剑出手,气势毕竟不凡。
辛不畏洒然一笑,急忙进步欺身,手中‘天雷剑’突然隆声大作,金红光芒耀眼一闪,觑准一道剑影点出,“叮”的一声溅起无数火花!
‘小霸天’一声惊呼,飞身疾退,急忙看自己的宝剑,只见剑尖的前刃上,已被‘天雷剑’削了一个小口。
于是,神色一变,面透怨毒,望着辛不畏,切齿恨声道:“好个王八龟孙子,你……居然敢毁我的剑?”
辛不畏冷冷一笑道:
“剑是好剑,可惜,用它的是三四流的蹙脚剑手!”
‘小霸天’横行十多年,打遍了黄河两岸北六省,还没有逢过敌手,所以才敢无法无天。
这时被辛不畏一剑削掉了老爹数十年仗以成名的宝剑,心中又怒又胆寒,但他心里也明白,并非宝剑不够锋利,而是内力与对方辛不畏差得太远。
‘小霸天’知道今天遇到了劲敌,要想打败对方,必须靠唐坤山的摧碑手在旁协助,才有将对方置死的把握。
是以,望着辛不畏,咬牙切齿恨声道:
“好个王八旦,你伤了大爷的镇堡宝刃,大爷要你拿命来赔!”
说罢,突然望着神情不安的‘摧碑手’唐坤山,怒喝道:“上,联手剁了他!”
怒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剑挽成三个大光圈,接着一片翻滚匹练,直向辛不畏杀去。
‘摧碑手’唐坤山虽然满心的不愿意,也知道杀上去也落不了好下常但是,少堡主已上了阵,自己哪能袖手不前!
万一少堡主受了伤或殒了命,‘地支剑’齐霸天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焉肯放过他唐坤山?
心念及此,只得大喝一声,探手腰内,振腕抖出了多年不用的亮银软鞭,一式‘泰山压顶’,“刷”的一声抽向了辛不畏。
辛不畏面对着两名高手,自是不敢大意。
尤其‘小霸天’齐虎,剑法诡异极厉,只是内功不济,无法将剑势精华发挥得淋漓尽至而已,‘摧碑手’唐坤山虽是最弱的一环,但他功力深厚,久经阵仗,具有丰富的打斗经验,同样的大意不得。
是以,大喝一声,飞身斜走,‘天雷剑’迳挑‘小霸天’的第三个翻滚匹练,‘摧碑手’的一鞭因而击空了。
“叮”的一声金铁交呜,溅起尤数金银火垦,‘小霸天’被震得右臂酸麻,虎口阵痛,闷哼一声,蹬蹬退后了两步!
辛不畏并没有继续迫杀‘小霸天’齐虎,因为‘摧碑手’唐坤山的第二鞭又抽向了他的左肩。
是以,他就趁‘小霸天’闷哼后退的刹那,塌肩斜走,身形电转,手中‘天雷剑’一式“波涛汹涌”,金红剑光突然变成一片耀眼白练,挟着“隆卤如雷啸声罩向了‘摧碑手’唐坤山。
‘摧碑手’唐坤山原只是在旁接应支援,希望‘小霸天’放手搏杀,而他趁隙挥鞭,使辛不畏有所顾忌,而终至落败。
岂知,‘小霸天’竟然如此不济,一交手就被震退两步,这便利辛不畏有足够的瞬问来对付他唐坤山。
果然,就在他心中骤惊的同时,蓦见一片耀眼匹练,就像大海里滔天巨浪,扑头盖脸罩下来。
‘摧碑手’唐坤山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啤一声,手中软鞭猛的抡起一个轮大银盘,迳向扑头盖脸罩下来的剑光迎去。
但是,滔大巨浪般的耀眼匹练,竟懊的化成一道矫绕游龙,刷的一声绕过了他的鞭影,直达他的颈问。
‘摧碑手’唐坤山当真是魂出了窍,吓肢了胆,厉曝一声,仰面后倒,脚跟一蹬,疾演“铁板桥”,亡命的向后飞窜,希望能侥幸逃过这神奇莫测、变化多端的一剑!
只听“嗤”的一声裂帛轻响,接着胸前一阵透心冰凉!
‘摧碑手’唐坤山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低头一看,不由暗暗念佛。
因为,他的前胸衣襟已被划开,虽有鲜血渗出来,但他知道,辛不畏已手下留情,仅划破了一道皮肉,否则,焉有他老命在?
转首再看辛不畏,正剑如翻滚匹练,一剑跟一剑,直刺‘小霸天’的左右上下,逼得‘小霸天’,左腾右跃,一忽躬身,一忽跳高,情形狼狈,十分可笑!
‘摧碑手’一看这情形,再度吃了一惊,为了保桩小霸天’齐虎的性命,只得惶声急呼道:“辛少侠,万望剑下留情……”话未说完,‘小霸天’齐虎已大骂道:“呸!不要脸的老王八,大爷我还没有断胳膊断腿儿,你老小子就投降啦?
看看你胸上的血,是谁放的的?沈教习的双腕,是谁断的?没骨气的老东西!”
西字方自出口,脱口惊曝了一声,身形腾空跃起一丈高。
由于他的说话分神,辛不畏一式‘古树盘根’,一道金红耀眼的剑光,挟着“隆卤风雷啸声,直刺‘小霸天’齐虎的小腿,迫得他不得不再一次的飞身腾跃起来。
辛不畏冷冷一笑,举剑‘划空银河’,闪电挑向了‘小霸天’的小腹下。
‘小霸天’再度大吃一惊,知道这一剑如果被辛不畏挑中了,势必肚彼肠流,当场殒命不可。
是以,手中剑猛的向下一撩,藉势仰身后倒,两腿猛的分开,以免被辛不畏将腿斩掉。
正由于他猛的挥剑一撩,辛不畏的手中剑,被迫的扭腕一绕,“沙”的一声由他的双股之间划了个弧形。
‘小霸天’齐虎一声杀猪般惨叫,“咚”的一声跌在地上,宝剑一丢,双手急忙紧紧抓住裤裆,鲜血迳由他的手指间激溅出来,原来他‘大势已去’!
‘摧碑手’唐坤山大吃一惊,忍着胸前刺痛,急步奔了过来,同时惶声急呼道:“少堡主?您……”话刚开口,‘小霸天’已痛得厉声道:“滚!这个小畜牲的心肠好狠毒,老子总有一大非得把他的全家杀光不可……”‘摧碑手’唐坤山见‘小霸天’仍不知收敛,只得忍痛低声道:“少堡主,你就少说几句吧……”
‘小霸天’业已痛得面色惨白,冷汗如珠,再度厉声道:“滚开!这小畜牲与当年的‘毒龙’一般心狠,一般歹毒,这笔账大爷给他小子记上了!”
辛不畏最初还闹不清是怎么回事,继而看了地上的那块肉,才失声笑了,同时笑声道:“这真是天意活报应,你已经有了九个老婆了,还不知足,硬要凑足十美图,享尽人间艳福!这下可好,遭来了天忌,让你一个也别想了,乖乖,没有那‘玩意儿’,嘿嘿,往后可怎么快活哟!”
‘小霸天’齐虎一听,更是怒不可抑,不由向着卒不畏,狠狠地“呸”了一口,怒骂道:“操你家的祖宗,你好得意呀,你等着瞧,待等大爷养好了伤,非拙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不可……”‘摧碑手’唐坤山也痛得冷汗直流,这时见‘小霸天’仍骂个没完,不由焦急的说:“少堡主,你要保住元气,少说话才好。”
话刚开口,‘小霸天’已厉声道:
“闭上你的嘴巴,怕死的你就滚!”
辛不畏一看,立时横剑走向了‘小霸天’身前,同时冷冷一笑道:“很好,既然你不怕死,那还不简单,正所谓‘杀人难,放生更难’,在下本想放了你,没想到你又操我的祖宗,又要向我报仇,既要抽我的筋,又要剥我的皮,好,既然你不想活了,干脆送你去阎老五……”‘小霸天’一看辛不畏横剑走了过来,面色顿时惊变,直听了辛不畏的话,更是闭上嘴巴噤若寒蝉,连哎哟呻吟也不敢了。
这就是平素作威作福,喝骂惯了,更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一时愤恨,随口骂了出来。
如今,金红剑光耀眼的宝剑就横在面前,只要对方顺手一挥,自己的小命就得马上玩完,命都没有了还报什么仇?雪什么恨?
‘摧碑手’唐坤山见‘小霸天’不再骂了,赶紧向着辛不畏,抱拳哀求道:
“辛少侠,杀人不过头点地,如今我们都已负伤,也算受了应得的惩罚,就算你是替大行道,也足够了,难道你真要来个赶尽杀绝?”
辛不畏紧蹩剑眉,冷哼一声道:
“不是我要赶尽杀绝,而是你们口口声声要生吞我的肉,活剥我的皮……”
‘摧碑手’唐坤山慌得赶紧正色道:“辛少侠,你虽然伤了老朽我,我可没敢说半句恶言呀!”
‘小霸天’齐虎一听唐坤山的话,立时神色怨毒,又待破口大骂。
继而一想,又觉得在人刀口下,怎能不低头?为了死里逃生,不得不说好话,谁又愿意硬往刀口上碰?须知命只有一条呀!
辛不畏早已对‘小霸天’的神色变幻看了个清楚,因而沉声道:“正因为你老当家的还懂一点道理,所以才没有杀这个专门抢亲的缺德鬼,否则,嘿哼,我一剑就叫他身首异处!”
说到最后,手中‘天雷剑’猛的在‘小霸天’的头上抖了个剑花!
‘小霸天’虽然听辛不畏说不杀他,但剑光逼身,寒气侵肤,仍不由惊得脱口“啊呀”了一声,赶紧将脖子缩进胸腔内。
‘摧碑手’唐坤山见辛不畏给他争足了面子,满心的感激,急忙抱拳道:
“多谢辛少侠赏脸,今后我们再也不做这些糊涂事了!”
辛不畏又看了地上缩作一团的‘小霸天’一眼,才无可奈何的说:“好吧!
既然你老当家的这么说了,我也不为己甚,就饶了他这一次,不过,在下要你转给‘地支剑’齐霸天的话,可千万不要忘了!”
‘摧碑手’唐坤山赶紧颔首应是道:
“一定会,绝对忘不了,今年中秋夜,华山绝巅之畔‘日月坪’上见!”
辛不畏满意地颔首道:
“不错,新娘子和花轿,在下可要带走了!”
‘摧碑手’唐坤山赶紧侧身肃手,道:
“少侠请!”
但是,辛不畏和唐坤山两人转首一看,同时一愣,脱口轻啊!
‘小霸天’齐虎心知有异,转首一看,忍着档中锥心的疼痛,也暗自得意。
因为,那么多扛牌打锣吹鼓手,以及两班抬轿的人,就在他竺打斗惨烈之际,全部跑光了,连那些青年壮汉,也藉着护送伤看,走的一个不剩!
辛不畏心中一动,面色大变,低头望着‘小霸天’,怒声道:“齐虎,如果新娘子不在轿内,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总辰!”
‘小霸天’听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不由愁眉苦脸的说:“这与我何干?”
‘摧碑手’唐坤山更加慌张,如果辛不畏杀了‘小霸天’,他也没胆子转回‘剑皇堡’了。
是以,望着辛不畏,催促道:
“辛少侠,咱们快过去看看!”
辛不畏愤愤的哼了一声,横时收了‘天雷剑’,即和唐坤山大步向道中央的花轿前走去。
尚未走到花轿前,已隐隐听到轿内有啜泣声。
‘摧碑手’唐坤山一听,尤如大难中遇到了救星,脱口欢声道:“人在里面!”
说话之间,忘了胸部的阵痛,急步奔至轿前,伸手将轿帘掀开了!
辛不畏略微低头一看,星目不由得顿时一亮,这位新娘子倒真是一位绝色大美人,难怪‘小霸天’齐虎,甘冒生命之险,不顾乡人指骂,硬将她抢回去,凑成十美之数。
珠泪满面的新娘子,想必已偷偷看到了辛不畏和‘小霸天’等人交手的情形,是以,未等辛不畏开口,已急忙走出轿外,向着辛不畏盈盈一福,道:“多谢好汉救命之恩,请接受小女子大礼叩拜!”
说话之间,屈膝跪了下去。
辛不畏急忙闪身一侧,虚空作势搀扶,道:“不敢当,快请起来!”
‘摧碑手’是老江湖,立即望着新娘子改正道:“要称呼大侠或少侠,不可以称呼好汉!”
新娘子抬头看了辛不畏一眼,并恭声应了个是。
辛不畏则急忙道:
“我得赶紧送你回去,他们在那边只怕等急了。”
洗罢转目一看,只见他通灵的宝马,深怕人们打斗波及到它,早巳跑到数丈外的一片青草地上啃草去了。
辛不畏摇头一笑,立即将食指拇指撮在唇上,正待用力吹哨,蓦然星目一亮,望着银鬃马身卮远处的一片矮树后,倏的愣了!
因为,他看到那片矮树后,隐着一个鲜红身影,根据枝叶间露出的左肩刀柄,显然是‘金刀’于化龙的女儿于美兰!
‘摧碑手’唐坤山山心知有异,不由警异的问:“辛少侠,有什么不对吗?”
辛不畏当然不会告诉他于美兰跟踪的事,只得摇头一笑道:“没什么!”
说罢,撮嘴吹了一声尖锐直上苍穹的口哨。
银鬃马一声欢嘶,立时飞奔过来。
一阵劲风,蹄声塔塔,银鬃马如飞奔到了近前。
辛不畏一面拉住马疆,一面望着新娘,催促道:“快请上来,不要误了你们拜堂成亲的大吉时辰!”
新娘子虽然也急着离开,怎奈从来没有骑过马,加上双脚用红布包着,又系满了铜钱和发糕,以示财源滚滚,步步登高,因而神情迟疑,不知如何上马。
‘摧碑手’唐坤山已发现‘小霸天’齐虎已开溜了,自己胸上的剑伤也急着敷上刀创药,恨不得辛不畏抱起新娘子飞身上马,放蹄奔上大道。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明知辛不畏不会抱着新娘子上路,他依然无可奈何的怂恿道:“辛少侠,事非得已,通权达变,你就抱着她上马赶路吧!”
辛不畏一听,俊面顿时通红,不由沉声道:“那怎么可以?”
新娘子早已羞红满面,直达耳后,立时急的低下了头。
辛不畏正感为难,摹见转弯的道口处,急步奔来二十多人。
凝目一看,正是走路仍有些拐地受伤新郎和头插红花的老婆婆,以及那些新衣乡人。
‘摧碑手’唐坤山一见,面色立变,如果再不见机溜走,非被这些愤怒的乡人打死不可。
是以,望着辛不畏,惶声道:
“辛少侠,老朽在此,多有不便……”
辛不畏当然也明白,立即会意的颔首道:“老当家的请便!”
‘摧碑手’唐坤山再不迟疑,抱拳谦声道:“辛少侠珍重,老朽告辞了!”
了字出口,不待辛不畏还礼说什么,转身向山口方向急步走去。
辛不畏转首一看,只见‘小霸天’齐虎,早已走出数十丈外,他一拐一拐的前进,一只手仍紧紧地捂着裤档处。
打量着,新娘已和老婆婆等人来到了近前。
新郎一见新娘安然无恙,向着辛不畏趴在地上就磕头,口里不停的说:“谢谢大侠,谢谢大英雄!”
辛不畏本待将新郎扶起来,二十几名乡人已蜂拥般将他围住,问长问短,又请教尊姓大名。
头上插着红花的老婆婆再不向辛不畏直呼活菩萨了,她只顾老泪滂沦的举着袖子为痛哭的新娘子擦泪。
辛不畏一心急着去追于美兰,哪里还有心情听这些人赞美,立即望着站起来的新郎,正色道:“我看你们新夫妇,最好拜过了大地,马上找个远方亲戚去住些日子,现在你们就抬着这顶大花轿赶快走吧,说不定在下离开后,他们又派人追来将新娘子抢回去!”
这一招还真有效,一群乡人立时面色大变,老婆婆也赶紧将新娘子扶进轿内,八个乡人立即将轿抬起,飞步向着九道奔去。
新郎和几个新衣乡人,再度向着辛不畏千恩万谢,才转身向花轿追去。
辛不畏无心再管新郎等人,立时转首看向那片矮树林,凝目细看,哪里还有于美兰的踪影?
虽然有些失望,但他断定于美兰既然在此出现,‘金刀’于化龙很可能也在附近。
辛不畏知道,如果不设法将他们父女引出来,他们父女不会自动的前来见他辛不畏。
是以,飞身上马,纵马疾也,直向正南奔去。
太阳已经偏西,方才尚打斗激烈,人声吆喝的山道空地上,只留下朵朵血花,在夕阳的映照下,令人看来,依然是那么惊心可怕!
对救了新娘,“去势”了齐虎,辛不畏并不觉得快意高兴,令他真正感到兴奋的,还是无意间又找到义父一个急切想找的仇人——齐霸天。
如今前去黄河渡口通知‘金眼鱼’朱七,然后再跑一趟崤山‘如玉山庄’,虽然没有追回靖王府的失宝,但找到了义父平生最痛恨的三个仇人,也算将功折罪了。
人都希望凡事尽善尽美,辛不畏当然也不例外,他想,如果能找到‘金刀’于化龙父女,问出失宝的全盘阴谋,再去一趟京师将崔总管等人绳之以法,为义父洗刷了清白,那岂不更好?
辛不畏心念及此,越想越觉有理,如果一切照他的计划一一实现,非但不会遭到斥责,相反的还会受到义父的夸赞奖励。
想到开心处,辛不畏不自觉地哈哈笑了!
正由于他的高兴大笑,他胯下的银鬃马,似乎也分享到他一份快乐,因而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