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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楔子
夜黑!雨暴!风狂!汹涌肆虐……
风声,如山崩海啸!
雨声,像巨瀑倒泻!
划破漆黑天幕的电光,一闪接一闪;震撼山林旷野的霹雳,一个继一个。
蓦然,数声凄厉悠长的狂啸,响彻云霄,伴着这恐怖,漆黑雨夜的雷声,雨声,令人听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闪电,给黑暗带来了刹那光明——
啊!那是什么?数条黑影,风驰电掣般,射向那座荒山的深谷。
这些黑影是什么?是妖魔?是鬼怪?
不!那是人!
这些人又是谁?难道他们不怕,在这恐怖漆黑的雨夜里?
他们为了什么?是找寻什么吗?为什么要在这暴风雨的深夜里找寻?找得到吗?
找到了!不是吗?他们正停在那深谷中唯一孤独的茅舍前。
一声怒叱,一条硕长的身形,随声掠出茅舍门外。
数声厉喝,紧接着闭起一片刀光剑影……
啊!是寻仇——
哈……哈……哈……一阵阵愤怒的狂笑。
瞬息间,又一声声凄厉绝望的怒吼!
茅舍的后窗,轻轻的开了。
一条瘦小的身影飘了出来,悄悄的,窜进了一堆草丛里。
………………………
不一刻,茅舍的门前,又趋沉寂。
刀光,不见了!
惨喝,停止了!
风,仍疯狂的吹着……
雨,却已减少了许多。
那间孤独的茅舍,突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黑烟,终于,在狂风肆虐中,化成了腾腾的烈焰!
火光中,茅舍下,正有六七个狰狞大汉,和一个面带刀疤的老者,围着一具倒卧在泥水中的尸体,他们不断的在那尸体上搜索,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着期待和焦急!
草丛里,正有两道宝石样的光芒,不断的闪烁着;那果真是两颗宝石吗?不!那是两颗充满了愤怒火焰的眸子,泪水欲滴的眼睛!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躲在草丛里窥视,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那些人中的一个老者,一个横眉竖目面带刀疤的老者。
他的牙,咬碎了,但不敢发声!
他的嘴唇,咬破了,却不敢呼痛!
他看到那些人,无力缓慢的站起来,彼此无神的互望一眼,他们失望了,显然他们没搜到他们所希望的东西。
面带刀疤的老者一挥手,相继而起的是一阵衣袂飘风声,七八道黑影,在一闪一闪的电光下,一个继一个的骤雷中,像脱弦之箭,又消失在狂风呼啸的黑夜里。
他们由何处来?没人知道!
他们往何处去,又有谁知?
………
风弱了!雨停了!茅舍的火焰也熄了!
只有遥远的天际,仍不时闪着微弱的电光,传来断断续续,隆隆无力的雷声!
在茅舍的残余灰烬前,一个十四五崴的男孩,伏在那具泥水中的尸体上,双肩不住的抽搐着——
无声!也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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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黎明的曙光,驱尽了大地上的黑暗,继而东边天际,升起了万道金光,照亮了整个宇宙。
阼夜疯狂的暴雨与黑暗带来的恐怖,完全消逝了,留下的,仅是漫山的泥泞,潺潺的流水!
一座荒凉的山谷里,一堆灰烬的残垣前,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正用他的两只手,堆筑着一座砾砂石块合成的新坟。
他俊美的面庞上,毫无血色,原是两颗黑白分明的眸子,这时却怖满了红丝!
他的十指,正向外渗着鲜血,鲜血染红了他手上的泥土。他忘了痛,也忘了苦,因为他内心的痛苦,远比他皮肉的痛苦更为剧烈。
这时,他正用那两只因挖土而流血的手,去搬动一块近百斤的方石。
当他将方石移到坟前时,已累得额角冒汗,气喘吁吁了!
身上的那件蓝衫,已沾满了泥水,他举起右臂,擦了一下额角上的汗珠,缓慢的双膝跪在坟前。
他突然从怀里取出一柄银光耀眼的匕首,振臂在那方石上铮铮的刻着,火星四射,碎石纷飞。
片刻,那块方石上显出了这样的几个字:“先严廉守义之墓,不孝子廉慕雪泣立。”
原来这个男孩,正是驰名江湖的金刀大侠廉守义的唯一爱子廉慕雪。
廉慕雪一口气刻完了方石上的两行字,已是泪流满面顺腮而下了。
疲乏,饥渴,齐向他袭来,他倦极了!他需要休息,他需要睡眠,他也需要饮食。
但是他不敢,因为他必须尽速离开这座荒谷,这个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家。
他收起那柄匕首,缓慢无力的站起身来,抬头望着那艳丽的朝阳,他有点茫然了。
那慈祥亲切而带颤抖的声音,又在他的耳鼓里响起:“雪儿,快离开这里,你听那啸声越来越近了,快!带着这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去找你的常叔叔,只有他才可以助你复仇。他有两件武林至宝,你见到他,他会交给你,孩子!只要你在住宿的地方,用刀刻上一柄匕首的暗记,你常叔叔自会去找你。唉!再有两天他就来了,想不到这魔头会先他而到,这是天数,我怕不能再见到你常叔叔了……这儿有一些碎银,带在身上,快!孩子,不要难过了你要勇敢的活下去!记住!要快快乐乐的生,轰轰烈烈的死,行道江湖,扶助弱小,造福武林……去吧!”
雪儿的眼泪又顺腮流了下来,悲愤的神色,重重地显示在他的脸上,他的牙咬得紧紧的——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那堆新土,那里面埋葬着他唯一的亲人,今后再也听不到那亲切慈祥的声音了,因为他永远不再言语了!
天涯海角,芸芸众生,何处可栖身?现在他成了一个孤儿,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孤儿!
他就要离开这堆已变为灰烬的家,这座亲切的荒谷,在这荒谷茅舍里,他曾渡过了坚苦的六年。
六年前,他慈爱的妈妈突然离开了他,为什么?没人告诉过他,到那儿去了?他也不知道!
他只记得,从那时起,便随着父亲——
金刀大侠廉守义,来到这座荒凉的山谷,住进那间孤独的茅舍里。
当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的父母便为他的武功奠基,他还清楚的记着,他开始读书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了。
来到这荒谷的六年中,常叔叔又授他剑术轻功,打坐吐呐,因此,他变的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于是,他成了一个会武功的孩子。可是他的武功太浅了!不然,昨晚他父亲怎会逼他事先离开?
他又想到昨夜风雨中的一幕,血淋淋的一幕,那面带刀疤的老者,那一掌劈死他父亲的老者,他的眼中又冒出了愤怒复仇的烈火!
“……去!去找你的常叔叔,只有他才可以助你复仇……记住,快快乐乐的生,轰轰烈烈的死……”
那亲切的声音,又再度在他的耳边响起。
雪儿猛的伸直了腰,又对那堆新土,那片残灰,那荒凉的山谷,作了最后的一瞥,毅然向着谷口飞步奔去。
他一阵疾奔,已来到一座熙熙攘攘的小镇上,商店林立,酒肆比邻——饥饿,疲倦,使他举步无力了。
他迫切的需要进食,迫切的需要休息!
于是步履匆匆的在人群里挤着,毫不理会人们对他投过来的厌恶一瞥。
片刻来到一个客栈门前,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忽听身侧有人大喝道:“喂,小叫化,你要作什么?”
话声甫落,已有一个店伙装束的汉子,挡在他的面前,用一种不屑的眼光,注视着他满是泥土汗垢的脸,和干泥斑斑已有数处破洞的蓝衫。
雪儿何曾受过人家这样无理的呵斥,再看看店伙那付嘴脸,不由得心理有气,一想,何必理他,便沉声说:“谁是小叫化,你长眼睛吗?小爷要住店!”
“哼,住店?拿钱来呀!”
那店伙刻薄的说着,卑视的向着雪儿伸出手来。
雪儿着了,不由得怒火倏起,心想:天下有住店先付钱的吗?他很想掴这店伙两记耳光,但是,他忍下了——
于是恨恨的在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向着那店伙伸过来的手里猛的一拍道:“好,你拿去!”
说着,闪身往店里便走。
就在他闪身的刹那,蓦地一声嗥叫,使雪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店伙正右手握着左手,鲜红的血,在他的指缝间正汨汨的流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雪儿看了,不觉一怔,当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时,也不觉有点歉然了!
他忘了他是一个会武功的孩子,他也根本不知道他曾经随着学艺的常叔叔便是武林三奇之一的人物,他也从没梦想到他将来会成为武林中的一朵奇葩!
他仅仅知道他会武功,他会飞,他能用剑,他也会打坐吐纳,至于这些功夫是些什么名称,他从没有听常叔叔对他说过。
他和那店伙没仇,没恨,当然也无心伤害他。
但是他习的神功,却是随着他的意念而发动的。
当他发怒的时候,神功已自动的凝聚了,因此他忿然一拍,那块龙眼大小的碎银,竟深深的嵌入那店伙的手心中。
随着那声杀猪般的嗥叫,一个虬髯黑面大汉,已由里面走了出来。
他先望了一眼满面痛苦的店伙,接着又看了看伫立那儿表情茫然的雪儿,他心里似乎明白了——
他是一个久历江湖的人,他深深知道江湖上那几种人物最难惹,那就是:“妇女小孩僧道尼;蓬头乞丐文书生。”
这虬髯大汉误会了,他误会面前这个满脸泥污的小孩,不但身怀绝艺,而且是受人唆使前来寻事的,不是吗?他不但打伤了店伙,还露了一手惊人的武功——“迫金入石”。
不过他仍揣摩不出他何时得罪过这一路的朋友,他不敢冒然动手,他必须先摸清楚小孩的底细。
于是他叱退了那店伙,又转身换了一付笑脸,向着雪儿一抱拳,朗声说:“小兄弟,你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饭?请尽管说出来,如果有需我赛李逵吴琪坤效劳的地方,只要吴某能力所友,无不尽力,至于……”说至此处略微一顿,但仍缓和的说:“如果你是有为而来,吴某也并非怕事之人,小兄弟,只要你划出道来,吴某无不接着。”
雪儿觉得这虬髯满面身材魁悟的大汉,像貌虽长的有点怕人,但对人的态度却甚和气,说话的嗓门也够响亮。
不过他不了解这大汉为何对他说了那么冗长的一段话,而这些话,使他听来又觉得非常陌生。
他仅听到“吃饭,住店”和那个奇特的名字。
他对这奇特的名字,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他问:“你叫赛李逵吴琪坤?”
那虬髯大汉见问,不由心里一凛,心想,果然是有为而来,微一颔首,沉声道:“正是在下。”
“哈,哈,你的名字真有趣,我要住店,也要吃饭。”
“好,随我来!”
吴琪坤说罢,向着雪儿一招手,转身先向店里走去。
雪儿一看,立即跟在大汉的身后走进。
前进中他看着这个如半截黑塔的背影,这个名字奇特的人——赛李逵吴琪坤,他觉得这人的一切都显得爽朗,豪迈!
穿过数排客房,来到一间上房门前,吴琪坤向门侧一闪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做了个肃容的手势说:“小兄弟请。”
“啊!美极了!”
当雪儿豪不犹疑,也没谦让的走进了这间房子时,他被里面精致的陈设惊呆了,因而心里发出了赞美的呼声。
的确,这间房子太美了,墙壁上的图画,漆得发亮的桌椅,还有窗前高几上的几盆艳丽的花——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那荒谷茅舍中所没有的,他觉得这房子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虽然在他幼小的记忆里,仍残留着这些东西的模糊影子,那时是否同母亲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已记不清楚了。
“小兄弟,请坐。”
“好,你也请坐。”
雪儿一直没笑容的泥脸上,这时笑了,笑的是那么愉快!
现在他对这间房子的一切陈设,有了一种亲切的幻觉,因而对面前的虬髯大汉,也有了亲切的好感,他直觉地认为同这样的一个大人住在一起,一定很有趣。
但是,虬髯汉子赛李逵吴琪坤的脸,却越来越深沉,越来越难看了,在他那宽大的嘴角上,不时掠过一丝冷冷的微笑!
此刻另一个店伙装束的人,已送来了一份酒菜,摆在雪儿的面前。
雪儿的眼瞪大了,过度的饥饿使他忘了应有的礼貌,他像一个从没有吃过饱饭的乞儿,一阵狼吞虎咽,吃的杯盘狼藉,酒壶底朝天——
他不会喝酒,他也怕酒的辛辣滋味,但是他喝了,因为他需要水份。
室内显得异常沉静,只有轻微的咀嚼声,由雪儿的嘴里发出来。
但是,吴琪坤铜铃般的眼睛,这时却正冒着忿怒的火,眉宇之间,已隐现杀机——
他将蓄满功力的右掌,由桌下渐渐的提上来……
恰在这时,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雪儿,突然停筷放碗,他吃饱了——
雪儿抬头望着吴琪坤的脸,满足的一笑,笑的是那么天真,憨直。
倏然,一道惊悸的神色,在赛李逵吴琪坤的黑脸上闪过,他认为雪儿已洞烛了他的动机,已看到了他渐渐上提的右掌……
他急忙换了一付笑脸来掩饰他内心的不安,那渐渐上提的右掌,也悄悄的垂了下去。
雪儿对吴琪坤这些举措,浑如不觉,似乎连看他一眼也懒得去看——吴琪坤又刻意的看了雪儿一眼,这时深信面前的这个小孩,确有一身惊人的绝技,否则他怎会有如此镇定的功夫?怎会如此神色泰然?
他此刻非常庆幸他方才没有冒失的劈下那一掌——
吴琪坤对面的小客人——雪儿,已两手扶桌站起来,他的身体已不能保持平衡,他的头,晕眩,沉重,他迫切的需要睡眠,他再无力睁开他重如千斤的眼睑。
他踉跄的走向那张置有锦被的大床,并含糊的说:“去吧……我……我要睡了!”
他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
他不懂江湖上的这些规矩,也没人告诉他,他不是一个艺成出师的侠士,他只是一个突遭劫变被迫离家的孩子!
他是一块尚未琢磨的璞玉,他所具有的是纯真的情感,善良的心。
吴琪坤,这个长像卤莽,自认心思细密的大汉,他正坐在那儿钻牛角尖。
他没有动,也没有离开,他正以惊异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胆气过人的孩子……
这个看来仅有十四五岁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摸清底细的孩子……
他想:“我赛李逵吴琪坤,凭手中的板斧,曾败过不少武林高手,也算是个出名的人物,今天这个满脸污垢,混身泥疤的小孩,竟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怎不令人气煞!”
的确,雪儿的傲慢无礼,使他愤怒,使他难堪,雪儿的胆气镇定,却又使他心折,使他震惊。
当雪儿经过他的面前时,他有些怀疑了——
那污垢下面的小脸上,有着细腻的皮肤,斜飞的长眉,英挺的鼻子,朗朗的眼睛。
尤其那向下微微弯曲的朱唇,更显示着他无比的傲气。
“他不像一个乞儿!”吴琪坤的心里惊呼着:“他没有打狗棒,也没有讨饭的钵子,……我为何如此糊涂?仅凭一张不洁的脸,一袭破烂泥污的蓝衫,就认定他是震慑大江南北的丐帮花子呢?”
他愤怒了,他觉得自己太过小心了。
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怒火,在他心底里油然而起——
他倏然由椅上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床前……
这时,和衣倒在床上的雪儿,已是呼吸均匀,鼻翅煽合的睡熟了,睡的是那么甜!
吴琪坤的脸上,倏忽间,神色数变,眉带煞气,那蓄满功力的右掌再度举起,只见他钢牙一挫,猛地向雪儿的后脑劈下——
看看劈及雪儿——
“不!”一个念头,在他的脑际闪电掠过:“这种不光明,不磊落的事,岂是我赛李逵吴琪坤所为?”
那蒲扇般的右掌,又再度轻轻的收回!
终于,他倏然转身,走了出去……
雪儿一觉醒来,已是酉末掌灯时分了。
不知何时,桌上已送来了一架五支烛光的烛台,照得室内明亮异常。
他猛一挺身跃下床来,头,仍有些晕眩,口,干燥如割——
他急忙走到茶几前,捧起已温的一壶茶水,仰头一阵牛饮,啊!好痛快!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遂即闪身走出房外。
这时,月色朦胧,凉风徐徐,雪儿经这徐徐的夜风一吹,身上立觉轻松了许多。
两侧房内,灯光如昼,弹琴轻唱,调笑嘻骂之声,不断传出来。
雪儿无心注意这些,一面向店外走去。
前店正是热闹时候,座无虚席,猜拳行令高谈阔论之声,不绝于耳。
雪儿来至店外,这时街上行人已渐稀少,他见左右无人注意,极小心的在怀里掏出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
他轻轻的将它拔出鞘外,在朦胧的月光下,立见银光闪闪,耀眼生辉。
而这时的黑暗中,却正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议着,数只贪婪的眼睛,紧盯着雪儿手中的匕首,那柄光芒四射的匕首。
雪儿在墙上极小心的刻了一个暗记,刻毕仍将匕首纳入怀里。
他伫立在墙前,呆呆的注视着那个暗记,那个他父亲闯荡江湖时专用的记号——
他的眼模糊了!昨晚暴风雨中的一幕,血淋淋的一幕,又浮上了他的脑际。
一股复仇的怒火,立时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钢牙一咬,倏然转身,蓦地一条人影,就在前面的花树间一闪而逝……
“谁?”雪儿心念间,已向花树间扑去——
雪儿这一扑之势,奇快无比。
就在雪儿这一扑的同时,一声极轻微的惊“咦”声,也从另一个黑暗处传来,但一般内力修为不够精湛的人,是绝难听出的。
雪儿扑身来至近前,那里还有那人的影子?心中不由喊了一声怪!
他又向四外环视了一眼,仍未见有任何动静。
他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椅上,心情一直不能安定下来,他对刚才花树间一闪而逝的人影,仍念念不忘,他想:“那人是谁?是昨夜的恶人吗?既然看到我,为何又跑呢!虽道是我看错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绕来绕去,使他越发不能安定下来!
雪儿正在沉思,门外却传来一阵爽朗熟悉的声音道:“小兄弟醒来了吗?”
“啊!请进!请进!”
雪儿连忙站了起来。
说话间,吴琪坤已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这笑,是真摰的,诚恳的,是发乎内心的——
两人又坐在各人最初坐着的椅子上。
吴琪坤铜铃般的眼睛,注视在雪儿的脸上,并烁烁的闪着光,这光,是柔和的,是亲切的——雪儿对这个像貌凶猛,对人和善的大朋友的突然前来,虽然有点奇怪,但并不觉得害怕,相反的对他有了亲切之感。
吴琪坤对雪儿注视有倾,才含笑温和的问:“小兄弟,你由那儿来?”
“由前面那座山里。”
“啊!是九宫山吗?”
“我不知道。”
“噢……小兄弟你贵姓?”
“姓廉。”
吴琪坤的身体,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的脸色也有些激动了!他又急切的问:“外面墙上的‘金刀暗记’可是你刻上的?”
雪儿见问,不由心里一凛,暗忖:“他如何知道?”
他突然想起花树间的那条人影:“莫非是他?”
一个可怕的意念在雪儿的脑际闪过,心说:“他在暗中盯我,为什么?莫非他是昨夜那些恶人的同党?”
雪儿心念及此,立即凝气行功,力贯双掌,蓄势待发,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盯在吴琪坤的虬髯黑脸上,似是要看穿他的心。
吴琪坤见雪儿久久不答,而且两眼突然精光电射,眉间带煞,心里不由一惊,暗忖:
“这小娃儿,怎的恁小年纪,便有如此纯厚的内功修为?”
赛李达——这个粗中有细的汉子,在思忖间,已猜透了雪儿的心意。
他先松弛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才和声问:“小兄弟,请不必多疑,我只问你‘金刀暗记’可是你刻的?”
“是又怎样?”
“如果是的话,我想向你问一位我心里念念不忘的人。”
“谁?”
“金刀大侠。”
“金刀大侠?”
“怎么,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雪儿的头,摇的像个波浪鼓。
赛李达吴琪坤的脸上,也显示出一种颇为不解的神情。
俄倾,他又似有所悟的继续问:“小兄弟,这个暗记是谁教你的?”
“是我父亲。”
“那柄‘白金匕首’是谁送你的?”
“也是我父亲!”
这时吴琪坤的身体已渐渐由椅上站起来,脸色激动,声调颤抖:“令尊大人的台甫是……”
雪儿见吴琪坤激动的情绪,渐渐上升的身体,已然起了疑心,今又见他问起父亲的名字,更认为所料不差,不由怒火中烧,猛地由椅上立起来,同时大声怒喝道:“廉守义!”
“咚”的一声,雪儿眼前的半截黑塔不见了——
吴琪坤已笔直的跪在雪儿的面前,同时颤声道:“果是我救命恩人的公子到了,廉小侠请受在下吴琪坤一拜。”
雪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不知该如何应付?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本能的拉着吴琪坤粗而结实的右臂,不让他拜下去,并焦急的说:“请快快起来,我真让你把我闹糊涂了。”
吴琪坤立起身来,垂着头,恭谨的说:“金刀大侠廉老前辈,待我有救命之恩,久图思报,苦无机会。”说着一叹:“今日小侠前来,反而使我险些铸成大错,造成万死莫赎之罪!”
雪儿听了,更是不解,心说:“真怪,为什么我来了反而让他险些造成万死莫赎之罪呢?他说的金刀大侠,真是我父亲吗?”
心念间,不由又注视了眼前的这位大朋友一眼。
却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激动,额角上豆大的汗珠,正簌簌的滚下来!
其实雪儿怎会知道,他这位相貌凶猛,心地善良的大朋友,正想到中午对他两次举掌,几乎劈下的一幕呢?!试问,他的心里,怎不惶恐?怎不惊悸?
雪儿看了,不由关切的说:“你有什么事,请坐下来说吧!”说罢,不由又迷惑的问:
“你说我父亲是金刀大侠吗?”
“是的,金刀大侠正是令尊大人。”
吴琪坤说着,缓缓坐在椅上,抬头望着雪儿,继续道:“廉小侠……”
“不,我不喜欢你这样称呼我?”
“那么,我还是称呼你小兄弟吧!”
“我也愿意喊你吴大哥。”
“那我太高兴了!”
吴琪坤裂着大嘴笑了,那笑,充分显示出他的内心,有着无比的兴奋,快慰!
他举起蒲扇般的右手,轻轻的去拭他额角上的汗珠,并愉快的笑着说:“小兄弟,廉老前辈这些年来可好?”
雪儿见问起父亲,不由悲从心起,“哇”的一声,伏在桌上哭了——呆了,吴琪坤被雪儿的哭给惊呆了!
他拭汗的大手,也因此停在空中——一个不祥的预兆,像电一样的闪过了他的心头,他渐渐上升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他急切的问:“小兄弟,廉老前辈,他……他……他到底怎样了?”
雪儿这时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他……他老人家……昨夜……已经遇害了!”
久久,“拍”的一声,吴琪坤的那只停在空中的大手,猛的击在桌上。
那座五支烛光的烛台,被震得高高的跳起数寸——烛光不断的摇曳,室内显示着黯淡,充满了忧愁……
雪儿伏在桌上的头,也被震起老高——他被吴琪坤这突来的举措楞住了。
他看到了一付可怕的凶像,这是他从没见过的……
赛李逵吴琪坤的黑脸铁青,大嘴紧闭,盘曲的虬髯,这时已根根竖立,那铜铃般的眼睛,怒视着桌上摇曳的烛光,又像怒视着自己……
雪儿他怕,心里也急,他轻轻的低喊道:“吴大哥,吴大哥……”
吴琪坤仍是怒目而视,毫无反应雪儿壮着胆子,缓缓走了过去,伸手一试他的鼻息,他不由的失声惊呼了:“啊!他已晕了过去!”
雪儿的心,剧烈的跳着,慌极,也乱极……
他不知道去捏他的“人中”,也不知道去拍他的“命门穴”,他所知道的,只是紧握着两个拳头,在他阔而厚的背上,像打鼓一样的一阵乱捶。
一声沉重的叹息,吴琪坤苏醒了——
泪,像泉涌一样,在这个从没有流过泪的铁汉眼睛里,流了下来!
他喃喃的自语,像是对着雪儿,又像是对着自己:“廉老前辈一生,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从没作过伤天害理之事,不想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
雪儿伏在他的背上,又哭了!
吴琪坤伸出他宽大的手掌,反手轻拍着雪儿的肩头说:“小兄弟,不要哭,人死不能复生,徒悲于事无补,我们应为廉老前辈报仇!”
雪儿仍伏在他的背上,没有动,也没有停止哭泣,仅轻微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没话可说,他又能说什么——除了报仇。
吴琪坤的铁掌,重重的在桌上一击,同时悲愤的说:“如果我知道谁是掌毙廉老前辈的人,我必用我的大斧,把他剁成肉酱,方消我心头之恨!”
一个店伙走了进来,他看到伏在他主人背上的雪儿,双肩不住的抽动着,不觉楞了。
他忘了前来的目的,也忘了要说的话。
但他笑了,那笑,蕴藏着胜利的笑,报复的笑,不是吗?他心里正在说:“哼!小叫花,你也不是我家大爷的敌手,你上午打我们伙伴的神气那儿去了?孬种,打不过哭什么?”
吴琪坤这时正在气头上,一见这店伙进来,呆头呆脑,又楞又笑,不由心里有气,立即怒声问:“你来作什么?”
“大爷,我……我来看这个小叫……”
“拍”的一声,吴琪坤的大手再度拍在桌子上:“小什么?今后要喊小侠!”
“是,是,大爷,小侠还没吃饭!”
“快去送一桌上好的酒菜来。”
“是,是!”
店伙连声应是,恭谨的退了出去——
那店伙的心像蒙上一层雾,他看了房里的情形,只觉得奇怪,但他不敢问,他所能问的只是他自己,他心里正在说:“怎么啦,大爷的火气今天好似特别大?”
“站住!”房里又响起了吴琪坤的响亮声音:“到账房里拿银子,给廉小侠买一套新衣来,要蓝色的。”
“是。”
那店伙高声应着是,怀着一颗莫明的心走了。
雪儿伏在吴琪坤的背上仍没有动,他也不愿意动,他觉得伏在吴大哥的背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
吴琪坤将雪儿拉至面前,用他宽大的衣袖,拭着雪儿满是泪痕的脸,并和声的说:“不要哭,坐下来,大哥还有话问你。”
雪儿又坐回到他原来的椅上。
吴琪坤问:“你说你是由前面山里来?”
霎儿没有回答,仅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那是九宫山?”
“不知道。”雪儿垂着头,声音很低微。
“那里的人很多?”
“不,只有父亲和我,还有一位常叔叔。”
提到常叔叔,雪儿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快不要哭!”吴琪坤安慰着,又继续问:“你的常叔叔呢?”
“他每隔两三个月,必来荒谷一次,教我一些武功,又走了。”
“你的武功是向你常叔叔学的吗?”
“不。”雪儿说着抬起头来又说:“自来到这座荒谷里,常叔叔才来教我。”
“以前呢?”
“是我父亲和我娘教的。”
“你都学了些什么武功?”
“我不知道,父亲和常叔叔都没对我讲过。”
吴琪坤的脸上,不觉有些茫然,但他终于笑了。
这时,两个店伙已将酒菜送来,摆在桌上。
吴琪坤一挥手,他们走了。
他拿起酒壶,先给雪儿斟满了一杯酒,说:“我想廉老前辈和你常叔叔,不愿告诉你他们的出身和你学的武功,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雪儿也在为此事沉思。
吴琪坤又问:“令尊大人是金刀大侠你真的不知?”
“是的,我确实不知。”
“那么你的常叔叔是谁,你也不知道了?”
雪儿又摇了摇头。吴琪坤见雪儿同他一样的一脸茫然之色,因此确信雪儿并没说谎。
“……”吴琪坤欲言又止。
他似是有很多话要说,但他没有说,他为什么不说?因为他在想,如何使这一席酒菜吃的愉快!
他不愿在饭前使雪儿想起了伤心的事,因此他说:“好,小兄弟,我们来喝酒吧!”
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雪儿不会喝酒,但他却想喝,因为他知道,酒是又香又甜的,不是吗?中午他已喝了一壶。
因此,他也举杯一饮而尽一股火辣辣的热流,直下小腹,他不由得眨了眨眼,摇了摇头,他惊呆了,怎么?这杯酒竟变得又辣?又苦?
吴琪坤看了,爽朗的笑了……
雪儿也跟着笑了……
买衣物的店伙,匆匆的走进来,当他获得主人的满意颔首后,放下衣物,又匆匆的走了!
吴琪坤与雪儿的谈话,更为投机,更为密切了!
他们谈,他们笑,他们一杯继一杯。
两人的对酌,就在这愉快的谈笑声里结束——
雪儿的头,晕眩,雪儿的心情,兴奋,雪儿满布泥污的小脸,红红的。
吴琪坤的头不晕,脸也不红,但他的心却在沉……沉……
他想起了他的救命恩人——金刀大侠廉守义,他想起了当年九宫山黑龙帮向他寻衅的一幕,他想起了如非金刀大侠相救,他必不能再在这个古福镇上开这家客栈。
因此他迫切的需要知道他恩人遇害的经过。
他抬起头来,他不愿直接询问雪儿,所以轻声问:“小兄弟,昨晚你是怎样脱过了这场凶劫?”
立时,室内愉快的气氛,又趋于黯然,寂静……
雪儿的脸色在变,嘴唇在抖,眼睛里闪着泪光!
雪儿没有说。
吴琪坤也没再问。
但他俩却怀着同一沉痛的心情。
室内越发显得沉静,静的可以听到两人跳动的心声!
只有桌上五支寸长的烛光,在轻微的不断摇动……
久久,那惨绝的景象,那血淋淋的恐怖一幕,终于在雪儿的口里描绘出来……
疯狂的雷雨……
凄厉的啸声……
绝望的怒吼……
火光中的大汉!
那面带刀疤的老者……
那倒在泥水中的尸体……
…………
哭了,两人都伏在桌上哭了,这哭,使铁石人听了也为之心伤!泪落!
吴琪坤缓缓的抬起头来,双目圆睁,钢牙咬的格格价响,他恨恨的说:“我要走遍天涯海角,去找那个面带刀疤的老鬼,用我的板斧,把他剁成肉酱,放在廉老前辈的墓前……。”
雪儿听了,突然立起身来,右拳猛的一击桌面,同时愤然道:“亲仇似海,岂能凭借他人之手,雪儿定要手刃仇人,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说罢,两眼神光闪闪,一脸悲愤之色,充满了杀气——
吴琪坤看了,心里不由一惊,暗道:“这位小兄弟,好重的煞气!”
又听雪儿说:“吴大哥的心意,我当永铭不忘,但希望你不要让雪儿成为一个不孝之人。”
吴琪坤听了,深为感动,也缓而有力的说:“好,有志气,不愧是……”
是字方自出口,蓦然一声冷笑,迳由窗外传来!
烛光闪处,面前已不见了吴琪坤的影子。
“啊!”雪儿失声惊呼了!
他确没想到,这位看来身材高大,行动似甚迟钝的吴大哥,竟有如此精湛的轻功!
雪儿略一定神,也闪身飞出房外。
他的速度尤为惊人,如果他的眼睛能够看到他自己,他同样的会为自己的奇快速度而发出惊呼。
这时院中,月华如洗,四周一片寂静。
远处,传来了两记沙哑的绑声,和隐约的叱喝声……
他听出那是吴大哥的声音。
他正待飞身上房,一声不屑的冷笑却破空传来!
雪儿闻声抬头,只见左侧房脊上,一条人影一闪而逝,看身形,正是方才花树间的那人。
倔强,任性,心中的怒火,使他顿忘利害。
肚里的酒精,使他勇气倍增。
正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
雪儿微“哼”一声,脚尖一点,业已飞身纵上房面。
上得房来,那人已远在二三十丈外,正向他招手——雪儿看了,不由生气,心说:“我到要看看你是何等人物,如果是那些恶人的同党,哼!不一掌将你击毙才怪!”
心念之间,一展身形,疾向那人扑去——
就在雪儿腾身上房的同时,另一条娇小身形,也由左房窗内闪电飞出,就在空中一个美妙的折身,已登上屋面,紧跟着雪儿身后追去。
在这皎洁的眉光下,房屋栉比的瓦面上,前后三条黑影,正风驰电掣般,向着镇外驰去。
雪儿一阵疾追,片刻已追出二三里地,与前面那人已相距不足十丈了!
那人不住的频频回头,显得无比的紧张,焦急,因为那人正是以轻功精绝出名的自负人物。
那人见雪儿愈追愈近,脚下也正逐渐加——
雪儿又追过一座小丘,呈现面前的是一片黑压压的广大松林。
前面那人,头也不回,迳向松林前奔去——
雪儿又是微哼一声,心说:“莫说你要逃入松林,就是飞上青天,我也要追你到灵霄殿里去!”
他忘了“遇林莫入”的江湖禁忌,因为他根本不懂这些。
看看那人就要进入松林,不料他突然在林前停住了!
就在那人停身的同时,远处松林的荫暗处,又有两条人影窜出,立时和那人站在一起。
雪儿见了又是微哼一声,心想:“人多又能唬住谁?难道小爷还怕了你们?”
心念之间,亦刹住身势,缓步来至近前。
他藉着月光,细看这三个劲装夜行人!
中间一个,双唇微张,前胸不住的微微起伏,似是在运气调息。
那颗鼠眼猴腮的头,正左右顾盼着他的同伴,似在对他们说:“这娃儿的脚下不弱!”
其余两人的脸上,同时掠过一丝惊异神色!
雪儿见这三人,并不是昨晚那些恶人的同伙,不觉有些失望,但见他们三人俱是一脸邪恶之气,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心想:“既然双方都不相识,这三人为何引我到这儿来?”
雪儿心里越想越气,不由沉声问:“你我之间,素不相识,你们为何叫我到此地,究竟要怎样?”
三人见问并不答话,却个个目露凶光,面现冷笑,缓步向他逼来!
雪儿见三人面现狰狞,一齐向他逼来,心头不觉一惊!
他有些慌,也有些乱,他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三个大汉。
他从没同人打过架,也不知如何打法?他这时不由的想起了母亲教的掌招,父亲教的刀法,常叔叔教的剑术与坐功!
这些,在他的脑海里像电光似的一闪而过——
虽然,他把学过的武功想到了,但他仍没有信心,对能否打过面前的这三个大人,也毫无把握,因为他不知道在那些玄奥的武功中,先用那一招才好!
他不由胆怯的大声喝问道:“怎么,你们想打架吗?”
问话间,已凝神提气,功贯双掌,蓄势以待——
他深深体会到,他是处于极端不利的地位。
他突然想到了“先下手为强”,他心里说:“对,我必须骤然下手,先毁掉他们一个……”
三个劲装大汉,走至距雪儿十步之处,立定步,六只贼眼,抖露着凶光,不说,不问,也不出手攻击……
被风徐次!
松枝轻舞!
如洗的月光下,立着四条长短不等的人影。
在这四条人影间,却充满了杀机——
终于,中间那人,面含不屑的说了:“小叫化,快报出你的名字来历来……”
雪儿一听,又有人叫他“小叫化”不觉顿时大怒,不等那人说完,怒声大喝道:“住嘴!谁是小叫化?”
他这一声怒喝,虽不如平地春雷,但也在这寂静的夜空里飘荡甚久。
三个大汉被雪儿这一喝,也不由震得一呆!
中间那人,急定心神,瞪着两只老鼠眼,怨毐的的注视着雪儿,久久,才嘿嘿一笑,道:“好小子,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哇!”
“哼!如果胆小就不来了。”
“既然如此,你是专为大爷们送货来了,哈……哈……”
其余两人,也随着傲然的敞声大笑起来。
雪儿见三人那付轻狂的样子,不由气得混身颤抖,恨不得一掌将三人劈死,才能消恨!
中间那人突然敛笑,伸出手来,大声道:“拿来!”
雪儿也怒声喝问道:“拿什么?”
“那柄匕首。”
雪儿听得心头一凛,不由惊的退后半步,心说:“他们怎知道?”
那人误认雪儿已露怯意,遂向前欺进两步,嘿嘿一笑道:“大爷们等你已有两个多时辰了,如再不把那黑家伙引出来,恐怕你们又哭又笑的谈到天亮也谈不完。”
雪儿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孩子,经那人这样一说,那有不明白的道理?知道自己在店外的一切,已被他们暗中看见……
“小子,赶快拿出来献给大爷,否则,嘿哼!”
左边那个黄面无须的汉子也向前一步,斜视着雪儿说。
雪儿这时已气的眼冒火花,也猛地向前欺进三步,厉声问:“凭什么?”
三人见了又是同时一愣,心说:“无论这小孩的武功如何,就这份胆堡,这份定力,就令人心折了,照他的轻功判断,手下也定不弱!”
但这三人久历江湖,也算稍有名气的人物,当然不会被面前的这个满脸泥污的孩子吓住。
这时中间那人,伸出两手摇了两摇,不屑的说:“嘿嘿,就凭这个。”
“好!那你就不妨试试。”
雪儿说着一停,继续哼声道:“你们不要以为人多,小爷就怕了你们!”
“哈哈!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大爷只要一只手就够了。”
雪儿也不屑的骂了一声“吹牛。”
“好,既然不信,你就试试!”
试字方自出口,上身微幌,左掌疾出,业已抓向雪儿的前胸。
雪儿见那人猝然出手,奇快无比,不觉惊呆了,竟使他忘了躲,也忘了避!
那人见雪儿脚下不丁不八,仍停立不动。不由冷哼一声,立即将招式用实,猛向雪儿的前胸抓去。
看看就要抓及雪儿前胸的一刹那,一招常叔叔教的掌法,闪电般掠过雪儿的脑海——
像电光石火般,雪儿已移右恻,甩左手,斜封那人来势,右手呼的一掌劈出——
那人实未料到雪儿避招出手,如此奇快,心下大骇,待想撒招已来不及了。
“蓬”的一声,那人的左肩已被雪儿这闪电般的一掌击个正着。
蹬蹬蹬,那人竟被这一掌震的连退五个大步——
那人楞了,其余两人楞了,雪儿也楞了!
惊骇!三个大汉惊骇的是,面前这小孩的功力竟有如此之高。
雪儿惊骇的是,常叔叔的这招掌法,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三个大汉怒了,瞪着六只凶光闪射的眼睛,一步一步的齐向雪儿逼来!
雪儿笑了,胆也壮了,他蓄满功力的双掌,不,那不像掌,那是一种花形的手;两手的食指小指左右分飞,姆指、中指、无名指,则三指捏在一起。
他这两双奇特的手,正渐渐的提上来……
其中一人蓦然惊呼道:“啊!飞花掌!”
其他两人的眼睛,立时震惊的注视着雪儿的两手!
他们的脸肉抽动着,露出了惊悸神色!
他们的身体,正缓慢无力的向后退走——
他们不是怕面前的这个小孩,而是怕那两只花形的手——那独步武林的“飞花掌”。
三个大汉突然转身,疾向林内扑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林内。
雪儿的脸不笑了,在他脸上代替的是惊异,茫然!
那花形的双手,仍举在他的胸前。
四野一片寂静。一声消脆的笑声,却破空传来,在这沉寂的夜空里,久久不散。
雪儿被这笑声惊醒了,脸上也为这笑声掠过一丝骇意!
他抬起头来,缓慢的转着身躯,两眼不住的四下搜索。
“孩子,他们已经跑远了,快回店去吧!当心着了凉!”
“啊!”雪儿的心剧烈的跳了一下,他的心几乎由胸腔里跳出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对他是那么熟悉,那是他自襁褓中便常听到的声音,那亲切、慈祥、温暖的声音!
这声音,他已有六七年没有听到了,这是他六七年来梦寐渴求听到的声音,是他时时刻刻念念不忘的声音!
一个端庄慈祥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
“娘!”
一声凄凉悲喜的惊呼,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那是雪儿的呼声!
“娘,您在那儿?”
沉寂!无声!
但那清脆亲切的声音却又在四野响起:“你这孩子在胡说些什么?快回店去吧!”
这声音充满了关怀,也充满了羞涩!
这声音似在后面的小丘上,又似在前面的松林里,又似在身边,似在遥远的地方——这是一种内功至高修为的功夫“空谷传音”,较“千里传音”尤为难习。
雪儿的眼睛糢糊了,他的心,也破碎了!
他在喃喃的问着自己:“这是娘的声音吗?是的,这应该是娘的声音,我没有听错,我怎会听错呢?……”
雪儿哭了,他跪在地上,两眼望着四野哭了!
“娘!您真的不要雪儿了吗?”
这呼号令人感动!这哭声令人心酸!
许久,终于一声深长的暵息由空际传来:“孩子,回去吧!我会照顾你的!”
雪儿突然立起身来,两眼射着惊喜的光芒,不断向着四野闪灿的寻找——
他的嘴闭得紧紧的,两臂微微分张,做出欲扑之势!
他向那儿扑呢?前面的松林?还是后面的小丘?
“孩子,你很令我失望,如果你再不回店,我将永远不喜欢你了!”
雪儿的头垂下了,垂的很低,他在沉思,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突然,他猛的抬起头来,挺直腰,双肩微幌,直向来路奔去。
奔,疾奔!飞,狂飞!
一个人影,正由镇内疾射而来——
眨眼间,已来至面前不足十丈之处。
雪儿,似乎并未发觉,他仍是一味的向前狂奔——
他耳边响起的不是飞行所带起的风声,而是那清脆亲切的声音,他脑海里浮现的不走方才遇到的三个莽汉,而是一个端庄慈祥的影子……
“前面来的是小兄弟吗?”
这声音充满了焦急、惊喜。
沉思狂奔中的雪儿,被这熟悉的呼声惊醒了!
“啊!吴大哥!”
雪儿一见吴琪坤,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慈母一样,脚下一点,疾向吴琪坤的怀里扑去。
吴琪坤一见,顿时大吃大惊,不由惊呼道:“小兄弟慢点!”
说着忙顿身形,就势双脚后蹬,藉着雪儿冲来之势,暴退两女,顺势将廉慕雪揽在怀里。
吴琪坤立稳了脚步,原想斥责廉慕雪几句,但他终于忍住了。
因为这时怀里的廉慕雪,双肩正不断的抽动着——
虽然他为了找廉慕雪,已急的满身大汗,两眼冒火,一肚子的怒气,但现在一切都随着廉慕雪的归来,而消失了!
吴琪坤抚着廉慕雪的肩头,关切的问:“有人欺负了你吗?”
廉慕雪在他怀里,仅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我们回去吧!”说着,轻轻将廉慕雪推开,牵着他的手,向镇上去。
走不一会儿已来至店外,这时已是午夜三更了。
为了避免惊扰别人,两人飞身越墙入店,迳自走进室内。
桌上的五支油烛,仍放着五股寸长的光茫。
吴琪坤进得房后,没说一句话,也没再问廉慕雪什么,因为他看到廉慕雪的脸上已流露着倦容!
他等着廉慕雪洗澡,照应着他更换新衣,直到他倒进被里,方才离去。
因为雪儿在他的心目中,仍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大孩子……
※※※※
艳丽的朝阳,又缓缓的绽开在地平线上,柔和的阳光,斜斜地照进一座小镇上的客栈里,照射在伫立院中花间的一个孩子身上……
他身上穿着一袭新蓝衫,正随着清凉的晨风飘拂,——那正是廉慕雪,他昨夜换上了新装,又恢复了他粉妆玉琢的面庞。
他低头注视着花朵上的朝露,仰头凝视着碧蓝如洗的晨空;他有时在花树间缓缓徘徊,他有时又伫立低头沉思。
此刻,他的耳鼓里,仍在不断的响起昨夜那亲切慈祥的声音,六七年来从无一刻忘记的声音!
“是的,那是母亲的声音,我没有听错,她为什么不愿见我呢?如果不是母亲,她为什么说要照顾我呢?”
他的脑海里,充满了许多难以解答的问题。愈想,愈多……
“小兄弟早。”
这声早,立时把他的心神从沉思中拖回来,当他抬头的时候,吴琪坤高大魁梧的身躯,已站在他的面前了。
廉慕雪也忙道:“吴大哥早。”
“昨晚睡的好吗?”
“很好!”
“那么我们到房里谈。”
他俩亲热的并肩走进房内。
他们仍旧坐在他们坐过的椅子上,没有客套也没有谦让,一切是自然的,就像多年的好友。
吴琪坤对他的这位小兄弟——廉慕雪,注视有顷,才赞叹的说:“小兄弟,我确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精湛的轻身功夫!”
廉慕雪欲言又止,该怎么说呢?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轻身功夫,他心里正暗忖着;“轻身功夫就是指飞吗?”
吴琪坤似未注意到廉慕雪脸上的神情,他仍自语似的说:“那速度是惊人的!”
廉慕雪终于疑惑的问了:“吴大哥,你是在说我吗?”
吴琪坤听得不由一楞,继而敞声的哈哈笑了,笑的是那么爽朗,道:“不是说你,难道还说我这个笨瓜吗?”
廉慕雪听了,也跟着笑了!
吴琪坤又敛笑问:“噢,昨晚你为何跑到镇外,有什么事发生吗?”
廉慕雪见问,脸上的笑立时消失了,昨晚的一切,又沥沥如绘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当他想到那亲切的声音时,他的眼湿润了,他已无法控制他的情绪而不去想他亲爱的母亲。
愉快的笑容,在吴琪坤的脸上也消失了,他不知道小兄弟昨夜遇到了什么?他更不知道,什么事使他心灵如此忧伤?因而关切的问:“你昨夜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廉慕雪的头,更低了,泪珠,滴在他的新衣上,又从新衣上滚到地上。
“小兄弟,愁苦是于事无补的,你先说一说昨夜的经过!”
廉慕雪没有说。
吴琪坤也没再问。
室内,由愉快的欢笑声,骤然变的寂静无声了!
久久,廉慕雪才抬起满布泪痕的脸,忧伤的问:“吴大哥,这个镇上可有一个本领很大的女人?她说话的腔调,酷像我的母亲?”
廉慕雪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使他这位熟知江湖事的吴大哥,也有点茫然不知回答了。
但吴琪坤却知道,金刀大侠的夫人,湘江女侠——廉慕雪的母亲,在六七年前突然失踪了,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痛苦中,又给廉慕雪带来了失望,他已看出他的吴大哥也不能说出他要知道的那个女人是谁,但又问了一句:“这个镇上,没有本领很大的女人吗?”
吴琪坤望着雪儿,轻轻的摇了摇头,继而却说:“你能否先将昨夜的经过说出来,你这突来的问题,确使我无从回答。”
昨夜——那狰狞的大汉!
寂静的四野……
那一切的一切,又从廉慕雪的口里绘述出来……
当他说到那亲切的声音时,他的眼里又含满了泪水,他一再强调着那个与他母亲腔调相同的女人,那个同他谈话而未见面的女人。
当时大汉们的惊呼,为什么惊呼,他根本没去注意,因为他那时,正全神贯注的去思索着他曾学过的掌法以及他将如何打败三个大汉。至于大汉们的突然逃走,在他认为那是三个疯子,不然他们为什么一言不发便慌慌张张的逃走了。
最后,廉慕雪黯然的说:“那声音是来自四野,使我不知道扑向那个方向!”
吴琪坤的两眼,凝望着门外的天空,他在想,那个女人是谁?
久久,他才缓缓的颔首道:“据你说,瞩目当今武林,除三奇二圣中的人物外,有此类同‘千里传音’高深武功的人,实在不多。”
“什么是三奇二圣?”
这个奇特的名词,又惹起了廉慕雪的好奇心,就像他第一次听到赛李逵吴大哥的名字一样,觉得新奇,有趣。
“这些武林早已成名的人物,你都不知?”
“不知道!”
吴琪坤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武林三奇是南鞭,北剑,红绫女;二圣是黄山神尼,终南圣僧。现在人们很少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这些人物各有一身超凡入化的武功,尤其黄山神尼与终南圣僧,年龄多已超过百岁,这两人已界半人半仙境地……”
廉慕雪对这些人的惊人武功,并不甚感兴趣,他唯一希望知道的,谁是那个与他母亲声音相同的女人,因此未等吴琪坤讲完,便又急急的问:“吴大哥,据你的猜测,会不会是黄山神尼与红绫女侠两位老前辈呢?”
“忍无此可能吧!据传说三奇二圣中的人物,早已息隐山野,黄山神尼已有数十年未现侠踪,红绫女侠也有七八年未历中原了。”
廉慕雪对红绫女侠,似乎特别注意,他不自觉的关切问:“她为什么不愿来中原呢?”
“唔!这关系着北剑与她之间的一段儿女私情!”
“什么儿女私情!”
廉慕雪又好奇的问了,他的天性使他有浓厚的好奇心,凡是不懂的,奇特的,有趣的事,他都希望知道。
吴琪坤见问,不由得意的笑了,他笑廉慕雪问的天真,问的憨直,他裂着大嘴,眯着眼睛,慢条斯理的说:“小兄弟,现在你还年青,再过几年你自会懂得。”
说罢,又是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
廉慕雪的窘态,吴琪坤故意视如不觉,但他的脸仍挂满了笑容,他继续说:“黑道闻名丧胆的红绫女侠,被人们誉为武林第一美人,而此剑更是年青,英俊,潇洒,两人俱有一身惊人的武功,人们都说他俩是天设的一对,地配的一双,红绫女侠深爱着北剑,而北剑偏偏奉师命与他的师妹塞上龙女定有姻缘。”
廉慕雪全神贯汪的听着,两只有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大哥的嘴,他希望那张阔而大的嘴里,能给他讲出更多,更动人的故事。
他对这个人人皆晓,唯他不知的武林故事,已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暂时忘了愤怒,忘了那亲切声音的女人,他喜欢听这个故事,因为他还是一个孩子,孩子们是喜欢听故事的。
吴琪坤看了高兴极了,他继续滔滔不绝的说:“后来塞上龙女在松花江遇难,红绫女侠向北剑坦然示爱,而北剑竟然未允,据说北剑仍怕违师命而负师妹,红棱女侠伤心欲绝,一气之下,远走边陲,至今七八年来,从未再入中原,后来北剑深悔无情的拒绝了红绫女侠的爱,可是他再想找她时,她已不知芳踪何处了!……”
吴琪坤侃侃的谈!
廉慕雪则聚精会神的听!
倏然,一线白光,迳由门外电射而入——
雪儿两人蓦然惊起,各向左右疾退数尺。
“喳”的一声,那东西竟像一柄利刃,深入桌木数分!
“啊!”是雪儿的惊呼:“一张白纸!”
果然是一张窄长的白纸条,正在桌缘上轻轻的颤动着。
“待我出去看看!”廉慕雪说着就要纵身飞出。
“慢着!”吴琪坤说着,已用手拦住了廉慕雪即将纵起的身势:“不要追,人早已走远了!”
他又指着那张纸条说:“让我们先看看这上面写些什么?”
廉慕雪这才注意到,那张纸条上还写着一行娟秀小字,低头一看,上面竟写着:“安静些,你的常叔叔就要来了!”
惊,喜,兴奋,充满了雪儿的心!
这时他忘了刚才那有趣的故事,忘了这张突来的纸条,现在他唯一急切要知道的,是他常叔叔在那儿?他望着一面站在桌前的吴大哥,激动的说:“吴大哥,我要找常叔叔去!”
吴琪坤正在沉思这张纸条的来历和用蒠,这时乍听廉慕雪要去找他的常叔叔,不由一楞,立即望着他,急声问:“到那儿?”
“……”廉慕雪语塞了,是呀!到那儿去找呢?
沉默!寂静!两人又陷入了沉思中……
廉慕雪想的是常叔叔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来?
吴琪坤想的是那张深入桌木数分的纸条,与那上面娟秀的小字是谁写的?
片刻之后,吴琪坤才用手指着那张纸条说:“小兄弟,你看这张纸条,有何奇特之处?”
廉慕雪一心关注着常叔叔,这时才注意到纸条的异样,不由惊“咦”了一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吴大哥,说:“怪呀!这张菲薄的纸条,怎会深深的嵌入桌木里呢?”
吴琪坤点点头,严肃的说:“小兄弟,这是以至深两家真力,用‘摘叶伤人’的手法打出的,不要说是桌木,就是石头也可以射入。”
廉慕雪听的非常惊奇,两眼不住的看着那张窄长的纸条。
吴琪坤见雪儿不语,继续说:“我们这个小镇上已来了一位武林前辈异人了!”
“是谁?”
吴琪坤摇摇头说:“依纸条上面的娟秀字迹说,显然是出自妇女之手,如果我判断的不错,这人可能就是昨夜同你谈话的那位前辈,她必定也认识你的常叔叔!”
廉慕雪听后,他的心乱极了,他希望立即看到同他谈话而未见面的那个女人,但他也更迫切的希望见到他那位常叔叔,他必须立即去找他们。
心意操纵着他向室外走去。
吴琪坤一见,急忙关切的问:“那里去?”
“去找常叔叔!”
吴琪坤无言的望着雪儿——
他与慕慕雪相处仅一日,但他已深刻的了解了廉慕雪的个性,倔强,任性,好奇……
“哧”他顺手在桌缘上撕下那张纸条,指着上面的字,幽默的念着:“安心些,你的常叔叔就要来了。”
雪儿看到吴大哥的样子笑了,但他仍倔强的说:“不管,我还是要出去看看!”
吴琪坤见廉慕雪一定要出去,便看了一眼院中的阳光道:“现在已是正午了,吃了饭再走吧!”
说着稍停:“中饭我不陪你了,我也该到前店去照顾一下。”
说着,他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在心烦意乱的心情下,廉慕雪吃完了午饭,他已不愿再在房子里多待一刻,整理了一下蓝衫,摸了一下怀中的白金匕首,急步走出室外。
昨天送饭买衣的店伙,正在店门口招来客人,一见廉慕雪出来,立即向前躬身阿谀道:
“小侠!上街吗?关帝庙最热闹哟!”
廉慕雪不是逛街,他是要找他的常叔叔,但他想到热闹的地方人必定多,常叔叔可能会在那儿?
是以,他向那店伙笑了笑问:“关帝庙如何走法?”
店伙见问,急忙一指大街的左端说:“就在这条街的尽头,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廉慕雪听后,礼貌的向店伙道了声调,信步向前走去——
大街两侧,商店林立,茶肆比邻,人们来来往往的走着——
片刻工夫已来到关帝庙,这座庙宇建筑得非常雄伟,庙前是一个广场,人们接踵的挤来挤去,前后左右,杂乱的摆着各种摊贩,有说书的,算命的,耍猴戏的……
锣声!鼓声!叫卖声,嚷成一片……
“啊!热闹极了!”廉慕雪高兴的叫了。
就在这个时候,吴琪坤的店前,来了一个身穿薄绸儒衫的中年书生。虽然他的脸上挂着灰尘,两道剑眉间充满了愤郁,但仍掩不住他英挺潇洒的丰采。
他走近那店伙,不知问了些什么?然后也向大街的左端匆匆走去。
这时,关帝庙前的廉慕雪,东瞧西看,已是目不暇接了!
蓦然,他看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彷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裙,长得美极了!他看到她那两颗明如秋水的大眼睛正盯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红了,他不安的看向别处。
就在他转头的同一刹那,一阵嗤嗤的响声迳向他袭来——
廉慕雪毫没犹疑,伸手便将飞来的东西抄在手里,这次他没有想,只是心念间所产生的本能,因为三年前,他已能在飞行中,两手接住父亲和常叔叔两人四手所打来的东西。
他觉得那东西的劲道很强,小手都觉得有些麻痛了,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粒小孩爱吃的糖豆。
廉慕雪转脸望去,那女孩白皙红润的小脸上,正流露着一丝惊愕,眨着两颗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突然又羞涩的笑了!
也就在这时,那女孩的身边突然多了三个劲装大汉。
雪儿一看,正是昨夜那三个坏蛋。
他忽然想起了他们无端向他强索白金匕首的事,心里不由得气往上撞。
他看了看手中的那粒糖豆,也随意顺手屈指一弹,一阵疾劲的破风声,迳向其中穿紫衣的大汉脸上飞去——
那速度快极了,快的就像一道白线。
“哎哟!”那紫衣大汉叫了。
还真准,不偏不斜,正打在那个塌鼻头上!
那紫衣大汉神色一惊,本能的摸了一下塌鼻头,一看满手是血,不由怒声大骂道:“是那个鼠辈,暗算你家二爷?”
骂完,两只贼眼,凶光闪闪的四下望着——
其余穿灰衣和黄衣的两个汉子,四只凶眼,也正狠狠的向人群中寻找——
一阵悠长像银铃般的笑声,出自那绿衣女孩的口里。她笑的上身前曲,小蛮靴跺的直响,两只美丽大眼睛,直盯着雪儿。
那紫衣汉子看了不由有气的问:“云姑娘!是你吗?”
她没理他,她仍望着廉慕雪笑——
三个大汉发现了,他们的云姑娘,正望着一个身穿蓝衫的俊美少年在笑。
那少年两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正不屑的看着他们!
他们不认识廉慕雪,虽然他们昨夜曾见过廉慕雪,叫为那时的廉慕雪是一个衣衫破旧,满面泥污,形同乞儿的小孩。
那紫衣大汉看了,猛的一声怒吼,向着廉慕雪怒骂道:“好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纵身而起,一式“饿虎扑羊”五指箕张,立时扑向雪儿。
蓦然绿影一闪,那绿衣女孩已挡在雪儿身前,一式“白猿摘果”急擒那紫衣大汉的右手“腕脉穴”。
那紫衣大汉大吃一惊,急忙撤手收招,立停身形,同时急声问:“云姑娘你……”
那绿衣女孩,紧绷着小脸,瞪着一双晶莹大眼睛,不等那紫衣大汉讲完,便大声道:
“你不要冤枉他!”
那大汉楞了!虽然他们的脸色很难看,尽管他们心里不服气,但他们却不敢多说一句。
廉慕雪,这个倔强任性的大孩子,他非但不感激那女孩的解围,反觉得她这样作,有损他男孩子的自尊。
他用不屑的眼光看了那绿衣女孩一眼,并以微含怒意的口吻说:“要你多管!”
说罢,竟转身走了。
“野小子站住!”
廉慕雪转身没走两步,便听到那紫衣大汉破锣似的大喝道。
他停身回头,只见那紫衣大汉,正满面怒容气冲冲的向他走来!
廉慕雪毫无惧色的立在那儿。
可是,当他看到那女孩的眼里含满了泪水时,他有些后悔了,他知道他不该使她那样难堪!
周圈看热闹的人,像潮水般的涌过来——
他们都替廉慕雪捏了一把冷汗,因为他们都知道,面前的三个大汉,正是九宫山黑龙帮的巡山三鬼。
那紫衣汉子,正是三恶中性情最暴戾的霹雳鬼老二。
这时穿灰衣的追风鬼老大与穿黄衣的机伶鬼老三,皆傲然的站在一边。
二鬼,这个性情暴燥的家伙,走到廉慕雪面前,一看廉慕雪那穜气定神闲,目中无人的样子,恨不得一掌将他劈死,才能出尽心中的闷气!
但他看到周围那么多的观众,又觉的那样做太不够英雄!
可是他的塌鼻头,仍然在痛,血仍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因此他的恶念又生了。
他两只暴眼怒视着廉慕雪,蓄满功力的右掌,渐渐提起来——
廉慕雪仍昂然站在那儿,似乎根本没把眼前这个凶煞神似的大汉放在眼里。
这时,那绿衣女孩的心慌极了,也乱极了!她耽心二鬼会真的对他下手,虽然她有点气他,但她却更喜欢他。
“回来!”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喝止了!
二鬼没有回去,他仅不服的望着那止在怒目直视着他的女孩,但他也看到了大鬼,正在点头向他示意回去,他又猛的转过头去,指着廉慕雪的脸,咬牙切齿的恨声说:“今天算你运气,饶你一死,否则,哼!二爷只要手指一动,就要了你的小命!”
说罢,恨恨的转身走了!
廉慕雪何曾受过人家如此呵斥,不觉勃然大怒,顿忘利害,也大喝一声:“回来!”
廉慕雪这声突然大喝,竟将转身走去的二鬼惊的一呆,二鬼倏然转过身来,面目狰狞,眉间带煞,又缓缓的向着廉慕雪走回来!
大鬼三鬼脸上的傲气,随着廉慕雪的大喝而消失了,换来的是一脸的惊骇,他们确没想到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孩,竟有如此充沛的内力!
那绿衣女孩噙着泪笑了,笑,使她久久未流出来的泪珠,滚了下来!
现在她耽心的不是廉慕雪,而是那穿紫衣的二鬼了!她相信二鬼不是廉慕雪的对手,二鬼会吃亏的,她应不应该帮助二鬼呢?
周围的观众,也俱都为廉慕雪的大喝惊的寂静下来,他们的耳鼓被震的嗡嗡作响,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廉慕雪与二鬼身上,他们一致暗赞这个胆气过人的少年,但他们也耽心他的安全!
二鬼想是气极了,他走至距廉慕雪五步处,竟一言不发,突出右掌,一记“力劈华山”
猛劈廉慕雪的“天灵”,其势凶,狠,疾!
周围的观众,多数被二鬼这突然的动作赫得惊呼了!
廉慕雪似乎对打架有了信心,他已没有昨夜那种不知所措的心情,他仍气定神闲的站在那儿。
那绿衣女孩忍不住叫出声来!因为她太关心廉慕雪了,虽然她知道廉慕雪不是一个平庸的少年!
果然,廉慕雪待二鬼右掌即将劈到的时候,倏然移右脚,甩左手,斜封二鬼来势,右手呼的一掌劈出——
他这一掌,是运足十成功力,击向二鬼的左肩。
这一招,仍是他昨夜用过的一招,也是常叔叔的八招掌法中的第一招,但今天此昨夜施展的更疾,更快,更威猛!
是的,这一招的确快极了!如闪电,如迅雷,使人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觉他的身影一闪——
蓬的一声,二鬼庞大的身躯竟像断线的风筝,被击出一丈以外。
接连两声惊喝,大鬼三鬼同时飞身抢救,但已来不及了,因为这变化太快,也太突然了!
就在大鬼三鬼飞身抢救的同时,二鬼百多斤的身体,已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想爬起来,但他不能,因为他的眼前闪着金星,周围的人、物,都在转动,血,从他的大嘴里“哇”的一声喷出来,终于晕了过去。
大鬼和二鬼俱都呆了,他们被雪儿这种惊人的掌力惊呆了!
雪儿也呆了,他茫然吃惊的望着倒地不起鲜血狂吐的二鬼,他闹不清是怎样把二鬼一掌,飞的?
他脑海中灵智一闪,突然想起了一年前常叔叔教完他这八招掌法时说的话:“雪儿,你学会了这八招掌法,目前武林一般高手,要想胜你已非易事了,须知这八招掌法,反复应用,循环不息,虚实奇诡,变化无穷,你今后更要自行参悟其妙,必能随心所欲,制胜克敌……”
廉慕雪心里想着,又看了一眼倒在一丈以外的二鬼,但他仍不敢相信,那就是他猛力一击所造成的?!
那绿衣女孩也早已飞身纵到了二鬼身前,俯首一看,立即由怀里取出一个小绿瓶来,拔塞倒出一粒鲜红的药丸,顺手交给了三鬼,同时吩咐道:“给他服下去!”
三鬼双手接过药丸,同时恭声应了个是,立即蹲身将药丸放进二鬼的口里。
绿衣女孩却转过身来,幽怨的蹙眉看了廉慕雪一眼,她的心像刀扎的一样,因为,她看了廉慕雪的重手伤人,误以为他是一个手辣心狠的人!
四周围观的人众,俱都为廉慕雪的神力而震惊,但他们也俱都为二鬼的重伤而暗自高兴开怀,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三个鬼太坏了!
大鬼和三鬼突然同时厉喝道:“野小子,今天大爷们和你拼了,纳命来吧!”
厉喝声中,两鬼已飞身向廉慕雪扑去。
大鬼飞扑中,倏的撤出背后的刀,一式“风卷残云”,银光闪闪,卷起漫天梨花,迳向廉慕雪的上身斩去。
三鬼撤出了精钢剑,寒芒四射,光华耀眼,闪电般刺向了廉慕雪的后心!
也就在两鬼飞身而前,兵器出招之际,观众中突然有人大喝道:“鼠辈找死!”
大喝声中,两道刚猛无俦狂飙,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向飞扑中的大鬼和三鬼击去!
蹬蹬蹬,二鬼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比潜力,击的连连倒退数步,才拿桩站稳。
惊骇下,两人赶紧试行运气,幸好尚未受伤!
二鬼再抬头时,廉慕雪已被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挟在胁下,飞越众人而去。
周围的观众,也为这突来的骇人变化,纷纷发出了惊呼!
那绿衣女孩,突见雪儿被人挟走,不由急的娇喝一声,首先追了出去——
大鬼稍一定神,即向三鬼指了一下地上的二鬼,也紧跟在女孩身后追去。
那中年书生的身法快极了,眨眼之间已出了小镇——
女孩,大鬼,也尽量将轻功展开,他们已顾不了惊世骇俗,他们只知道拼命的追!追!
绿衣女孩拼命的追,是怕失掉了廉慕雪,因为她喜欢他,她希望在她孤寂单调的生活中,有个年龄同她相彷而会武功的玩伴儿!
大鬼拼命的追,是怕失掉绿衣女孩,因为那女孩,正是他们帮主的小师妹,武林魔头“琼江钩叟”的最小徒儿。
片刻,已追出了五六里地——
那女孩越追,距那中年书生越远了。大鬼在那女孩的身后,也愈追愈落后!
又追过两座土丘,前面已是一片树林。
那中年书生,挟着廉慕雪,恰似一只大鹏鸟,飞身进入林内。
绿衣女孩一见,心里更急了!她恨不得背上能生出两支翅膀,她猛提一口真气,紧跟着几个起落,也飞身进入了林内——
她失望极了,林内那里还有那人和廉慕雪的影子?她又在林内找了一阵,仍无任何发现。
她美丽的面庞气得苍白,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气得要哭!
大鬼也由林外慌慌张张的找进来,一见绿衣女孩便焦急的问:“云姑娘,可曾追上?”
她没有回答,仅摇了摇头!她再也忍不住了,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的滚下来!
最后,她终于恨恨的说:“我们走!”
大鬼茫然了,他不知道她们的云姑娘受了什么委曲?为什么落泪?虽然不解,却不敢问。
两人走出树林,绿衣女孩仍不断的频频回头,她希望能出现奇迹,在她离去的刹那,雪儿会由林内奔出来。
两人愈走愈远,一大一小两条身影,渐渐消失在小丘的后面——廉慕雪,这个倔强,好胜的大孩子,当他被人突然挟走的时候,他的心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就在那人挟着他,腾空越过众人头上的时候,他明白了!是有人为他耽心而救他!
他很不喜欢人家多管闲事,他想挣扎,但他不能,因为那只挟着他的手臂竟像一只钢钩,紧紧的扣着他!
他只觉得两耳风声呼呼,强烈的阳光,射在他的脸上,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他的眼却无法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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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光线突然一暗,接着一阵凉风向他袭来,他听到了风吹树叶的响声,知道进了树林。
当他正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身体又上升了!
他即将张开的两眼,被强烈的阳光照射的已无法再张开,他仅看到一片绿海,树梢像飞一样的向后倒去。
“啊!这是在树悄上!”雪儿在心里惊呼着。
此刻,雪儿只觉得劲风袭面,两眼眩花,景物已看不太清楚了,听到的只是呼呼的风声,和衣袂飘风声,这时的速度,比刚才又不知快了多少倍!
廉慕雪本能的将两手,紧紧的握着那中年书生的右臂。
片刻之后,飞行的速度渐缓,渐渐下降,继而停止了,雪儿由那中年书生的胁下也被放了下来。
他的周身有些酸麻,他揉了一下眼睛,他要看看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廉慕雪的眼睛睁开了,但他“哇”的一声,竟扑进了那中年书生的怀里!
“啊!常叔叔……”廉慕雪再不能说什么了,他放声痛哭了!
那中年书生,正是雪儿的常叔叔。他的星目含泪,剑眉紧蹙,他颤抖的手,轻轻抚着雪儿——这个他好友金刀大侠唯一的骨肉。
他想到了好友的死,假使他不离开那荒谷,金刀大侠是不会死的!而“疤面尊者”也不会来,泪像泉涌般在他的脸上流下来!他痛心的说:“雪儿,不要哭,我已去过谷中,我看到你为你父亲筑的坟,孩子,真难为你了……”
这时他也泣不成声了。
廉慕雪,哭的更烈了!
他抚摸着雪儿的肩头说:“不要哭,坐下来将前天发生的事告诉我!”
说着,指着林荫下一块光滑的大青石,让雪儿坐下来。
廉慕雪停止了哭泣,但他仍不停的抽噎着!
常叔叔,用袖口不断的拭着雪儿脸上的泪痕。
雪儿仰脸让他拭着,并注视着他的脸,悲痛的喊着常叔叔,雪儿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常叔叔仍是无言的为雪儿拭着泪,因为他知道雪儿这时的心情,是最悲痛的时候,他要让雪儿哭个痛快!
片刻之后,廉慕雪在常叔叔的亲切抚慰下,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廉慕雪的常叔叔,又温和的催促道:“雪儿,将前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叔叔吧!”
廉慕雪点了点头,两眼注视着遥远的天际,泪,又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
前夜,暴风雨中发生的悲惨经过,又在廉慕雪的口里哭述了一遍!
廉慕雪最后说:“我在草丛里,亲眼看到父亲被一个面带刀疤的老人一掌击倒,父亲就再没有站起来……”
廉慕雪的常叔叔,呆呆的听着,他也仰面注视着遥远的天际,像是在回忆什么!
他两眼放射着冷电般的光芒,这两道光芒,随着廉慕雪口述的惨烈而逐摲增长,他愤怒极了!
他恨极而缓慢,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卑鄙无耻的‘疤面尊者’;我早料到是他……”
廉慕雪听到常叔叔说“疤面尊者”,猛的转过头来!
但他却为常叔叔眼内射出的光芒而吓得一呆!他不由惊呼道:“常叔叔,你……?”
常叔叔正在沉思,听到雪儿的惊呼,立即收敛愤怒的心神,那两道光芒,也随之不见了。
他望着雪儿关切的问:“什么事?”
“你的眼睛……”
“那不值得惊奇,再过些年,当你愤怒的时候,你的眼睛也会射出愤怒的光焰!”
“为什么?”
“将来我会告诉你。”
廉慕雪沉默了,这句话,在这六七年来,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现在他的脑海里,存着数不尽的问题,他在肚里闷了好久好久了!他知道问也得不到答案,但他仍然问了:“常叔叔,你说的‘疤面尊者’是谁?是那个面带刀疤的老人吗?”
常叔叔,仅点了点头。
廉慕雪是个倔强的孩子,他聪明,他有智慧,他要常叔叔说出他要知道的问题!
于是他继续说:“当时父亲倒下后,他们几人立即搜摸父亲的身上!”
“那就是他们前来的目的!”
“常叔叔,疤面尊者是何等人物?”
“将来我会告诉你。”
廉慕雪问了半天,仍没问出个结果,他有些气了,他有意提高声调,但也有些激动的说:“常叔叔,为什么有许多事,你不让我知道,为什么我问你的问题,你都不回答呢?”
这次廉慕雪的常叔叔注意了,他注视了廉慕雪一眼,但仍亲切的说:“孩子,别急,将来我会告诉你的!”
廉慕雪的确有点气了。他正要再问常叔叔,蓦地一阵清脆而悠长的冷笑来自四野的空际,接着传来不屑的声音说:“北剑常立忠,亏你还是三奇中的人物,竟然放心让一个毫无江湖阅历的孩子,在外面瞎闯。”
闯字的余音甫落,廉慕雪的身边立时响起一声凄然急呼:“婉华!”
华字的余音尚在空中荡漾,而雪儿的常叔叔已像一缕青烟般,飞身扑进了右方的林内—
—
艳阳当空,天上没有半点云。
廉慕雪,怔怔的呆坐在林荫下的大青石上,两眼直视着右方常叔叔扑进的树林。
他这时的心情乱极了,他兴奋,他狂喜,因为他的常叔叔就是武林三奇中的“北剑”。
这时,那熟悉的声音又响了:“常立忠,你不要来,我不会见你这个薄情人……”
那声音是沙哑的,是哀怨的,那声音不知含緼着多少辛酸!痛苦!
那声音不是来自四野,也不是来自空际,而是清晰的来自右方的林中。
这以后,四野又趋于寂静了!
只有雪儿一人,仍孤独的坐在那块青石上,滞呆的注视着林内——。
他呐呐的自语道:“既然常叔叔是武林三奇中的北剑,那么林中郱个叫婉华的女人又是谁呢?是塞上龙女?是红绫女侠?”
他脑海里为这个谜困扰着。
久久,常叔叔仍没有出来,他有些不耐了,他倏然由石上站起来,自言自语的说:“我真傻,我不是来找她和常叔叔的吗?为什么知道她在林中反而又呆坐在这儿不动呢?”
说着,他立即飞身扑向林前。
可时,来至林前他又有点犹豫了,他不敢进去,他怕常叔叔;但好奇心驱使着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悄悄的走了进去!
啊!他看见了,在数丈外的一棵大树下,常叔叔的身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她的头已完全埋进常叔叔的怀里。
那正是一对久别的恋人,在不期中相遇了!
廉慕雪不由得楞在那儿,他心想:她怎么还在这儿呢?她不是说,她不愿见这个薄情人吗?怎么却愿意偎在他的怀里呢?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停在那儿不敢前进了!
倏然白影一闪,那穿白衣的女子顿时不见了!
廉慕雪的心中一惊,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一个人眨眼间就不见了!他连忙揉了一下眼睛,他想仔细的看一下。
可是,当他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却是常叔叔两道冷电般的眼神。
廉慕雪不由打了个冷战,他知道常叔叔生气了!
他的眼前一花,常叔叔已站在面前了,他本能的退后一步,怯怯的喊了声:“常叔叔!”
北剑常立忠,立时脸现微笑,毫无怒意的笑声问:“雪儿,你进来作什么?”
廉慕雪忐忑的心,安定了,紧张的情绪,平静了!他心里说:常叔叔是喜欢我的,他并没有生我的气呀!
因此他的胆壮了,他也笑了,笑的天真,顽皮,他涎着脸说:“我来看新婶婶。”
北剑听了一怔,急忙转头向林内看了一看,佯怒沉声轻叱道:“不要胡说!”
廉慕雪一点儿也不怕,他反而笑的更可爱了!因为他看到常叔叔英俊的面孔上,清朗的眼睛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廉慕雪有点顽皮,也有点认真的说:“如果她不是我的婶婶,她昨晚为什么说,她喜欢我?她要照顾我呢?我想今天上午飞笺送信,告诉我你就要来了的人,恐怕就是她!是吗?
常叔叔。”
“是的,她全都告诉我了。”
“常叔叔,你是否觉得她说话的腔调,很像我娘?”
北剑的脸上,立即掠上一层忧色,他又想起了苦命的嫂嫂——湘江女侠,廉慕雪的母亲。
他仅向着雪儿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感。
廉慕雪根本没去注意常叔叔脸上的变化,因为他一心想知道那穿白衣的女子是谁,于是他又问:“常叔叔,那穿白衣的女子是谁?是塞上龙女还是红绫女侠?”
北剑听得神色一惊,脱口急声问:“你是听谁说的?”
“是吴大哥告诉我的。”
廉慕雪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显得非常得意,表示你们的秘密,也总有被我知道的时候!
北剑听了又是一楞,心想:刚离开家一天,就有了个吴大哥。因而问:“那个吴大哥?”
廉慕雪见问,似乎有意顽皮不答正题,他满脸正经的说:“常叔叔,吴大哥那人好极了,爽朗,豪迈,肯讲故事给我听,我问他什么,他就告诉我什么!还有……”
北剑知道雪儿顽皮,不等他说完便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你那个吴大哥是作什么的?”
“开客店!”
“那客店是什么字号?”
“糟!”廉慕雪傻了,是呀,吴大哥的客店是什么宇号呢?
他想了想,只得说:“我不知道!”
北剑默然了,他觉得廉慕雪知道的太少了,这责任应该由谁负呢?我?还是他父亲?
以前,他们不希望廉慕雪在武功未学成前走出荒谷一步,因此对雪儿从不谈江湖俗规,奇人异事,各派武功,各省地理等,他们怕由于雪儿的好奇心,而影响了他的武功进境。
他又想到,方才在林中,她说她昨晚第一眼便看出雪儿薋质禀赋,皆为上上之选,确为练武难得的良材,如能尽心调教,将来在武林中定能大放异彩!
她已看出雪儿是一个孑然一身的孤儿,她想收他为她的第二个徒儿,但当她看到雪儿施展了飞花八式的时侯,她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她才决定如何暗中保护他。
她又说,廉慕雪比她的燕儿毫无逊色,但以江湖阅历来比,廉慕雪就远不如燕儿了!
因此,北剑在心里有了个决定,自今日起,他要不断的给雪儿些历练的机会!
廉慕雪见常叔叔久久不语,便继续说:“吴大哥待我很好,他说我父亲是金刀大侠……”
北剑在思维中,不由被这句话惊醒,不等雪儿讲完,便急声问:“他怎么知道?”
“他说我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认识我在墙上刻的金刀暗记。”
北剑听后,略一沉思,说:“你现在马上带我去见他。”
说罢,领着廉慕雪,迳向来时的方向纵去——。
片刻工夫来到镇上,两人放缓脚步走进了镇街。
当他俩走进店门时,招徕客人的那个店伙立即迎了上来,同时惊喜的招呼道:“啊!小侠你回来了。”
说着,又慌忙转身对另一个店伙说:“阿牛,快去禀报大爷,就说小侠回来了!”
那店伙又转过身来笑嘻嘻的说:“我们东家在店里急坏了,听说小侠同黑龙帮的巡山三鬼打架,被……”
他正准备滔滔不绝的讲个不休时,忽然发现廉慕雪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书生,又连忙笑着向前问:“爷,您要住店吗?”
廉慕雪连忙摇着手说:“这是我常叔叔。”
“啊!请进!请进!”
廉慕雪引着北剑向跨院走去——
当他们刚踏进房门的时候,吴琪坤也由外面急步赶来。
这个像貌卤莽心思细腻的大汉,一见雪儿身前站着一位中年书生,风度潇洒俊秀,一双眼睛棱棱有威,依照店伙所说,便知是雪儿的常叔叔,不等介绍便急忙向前一揖到地说:
“晚辈吴琪坤,参见常大侠。”
北剑一见吴琪坤,便知他是一个爽直淳厚的人,也急忙拱手说:“不敢!不敢!雪儿在此多蒙阁下关照,理应相谢才是。”
“这是晚辈份内之事,理应如此。”
这时店伙已送来三杯香茗,三人也依序就坐。
吴琪坤虽然心思细腻,但他却不知廉慕雪的常叔叔就是武林三奇中的北剑,否则他的态度将不会这么从容,这么自然,当然北剑也不希望他知道。
落坐后,吴琪坤有点歉然的说:“晚辈午间,因前店有事,未能抽身陪小兄弟外出,险些闹出事来……”
廉慕雪在旁一听,不等吴琪坤说完,便抢着说:“是我偷偷出去的。”
北剑也淡然一笑,并不在意的说:“阁下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此皆雪儿顽皮所致。”
吴琪坤说:“今天小兄弟所遇三人,正是九宫山黑龙帮的巡山三鬼,被小兄弟击伤的那人,即是霹雳鬼老二!”
坐在一旁的雪儿,这时又插嘴了,他微哼一声,愤愤的说:“昨晚引我到镇外,向我逼要白金匕首的歹徒就是他们三人,所以我才打他们。”
吴琪坤听后,颇有些吃惊的说:“昨晚竟会是他们?”
北剑对此事似乎并未在意,因为在林中他已听那白衣女子说过昨夜的情形了,现在他急欲知道的,是金刀大侠怎会是吴琪坤的救命恩人。
因而,故意叉开话题问:“阁下怎的会认识金刀廉大侠?”
吴琪坤见问起金刀大侠,脸上立现肃敬之色,道:“五年前,黑龙帮在九宫山成立之初,胁迫晚辈入帮,当时晚辈坚不同意,帮主铁掌金镖刘棋祐,即派高手多人,来店寻事,幸经金刀大侠,仗义解围,否则,晚辈早已不能在此立足了。”
北剑回忆五年前,好友金刀大侠似曾谈过此事,便点了点头,又问:“后来如何?”
“这些年来,都相安无事。”吴琪坤说此一顿,继续道:“近年来黑龙帮的势力发展惊人,几年间,分舵遍及大江南北,目前已是范围最广,势力最大的帮会。这几日总坛不知来了何等人物,各省舵主都纷纷赶来总坛聚会。”
廉慕雪一听,不觉心里一动,心想:“九宫山距我家近在咫尺,前夜参于围攻我父亲的恶人,会不会有黑龙帮的人参于其间?”心念间,不由看了常叔叔一眼!却听常叔叔说:
“我们正为此事而来。”
廉慕雪与吴琪坤两人听了,都有些茫然了,他们不知道北剑说的“我们”是指谁?难道另外还有人吗?但他两人都不敢问。
吴琪坤深知黑龙帮的势力雄厚,非但帮主铁掌金镖刘棋祐,为魔头“琼江钓叟”的首徒,一双铁掌功能开碑碎石,九支金镖百发百中,即是手下的五大坛主,也无一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这时听廉慕雪的常叔叔说专为“黑龙帮”而来,心里不免为“北剑”的势单力孤而耽心,因而也不觉黯然一叹,有些懊恼的说:“目下武林,纷争日多,浩劫将临,而那些早已成名的‘三奇二圣’人物,都保名息隐,享乐林泉,再也不问江湖事了,如果他们几人中能有一二人挺身而出,煞煞这些魔头的气焰,也许不致掀起浩劫……”
廉慕雪听得只笑,他的小嘴不停的启合,似是想说什么,但他看到了常叔叔的制止眼神,一直没敢说出他的常叔叔就“三奇”中的人物!
北剑却淡然一笑,有点幽默的说:“是的,阁下所见极是,想是那些人物的胆子愈来愈小了。”
廉慕雪一听,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吴琪坤不解的望着雪儿,他不知道这位小兄弟为什么发笑?
是笑他吴琪坤太胆小了吗?
幸好这时店伙将酒菜送来,吴琪坤才未问雪儿何以发笑?
席间,北剑讲了许多江湖奇事,各派武功,显然这是为了廉慕雪。
廉慕雪觉得奇怪,他的常叔叔变了,他不了解一向很少谈笑的常叔叔,今天为什么讲了这么许多故事!
廉慕雪笑了,他想到那穿白衣的新婶婶,今后常叔叔将随着新婶婶的来临而改变。
吴琪坤,这个自以为江湖通的人,今天显得特别高兴,他的酒也喝的特别多,因为他同样的听到许多以前他从没听过的江湖奇事。
饭后,吴琪坤又稍坐了片刻,便举着轻飘飘的步子,怀着一颗兴奋的心走了。
这时,桌上已燃起了五只尺许长的油烛,室内亮极了!
北剑品了一口茶,望着因喝酒显得脸色特别红润的廉慕雪说:“雪儿,以前你问过我许多问题,我都没回答你,是吗?”
雪儿点点头说:“是的。”
“现在我要告诉你了。”
廉慕雪听得精神一振,他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六七年来,常叔叔从来没有如此爽快过。
常叔叔今天真的变了,看来这应该归功于新婶婶的来临。
他仍不敢相信的问:“真的吗?常叔叔。”
北剑点了点头说:“有问题你现在可以发问了,但仅限于武功方面的问题。”
廉慕雪眨了眨大眼睛,他不知道该先问什么,六七年来存在他心中的问题太多了!
他想了想说:“常叔叔,我跟你学艺六年多,我都学了些什么武功?”
“很多,有掌法,剑法,轻功,神功,还有许多一个会武功的人,应该具备的功夫。”
“那么我学的是什么掌法呢?”
“‘飞花八式’,这套掌法,虽仅八式,但可循环应用,变化无穷,施展时,要稳,要准,要快,要狠!”
“我学的是什么剑法呢?”
“是‘幻光剑法’,这套剑法共有三十六招,施展时,形成漫天剑幕,光华耀眼迫令对方不敢正视,不知剑指之方位,剑势之虚实。”
“常叔叔,飞就是轻功吗?”
北剑笑了,他看了看雪儿,点了点头说:“也可以这么说。”
“我学的是什么轻功呢?”
“你学的轻功,名为‘凌空虚步’,这种轻功与红绫女侠的‘平步青云’有异曲同功之妙,练至颠峰时,陆地飞行,片刻百里,縢空数跃,上达千仞,用之对敌过招,脚下步法,变化莫测,令对方不知你实体之位置。”
“为什么你每天都要我打坐吐呐呢?”
“孩子,这关系着你所有武功进境的成败优劣,你所习的打坐吐呐是一种‘阴阳无极神功’,这种神功,可以收发由心,可刚可柔,刚可开碑碎石,柔可隔纸碎金,发可伤人于十丈以外,收可取物于百尺之内。”
廉慕雪听的呆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他怀疑的问:“常叔叔,这些武功我都会吗?”
北剑听了不觉一怔,笑着说:“当然你都会,不过你的功力尚浅,火侯尚差罢了!”
“常叔叔,将来我可以练到你说的那种进境吗?”
“当然可以,但这要看你是否肯刻苦勤修,是否有此福缘了。”
廉慕雪听后,沉思片刻,倏然握紧了拳头,忿然击在桌面上,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我要学成天下无敌,我要杀尽天下所有的恶人!”
他说话时,眼神闪烁,眉间带煞,脸上充满了杀气——
北剑看了,不由心头一凛,暗说:“这娃儿好重的煞气,现在如不及早纠正这种观念,将来艺成之后,武林中又不知要有多少人物倒在他的剑下!”
但北剑也想到了他自己年青的时候,不也是同雪儿一样吗?恩师逍遥书生,一再谆谆告诚,行道江湖,要作到“忠恕”二字,但自己又作到了多少呢?
因此,他想到雪儿,这个倔强,任性。好强好胜的孩子,如不及早规善,难免不步自己的覆辙,于是,故意面泛微怒说:“雪儿,武功一道,深无止境,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武功再高,仍有比你强的高人,将来你艺成之后,行道江湖,切不可狂傲无礼,挟技凌人,应该时时心存厚道,处处给人以自新机会,非元凶巨恶,切不可赶尽杀绝,否则,你的武功再高,终难逃过被武林唾弃的命运。”
廉慕雪听罢,一脸惶恐之色,他非常后悔,他知道他因想到父亲的被害,一时气忿而说错了话,是以,急忙起身恭谨的连声应是,并说道:“雪儿知道错了,今后一定按着常叔叔的教诲去做。”
北剑满意的点点头,并用手指着雪儿的椅子说:“你坐下来,我还有话与你谈。”
廉慕雪坐了下来,他要静心的听常叔叔继续对他说些什么?
突然,他看到常叔叔的脸笑了,常叔叔的两眼射着喜悦的光。他转身向着左窗两唇不断的启合——
廉慕雪觉得怪极了,常叔叔是在同谁谈话?不,谈话是有声音的呀!
廉慕雪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他立即明白了,常叔叔是用一种至高至深的功夫——“传音入密”正同另外一个人在讲话。
现在雪儿知道的事多了,因为在席间,他听了许多常叔叔讲过的奇异故事。
但令他不解的是,常叔叔在同谁谈话?谈些什么?
他想到席间常叔叔曾说过,我们正为此事而来。这个“我们”可能就是指的现在同他讲话的人。
不一会儿,常叔叔似是讲完了,立即望着他愉快的说:“雪儿,今天二更过后,你可有胆量单独去探一探九宫山?”
廉慕雪正渴求着常叔叔告诉他,方才是在同谁谈话?这时突然听说要他单独去探九宫山,怎不令他吃惊?怎不让他骇然!
但他是个好强好胜的孩子,不管怎么坚苦,因难,危险的事情,他从不知说苦,说难,说怕!
因此他稍一定神,便毅然颔首道:“好,雪儿定不会使您失望!”
北剑知道雪儿有此胆量,也能应付这个差事,但他不得不问。因为院中梧桐树的顶端正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很想听听雪儿说些什么?
北剑听了雪儿的话,欣慰的笑了,他说:“听说前几日,黑龙帮来了几位厉害的神秘人物,各省分舵主,也纷纷应召来总坛聚会,雪儿,你不觉得可疑吗?”
“是的,常叔叔,我也正在这样想。”
那么今夜二更过后,你就去黑龙帮查探一下,看看其中可有参与围攻你父亲的人物在内。但记住,决不可让他们发现你,即使有参与杀害你父亲的恶人在内。”
“是的,常叔叔,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北剑心中也有些戚然,他知道廉慕雪这时的心中是痛苦的,他不便再说什么,他用手醮了一些茶水,就在漆得光可照人的桌子上,弯弯曲曲的画着,并将九宫山的路径,山势,简单的告诉了雪儿。
廉慕雪立在桌前,棸精会神的听着。
北剑绘述完了,立即问:“记清楚了吗?”
廉慕雪点点头说:“记清楚了。”
“很好!”
北剑说着,迳由椅上站起,顺手在腰间取出一柄不足一尺八寸的短剑来,用双手捧着,以极庄严肃穆的声调说:“雪儿,快过来拜受你师祖的遗剑!”
廉慕雪急忙向前两步,跪在地上拜了八拜。
北剑命雪儿起来后,说:“这柄短剑,是你师祖逍遥书生的宝剑,你师祖赠给我,现在我再转赠给你,因为你非常需要它,这是一柄神物仙兵,希望你善加保管。”
廉慕雪立在北剑面前,恭谨的连声应了两个是。
北剑继续说:“这柄短剑,名为‘龟纹紫虹剑’,功能防火袪毐,遇险报惊,削铁如泥,吹毛立断,为武林六宝之一,是武林人物梦寐想得之物?”
廉慕雪听了这柄龟纹紫虹剑,是武林六宝之一,他想,其他五宝是什么呢?
因此又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立即不解的问:“常叔叔,什么是武林六宝?”
北剑望着廉慕雪,两手仍捧着那柄短剑笑着说:“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可是我还没告诉你。武林六宝就是‘翠蝶、金针、天孙甲、青冥、太白、紫虹剑。’,我手上捧的这柄短剑,就是六宝之中的紫虹剑。”
北剑说着,已将手中短剑递给了廉慕雪。
廉慕雪恭谨的双手接过,立将剑身外面的油布取下——
啊!雪儿在心中惊呼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宝剑,他早就梦想着有一天,有这么一柄属于自己的宝剑,今天,这梦想竟真的实现了。
他的心情有些紧张,他的手有些颤抖,因为他太高兴了……
他低头看着剑鞘,那上面嵌满了大小不一,各色不同的宝石,剑柄的末端,系着一条似丝非丝,柔软无比的金丝穗,在穗结上尚串着龙眼大小的两颗珠子,一红一绿,在烛光摇曳下闪闪生辉。
廉慕雪在剑柄上面看了很久,因为那上面刻着两个奇古形式的篆字,就像两朵花,他想那该就是“紫虹”二字了。
他右手姆指,轻按哑簧,顺势将剑身抽出鞘外,右手轻轻一抖,在一片耀眼的紫虹光华中,传出了一阵清越的龙吟声……
他将剑身,斜斜举起,细看上面,色呈深紫,显示着斑斑龟纹,觉得冷气扑面,彩霞眩目,令人不敢直视。
廉慕雪迅速将剑入鞘,突然跪在地上,说:“雪儿叩谢常叔叔赠剑之恩,今后雪儿谨记师祖遗训与常叔叔的教诲,以这柄紫虹宝剑,铲恶除奸,为武林主正义,为弱小作后援,如有违心,定遭天谴。”
北剑见廉慕雪说话之时,诚挚之色,溢于言表,心中非常高兴,伸手将他由地上扶了起来,说:“好,有志气,果真如此,不但你的父仇可报,也可将你母亲救出于苦难中了!”
廉慕雪一听,顿时大吃一惊,不由急声问:“常叔叔,我娘现在什么地方?她为什么突然离开了父亲和我呢?”
北剑自知一时不慎失言,虽然廉慕雪问,但他却不能说,他能告诉雪儿吗?这些年来,他为找廉慕雪的母亲,每年奔走大江南北,塞外边陲,但所得的消息谨是……
北剑轻叹一声,只得说:“将来我会告诉你的!”
廉慕雪突然跪在地上,哭声道:“常叔叔,现在请您告诉雪儿吧!”
北剑猛的两眼如电,面现怒容,大声道:“起来!不想你变的竟是如此淘气不听话了!”
雪儿吓呆了,他跟着常叔叔读书写字练武功,六七年来从未见常叔叔发过怒!他连忙由地上站起来,颤声说:“常叔叔,雪儿下次不敢了!”
北剑星目里,隐现泪光,他知道他不该对雪儿这样——这个可怜的孤儿,但他为了避免影响廉慕雪的武功进境,他不得不如此,否则廉慕雪将缠个不休。
他无言的低头看着廉慕雪,用手轻抚着廉慕雪的肩头,久久才说:“孩子,不要难过,将来叔叔会告诉你的!”
廉慕雪看着满眼含泪的常叔叔,点了点头说:“雪儿知道。”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也该调息一下,动身了。我还有要事待办,不能和你一同前去。”说罢又叮嘱道:“记住,早去早回。”
回字方自出口,室内已没有了北剑的影子!
廉慕雪惊呆了,因为他回答的是字尚在喉间,而常叔叔已闪身不见了!室内的烛光轻摇,仍是那么明亮。
廉慕雪呆呆的立在那儿,他在想,我什么时候才有常叔叔这么大的本领呢?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因为他又想到了常叔叔说的话,只要他肯勤修,他一定会的。
当他想到他也能练到同常叔叔一样本领的时候,他高兴的挥动着拳头笑了!
“啊!”他惊叫了,当他挥动拳头的时候,他才发觉他的手里仍握着那柄漂亮的短剑!
他低头看着,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它,他爱极了!
他急忙将短剑系在背后,小手一挥,作了一个愉快的动作,双脚一点,已飞坐在床上。
他要开始打坐调息了!
片刻之后,廉慕雪的眼睁开了,他起身紧了紧背后的紫虹剑,又默记了一下常叔叔绘的山路图,突然伸手托窗,嗖地一声,一式“巧燕穿帘”纵出窗外,双脚在空中一垫,业已登上房面。
这时,月色皎洁,夜风徐吹,使人觉得有一丝凉意。
街上,已是一片沉寂,只有一两户人家的楼房窗上仍闪着微弱的光……
远处,传来了沙哑的更柳声,断续的犬吠……
廉慕雪向四周望了一下,认准了常叔叔说的方向,腾身纵去,只两三个起落,便出了小镇。
出得镇来,立即展开绝世轻功——“凌空虚步”中的“陆地飞行”术,迳向九宫山飞去!
他的影子,在月光下就像一缕轻烟,速度的是惊人。
就在这个时候,小镇的另一端,也闪出了一灰一白的两条人影,他们悠闲的向着廉慕雪飞去的同一方向前进——
他俩是肩并着肩,手携着手,他们亲密极了!
他们是一对情侣在月光下散步?不,散步没有那么快!是在跑?跑又不见他们曲膝抬腿!但他们的身体,却像流水行云般的前进着,远远的跟在廉慕雪的身后,不徐,也不疾。
不到半个更次,廉慕雪已抵达九宫山麓。
四野,浓荫郁郁,虫声咭咭……
月光下,残碑破墓,矮树晃动……
蓦然!数声枭鸟凄鸣,划破了死寂夜空,令人听了不寒而栗,倍增恐怖。
廉慕雪有些却步了,不,他不能,他只有前进。
又越过了几座山岭,已到达了黑龙帮的总坛峰下,这座山峰就是九宫山的主峰。
只见林木葱郁,古树参天,悬崖绝壁,怪石丛生,确是险峻已极。
廉慕雪停住身形,心里非常不解,为什么一路上竟未遇见一个暗桩哨卡呢?
他立在一棵数人环抱的大树下,又观望了一会儿,他仍不敢沿着山径直上,于是迳向后山纵去。
前进不久,便听到轰轰如闷雷之声!
廉慕雪愈前进山势愈险恶……
黑龙帮总坛的后山,壁立如削,野藤纵横,一条巨大瀑布,自近百丈的峰顶上倾泻下来,轰轰隆隆之声,震耳欲聋。
瀑布的两侧,皆为极险的绝壁,仅有几株老松,斜斜的生长出来,悬在空中……
廉慕雪翘首细看了一番,即凝神袪虑,气纳丹田,双脚一点,身形已自升起——
他施展出常叔叔的绝世轻功“凌空虚步”,藉着绝壁上的野藤斜松,凌空直上。
瞬间,已达崖顶。
就在他脚下刚刚踏着崖边的同时,突觉背后有兵刃破风之声。
廉慕雪心中一惊,如有人喑袭。他已无暇再看身后,就势脚尖一点,身形又升高两丈。
他在空中转身的瞬间,看到一个劲装大汉,只见那大汉,手中的雪亮大砍刀,正劈过他刚才立足的地方!
廉慕雪看了,不觉心中大怒,恨他这种卑鄙的偷袭手段,就在空中,一式“游龙回身”
变而为“苍鹰搏兔”右掌猛地闪电劈出——。
一声悠长凄厉惨叫,伴着万马奔腾的瀑布倾泻声,消失在万丈深涧里。
廉慕雪落地后,再看脚下深不可测的山涧,那大汉下坠的身影,早已看不清楚了。
他的心剧烈的跳着,冷汗,由他的额角上流下来。
他想到了方才那惊险的一幕,那决定生死的一刹那。
他又想到了杀人,杀人有时也是迫不得已,有时也会在不觉中……
他定了定心神,正待转身,月光下又有几条黑影,迳由前面林荫间直向这边疾扑过来—
—
他迅即闪身,立即隐身在一块怪石阴影下。
他断定这些人是为了那声凄厉的惨叫而来,是为了查看崖边的动静而来!
刹那间,那几人已来至廉慕雪隐身不远之处,其中一人大喊道:“刘四!刘四,你躲在那儿?”
另一人显得有些紧张的说:“方才我听出那声惨叫是他,怎的来到这儿就不见了!”
另一个瘦长汉子说:“我们搜搜看?”
他们开始行动了,渐渐地向着雪儿隐身处搜来——
廉慕雪在暗处,看见一共来了五个劲装大汉,他们的背上都有一柄一式的大砍刀。
他们愈来愈近了……
廉慕雪势必不能再隐藏了,他必须先行制服这些人,但他又有些犹豫了,他不知该怎么办才能不伤人,不杀人!
他默记着“飞花八式”中的招式……
廉慕雪的目光突然一亮,身形闪电般纵了出去,一招“飞花八式”中的“漫天花雨”疾点那五个人的黑憩穴。
数声惊呼,紧接着是几声闷声,大汉们,俱都无声的倒了下去。
廉慕雪的动作奇快无比,快的令人看不清他是怎样出手的,只见他的身影在几人间,闪了几闪,那些人便倒了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五个大汉,他有些为难了,这些人怎么办?
他看到不远处的大石下,有一个不算太小的洞,他以最迅捷的身手,将他们移进那个洞里!
当他搬动他们笨重的身体时,他尚顽皮的说:“朋友们,抱歉的很,只好委屈你们在这儿睡几个时辰了!”
他说着笑了,他不管他们是否听到。
之后,纵身登上一座高大的石笋上——
“啊!”他高兴的轻叫了,他看到了黑龙帮的总坛。
在一片栉比的房屋中,无数的楼阁林立高耸着,灯火棋布、光亮冲天……
总坛四周,依着山势筑了三丈多高的巨木栅墙,墙上装满了刀刃铁叉……
廉慕雪看后,脚尖一点,身形已向栅墙前纵去——
他极小心的飞过栅墙,墙里面静悄悄的,没有行人,也没有巡逻!
他心中虽然觉得奇怪,黑龙帮的总坛重地,防卫竟是如此松懈,但他仍继续不停的向着前面小心的奔去——
他又穿过几排高大的房子,已来到一条极长的走廊边。
廉慕雪的身形停止了,他的两只花形的手,本能的举在胸前,因为,他看到长廊的阴暗处,正卧着两个大汉!
他身飞扑了过去,正待双手击出。
但他不由的惊呆了,因为那两个大汉早已被人点了穴道。
他突然转过身来,两眼炯炯的四下张望着——
四周一片寂静,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动静!
雪儿心中一骇,他知道黑龙帮的总坛,在他之先已来了武林高手。
他沿着长廊前进,但他发现的每个重要转弯处,都躺着两个被点了穴道的大汉,他不由得更加提高了警觉。
但他必须前进,他必须看看黑龙帮中有没有围攻他父亲的恶人在内,甚至看看是谁点了这些哨卡的穴道!
前进间,他又想起了他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顺利的直达总坛,可能他走的是那人走过的同一路线!
心里想着,不觉已来到一座通至前面大厅的廊角前,这座大厅建筑的雄壮极了!
厅内烛光如昼,三五成群的喽啰,走进跑出,捧酒、送菜,十分忙碌——
厅内不断传出杯盘相碰的声音,但听不到有人猜拳,也听不到有人谈笑,听到的,只是一二人的谈话声。
他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也看不见厅内的布置,因为他距离厅门仍有一段距离。
他摒住呼吸,纵身飞上大厅较近的一个小阁楼上,恰好,厅内的一切,一览无遗。
厅内摆满了酒席,不下十数桌之多。
看到正中一桌时,廉慕雪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看到了日间遇到的那个绿衣女孩。
她正坐在一个白发垂肩像貌清瘪的老者身边。
那老者的两眼,闪合间精光四射,令人一看便知是个武功绝佳的高手。
老者的左边,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魁梧大汉,年约四十多岁,面日间显得异常精悍,眼神炯炯,看来身手定也不凡,依照他的年龄衣着来看,想必就是黑龙帮的帮主,铁掌金镖刘棋祐了。
在铁掌金标的对面,坐着一个二十余岁的青衣女子,长的娇艳如花,眉目如画,只是柳眉间,带着浓重的煞气!
正中那桌上的末座上,倘有一个较高一个较胖的大汉相陪,由于他俩皆背向外面,雪儿看不清他们的面目,想来也是黑龙帮的重要人物!
其他桌上,也尽是些身穿劲衣,携有兵器的武林人物……
有丑、有俊、有胖、有瘦,不下百人之多……
廉慕雪极失望了,因为除了大鬼,三鬼与那绿衣女孩外,他再也看不到一个是他见过面的人!
他又仔细的,把厅内的人察看一遍,仍没发现有围攻他父亲的恶人在内。
厅内仍不断传出杯盘相碰和那老者同黑龙帮帮主谈话的声音——
最后,雪儿的视线,又落在那个绿衣女孩的身上——
她白皙美丽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忧郁之色,日间那种活泼可爱的笑,在她的脸上已看不见了!
她面前摆着酒杯,但她没有喝,她面前放着银筷,她也很少动用,她只是木然的坐在那儿沉思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廉慕雪在想:她为什么这样不快乐呢?是为了我击伤了二鬼吗?还是为了我……
心念未完,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由厅内传来——。
这阵爽朗的笑声,把雪儿的视线转移到那发笑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似乎也注意到了绿衣女孩的反常神色,因而关切的问:“丫头,什么事不高兴?”
那女孩像在梦境里惊醒似的,连连摇着头说:“没什么,师父,我是在想……”
那老者笑着问:“又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小子吗?”
雪儿一听,不由心里一凛,心说:“这老头该不会说的是我吧?”
那绿衣女孩听了,显得满不高兴的说:“师父,您真是的,我怎么会想他!”
黑龙帮帮主铁掌金标刘棋祐,在傍有点莫明其妙的问:“师父,小师妹是在想谁?”
那老者又看了看绿衣女孩,才笑着说:“数天前,我在途中遇到了崆峒掌门悟玄道长,他见云丫头在我身后,便令他的小徙儿于鹏飞和你师妹试招,那小子……”
那绿衣女孩本想举筷挟菜,一听师父又谈她与那个小饭桶比剑的事,不由把筷子一放,小嘴一獗,摇动着上身,撒娇不依的说:“师父您又来了,我不要您说,我不要您说!”
那老者笑眯眯的看着那女孩,一脸慈祥之色,很得意的顾左右而继续说:“那小子看来还算清秀,年龄也有十五六岁,谁知那小子太无用,不出几招,竟被云丫头逼的手忙脚乱,如不是我及时制止,那小子的宝剑恐怕早已脱手而飞了。”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显得高兴至极!
廉慕雪在小阁楼上听了,心里有点不服,他很想下去和那个女孩斗上三百招,但他不能,他只好把气忍在心里。
这时那绿衣女孩的小脸红极了,红的就像熟透的水蜜桃。
廉慕雪听到那末坐相陪的胖汉,笑嘻嘻的说:“老前辈,云姑娘这小年纪便有如此精绝的剑术,人长的又聪慧,不是我金鞭无敌田展魁,在老前辈您面前有意奉承,云姑娘将来在武林中,一定会大放异彩,恐怕赫赫有名的红绫女侠,将来也不如她呢!”
那老者听后,频频点头,道:“田坛主说的极是,云丫头确是可造之材,目前她的剑法火候,以江湖上一般用剑之士,恐怕很少是云丫头的敌手了。”说此一顿,看了看那女孩又道:“这次我回琼岛,即将传她我新近练成的神功!”
铁掌金镖刘棋祐立即问:“不知师父可否将这种神功告诉徒儿?”
那老者轻捻着颏下山羊胡说:“是一种‘冰魄蚀骨’神功,这种功夫,以练习者的功力而异,练至炉火纯青时,百步内中者必气血凝结而死。以你师妹的禀赋,亦需苦练一年始可成功!”
这时那个较高的汉子也说话了:“如此说来,老前辈的神功在武林中,堪称无敌了?!”
老者听后,似有满腹心事的说:“李舵主,这神功虽然厉害,但在座的诸位,任何一人穿上武林至宝‘天孙甲’,我的神功,便奈何他不得!”
那自称金鞭无敌的田展魁说:“人人都说‘天孙甲’为武林至宝,不知这‘天孙甲’是个什么样子的,有何功用?老前辈可否说出来让晚辈们听听?”
那老者说:“‘天孙甲’是一种金黄色,极为柔软,似丝非丝,形如马甲的上衣,穿者非但可防神兵利刃,罡力掌击,且可入火不侵,入水不湿,据说尚有许多为人所不知的功用。”
那被称为李舵主的说:“大家都说,得‘天孙甲’者死,不知这话可真!”
老者说:“这倒未必,天孙甲最后的得主,为终南圣僧的师兄空空大师,这件至宝在大师那儿保管了数十年。在百年前,多少武林人物为它奔涉于深山大泽之间,多少武林高手为它丧失性命,因此天孙甲便被人视为不祥之物了!”
金鞭无敌田展魁说:“老前辈尽可不必为此耽心,想那天孙甲失落江湖已近百年了……”
那老者未等田展魁说完,便摇手制止道:“现在天孙甲虽未出现,但它的藏珍图却早被人得到了!”
“啊!”在座的诸人,都不由为他的这句话而惊叫!
因此他们齐声问:“老前辈,是谁?”
那老者对他们几人的惊问,似是毫未注意,仍继续说:“当年空空大师圆寂前,将天孙甲藏在一个极秘密的地方,并画了一份藏珍图,听说这份藏珍图,已被金刀大侠夫妇得去了!”
小阁楼上的雪儿听了,身体惊的不由一震!
他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但他确没想到这份藏珍图竟会被自己的父母得到了,他更没想到他的父母就是这个故事里的主角。
他虽然有些不信,但那天暴风雨的夜里,疤面尊者和歹徒搜索他父亲身上的一幕,又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这使他又不得不信!
那一直没有誽话的青衣女子开口了,她关切的问:“老前辈,这话可是真的?”
言下神色,又似不大相信!因为她知道金刀大侠是北剑的多年好友,而北剑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这件事是真实的,将来势必也会将北剑牵涉在内,因此她才关切的问。
那老者正色道:“颜姑娘,以我琼江钓叟辈份之尊,还会在你们这些晚辈面前打诳语吗?”
铁掌金镖刘棋祐也有些怀疑的问:“师父怎知这藏珍图已落在金刀大侠夫妇的手中?”
琼江钓叟说:“说来凑巧,这次我于来此途中,不期遇到多年不见的老友,星宿海的赤白二怪,与雪山鬼母等人,他们为此事已来中原半年多了,如今正在寻找金刀大侠夫妇的下落!”
全厅在坐之人,都为这几个老魔头的重涉中原而震惊了!
就在全厅人众,为几个老魔头重涉中原而震惊之际,铁掌金镖刘棋祐,突然起身,立即将嘴凑在琼江钧叟的耳边,似在讲着极关重要的事……
在小闾楼上的雪儿看了暗自焦急,因为他已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运集神功,倾耳细听,可是,他们的声音太小了!
全厅在坐之人,也俱以惊异的眼光,望着他们的帮主和这个老魔头——琼江钓叟。
雪儿的心又是猛的一震,他看到琼江钓叟的眼睛里,闪动着惊喜的光芒,那光芒随着铁掌金镖的嘴唇启合,而逐渐增长——
突然——
厅内烛光一阵轻微摇曳,正中桌上已不见了琼江钓叟。
数声惊呼,继而掀起了一片惊啊之声,厅内的人们都为琼江钓叟的突然失去踪迹而震惊!
廉慕雪不自觉的立起身来,急运神功,极目力之所能,向四下察看——
他看到了。在数十丈外,正有一条灰影,如闪电般的向着后山驰去——廉慕雪,这个胆大任性的孩子,琼江钓叟的突然离去,又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要看看这名魔头到那儿去?去做什么?
就在他心念间,身形已经纵起,疾向那道灰影飞去的方向追去。
廉慕雪只一个起落,仅仅纵过两排房子,但他举目再看时,那里还有那条灰影的踪迹?
他不由的在心里叫了声“好快!”但他不灰心,他仍继续向着后山追去——。
就在他刚刚越出栅墙的时候,一声娇脆的急呼由身后传来:“师父,不带云儿去吗?”
廉慕雪急切间,回头一看,见一条娇小身影,迳由大厅方向,电揱般向着这边飞来。
那绿衣女孩的影子,闪电般掠过雪儿的脑海,他心里想:一定是她!
他这一犹豫,再想闪身藏躲已来不及了!
刹眼间那绿衣女孩已来至雪儿的面前。
他们两人都呆了!
他为她的奇快轻功而震惊!
她为他的突然在此现身而骇然!
“啊!竟会是你?”她惊喜的叫了!
她又愉快的笑着问:“你是来找我吗?”
廉慕雪没有回答,仅呆板的摇摇头。
她看了显得非常失望,方才脸上那种惊喜的光辉,刹那不见了!
她撅着小嘴,有些生气的问:“那你来干什么?”
廉慕雪语塞了,是呀!他是来作什么的呢?他能告诉她吗?
那女孩见廉慕雪久久不答,只知道闪着两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她,不觉又羞又气,不由娇嗔问:“喂,你紧盯着我干么?我问你来这儿作什么?”
廉慕雪被问的脸红了!他不敢再看那女孩,却望着寂静的后山,说:“来玩嘛!”
“什么?来玩?”她为他的回答吃了一惊!
“是的,你不觉得今天的月光太好了吗?”
“………”她没有回答,她抬头望着皎洁的明月,稀疏的星星……
她轻轻点着头,愉快的笑容又掠上她美丽的面庞,在她的右颊上,深深的嵌着一个梨涡,看来是那么甜,那么美!
廉慕雪痴呆的望着她,心下只觉得她可爱极了!
她对雪儿笑着说:“是的,今晚的月美极了,最圆,也最亮!”
“所以我才出来玩呀!”
“让我陪你玩好吗?这儿你没有我熟,还有,你在这儿玩是危险的!”
“唔!”
“我领你到后山听瀑布去,好吗?”
“……好……”
“………”
“………”
他俩无言的并肩走着——。
他忘了他要去追琼江钓叟?
她也忘了她要去找师父。
他俩愈走,瀑布的倾潟声听的愈真切……
片刻,他俩来到了后山悬崖的瀑布处。
她指着一块光滑的大石让他坐下。她也毫不矜持的坐在他的身边!
一种男孩子特有的气息,冲进她的鼻孔……
一阵淡淡的幽香,袭上他的面来……
夜,更深了!
月光,仍是那么皎洁!
轰轰隆隆的瀑布声,使人听来愈觉得震耳欲聋。
山涧里的寒气,由于下泻瀑布的冲击不断的袭上来,使他俩都觉得有丝寒意。
他俩默默的坐着,许久无言!
他不说,她也不问!
他俩在想些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终于,她有些不耐了,她不高兴的问:“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噢!你不是说我们来后山听瀑布的吗?”
“哼,你坏,这样我会不喜欢同你玩的!”
廉慕雪笑了,笑的很顽皮!
她似是有些生气的大声制止道:“不要笑!”
“别这么凶好不好?”雪儿仍嘻笑着说。
她也笑了,笑的是那么天真!
她问:“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廉慕雪,你呢?”
“我叫郝碧云。”
“你今年几岁了?”
“十六岁,你呢?”
“我比你小一岁!”
“哈哈,你要喊我姊姊了!”
“哈哈!”
笑了,两个人都愉快的笑了——
突然他们的笑声停止了,他们的两眼,同时盯在面前一件使他们非常惊异的东西上!
在他们前面另一块较高的大石上,不知什么时候插着一面小红旗,随着夜风不断的飘动着……
廉慕雪纵身过去,伸手取了下来。
碧云也纵身过来,站在他的身边!
他们俩个同时看着……
那是一面等边的三角旗,旗面用红缎制成,旗的中心,用丝线绣着一只红冠绿尾的白鹤,看来栩栩如生,旗面上近白鹤处尚绣着几个黑线小字。
他俩同时念着:“见此旗视同本岛主亲临。”
他俩茫然的互望着,他俩都在想,是谁把这面可爱的小旗子插在这儿呢?
他俩不住的互相把玩着,爱不释手……
廉慕雪望着郝碧云,亲切的喊了一声:“云姊姊!”
这声亲切的云姊姊,使郝碧云听来舒服极了,心里有一种甜甜的感觉。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已沉缅在那声亲切的呼唤里。
她想到了自她有记忆力的时候,她便随着她现在的师父,住在一个深山里,一个大洞中。
她不知道有父母,也不知道有兄妹——她只知道一个白发垂肩,像貌清瘪的老头子,他是她的师父——琼江钓叟。
她朝夕跟着师父勤练武功,她终日以山林危峰为伴,奇禽异兽为伍,她常常飞驰于深山丛林之间,追猿扑兔,由于天然的环境,因而奠定了她今日卓越轻功的基础。
她知道师父很喜欢她,但她更希望有一个年龄相彷的童伴在一起玩,她早就这样梦想着,现在这梦想,终于实现了!
郝碧云被廉慕雪这声亲切的姊姊,因而感动的哭了,泪珠,由她明亮的大眼里簌簌的滚下来!
廉慕雪的心,有些慌,有些乱,也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久久不答,他不了解她为什么流泪,因此他愕然问:“云姊姊?”
“哎!”她用愉快而动听的声调回答了一声。
但她的眼里仍含着满眶的泪,她的脸,就像带雨的梨花!
“你为什么哭了?”
“因为我太高兴了!”
“高兴会哭?”
“是的,当你过度兴奋的时候,你也会哭的。”
“云姊姊,什么事值得你如此高兴?”
“因为我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我觉得快乐,我觉得幸福!”
廉慕雪听后,感动极了!因为他也是个独子,也同样的没有兄妹,他更需要有一个比他大的姊姊,来照顾他,陪他玩,陪他练武功!
因此他真诚的对郝碧云,说:“我同样的需要有你这么一位姊姊!我同样的因你而骄傲,因你而觉得满足!”
郝碧云瞪着一双喜极而含泪的大眼睛,望着廉慕雪,问:“你说的是真的?”
廉慕雪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弟弟……”
她不能再说什么了,她竟高兴的伏在廉慕雪的肩上哭了!
廉慕雪的眼,也有些湿润了!他本能的伸出手去抚摸着她垂在肩上的秀发。
蓦然一阵苍劲声音飘进了廉慕雪与郝碧云的耳鼓里——。
“娃儿,你再不走,将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了!”
这声音像是来自很远,又似是发自近前。
郝碧云,迅即将头由廉慕雪的肩上抬起来,两只宝石般的大眼睛,不住的向四下寻找,她为这突来的声音而震惊!
廉慕雪,没有她那么怕,那么惊,他只是有些愕然!因为他已有了昨夜的经验,在今天的席间,他已听了常叔叔讲的许多奇异的故事。
他知道,这是武功已入化境的高人,他们不愿显露他们的真面目,但有时为了协助你,喜欢你,但又不得将你即将遭遇的事告诉你!
那苍劲的声音又响了:“快,娃娃,赶快离开这儿!”
那苍劲的声音犹在耳边荡漾,一阵沉重的巨钟声响,突然由黑龙帮的总坛传来——
这钟声使人听了,有一种惶急和大祸将临之感!
郝碧云的脸色骤变,她显得非常紧张的说:“弟弟快走,不然你真的无法离开九宫山了!”
“为什么?”雪儿有些不解的问。
“这是他们的警号,是告诉所属各坛,有强敌大举犯山,或是总坛来了极厉害的高手!”
廉慕雪听后,忽然想起来时的顺利,以及长廊暗处被点倒的大汉,还有手中的小旗与那苍劲的声音。
沉重的巨钟,被撞的愈来愈急了,远处相继响起了尖锐刺耳的竹笛声——
郝碧云的脸色苍白,心情焦急的说:“弟弟,你呆想什么?怎么办?现在你已走不开了!”
廉慕雪的久久不答,不是他胆怯,也不是吓呆了,而是他正在想如何不被黑龙帮的人发现,如何安全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因此,他仰望着夜空,似回答又似自语的说:“别急,让我想想看……”
就在他看字出口的同时,蓦然一声悠长厉啸,迳由远芀飞向了黑龙帮的总坛——
郝碧云显得更慌,更乱了!
她倏然拉起廉慕雪的手,急急向着崖边纵去,同时焦急的说:“弟弟,我不能陪你了,我必须回去看看,师父已经回去了!”
说着,把廉慕雪引进一个深长的石洞前,继续叮嘱着说:“弟弟,千万别动,耐心的等我,我去去就来!”
廉慕雪极不愿意这样做,可是他想起了常叔叔的话,他是不能让他们发现的,并且他也不愿云姊姊为他耽心!
他终于委屈的走了进去——
郝碧云走了,廉慕雪立有一种孤单,寂寞的感觉。
他发觉他需要云姊姊在他身边,他需要云姊姊陪他聊天,云姊姊是亲切的,是可爱的,尤其她那付美丽的眼睛。
巨钟不响了,但四野仍不断响着尖锐刺耳的竹笛声。
廉慕雪在洞中无聊极了,他不能出去,他要等云姊姊回来。
他看了看握在手中的小红旗,他又笑了,他非常喜爱这面小红旗,尤其上面那只白鹤,竟如活在旗上一样。
竹笛也不响了,一切又趋于寂静,但云姊姊仍不见回来!
忽然,他听到洞外有衣袂飘风声传来,他心里不由一凛,立即把那面小红旗放进怀里,同时摒息的听着——
首先一人飞过去了,接着又飞过去几人——
不远处有人在喊了!
“仇坛主,第五巡逻小组的人在这里了,他们也被人点了穴道!”
另一个人说:“让我看看!”
廉慕雪在洞中听了心里又是一惊,暗忖:该不会是我来时点倒的那几人吧?!
他回忆了一下来时的方位,再同目前的环境加一对照,他的心跳了,不由自语道:
“糟!这洞正距我来时的崖边不远,那边洞中的几人,定被他们发现了!”
他有些急了,他已预感到这个洞已不太安全,但他不能离开,因为云姊姊就要回来了!
他又听到了脚步声,正向着这边走来,渐渐走近了!
廉慕雪的心,随着那渐渐接近的脚步声,而加速的跳着——
他真的有些怕了,但他不是怕黑龙帮的高手如云,而是怕被他们发现了,回去后该如何向常叔叔解说呢?
他早该回去了,但他没有,他却在这儿陪着云姊姊听瀑布!
当苍劲的声音向他提出警告的时候,他就该立即离开这里,现在恐怕已回到吴大哥的客栈了。
如今晚了!他们已搜索过来了,怎么办?他是不能让他们发现的!
突然,那脚步声停止了,正停止在洞口前——
只听那人高喊道:“仇坛主,这里也有一个洞!”
接着,嗖嗖连声,又纵过来几人——
“嗯,刘四可能被放在这里面!”
廉慕雪一听刘四,心想:这不是被我一掌击落崖下山涧的那人吗?
另一个人说:“坛主,让我进去看看!”
廉慕雪慌了,知道再不能藏躲了,正待纵身出去——
忽听一人说:“回来,先投几颗石子进去探探。”
廉慕雪一听,这说话的人,想必就是那个仇坛主了!
他立即气纳丹田,施出神功吸字诀,悄悄升起,将身体贴在洞顶上。
紧接着,叭叭两声,两颗石子打了进来。
“里面没有什么!”是那仇坛主的声音。
想是那投石之人煞星照命,他竟表示细心的说:“坛主,我想还是进去看看的好。”
廉慕雪一听,不觉有气,立即由洞顶上飘下来,心说:你自找倒霉,又怨得谁来?
心念间,功贯双臂,蓄势以待——
只听那仇坛主说:“王香主既要进去查看,但要小心了!”
廉慕雪知道,如想不被他们发现,已是不可能了!
就在这时,洞口已有一条瘦削人影,正摸索着向里面走来,想是那个逞强好胜的王香主。
廉慕雪已到了发掌的时候,但他没有,因为他仍希望那位不知死活的王香主,能走至中途而缩脚退回去!
那位王香主会吗?他不会的,他要搜索到底,他要在仇坛主的面前表示他的勇敢!
王香主已愈来愈近,雪儿已不得不发掌了!
蓄势以待的廉慕雪,蓦然将蓄满功力的双掌推出——
只见两股疾劲的掌力,卷起洞中的尘土碎石,势如狂涛般,向着王香主当胸涌去——
一声惊呼,王香主的瘦削身形已被廉慕雪狂涛般的掌力,震出洞外——
廉慕雪知道洞中已不能继续存身,也顺势跟着王香主震出的身形,飞了出去。
洞外的仇坛主等人,忽见王香主随着他的惊叫,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了出来!
他们的脸色骤然一变,俱为这突来的变化而骇然。
正在他们惊魂未定之际,廉慕雪已由洞内飞身而出——
他们各自暴喝一声,倏然退后两丈,远远的注视着洞口。
其中一个手握竹笛的人,竟放在嘴上狂吹起来——
当他们看清面前站着的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的时候,他们的胆子又壮了起来!
他们的内心都叫着惭愧,他们这么些大人,怎会惧怕一个孩子呢?只不过由于总坛所有的哨卡被人点倒,使他们的心情太过紧张罢了!
一个身高不足五尺,年约四旬的矮胖汉子,手中提着一支看来极为沉重的铁拐,立即望着吹竹笛的人那厉喝道:“不要乱吹!”
虽然他很快的喝止了,但远处仍传来了相应的笛声!接着,数声厉啸,亦由不同的方向,向着这边飞来——
廉慕雪似乎没有注意这些,他望着那矮胖的汉子,见他头大耳圆,两眼如豆,长像奇丑无比,廉慕雪不由的笑了!心想,看他叱喝那人的神气,想必就是什么仇坛主了!
那婑胖汉子——仇坛主,面色苍白,如豆的两眼,闪闪射着寒光,他沉着脸,对着廉慕雪悢声道:“小子,方才可是你由洞中将王香主击出来?”
廉慕雪最恨这些不知理数的人,见他那种气势汹汹的样子,他已不愿埋睬他了!
廉慕雪傲然站在那儿,仅无言的向他点了点头。
仇坛主见雪儿那种傲慢的样子,不由怒火中烧,右手驖拐一指崖边的大洞,厉声问:
“那边几人的穴道,可也是你点的?”
廉慕雪不屑的斜了他一眼,同时淡然道:“是又怎样?”
“是我就要你的命!”
仇坛主说着,立即咬牙切齿,飞身上步,左掌一挥,呼的一声劈向了雪儿的前胸。
廉慕雪最恨这种狂傲粗暴,气势逼人的人,是以,沉哼一声,功贯右臂,右腕一扬,一道刚猛的力道,迳向仇坛主迎去——
蓬的一声,廉慕雪顿觉右臂酸麻,身不由己的退后了两步。
再看矮胖的仇坛主,竟被廉慕雪震的,踉踉跄跄连连后退——
“噗通!”一声,仇坛主竟然拏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瞪着两只如豆的小眼,张着大嘴,竟惊呆了!他惊骇这小孩何来如此雄厚的掌力?
旁边的几个大汉,也震骇的看着他和廉慕雪!
廉慕雪却用不屑的眼光斜视着他。
他心中的怒火,又油然升起了!
虽然,他知道面前的小孩,武功定不平凡,虽然他也知道毫无战胜的把握,但为了今后的声望与地位,威信与自尊,也不得不拼命了!
于是,他倏地由地上跃起来,暴喝一声:“小子,仇大爷今天和你拼了!”
了字尚未出口,身形已然纵至雪儿面前,手中铁拐,以迅猛绝伦之势,一连攻出三拐—
—
只见拐风呼呼,拐影如林,汹涌击至,声势确实吓人!
廉慕雪心下一惊,因为这动作太突然了!他虽然以一招“风吹花叶落”的精奥绝学,破解了威势凌厉的三拐,但也被逼的有些手忙脚乱!
那矮胖的仇坛主,乃久历江湖之人,见此良机,岂肯轻易放过?
一声暴喝,趁势施出他的救命绝招“连环拐”。
只见拐声带啸,凌厉至极,在尘土飞扬中,幻成漫天拐影,滚滚向廉慕雪击去!
廉慕雪见对方咄咄逼人,处处想置他于死地,心中顿时大怒,眉目间倏露杀机——
在漫天拐影中,他上身微幌,疾退八尺,一声长啸,光华电闪,紫虹剑已撤出鞘外。
廉慕雪神剑在手,势如猛虎添翼,震慑武林的幻光剑法,迳自展开——。
仇坛主正庆得势,心中暗暗窃喜之际,蓦然一道耀眼紫虹,闪电而至,呼呼剑风中寒气袭人,刹眼间,他已被罩在漫天紫光翻滚的剑幕中。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这时那里还想到威信,自尊?生命要紧!就地一式“懒驴打滚”,猛的滚出一丈有余。
廉慕雪这时已动了杀机,岂肯让他逃走,身形起处,剑化长虹,一式“怒挑滑车”,寒光一闪,喳的一声,紫虹过处,血光激溅,一声惨叫,一只断臂已随着半截断拐,飞向了一丈以外。
廉慕雪刹住身形一看,只见那仇坛主在失去左臂的刹那间,已倒在血泊中晕了过去!
就这刹那间,周围站立的人中,又多了几个坛主,舵主模样的人。
他们只看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无数只不同的惊惧眼光,一齐盯视在这个武林未来的小煞星身上!
他们不但为廉慕雪的武功震惊,更为廉慕雪手中那柄令人眩目不敢直视的短剑而骇然!
他们都识得这柄短剑,这柄人人想得,人人惧怕的短剑,武林中,不知多少高手倒在它的剑尖之下,不知多少黑道凶狠人物的鲜血,喂过它的剑身!
这柄称之武林六宝的短剑,已有多年不见了,现在突然又出世了,如今它竟然被握在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手里!
他们知道这柄短剑,当然也摸清了这孩子的来历?
因此,他们无一人敢再出手,无一人敢再向前,也无一人自信能胜过震慑武林人心的幻光剑法!
廉慕雪静静的看着他们!
他们也木然的望着雪儿!
但是,其中的另一人,却正站在远远的暗处,为这柄短剑而黯然伤心!
这人,便是江苏分舵主,九尾仙狐颜丽兰。
五年多来,她的心扉里,深深的印着一个英挺潇洒的影子——这个影子,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一生偷偷爱着的人,那人正是这柄短剑的主人。
如今剑在人杳,他不会知道她已痴痴的偷爱了他五年了!五年,在一个少女的一生中,又该是如何的珍贵呢?
她轻轻发出了一声幽幽哀怨的叹息!闭上了她那令男人见了失魂落魄的明媚眼睛,一颗晶莹泪珠,迳由她长长的睫缝间流了出来,她又沉沦在相思的痛苦里……
这时那手握竹笛的汉子,定了定神又猛的放在嘴上狂吹起来。
也就在竹笛响起的同时,那苍劲的声音又在廉慕雪的耳边响起了:“娃儿,你闯祸了!
但不要怕,你会安全的离开这里的。”
这声音细如蚊鸣,但听来却字字真切!
可是廉慕雪不懂这话中的含蒠,因此他茫然的向四野望着,他希望那声音,能够说的更明白些!
黑龙帮的高手们,已有几人将断臂受伤的仇坛主,方才被震出洞外的王香主送回了总坛,其余的人仍静静的站在那儿,似在期待着什么?
蓦然一声音质浑厚的啸声传来!
啸声响澈云霄,似是发自黑龙帮的总坛。
这时,隐身暗处的九尾仙狐颜丽兰,倏然掠到了崖边。
她的粉面苍白,显得万分焦急,因为她知道,老魔头就要来了!
她正在为面前的廉慕雪耽心,因为她知道这廉慕雪是她心上人的传人,她怕雪儿少不懂事而触怒了琼江钓叟。
她在心里自语着:“我必须保护这个孩子,我有这个责任,为了他,为了爱,为了这孩子的生命,我不能顾忌的大多!”
心念间,她已向着廉慕雪缓步走去——
廉慕雪的短剑,已收入鞘内,正神色泰然的立在那儿!
他冷冷的望着娇艳如花的九尾仙狐,他见她面色苍白,一脸戚色的缓步向他走来。他虽然有些不解,却断定她并无恶意。
不过,他仍暗自运功,蓄势以待——
九尾仙狐走至廉慕雪面前,先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强自镇定的说:“小兄弟,我们的帮主就要来了,还有一位年龄极高的马老前辈。我们年青人,对年老的人应该态度恭谨,说话有礼貌,不管他怎样对待我们,我们仍应该尽量忍耐,小兄弟,你说是吗?”
廉慕雪见九尾仙狐对他温文有礼,话中又含有启示关怀之意,方才心中的敌视戒备,立即解除了不少,他也礼貌的笑着说:“是的,颜姑娘,你说的对!”
“啊?你怎么知道我姓颜?”
“……”廉慕雪只是顽皮的笑而不答。
九尾仙狐颜丽兰的粉面,倏然红了!一种五年来未有的心情,充满了她寂寞的心。
那种心情是一种羞涩的,甜蜜的,快乐的,她好像看到了未来的美景!
廉慕雪的不答,是因为他不能说出他是在前厅偷听来的。
颜丽兰的粉面羞红,是认为这孩子的师父,仍深深的记着她,不然,他的徒儿为何顽皮的笑而不答呢?
嗖的一声,琼江钓叟已来到了现场。
这魔头的两眼,如冷电般的扫视着崖边的众人。
黑龙帮的高手们,都面向着琼江钓叟恭谨的躬了躬身。
九尾仙狐颜丽兰,也急忙闪身立在廉慕雪的身后,既似监视,又像保护,令人不知她的意图。
琼江钓叟这魔头,一见雪儿就动了爱才之心,收徒之念。
他看到所有在场之人,无不恭谨的肃立着,唯有廉慕雪仍神色自若的立在那儿,不卑,也不亢,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琼江钓叟望着廉慕雪!
廉慕雪也注视着琼江钓叟!
这时老魔头的脸色,由不悦转而为愠怒了!
黑龙帮的高手们,俱都摒息站在四周。他们一致暗赞,雪儿的胆气和定力。
颜丽兰一看琼江钓叟的面色瞬息数变,不由为廉慕雪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琼江钓叟自恃武功极高,辈份极尊,应该接受人人的尊敬。
而在廉慕雪来说,琼江钓叟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子,与他又有何干?
忽听这魔头冷冰冰的说:“颜姑娘,你闪开!”
啊,颜丽兰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着,腿也有些发颤了,冷汗,由她的额头上,鬓角间,手心里,竟油油的渗出来!
她意思到老魔头要做什么了,只要他的手掌轻轻一扬,廉慕雪便会像断线的风筝般,坠进崖下深不可测的山涧里!
她怕极了,但她不是怕死,她是怕这魔头一怒之下伤害了廉慕雪,那时她将无脸再见她的恩人,也是她心爱的人。
她急的只是紧紧握着一双粉拳,两颗媚人的大眼睛,直望着面前的孩子!
她心里焦急的说: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孩子,刚才你是怎样答应我的?如今全忘了!
她望着卓然立在那儿的廉慕雪,他仍是那么气定神闲,毫无惧色!
这时不但九尾仙狐为雪儿焦急,就是黑龙帮中的一些高手也为雪儿有些耽心不安了!
两道冷电般的光芒,在琼江钓叟的眼里,愈射愈长了,显然,他已动了真怒,也正代表着他动了杀机!
这时颜丽兰的精神紧张的快要崩溃了,因为她又看到老魔头缓缓的向她摆头,再次示意她离开。
她的心乱极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一向被人称为心黑手辣的女人,人人见而回避的女人,如今为了自己心上人的徒弟。而竟急的心焦意乱,花容失色!
她心里焦急的问着自己,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倏然三条人影,箭射般落在琼江钓叟的身边──九尾仙狐看到那是帮主刘棋祐和巡山三鬼中的老大,老三。
又是一声急呼,一条娇小的人影,也飞落在廉慕雪的面前──“弟弟,你怎么跑出来了?”
“云姊姊,你怎么才来?”
廉慕雪也抱怨着她。
郝碧云的心是紧张的,她正想着如何应付师父,师兄,好让廉慕雪安全的离开这儿。
廉慕雪的心是愉快的,他急着要向云姊姊解释,他跑出洞来是迫不得已,过错并不在他。
啊!所有的人都惊讶的叫了,只琼江钓叟一人没有。
他们惊讶他们的云姑娘竟会亲热的喊那大孩子弟弟!
而那大孩子也竟亲热的喊她姊姊!
站在廉慕雪身后的九尾仙狐颜丽兰,倏然纵至郝碧云的身边,握住她的两只小手惊喜的问:“云姑娘你认识他?”
“啊!”郝碧云未答,反而吃惊的叫了,急问:“颜姑娘,你的手……”
颜丽兰低头一看自己的一双纤纤玉手,已经是汗流如洗了!
她苦笑一下,正待说什么。忽听琼江钓叟沉声叫了:“云儿,过来!”
这是郝碧云早已料到的,她知道目前只有利用师父溺爱自己的弱点,以耍赖,撒娇的方法来应付这个场面了。
因此,她态度自然,一个轻快的转身,向着琼江钓叟奔去,虽然她已看出师父,师兄的脸上俱都显着不悦之色,但她仍然做出极为高兴的样子:“师父,他是来找我玩的!”
琼江钓叟直盯着郝碧云的脸,声调稍微缓和的问:“你认识那娃儿?”
郝碧云砭着两颗大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
“廉慕雪。”
“今年几岁?”
“十五岁。”
“家住那儿?”
“古福镇。”
琼江钓叟简捷急促的问着。
郝碧云愉快流利的答着。
老魔头的脸色好转多了,看来也有了些许笑意!
他又看了看正在与九尾仙狐轻轻谈话的廉慕雪,他的老脸上,又绽开了笑容!
他呐呐的说:“只有这个娃儿,才可配娶我的云儿!”
这魔头又动了爱才之心了!
此刻,铁掌金镖刘棋祐匆匆的走了过来,他躬身问:“师父,师妹何时认识这个姓廉的孩子,师父可知?”
老魔头听了一楞,心想:是呀!我怎么不知呢?
郝碧云知是机灵鬼老三绕舌,琼鼻一哼,瞪了三鬼一眼。
三鬼一见,心知要糟,立即恭谨的说:“云姑娘……”
郝碧云未待三鬼说完,故意娇喝一声:“闭嘴!”
这一声闭嘴,吓得三鬼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刘棋祐深知小师妹颇得师父欢心,为了讨好师父,立即笑着说:“请师妹不必多心!”
郝碧云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怎会不知师兄的心意?便也顽皮的说:“岂敢,岂敢。”
说着,噗哧笑了起来!
琼江钓叟看了,也高兴的一阵爽朗的哈哈笑!
刘棋祐,也不得不随着哈哈大笑了!
由于笑,将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琼江钓叟的心情看来似极高兴,他对郝碧云笑着说:“丫头,把那小子叫过来,让我问问他!”
郝碧云转脸向着廉慕雪愉快的说:“弟弟,快过来,师父有话问你!”
你字余音方落,颜丽兰已领着廉慕雪,飞身纵了过来——这时,老魔头满脸笑容的站在那儿,完全是一种师父收徒弟,岳丈看女婿的姿态。
周围黑龙帮的坛主们,也俱都涌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绽开了愉快的笑!
尤其九尾仙狐颜丽兰,她娇艳如花的脸上,更是笑的如盛开的一朵玫瑰花!
所有黑龙帮的高手,都为她的艳丽而怦然心动——可是当他们想到她嬉笑之间,挥剑杀人,手起剑落人头飞的时候,他们又有些不寒而栗了!试问谁还敢去碰碰这个女煞星的一根汗毛?
九尾仙狐轻快的推着廉慕雪的肩头,说:“快快向前拜见马老前辈。”
廉慕雪急上几步,深深一揖到地,并恭谨的说:“晚辈廉慕雪,敬请马老前辈金安。”
蓦然一阵五彩缤纷的毫光在廉慕雪的肩头上一闪,琼江钓叟的脸色顿时大变。
廉慕雪金黄剑穗上的珍珠和剑鞘上的宝石,在皎洁的月光下大放异彩——
琼江钓叟何等眼力,立即认出那是北剑常立忠持有的武林六宝中的龟纹紫虹剑。
十年前,他的生命也险些伤在这柄短剑之下,一世声名,几乎断送在北剑之手。
老魔头的笑容不见了,两眼又射出了冷电般的光芒,这光芒含有复仇的怒火,爱宝的贪心!
颜丽兰看了,再度花容色变,她已看透了这魔头的心。
郝碧云欢笑红润的小脸,也刹那间变为得苍白,冷汗由她的手心里,渐渐的渗了出来!
黑能帮的高手们,也俱都为这魔头的喜怒无常,瞬息数变的性情而感到骇然!
当场欢笑的气氛,立即又变得紧张!
每人愉快的心情,立即又趋于深沉!
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立着,静的可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廉慕雪直起身来,茫然不解的望着——
他看到云姊姊的脸色苍白,颜姑娘的樱唇微抖!
他看到琼江钓叟的两眼,暴射着凶焰,周围黑龙帮的高手们,也个个屏息的立在那儿。
廉慕雪不解的问着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是我说错了什么?还是我作错了什么吗?
突然,那苍劲的声音,又如蚊鸣似的在廉慕雪的耳边响起:“娃儿,知道吗?这老鬼在打你宝剑的主意呢!”
廉慕雪听了,立时明白了琼江钓叟的贪心!
虽然他有些生气,但他仍记着九尾仙狐的叮嘱——最初是应该尽量忍耐的。
琼江钓叟终于说话了,他阴森冰冷的问:“你背上的短剑,是谁赠给你的?”
廉慕雪仍恭谨的说:“是我常叔叔送给我的。”
“你的常叔叔,可是自称武林三奇的北剑常立忠!”
“人们都这样说。”
“哼,那么你的师父是谁?”
“………”
廉慕雪没话说了,因为他没有师父,他的武功是学自父亲,母亲和常叔叔!
正在廉慕雪颇感为难,不知如何回答之际,那苍劲的声音,又飘进了他的耳鼓里:“傻孩子,你的师父就在你的怀里嘛?!”
廉慕雪听了,下意识的向怀里摸去——
突然他的手触到了那面小旗子,也就顺手拿了出来!他笑着在空中一抖,顽皮的说:
“这就是我的师父!”
站在一旁的郝碧云,正为他心烦意乱六神无主,这时见雪弟弟在此紧张的气氛中,生死立判的关头上,还有兴致嘻笑,还有心情淘气,怎不令她气煞,也吓煞?!
她正得出口喝止,岂知,琼江钓叟一见那面绣有白鹤的小旗,竟然面色大变,不由得轻啊一声,向后退了半步!
他强自镇定一下心神,立即望着身边的铁掌金镖刘棋祐,说:“你先率他们回去吧!”
刘棋祐虽然不解,但也不敢问,他恭谨的应了一声是,右手一挥,立即响起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刹眼之间,崖边只留下一老,两小,和一个娇艳如花的颜丽兰了!
颜丽兰,这个机警,泼辣的女人,她已看出雪儿手中的那面小旗子,大有来历,那一定是一种信物,也许正代表着一个极端厉害的人物。
不然,怎会令这个自高自傲的魔头,一见之下,立刻脸色骤变呢?
廉慕雪与郝碧云,更是愕然不解的互望着,但他们却有着与九尾仙狐颜丽兰的同一想法!
琼江钓叟的脸色愈来愈深沉,愈来愈苍白了。
他面对着廉慕雪手中随意摆弄着的小旗子,他几次想要作什么,但他却又没有。
根据传说,这面小旗的主人,在数十年前与终南圣僧较量武功时,己身负重伤不治死去!但是这面小旗子,怎会在这娃儿的手中呢?他又有些茫然了!
蓦然一声震天价的狂笑,迳由深处的峰顶上传来——
那不是笑声,那简直是一个骤雷。
廉慕雪与郝碧云,只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颜丽兰则觉得心跳神惊,四肢微颤……
琼江钓叟听后,眼神骤缩,立即运气调息……
震天狂笑之后,那苍劲的声音却大声呵斥道:“马继先,你何时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还记得本岛主的信条吗?”
琼江钓叟听了,立有天翻地覆之感。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他刚在江湖上成名立万时候,便已是杀人无数举世震惊的老魔头仍活在人间?心想如果现在的人们,都叫我魔头那他应该是我们这些魔头的师祖了!
他只想到数十年前的事,但他却不知道现在小红旗的主人,早已修心养性改过向善,几达半仙之体了,但他嫉恶如仇的个性却依然如故,可是他不会再开杀戒了。
琼江钓叟自知今夜难逃一死!冷汗,由他的老脸上如雨般流下来!
他终不愧是一个后起的厉害人物——第二代的魔头。
他仍强定心神,向着深处峰顶拱手朗声道:“晚辈怎敢忘记仙翁的信条!”
那苍劲的声音,厉声说:“背给我听!”
琼江钓叟那敢怠慢立即朗声背诵道:“见本岛主信旗直视者,挖去双目。不跪者,剁去双足。犯者,杀勿赦。”
廉慕雪与郝碧云听了,大惊失色,两小互相对望着,心说:怎么办?我们不但看了个够,还彼此随意把玩哪!
廉慕雪这时也将手中那面视如孩子们玩具的小红旗,恭敬的举在胸前。
那苍劲的声音又说了,不过语气已无方才那样严厉了!
“还好,背的一字不差,今天看在你没敢动那娃娃一根汗毛的份上,饶了你。去吧!回你的海南岛,去练你的什么举世无敌的冰魄功吧!”
琼江钓叟那敢迟疑,连忙恭声应是,躬身一揖道:“谢仙翁不杀之恩,晚辈尊命走了!”
说罢,右手一带郝碧云,迳向南方闪电飞去——
一声凄厉娇呼划破了寂静夜空——
“雪弟弟——”
“云姊姊——”
廉慕雪急呼的云姊姊,余音仍在空中荡漾,而南飞的两条人影,在偏西的蒙蒙月光下,已经消失了!
这时,苍劲的声音又说了!
“姓颜的丫头,念你照顾这孩子的一片善心,老夫送你一样东西,你能否受用,就要看你的智慧悟性了!”
颜丽兰知道这位方外异人,是指自己而言,立即惊喜的望着深处峰顶抱拳肃立。
只见一件发着绿光的物体,迳由深处峰顶上电掣飞来——。
颜丽兰心情一阵紧张,立即集中全身功力于右掌,伸手疾抄那飞来之物!
当她接到那件物体时,她笑了,心说:何必这么紧张呢?
因为那东西到她手中之时,已毫无冲力了。
颜丽兰低头一看,竟是一节翠绿色的竹筒,光滑可爱,她立将竹筒打开,里面卷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当她抽出那本小册子一看,她惊呆了,原来正是武林中几种着明秘笈之一——“一鹤武功录”颜丽兰何等聪明,立即跪在地上,兴奋的流泪恭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颜丽兰一拜”。
说着,就地行了拜师大礼。
一阵爽朗的笑声,又飘了过来——
那笑声,是愉快的,慈祥的,并亲切的说:“好,好,老夫一生不收徒,现在就破例收你们两个孩子吧!只要你悉心苦练那本小册子上所载的武功,不难赶上你心中最敬爱的人,到时我自会了断你的心愿。记住,两年后的今天,至东鳌岛前来见我!”
颜丽兰起身肃立,恭谨的连声应是!
一直呆立那儿的廉慕雪,他还不知道他的宏福临头呢?
虽然他眼睛的余光已看到颜姑娘的一切,但他的心里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那就是他什么时候才能再与云姊姊见面。
廉慕雪这时听到那苍劲的声音,谈到要收他为徒弟时,他才由沉思中惊醒!
忽听那苍劲的声音,老气横秋的说:“常立忠,这娃娃我要带走了?”
“雪儿能得仙翁垂爱,正是他三生修来的福缘!”
这正是武林三奇之一,北剑常立忠的声音。
“啊!”廉慕雪惊叫了!“常叔叔!”
北剑还未回答,那清脆亲切的声音说了!
“雪儿,你能拜在仙翁的门下,足见你的福缘深厚,你能学会了仙翁的‘追魂三掌’,‘迅雷步法’,将来领袖武林的宝座,就非你莫属了。”
廉慕雪一听,知道是谁,他立即欢呼道:“新婶——”第二个婶字尚未出口,廉慕雪的身体已被一股绝大的吸力提起,耳边却听到那苍劲的声音笑着说:“婉华,你这丫头现在如愿已偿了,说话都变得令老夫听来受用。”
用字余音甫落,廉慕雪随着那阵清风,已在百十丈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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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天相接,海风狂啸。
海浪,像小丘似的击打着东海面上的一座孤岛。
岛上,怪石峥嵘,苍翠蔽天——
一个极深的洞府,弯弯曲曲的不知有多长。在洞中每个弯曲的拐角上,都嵌着一颗鹅卵大的宝石,闪闪的发着毫光。
一阵阵刺骨的寒气,由洞内不断的飘出来,愈向前走愈觉寒冷……
洞底有一个极大的方室,四壁嵌满了奇异的碧玉和大小不一的明珠。
方室内显得五光十色,彩霞缤纷,明亮不下于白昼。
廉慕雪,正闭口盘膝坐在中间一张石床上,全身被洞内刺骨的寒气冻得不停的颤抖。
一个红光满面银髯垂胸的老人,微阖着双目盘坐在廉慕雪的对面。口内一股白气,一直射入廉慕雪的嘴内。
片刻,廉慕雪的身体不抖了,相反的,头上冒着蒸蒸的白气。热汗由他的额上,滴滴的滚下来。
他的小脸通红,并不断的搐动着,显得极端的痛苦!
他不敢乱动,也不敢叫苦!因为他知道,熬过了这痛苦的刹那,他的“任”“督”两脉便被打通了,那时他的功力也将因之增进数倍。
他虽然觉得内心如焚,口干如割,但他倔强的天性,支持着他,使他紧咬牙关,忍耐着……
一只巨大的白鹤,身高过人,这时正昂首阔步的由洞外走进来,它侧首注视着石床上,它似乎知道它的主人正在作着极重要的事,它一声不响的,又悄悄的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老人口中的白气倏然停止了!他缓缓的睁开两眼,看了看小脸通红的雪儿,他的老脸上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这老人,正是被人称为武林怪杰的东鳌岛主“一鹤仙翁”。
一鹤仙翁就石床上坐着的姿势不变,飘身飞了出去,当他再飞回石床坐在廉慕雪对面的时候,他手里已多了一个红玉酒杯,室内也立即充满了异香。
一鹤仙翁慈祥的笑着说:“雪儿,睁开眼来吧!你看看这是什么?”
廉慕雪正感心焦难耐之际,忽然一阵异香直扑鼻孔。听师父一问,立将两眼睁开。
他看到师父手中持着一只红玉酒杯,杯中有半杯色呈碧绿的乳状液体。阵阵异香,即发自杯中。
他不解的望着一鹤仙翁,天真的说:“好香!师父,这是什么?”
一鹤仙翁笑着说:“这是‘灵石玉乳’。你现在是否觉得很口渴?”
“是的,师父。”
“把它喝下去!”
廉慕雪自一鹤仙翁手中接过那半杯碧绿色的液骼,仰首一饮而尽——。
啊!好香!好甜!美极了!
廉慕雪将半杯灵石玉乳饮下肚后,小舌头仍不断的舔着嘴唇,两眼却贪婪的望着一鹤仙翁,说:“师父,还有吗?”
一鹤仙翁一听,乐了!他笑着问:“雪儿,你可知道这灵石玉乳的可贵处?”
廉慕雪摇摇头说:“不知道!”
一鹤仙翁微敛笑容,严肃的说:“灵石玉乳,乃人间稀世珍品,它的功力之强,远胜千年灵芝与何首乌。垂死之人,饮服数滴,功能起死回生,练武之人饮用一滴,即可抵十年功力。雪儿,你饮了半杯,该有多少滴?”
廉慕雪听了,惊讶的望着一鹤仙翁,半响才说:“真的?师父。”
一鹤仙翁微笑着点点头,又说:“你的任督两脉,被我用先天罡气吹入你的丹田,再由你自己用无极神功引导,现在已打通了,如今又饮了灵石玉乳,你可试行运气,看看有何感觉。”
廉慕雪立即按照心诀闭目调息,稍一运气立觉周身畅通无阻。
瞬息已运行了一个周天,自觉在时间上较往日不知快了多少倍?想到自己的武功也必大有进步。
因此,又惊,又喜!
廉慕雪睁开眼,兴奋的说:“师父,周身真气,畅通无阻,竟能随心意运行了!”
一鹤仙翁见雪儿那种惊喜兴奋的样子,也高兴的笑了!
“雪儿,这个弯弯曲曲的大洞,共有六个长短不一的支洞。你现在还不知它们每个洞的神秘处,将来我会依照你武功增进的程度,而引你进入。现在你是否在奇怪这个洞为何如此寒冷?”
“是的,我正想请问师父。”
“那么你随我来!”
一鹤仙翁说着,飘身下床,向着室外右侧的第一个洞走去。
廉慕雪虽然不解,但也立即下床随着走了进去。
洞内笔直,漆黑,雪儿虽运集神功于双目,但仍不能前视五尺。
一股巨大的寒流,汹涌不断的扑出来!廉慕雪不住的打着寒战,他觉得手足疼痡,发卷肤缩。
他立即运功抵抗,由于饮了灵石玉乳,稍一运气,果然不太寒冷了!
一鹤仙翁走的甚慢,他似乎知道雪儿的目力,尚不能适应洞内的黑暗!
他一面前进,一面对廉慕雪说:“你觉得很冷吗?”
“是的,师父。”
“你要知道,如非你饮了灵石玉乳,你现在虽只进洞不足两丈,只怕你这时也早已冻僵了!”
“师父,这洞……”
“不要问,就要到了。”
雪儿不问了,只是无言的随着一鹤仙翁前进。
愈向前走,愈黑暗,愈觉寒气刺骨。
前面渐渐现出了微弱的光亮,并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这个洞深约三十余丈,片刻已达洞底,洞底有个尺许大的泉口,泉水正汨汨的流出来,发出了潺潺之声。
泉口边缘嵌着一颗大明珠,正闪烁着亳光。
廉慕雪在想,奇怪,这洞内如此寒冷,为何这泉水的周围竟没有结冰?
廉慕雪又想发问了。但一鹤仙翁一招手,已将泉口旁的一只石碗招手吸在手中,顺势递给廉慕雪,道:“用这双碗取些泉水喝。”
廉慕雪伸手接过石碗,立即蹲身下去在泉口内取了一碗泉水。
一鹤仙翁和声道:“喝下去。”
廉慕雪没犹豫,咚的一声喝了一大口——“唷……”
一鹤仙翁笑了,他问:“冷吗?”
雪儿瞪着两颗大眼,只是不住的点头,他已不能说话了,因为他整个的嘴,已被冻的麻木了!
他端着石碗的右手不停的抖,两片嘴唇不住的颤,而一鹤仙翁看着他只是笑。
廉慕雪颤抖着身子,天真的问:“师父……你……你看我还有舌头吗?”
一鹤仙翁哈哈的笑了,他拍着雪儿的肩头说:“傻孩子,没有舌头你怎会讲话?不要怕,继续喝,喝多了便不觉得冷了!”
廉慕雪只得又喝了一口,不行,仍是那么冷!
他停止不喝了,他不自觉的举起小手,摸着他的下颚,他要证实一下,他是否还有那张吃饭的嘴巴?
一鹤仙翁又温和的催促了:“雪儿,喝完它!”
廉慕雪看来似乎生气了,咚咚咚,一气喝干了石碗里的泉水。
“雪儿,再喝一碗。”
廉慕雪一声不响,又喝了一碗。
怪!真的不冷了。
廉慕雪的牙不颤了,唇也不抖了!而肚子里却有一股热流,正向着四肢流窜……
一鹤仙翁看到雪儿那付傻像,不由笑着问:“还冷吗?”
廉慕雪摇摇头,笑着说:“师父,真的不冷了。”
“现在再用泉水洗你的眼睛。”
廉慕雪这次没再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当他作完了,师父自会告诉他。
他蹲身下去洗了眼,也洗了个脸,他立起身来两眼毫无感觉,只是模模糊糊,不痛,也不痒。
他两眼望着一鹤仙翁,他期待着师父能告诉他,为什么要用泉水洗眼,为什么喝那冷冰冰的泉水?为什么……
他心中要问的问题太多了!他希望师父立即告诉他。
一鹤仙翁说了,但说的不是雪儿所要知道的问题,相反的又给了他一个谜!
一鹤仙翁严肃的说:“你现在就在此地打坐行功吧!事毕即来见我。”
说着,一飘身,走了!
廉慕雪的心里仍留着一连串不解的问题!
他笑了,因为他渐渐了解了师父的怪脾气。
他立即坐下来,盘膝,闭目,默念着心诀……
许久过后,雪儿的眼睛睁开了!
啊!他竟忍不住的叫了!因为他看到洞里的一切,并且看的很清楚,很远……
这眼睛生理上突来的变化,使他心里万分不解,他必须去问师父,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起身向洞外纵去——
倏然,他又停止了,他呆呆的站在那儿,楞了!
他回头看看自己方才打坐的位置,在一纵之间,竟离开了四五丈。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臂,没瘦?也没小?但他却觉得体重减轻了许多。
他微一纵身,又回到了泉口处,他觉得他的身体轻得像棉絮,速度像电闪。
他狂喜极了,他知道他的武功进步了,进步了不知有多少。他必须去找师父,他己迫不及待了!
于是,他转身向洞外纵去——
三十多丈长的深洞,飘身间已到了洞口。
他急步走向方室,嘴里不断的喊着师父,因为他太高兴了!
一鹤仙翁,这个武林怪杰,他正盘膝坐在石床上,满面慈祥的望着匆匆进来的雪儿。
他的老脸上,正闪着愉快的光辉,因为他一身怪异的武功,已有了衣钵传人。
这次他再历中原,虽没找到武林至宝“天孙甲”的藏珍图,但找到了一个资质俱佳禀赋奇高的徒儿,这趟中原总算没有白跑。
一鹤仙翁看到雪儿匆匆的走进来,立即笑问道:“雪儿,你运功完了吗?”
廉慕雪兴奋的说:“是的,师父,不知怎的,我的眼睛明亮了,体重减轻了?”
“你的武功呢?”
“是的,师父,我想我的武功也进步了!但不知进步了多少?”
“你想知道吗?”
“是的,师父。”
“随我来!”
一鹤仙翁说着,飘身下床,迳向洞外走去——
他的身法美妙极了,就像行云流水一样,不徐,也不疾。
聪明的雪儿,无声的跟在后面,他极力模仿着师父的步法,但总没有那样悠闲,自然。
他心里想,我何时方可以练到像师父一样?
心念间,弯弯曲曲的已到了洞口。
洞外,云层很低,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
海风疾劲的吹着,云像一群脱缰的野马,在天空飞奔着。
远处的海啸,其前的松涛,交互的响着……
山花野草,生满了竹林怪石之间,红绿相映,显得美丽至极!
一鹤仙翁来至洞外,昂首对空,撮口一声尖锐直达云霄的口哨,继而举手指着遥远的天空说:“雪儿,看见吗?”
廉慕雪瞪着两双大眼,直望着师父指着的天空——
他什么也没看到,看到的只是滚滚的浓云。
因此,他只得迷惑的摇摇头!
一鹤仙翁又说:“集功力于两眼上再看!”
果然,廉慕雪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只大白鹤,正在浓厚的云层上盘旋。
云层上,仍是艳阳当空,强烈的阳光直射在那只大白鹤的身上,一闪一闪的发着银光!
廉慕雪高兴的大声说:“师父,我看到了那双大白鹤!”
一鹤仙翁笑了,他说:“这就是用‘万古寒泉’洗眼的结果!”
廉慕雪惊奇的问:“师父,你是指那漆黑洞底的泉水吗?”
“不错,我们这洞里的刺骨寒气,也正是发自那个‘万古寒泉’。”
“师父,这万古寒泉的功能,仅仅能使眼睛透视云层吗?”
“不,它的功用很多。譬如,饮了万古寒泉的人,能耐奇寒,袪酷暑,任何歹毒的阴寒功夫,都伤不了他。如用泉水洗脸,则可驻颜不老,用之点眼,则能深夜视物如同白昼。”
一鹤仙翁说此一顿,又关切的问:“雪儿,方才在洞中,你的眼睛足否视物如同白昼呢?”
雪儿连忙说:“是的,师父。”
一鹤仙翁点点头,又指着一丈以外,一堆怪石间的一颗花树道:“雪儿,你再去摘一朵花来!”
廉慕雪飞身向花树纵去——
他的身形美妙极了,摘花,转身,飘回原地,就像一阵旋风,中间丝毫未曾停留。
他两手将那朵鲜红的野花,送到一鹤仙翁的面前,并轻声喊了声“师父。”
一鹤仙翁摇摇头,他没去接那朵野花,他只是指着两丈外的一座大青石说:“雪儿,现在你将这朵花,平放掌上,用掌力推向那座大石,记住,用你神功的柔字诀!”
廉慕雪将花平放掌上,立即运功,吐劲,右腕一扬——
那朵鲜红的野花,竟然极平稳的直向那座青石飞去。
那花的速度,渐渐由慢而疾——
喳——一声极轻微极轻微的响声,花,已牢牢的嵌在那座青石上。
廉慕雪看了,自己反而惊呆了,他不敢相信青石上的花朵,竟是用他手上的掌力推入的,但这是事实又不容他不信。
因此,他心里高兴!狂喜!骄傲!自满!
他想请求师父,准许他离开这个孤岛,他要去找疤面尊者报杀父之仇,他要去察访他失踪六七年的母亲,还有他心目中念念不忙的云姊姊!
可是,当他抬头看到师父脸上表情的时候,他方才的狂喜,自满,又消失了!
因为这时一鹤仙翁的寿眉微蹙,银首轻摆,显然对雪儿的功力进步,表示了并不满意!
廉慕雪茫然的站在那儿,迷惑的望着师父,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片刻,一鹤仙翁才缓缓的说:“雪儿,看到吗?全在嵌入的深浅不一,左深右浅,花瓣破裂!”
雪儿的脸红了,可不是,花的深浅不一致,花瓣有了裂纹。
一鹤仙翁又说:“知道吗?这就是你运功吐劲的时候,心浮气燥,心志不能集中的原因。”
说着,手捋银须,面带严肃,但他的心里却是高兴的!
因为他知道雪儿是个天性淳厚,心地善良的孩子,但他也知道,雪儿也是个倔强,任性,好胜的孩子。
当那朵鲜红的野花,平稳的嵌入青石的时候,他的心也有着雪儿同样的高兴。因为以雪儿这小的年纪,便有了如此深厚的功力,是非常难得的,这对他的再传艺业,助益颇大。
可是,当他看到雪儿的眼神外泄,露出了异样的光辉,他便已猜到雪儿的潜意中,已有了骄的意念,和满的感觉!
他深知骄是成功的阻碍,满是毁誉的主因,因此他决定在今后两年中,不但要着重传授雪儿的武功,也要着重变化雪儿的气质!
于是他对雪儿说:“雪儿,你的武功,我看了虽不太满意,但也算粗具基础了,如果今后两年间,在此悉心苦练,摒除一切杂念,当不难有所小成。”
一鹤他翁看了看身侧的雪儿,见他恭谨的站在那儿听着,心里也甚欣慰,便又继续说:
“今后,凡事不可太高兴,太满足,太自负。太高兴容易忘形。太满足不知进取。太自负必趋骄傲。练武之人,最忌骄傲,武功愈高,愈应谦虚,愈应藏而不露,且能处处让人,处处助人,始能在武林中站得住脚,才能为武林豪杰尊敬!听到吗?雪儿。”
雪儿连声应是,并恭谨的说:“雪儿谨记师父教诲,将来艺成之后,一切行为必遵师父的意旨去做,绝不敢稍违。”
一鹤仙翁听后,笑了,他说:“雪儿何谈艺成,须知武功渊博,毫无止境,俗语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我这儿学完了,将来再遇到奇人异士,仍不可失去学习的机会。所谓,学无止境,这句话当不仅止于书本上的学问,同样也包括着武功。”
廉慕雪急忙恭声道:“师父说的极是。”
一鹤仙翁满意的点点头,觉得他这一番话总算收到了效果。
于是他转身对雪儿,说:“雪儿,现在我再引你去另一个洞里看看。”
说着,迳向洞内走去!
廉慕雪也紧随一鹤仙翁身后,弯弯曲曲的走向洞内。
不一会儿,两人又走进一个方形的支洞里。
洞内仍是漆黑,没有明珠,也没有宝石,但洞内的景像,廉慕雪却看的非常真切!
两侧洞壁,光滑如镜,像刀切的一样平!壁上刻满了连续不断的人像,有的伸手出掌,有的五指箕张,有的脚横跨,有的脚前斜……
在每幅人像的前面地上,都留有几个寸许深浅的脚印,远远看去,连贯不断,恰似天空打雷的闪电。
廉慕雪正看的出神,一鹤仙翁问了:“雪儿,这洞内的景像,你看的真切吗?”
“是的,师父,雪儿看的真切。”
一鹤仙翁指着壁上的人像和地上的脚印说:“雪儿,这便是为师当年仗以成名的‘追魂三掌’和‘迅雷步法’。迅雷步法诡谲莫测,势如迅雷闪电,施展到至高境界,并发出隐隐风雷之声,追魂三掌,神奇无比,凌厉绝伦。这套掌法,虽名三掌。实则是三掌九招十八式。”
廉慕雪不解的问:“师父,追魂三掌必须与迅雷步配合施展吗?”
“不一定,但配合施展起来,更能倍增掌势的凌厉!”一鹤仙翁说此一顿,又慎重的说:“但切记,对敌之时,非万不得己,不可任意施展最后一掌的三招六式!”
“是的师父,雪儿会谨记在心里。”
一鹤仙翁满意的笑了,他又望着雪儿道:“其他几个支洞今天不引你去了,现在先随我到你自己的石室去看看吧!”
说着,领着雪儿走进一个小石室内。
室内只有石床一张,石头两个。石床上仅铺着一层极细极长,柔软如丝的干草。
石壁上没有五光十色的宝石明珠,但却刻着不少的图案。这些各式各样的图。有的是小点,有的是方块,有圆圈,也有线条!
廉慕雪看了,虽然不解,但也没问。
一鹤仙翁说了:“雪儿,今后你就住在这间石室里。现在你可以休息了,明天我再排定你学习的功课。”
说着,缓步向室外走去。
廉慕雪急忙一揖到地,恭身相送。
当他伸直腰的时候,一鹤仙翁早没有了影子!
但他的耳边却响起了师父的声音:“雪儿,以后免这一套,我不喜欢这些!”
廉慕雪听了摇摇头,笑了,他心里想:“真怪。”
自此,这个武林未来的赫赫人物,随着数十年前的老怪杰,便在这个海岛上住了下来。
时光,不息不停的转着——
春去夏至,秋去冬来……
廉慕雪,在这个东海的孤岛上,不觉已是两年了!
两年来,他完全变了,他由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看来年已二十的少年,由一个天真憨直的娃娃,变成了一个举止儒蕥的文弱书生。生理上,体质上,都变得像个成年人了。
他完全不像一个会武功的人,他两颗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练武人的炯炯眼神,他高矮适度的身材,没有练武人的虎背蜂腰。
只有他朗朗的星目,入鬓的剑眉,显示出一付英挺秀气。
这天,日和、风暖、在极高的天空上,只有几片薄薄的白云,缓缓的飘着……
海浪,无力的击打着岛边的礁石,溅起了晶莹的水花!
廉慕雪,负手立在海边的一座怪石上,两眼望着西方遥远的天空。
他似在等什么!又似在想什么!
是的,他正在等待着一位远道而来的女客。
这位女客,曾深深的爱着他的常叔叔,也曾冒生命的危险保护过他。
她,就是他的师姊颜丽兰!
廉慕雪缓缓低下头,也想到了恩师一鹤仙翁,这位古怪的老人,两年来,对他爱护倍至,一身怪异的武功,已倾囊授给了他!
他想到了明天,师父说,明天他就要离开这个孤岛——实际如仙境般的海岛上。
明天他就要重返中原,行道江湖了!他不想离开这位脾性古怪,心地慈祥的老人,但为了父仇,母恨,还有即将来临的武林浩劫,他怎能苟安在这个岛上呢?
他想到了常叔叔,想到了只闻其声而未见其面的新婶婶,还有他时刻念念不忘的云姊姊。
一想到云姊姊,廉慕雪的心里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苦闷,焦燥,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他只觉得,他需要她,需要和她在一起!
两年来,为了艺业,为了父仇,为了不负师父的期望,他不敢过份分神去想她!
但,明天,明天他就要回中原了,叫他如何不想她呢?他到那儿去找她?她在何处呢?
他俩虽然相处不到一个时辰,谨谨谈了几句话,但她的倩影,却深深的印在他雪儿的心田里!
因此,廉慕雪常想到云姊姊的一颦,一笑,宜嗔,宜嘻,和云姊姊临别时的哀怨呼声!
他又想到那只大白鹤,两年来,它为他捕野禽,觅野果,陪着他练武功,陪着他玩,暇时,乘上鹤背,凌空穿云,盘旋空中……
对那只大白鹤,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想想,他又怎愿离开这只温驯可爱的大白鹤呢!
他的心,黯然了!眼睛也湿润了!
蓦然一声悠扬鹤唳,迳由西边的天际传来!
廉慕雪倏然抬起头来,他看到了一个小灰点,在一片薄薄的白云中,正向着岛上飞来!
由那声悠扬的鹤唳,廉慕雪知道它已达成了师父交给它的使命,接来了远道而来的颜师姊!
他的心,也随着逐渐接近的白鹤而欣喜,而激动!
廉慕雪来到这个海岛上,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他希望颜师姊给他带来一些中原的消息,更重要的是云姊姊是杏仍在黑龙帮的总坛!
他想到颜师姊是黑龙帮的人,她一定知道云姊姊的近况。
大白鹤的速度好快!这时已向着地面俯冲了下来!
廉慕雪看到鹤背上,坐着一个青衣女子。他立即举起手来不断的挥着。
鹤背上的青衣女子,也举起纤纤玉手,向着廉慕雪挥动。
挥手间,大白鹤已落在地上。那青衣女子,也顺势飘下了鹤背。
大白鹤轻鸣一声,又振翅飞走了!
廉慕雪一看,果是颜丽兰,她仍是那样娇美,艳丽!
廉慕雪飞身纵了过去,并亲热的喊了系“颜姊姊!”
颜丽兰下了鹤背,见在空中看到的那个蓝衫书生竟是廉慕雪,她简直惊呆了!但她仍亲切的喊了声“雪师弟!”
颜丽兰一直用迷惑的眼光打量着廉慕雪。她怎敢相信呢!两年前在九宫山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一个大孩子,现在已变成了一个英挻潇洒,面如冠玉的俊美书生了!
她抬头看看廉慕雪,比她高多了!
另一个丰神俊逸的影子,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
她想:同北剑一样,又是一个害人精,将来不知多少痴情的少女,为他坠在相思的深渊里,受着无穷尽的痛苦和折磨!
廉慕雪被颜丽兰看得,不觉俊脸发热,忙讪讪的问:“兰师姊,你一路上很辛苦了吧?”
颜丽兰的态度非常自然,她没有一丝羞意,因为她自认是廉慕雪的老大姐,虽然廉慕雪长高了,长大了,但她仍把他当个孩子。
她微微点头说:“还好,如不是师父派大白鹤接我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兰师姊,你坐在鹤背上怕吗?”
颜丽兰一听,不觉“噗哧”笑了,她指着雪儿说:“看你长的像个大人了,还说这些孩子话,那有什么好怕的,我觉得好玩的紧!”她说着一顿,又问:“雪师弟,我们分别才两年,你怎的长这么高,这么大了呢?”
廉慕雪一笑道:“据师父说,这是饮了灵石玉乳和万古寒泉之故,师父规定我,每一日饮寒泉两碗,每三个月服玉乳一滴。”
颜丽兰不觉惊讶的问:“听说灵石玉乳,是稀世珍品,练武之人服食一滴,即可增功力十年。雪师弟你三月服一滴,那你的功力不是增加了数十年吗?”
廉慕雪见她邢付吃惊的样子心里不觉好笑,心想:我来岛上的当天,师父就给我饮了半酒杯呢?
颜丽兰见雪儿没答,又追问了一句,说:“雪师弟,你的武功到底进境了多少,你知道吗?”
廉慕雪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师父说,我可以离开他了!”
“你要走?”
“是的,明天!”
“为什么这么快?”
“这是师父的意思!”
“我想在岛上多待些时日,让师父亲自指点一下我的武功!”
“我想师父会的!”
“希望如你说的那样才好!”
廉慕雪几番想问一下云姊姊的消息,但又怕颜丽兰看出了他的心事,因此,总是启口又止。
他想,时间还多,何必急呢?于是他说:“兰师姊,我们去见师父吧!他老人家还等着呢?”
颜丽兰点点头,愉快的说了声“好。”
衣袂飘拂间,两人已向岛中央飞去——
颜丽兰与廉慕雪并肩前进着,她特别注意雪儿的轻功,因为她想在雪儿的轻功上,探究一下他两年来在武功上的进境。
她看到雪儿的蓝衫飘飘,身段,步法,优美已极!速度之快,快的像脚不沾尘,但却听不到丝毫风声,也看不出他作势用劲!
心想:就凭廉慕雪的这份轻功,自己便深愧不如了,他的武功,也可想而知!
她左右顾盼,只见岛上,苍翠蔽天,松竹成林,小溪内流水潺潺,怪石间野花争妍……
她暗赞:这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两人,默默的前进着,又绕过一座竹林,洞口已在眼前了!
一鹤仙翁早已坐在洞外的石凳上。
廉慕雪对颜丽兰轻声说:“兰师姊,师父已在等你了!”
颜丽兰一看,果见洞外石凳上,坐着一位银须银发红光满面的老人。
那只接她的大白鹤,也在距石凳不远的老松下,用它尖锐的嘴,不断的琢着树上的松子,样子安详极了!
颜丽兰的心,有说不出的喜悦。因为人们传说中的武林怪杰,她两年来想像中的怪师父,竟是一位慈祥的老人。
她脚下微一加劲,已扑跪在一鹤仙翁的面前。
颜丽兰俯伏在地上,恭谨颤声道:“徒儿颜丽兰,叩请师父金安!”
一鹤仙翁满面慈祥的微笑道:“兰丫头,这是你第一次见面,我不阻拦你,以后这些俗礼免了,快起来坐在石凳上讲话。”
说着,大袖微拂,立有一股绝大的潜力,将颜丽兰轻轻托起来。
颜丽兰趁势起身,立即退坐在一傍的石凳上。
她心说:师父这人的脾性是有点儿怪!
廉慕雪也在就近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一鹤仙翁轻捋银须,含笑问:“兰丫头,这两年来,你将那本小册子上的武功,学会了多少?”
颜丽尔起身恭谨的说:“前三篇学会了,师父,只是最后一篇……”
一鹤仙翁未待她说完,便伸手阻止说:“丫头,坐下,坐下,放自然些,不要那么拘谨!”说此一顿,直到颜丽兰坐下后,才又问:“前几篇你练习时一些疑难没有吗!”
颜丽兰见问,她的心跳了,脸也红了!
她想到了北剑,想到了红绫女侠,她想到云雾峰时他俩殷切的热心指点,如非北剑经常在外奔走,她想最后一篇定也学成了!
现在师父问了,该怎么说呢?欺师之罪,岂是儿戏?
心想:还是实说了吧!
于是,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将红绫女侠邀她到云雾峰习武的经过说了出来!
最后,她又说:“前几篇,徒儿确有不少困鸡,不是华姊姊与常大侠两人时加指点,徒儿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廉慕雪听了,愉快的笑了,他一面在笑,因为他知道了叔叔婶婶的住处,他在心里计划着明天的第一站,便是衡山云雾峰。但他却不知道衡山在什么地方?距离这个海岛究有多远。
他正想开口问什么,忽见师父两道冷电般的眼光,慑人心神的一闪而逝——。
他看到了,颜丽兰也看到了!
他的心在跳,颜丽兰的心也在跳!
廉慕雪茫然的望着一鹤仙翁,因为这两年来,他从未看到师父的眼神外露过!
这次,虽仅是刹那的一闪,而聪明的廉慕雪,却已意思到师父生气了!
一鹤仙翁,这个武林怪杰,他的确又动了嗔念。
他不满颜丽兰的做法,他不愿他的武功被别人知道,可是,当他想到,他的女徒儿即将终身随侍北剑的时侯,他又觉得自己有些愚蠢的可笑了!
颜丽兰的心不断的跳着,她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她猜不透师父听了她的话后是喜?是怒?
她不敢问,但她又不得不问,于是,她颤着声问:“师父,徙兄做错了吗?”
一鹤仙翁一听,不觉爽朗的笑了!
他含笑慈祥的说:“丫头,你没错,师父没怪你,我正在为你高兴,我在想,杨婉华那丫头也确是一个豁达,聪明而又可爱的孩子!”
颜丽兰笑了!廉慕雪笑了!一鹤仙翁也笑了!
廉慕雪与颜丽兰两人不安的心情,也都松弛了下来。
愉快,喜悦,充满了师徒之间。
在愉悦的气氛下,颜丽兰说出了中原武林即将来临的浩劫!
为了武林至宝“天孙甲”的藏珍图,中原已到处充满了杀机!
各大门派,俱都派出了一流高手四出寻找。
琼江钓叟联合了雪山鬼母和赤白二怪,势在必得。
据说,还有更厉害的魔头,在暗中窥伺!
因此,各派与帮会之间,正道与邪魔之间,明争暗夺,互有杀戮!
为了挽救这场劫难,黄山神尼也曾突现侠踪!
一鹤仙翁,对这场即将来临的武林灾难,看来似乎毫不关心!他只是坐在石凳上,微阖着双目,静静的听着。
可是,当他听到黄山神尼突现侠踪的时候,倏然睁开了双目,严肃的问:“兰丫头,你怎知那老尼姑,突又再现侠踪?”
颜丽兰说:“八九个月前,神尼亲至云雾峰,访北剑和红绫女侠婉华姊姊,希望他俩邀请南鞭宋继德宋大侠,联合各大门派共挽此劫!”
“以后呢?”
“以后,神尼看到晓燕姑娘,资质不凡,便将晓燕姑娘带回黄山了!”
一鹤仙翁沉默了!他两眼凝视着远处的天空,他似乎在想什么!
久久未发一言的廉慕雪,这时趁机低声问:“兰师姊,你说的晓燕姑娘是谁!”
颜丽兰眨着两颗清澈的眸子,神秘的笑了!
她想到在云雾峰的时候,想到北剑和红绫女侠,她们常说:廉慕雪与燕儿两个孩子,才真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呢!很显然,两人的心意都希望自己的爱徒,将来结成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颜丽兰知道红绫女侠在晓燕面前,也曾不断的谈起廉慕雪,小姑娘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岂能不知师父的心意?所以在她少女的芳心里,也早印上了一个假想的廉慕雪影子!
因此,颜丽兰望着廉慕雪,只是笑,只是神秘的笑!
廉慕雪没再问,他只是静静的期待着,期待着她的回答。
沉默许久的一鹤仙翁突然说话了,他严肃的对着雪儿两人说:“现在你们两人,应该牢牢记住,今后遇到头带七彩玉蝶的女孩子,应该小心应付,万不可莽撞行事。”
廉慕雪,不再期待颜丽兰的回答了!
颜丽兰脸上神秘的笑也消失了!
他俩,茫然的互望一眼,同时不解的问:“师父,为什么?”
一鹤仙翁轻捻着银须,神态严肃的说:“你们可听说过,武林六宝中,有一种是翠蝶吗?”
两人同时点点头说:“听说过,师父!”
“你们可知它的色彩,形状和功用吗?”
两人又同时摇头说:“不知道,师父!”
一鹤仙翁略加沉思后说:“百年前,黄山神尼还是一个年甫二十的少女时,那时在她的秀发上就带着七个彩色不同的玉蝶,当时人们皆以为那是她的妆饰品,后来在苗疆百花教中,她以头上的七只玉蝶,将奇毒无比的数十名百花教的高手,悉数死伤在她的手下,自此,人们才知道那七只瑰丽的彩蝶是一种最最厉害的暗器!”
廉慕雪与颜丽兰目不转睛的望着师父,静静的听着!两人的神志,俱被这神奇的故事吸引住了!
“这七只玉蝶,每只都有不同的颜色,七只玉蝶,共分红、黄、青、绿、黑、白、紫七色,是用一种上古翠玉制成!蝶翅上有锋利的倒刺,蝶头上有两只极为柔软的银发,施用时,以内家真气打出。玉蝶打出后,飞舞空中,栩栩如生,并发出一种慑人心神的嗤嗤之声!你左闪,它向左飞,你右避,它向右追,你用兵刃去封它,那会更加速你的死亡!蝶身上的刺,专破横綀功夫,头上的须,可透任何护身罡气和神功。因此,七彩翠蝶一经发出,除非施用者自己将翠蝶收回,否则,对方敌人不死必伤,无一幸免!”
廉慕雪听了,不觉有些生气的问:“师父,难道就没有破解的方法吗?”
一鹤仙翁点点头说:“当然有,只要你穿上武林至宝天孙甲!”
颜丽兰也忿忿的说:“师父,照你这样说,这个持有翠蝶的人,不是举世无敌横行天下了吗?”
一鹤仙翁感叹的说:“所以说,这种霸道的暗器,必须让有道德的人持有,才不致为害武林。”
颜丽兰又问:“师父,是谁持有这种最霸道的翠蝶呢?”
一鹤仙翁说:“以前是黄山神尼,以后恐怕就是你说的晓燕姑娘了。”
颜丽兰不自觉的吁了口气,心中的一点不平也没有了。她暗喑感谢上苍,因为这种最霸道的杀人暗器,终于落在一个温文恬静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手里!
廉慕雪似乎仍在气,他以不满的声调问:“尔师姊,你说的晓燕姑娘到底是谁?”
颜丽兰的粉面上又绽开了神秘的笑,她两颗亮晶晶的眼珠一转,慢调斯理的说:“唔,雪师弟,你可是问的将来持有翠玉彩蝶的晓燕姑娘吗?”
廉慕雪不耐的点点头说:“嗯,是呀。”
颜丽兰似乎有意戏逗他,故意慢吞吞的说:“这位姑娘,她的武功好,心眼好,人又聪明,长的又美,又文静,又……”
一声极轻微的哼声,飘进了颜丽兰的耳鼓里——
她的脸上立即布慲了愕然之色,因为,她看到廉慕雪英俊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不屑之色,这使她感到非常迷惑!
她在想,她实在想不出任何足以使雪儿对费隢燕不满的理由。
廉慕雪,这个自有记忆力便住在荒谷里的孩子,一直在单调孤寂生活中长大的孩子,他从没有接触过女孩子,曾经接触过的,只有一个活泼可爱的郝碧云。
因此,在他的心田里,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美丽影子!
当他听到颜丽兰说,费晓燕是如何的美,如何的聪明的时候,他的心眼里便不自主的起了不平的反应。他不相信世上还有比他云姊姊更美丽的少女!
因此,在不觉间,脸上露出了不屑神色,鼻孔里发出了轻微的哼声!
廉慕雪见颜丽兰突然停止不说了,也不觉一楞,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了,因为他不知道他自己的脸上,是一种什么神情!
于是,他强作微笑的问:“兰姊姊,你怎的不讲了?”
颜丽兰没有回答,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廉慕雪,像是要看透他的心。
廉慕雪不解的问:“兰姊姊,你为何一直望着我?”
颜丽兰仍没有回答,反而有些生气的问:“雪师弟!”
“唔?!”
“你认识费晓燕?”
“不认识。”
“你见过她?”
“没有呀!”廉慕雪有些诧异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
“所以我才问你嘛!”廉慕雪不仅觉得诧异,也有些愕然了!
他已看出颜丽兰有些不悦了,但他却不知她不悦的原因。
颜丽兰说:“我可以告诉你,费晓燕是你新婶婶的心爱徒儿,你常叔叔视她如亲生的女儿,现在她是你的姊姊,将来是你的什么,那要看你自己了!”
她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些,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廉慕雪沉默了,他在想,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鹤仙翁一直安详的坐在石凳上,面含微笑,静静的听着两个心爱徒儿的对话。
他不愿阻挠他们,他要在他们的身上找回自己年青时的倔强,任性,幼稚,可笑!
他早已洞烛了廉慕雪的心事,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在九宫山的后山上,在轰轰的瀑布声中,在皎洁的月光下,廉慕雪与郝碧云,两小并坐亲蜜偎依的情景!
两年来,廉慕雪没说,他也没问。但他却知道廉慕雪课余之时,常常呆呆的伫立着,有时仰首凝视,有时低头默想,尤其在皎洁的月夜里。
在他的臆测中,廉慕雪的三件心事,是;父仇,母恨,云姊姊。
这时,廉慕雪低着头沉思,颜丽兰抿着嘴不语,这位脾性古怪的老人,看到了爱徒们的小儿态,竟然爽朗的笑了!笑的是那么响亮,豪放!
笑声震的松针纷落,树叶飘摇,花树上的花瓣,片片的掉向地上……
安闲啄着松子的大白鹤,也被震的展翅飞走了——
廉慕雪突然抬头,颜丽兰转首注视,两人都愕然望着发笑的师父。
一鹤仙翁收了笑声,指着颜丽兰微笑着说:“兰丫头,你还记得铁掌金镖刘棋祐的小师妹郝碧云吗?”
廉慕雪一听,刚刚抬起的头又垂下了,他的俊面绯红!
颜丽兰的两眼,闪着惊异的光辉,她的心猛烈的跳着!
她在心里暗暗呼道:我怎的竟忘了这个活泼,聪慧的小姑娘呢!
她不解的问着自己;他们最初是怎样相识的呢?他们怎会有了爱?
她又仔细的想,郝碧云确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少女,大而亮的眼睛,小而红的嘴,眉弯,鼻直,脸蛋儿甜!
她明白师父的意思,她也预感到另一段情孽的即将开始。就像现在的北剑一样,这中间也包括着她自己!
她是经历过个中痛苦的女人,这痛苦是无穷尽的!
焦虑,忿懑,妒、怨、恨,终年交炽在心里!
悲痛,哀伤,情恨绵绵,直到心碎,泪干!
因此,她暗暗发謷,她要尽一切力量帮助费晓燕,她决不能让这个圣洁的少女,在她纯真的心灵上,受到丝毫的痛苦!丝毫的损伤!
但是,当她想到另一个可爱的少女郝碧云时,她的心又凉了!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怎么办?我不能帮助一个少女,又去伤害另一个少女呀!
廉慕雪忍了好久要问的话,这时再也忍不住问了!
于是他焦急的问:“兰师姊,你离开九宫山后,见到过云姊姊吗?”
颜丽兰摇摇头说:“没有。”
一鹤仙翁也关切的问:“丫头,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
颜丽兰说:“我来此途中,曾遇到黑龙帮浙江分舵主黑心娘子严萝,我们谈到琼江钓叟时,才知道郝碧云在大雪山苦练冰魄神功。”
廉慕雪的星目一亮,不由惊喜的问:“兰师姊,她现在仍在大雪山吗?”
颜丽兰摇摇头说:“这就不知道了,我想仍在吧!”
廉慕雪又沉默了!
一鹤仙翁听了,不觉诧异的问:“大雪山乃雪山鬼母隐修之地,怎容她在大雪山习武?”
颜丽兰说:“近十年来,琼江钓叟与雪山鬼母,交往很密切,雪山鬼母非常喜爱郝碧云,经常传授武功,并将她最心爱的‘太白精金宝剑’也赠给了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一鹤仙翁似乎不太相信的说:“这老婆子会舍得将武林至宝之一的太白剑,赠给那丫头吗?”
雪儿忽然显得很关心的问:“师父,为什么?”
一鹤仙翁右手轻捋银须,微微一笑说:“这老婆子,当年为了太白剑,曾与她师兄翻脸成仇,两人激战一日。结果,她师兄一把毒沙洒在她的粉脸上,她也用手上的太白剑划破了她师兄的左颊!”
廉慕雪听说划破了左颊,心头猛的一震,不觉脱口急声问:“师父可知她师兄的名字?”
一鹤仙翁略加沉思后说:“大概是蔡一芳吧?我已记不清楚了!”
颜丽兰急忙接口道:“是的,是蔡一芳,听说她师兄近十年来,武功大进,自负甚高,竟然自称什么‘疤面尊着’。”
疤面尊者四字的余音未落,廉慕雪两眼冷电般的眼神,已倏然暴涨,俊面苍白,全身颤抖……
颜丽兰只惊得樱口微张,粉面色变。
定力如山的一鹤仙翁,也不觉紧蹙寿眉,有些愕然了!
愤怒的复仇烈火,在雪儿的心中烧着,悲痛的泪水,在雪儿的眼里急剧的转着……
他颤声说:“师父,这个‘疤面尊者’就是徒儿对师父说过的那个疤面老人,那夜一掌击毙我父亲的仇人!”
一鹤仙翁面色阴沉,眼射精光,轻捋银须的右手,一动不动的停在空中。
颜丽兰轻轻一声叹息,她的心同样的难过着,但她却不知道如何安慰雪弟弟!
一鹤仙翁突然严肃的问:“雪儿,你住的石室顶上,正中是什么图?”
廉慕雪毫不犹豫的说:“一元!”
“变?”
“两仪。”
“前?”
“三才!”
“后?”
“四象。”
“四象分?”
“太阴、太阳、少阴、少阳。”
“动时?”
“圆而为天。”
“静时?”
“方者为地。”
“左图?”
“正五行。”
“右图?”
“反五行。”
“左右壁?”
“六爻、八卦、生死阵。”
“前后壁?”
“天纲迷魂、风雷火!”
廉慕雪刚刚答完,一鹤仙翁已突然起立,慨然道:“只要熟记以上的阵图,定可手刃善设图阵的疤面尊者。雪儿,现在你可以走了,不必等到明天!”
廉慕雪听了,虽心中不解,但他却知道师父的脾气是言出必行?因此立即伏在地上,流着泪说:“师父,雪儿此番回去,先寻家母,再报父仇,然后回来,终身侍奉师父,再不返回中原了!”
一鹤仙翁也不觉神色黯然的说:“不要说傻话,快起来走吧!以后行道江湖,凡事机警、谨慎、谦和有理,必然不差。知道了吗?”
廉慕雪听罢,立即恭声应了个是!
一鹤仙翁转身又对满面戚然的颜丽兰,说:“丫头,你代我送你师弟乘鹤启程吧!日落前,他仍可抵达对岸赶上宿头!”
说罢,缓步向洞中走去。
这位脾气古怪的老人,看来似乎也不愿见他心爱的徒儿骤然离他远去!
廉慕雪望着一鹤仙翁的背影,仍流着泪说:“师父保重,雪儿走了!”说罢,连连叩首。
一鹤仙翁身形不停,继续向洞中走去,他没说话,也没回头,仅轻轻摆了摆手!
颜丽兰的眼,也湿润了,她竭力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她走前两步说:“雪师弟,快起来吧?准备一下也好动身了,你到对岸后,还有一段极远的山区,才可找到市镇。”
廉慕雪立起身来,举袖拭着眼泪说:“我没有什么好准备的,除掉随身一只宝剑,再无别物!”
说着,掀起蓝衫,紧了紧腰间的龟纹紫虹剑,仰首看了看天。
天,显得更高,更蓝了。白日,已偏向了西方!
廉慕雪吹了一声尖锐口哨,哨声直上青天——
远处,立即传来了白鹤的回应——
眨眼间,那只巨大的白鹤,已盘旋在松林的上空了。
廉慕雪转首对颜丽兰,说:“兰师姊,小弟走后,师父跟前,还请师姊细心伺候!”
颜丽兰点点头,恳切的说:“这是我分内之事,请师弟放心,我会好好服侍师父的。”
廉慕雪立即双手一拱说:“师姊请保重,小弟走了!”
了字方毕,双袖微拂,立在颜丽兰面前的雪儿,已腾身而起,凌空直上——。
廉慕雪上升至白鹤旋飞的高度,两袖突然平展,屈腰横飞,直扑缓飞的白鹤——
大白鹤像平素一样熟练的微一侧翅,廉慕雪已飘落在它的鹤背上!
颜丽兰的心,又惊,又喜,又羡慕!
她在心里说:近十丈的莴度并不算高,但能微拂双袖,笔直上升,这份轻功着实惊人!
她迅急举起玉手,向空中不断的挥着。因为廉慕雪在鹤背上,已向她挥手了。
她听到廉慕雪向她说:“兰师姊,再见了!”
这声音不像发自空中,而像发自耳边,发自面前!
这声音就像师父去年对自己谈话时一样,每一个字音,都清晰的送进她的耳鼓里!
她也急忙用力喊着说:“雪师弟,再见了,祝你一路平安。”
廉慕雪似乎忘了方才的悲愤,离愁!他高兴的笑着说:“谢谢你,兰师姊!我希望在中原早日见到你!”
说着,他的手仍不断的摇着!颜丽兰的手,也不断的挥着!
大白鹤只在空中旋了个小圈,便迳向西方飞去——
白鹤的速度渐渐快了,颜丽兰的影子也渐渐小了!
廉慕雪的心里,有着一份成功艺就的喜悦,也有一份离去的怅然!
一声悠扬鹤唳,廉慕雪已置身在一片浓厚的白云中。
阵阵微小的水粒,扑在嫌慕雪的脸上,湿湿的,凉凉的……
蓝衫泊泊的飘看,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声!
风,较地面上大多了!
廉慕雪平稳的坐在鹤背上,在如绵的白云中,他又沉入在思考里——
他想着他今后的计划,他如何去找母亲,如何去找他的云姊姊………
他想到现在,必须先去看常叔叔和未见面的新婶婶!只有在他们那里,才可以得到母亲的处境,疤面尊者的踪迹。
还有,人们传说中的天孙甲藏珍图,是否真的为父母获得?这张图是在谁的手里?是失踪的母亲带走了?还是在死去父亲的身上而被埋在土里?
不知过了多久。
廉慕云的眼前一亮,大白鹤已穿出了那片白云。
廉慕雪也由沉思中醒了过来,原来距对岸已经不远了!
落日红红的!云,红红的!大海,闪着耀眼的光,愈远愈亮!
远处,山峦起伏,有明有暗,壮阔无边……
近岸,礁石如林,浪花四溅,响着如雷的潮声!
白鹤,有的成群,有的分散,有的翱翔海面,有的静落沙滩……
廉慕雪看了这大自然的瑰丽景色,心胸不觉为之豁然!
片刻,白鹤已落在一个极高的峰顶上。
廉慕雪飘身下了鹤背,环顾四周,正是去年与师父乘鹤过海的那座莴峰!
他心里不觉一阵凄然,他轻抚着白鹤说:“大鹤兄,我来岛两年,多谢你的照顾,你对我的这份深情,我会永远记住的!”
大白鹤确是一个千年灵禽,它不但知道与这个相处两年的大娃娃即将分别了,它并且知道廉慕雪正对它说着感谢的话!
它心里似乎也有着一份离别的惆怅,它不断的低呜,它不断的用鹤头轻触着廉慕雪的肩和胸!
廉慕雪拍着它阔大的鹤翅说:“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大白鹤没有动,也没有要起飞的意思。
廉慕雪刚刚开朗的心情,又有些黯然了!
他抚慰着鹤身光泽的羽毛说:“回去吧!大鹤兄,我办完了事就回来的。你暇时不妨常到中原玩玩,只要我看到你在空中,我会招呼你下来的!”
大白鹤的长颈,突然竖了起来,同时两眼射着毫光,显然高兴了!
廉慕雪笑了,他轻拍着鹤身爽快的说:“去吧!”
一声悠扬的鹤唳,大白鹤已振翅飞走了……
雪儿两眼望着东飞的白鹤,一直到它消失在东边天际的一层灰云里。
暮色已笼罩了大地,西天只留下一抹残霞,群峰已渐被灰暗吞噬了!
廉慕雪心里不觉有些着急,他急着去云雾峰,他急着见常叔叔!但他却不知道如何走法,如何才找到衡山?
他又想,只要往内陆走,只要遇到行人,就可找到衡山,就可见到常叔叔!
想着,心里一阵狂喜,恨不得马上飞到常叔叔的身边!
飞,他想到了飞,他想到好久没有尽情的飞了!
于是,意念间,他的神功发动了,凌空虚步也迳自展开来!……
一声高亢长啸,雪儿已乘风而起,破空而去——
这声长啸划破长空,摇曳入云,万山响应,历久不散……
这声长啸,如龙吟,如虎吼,只惊得野禽纷飞,猛兽狂奔……
廉慕雪前进的身影,像一缕青烟,真的在飞了!
他飞过插云的高峰,飞过险峻的崖巅,飞过参天的古树,飞过万丈的深渊!
廉慕云的这声长啸,是因一时兴起,廉慕雪尽情的狂飞,是因身在山中。
因此,他在飞行中,只觉群山后掠,白云倒飞——
当他一声啸毕,群山又趋寂静的时候,他已飞行在七八里以外了。
这时天已黑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夜,已然来临了!
廉慕雪看来虽像一个年甫二十的文书生,但实际上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
孩子是永远脱不了孩子气——顽皮,好奇,不知利害。
他仍一味的向前飞着——
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欣喜!他心里仍响往着方才那声万山响应的长啸。
他想,如把啸声吭的更高,拖的更长,啸的更响亮,必定更好玩!想着,不觉笑了!
他自语道:“是的,这次我要一个更高,更长,更响亮的……”
啸字尚未出口,一声凄厉恐怖的长啸,迳由十数里外的山区传来——
这声如鬼哭,似狼嗥的长啸,确如廉慕雪心想的,又高、又长、又响亮!
廉慕雪身不自主的打了个寒战,立即停住前进的身形,望着啸声传来的方向。
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啸声,一直响着,并针对着廉慕雪立身之处飞来!
这怪异的啸声,音质浑厚,入耳锵然,但听来实在太怕人了!令人觉得心悸,神浮!
啸声,愈来愈近了——
廉慕雪运集目力,看到遥远的一座高峰,正有一条极小的细长身影,闪电般向着自己这边飞来。
那影子,渐大、渐大、渐渐大了——
眨眼间,那细长的影子,带着极速的衣袂飘风声,已越过了前面的山头。
突然,一个长发黑面眼如铜铃的瘦长人,已停在距他不足五丈的地方。
“啊——”廉慕雪看了不禁脱口惊呼了!他从没见过长像如此可怕的人!
他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人?还是鬼?
他看到一个两眼射着绿光,獠牙露在尖嘴外面的人,就像小时候人们告诉他的妖怪一样!
一袭宽大及膝的黑咘大褂子,罩在他又瘦又长的身上,简直像个活僵屁!
那山妖似的怪人,这时毫无表情的站在那儿,两眼射着慑人的绿光,一直注视着廉慕雪,他似乎也在想什么!
他想,他是追错了?但他明明看到一个青烟似的影子,拖着悠长的啸声,电掣般飞向这个方向?
因为他不相信那声音质高亢,摇曳入云的啸声,是发自面前这个少年的口中!
可是,他看到廉慕雪立身之处,竟是斜出悬崖数丈的一棵枯松上,而他依然气定神闲,毫无惧色的站在那儿,这岂是常人所能够的?
因此,他又有些怀疑了!
他怪声怪气的问:“小子,你站在那种危险的地方,不觉得怕吗?”
廉慕雪最不喜欢人家喊他小子,加之这声小子又是出自这个形如山怪的人的口里,更觉得有气!
他本想发作,但他突然想起了师父的临别叮嘱——机警,谨慎,谦和有礼。
于是他忍下了,但仍没好气的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也低头看了看脚下。由于怪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跟本没去注意这些!
他在飞行中突然停身,双脚踏实,只是神功奇妙的反应罢了。
这时经那怪人一说,才发觉自己站在一棵悬空的枯松尖端,脚下云气弥漫,竟是一道深不可测的山涧!
他很想纵回崖上,但那怪人立足之处,恰好是枯松的根部。回头看看身后,只见浓云缓飞,不见对崖!
廉慕雪仍伫立在数丈多长的枯松上没动,他要静以待变,俟机而行,他不敢莽撞行事。
否则,一不小心,必然落个粉身碎骨!
那怪人对廉慕雪的回话,显然不满,一阵阴恻恻的冷笑之后,继而厉喝问:“芳才那声长啸,可是你这小子发的?”
廉慕雪见他声色俱厉,如此无礼,不觉气往上撞,也怒声道:“是又怎样?”
那怪人一听,突然仰首一阵狼嗥似的敝天狂笑——
笑声,划破了夜空,震撼了群峰——
四野参天古树的枝叶,被震的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如万蛇噬人!
周近怪石间的虬忪矮竹,也被震的摇摇幌动,如鬼魅来临。
四周充满了恐怖!阴森!
廉慕雪的心神,也觉得有些浮动。脚下的枯松,索索颤抖,堪堪欲折。
廉慕雪心下大惊,急忙收敛怒气,袪虑凝神……
怪人突敛笑声,用手指着廉慕雪,厉声道:“是你,你就快快自己坠崖而死,免得老夫动手!”
廉慕雪见他这种恶毒残忍的说法,不觉大怒,双眉一扬也厉声喝问道:“我自己要不愿死呢?”
怪人一听,两眼凶光暴射,尖嘴不住的扭动,露在唇外的两颗獠牙,显得更长,更怕人了!
他嘿嘿一阵阴恻恻的冷笑,咬牙恨声的说:“少不得要老夫亲自动手,再开杀戒了!”
说着,缓缓举起蓄有尺许长的指甲,形如五支钢钩的右手,就要抓向廉慕雪!
雪儿也立运神功,蓄势以待——
也就在这时,怪人后面的峰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喜娇呼道:“爹,你出来这么远,让我找的好苦!”这声音好美,好甜,好清脆!
廉慕雪听得一愣,不自觉的往着发声之处望去——
一条娇小的身影,如一支脱弦的疾箭,电射般向着这边飞来——
廉慕雪一想,突然又打了个寒战,心说:快不要看吧!看这怪人的丑恶像,便知他女儿的那付尊容如何了!
因此,未等那娇小的身影来到近前,便急忙仰首望着黑蓝缀满了银星的天空!
那怪人刚刚举起的手,又缓缓的放了下去,奇丑的脸上,闪着慈爱的光辉,方才狰狞的神色,完全消失了!
他转身望着飞来的身影,脸上一直笑着!可惜,廉慕雪没看到这人类善良的一面,不然他会因而此感动,后来便不致对这位怪人——最爱自己的人儿的父亲痛下杀手了!
眨眼间,那闪电而来的娇小身影,已落在怪人的面前!
廉慕雪,仍背负双手,仰首望着夜空,繁星正向着他眨眼……
“爹,您又发怒了?”
这声音太美了,廉慕雪几乎不能控制自己不看!
“没有呀!”
这声音太亲切了,充满了慈祥,廉慕雪不敢相信这声音是出自那怪人的口里!
“还说呢!方才还听你发出愤怒的狂笑!”
“……”怪人缄默了!
“……”那消脆,甜美的声音不响了!
寂静!无声!四野又趋于死沉……
廉慕雪,望着夜空……
那怪人,望着他的爱女……
他的爱女,则痴呆的,望着负手立在枯松上的廉慕雪。
三人静静的望着,各人有着各人的心情!
廉慕雪,他愿听那甜美如音乐的声音,但他却不愿看他想像中的奇丑面孔!
那怪人,静静的望着突然变得如痴如呆,视如生命的爱女!
他的爱女,却神态恍忽,妙目含情,如痴如醉的立在那儿。
这时,她的芳心,正起了一阵涟漪!
在她十六个寂寞单调的春天里,除了她奇丑的父亲,她再没见过第二个人,现在,她见到了。
现在她见到的,是一个飘逸,潇洒,朱唇玉貌的英俊少年人。
他正负手立在空中,云,缭绕在他的身边,呈现在她眼前的,那不是天上的仙童吗?
她的心,噗噗只跳,眼睛,流露着温柔,脸蛋儿上,已抹上一片红晕……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怎的会有这种异乎平常的感觉?是从没有过的感觉!
她怎知?这种感觉是与生俱来的呢?
许久,无人走动,也无人发声!
廉慕雪被好奇欲支配着,他终于忍不住用眼睛向着崖边一瞟,仅仅的一瞟——
突然,廉慕雪的眼睛一亮——
那怪人身边站着的竟是一个婀娜娇美的紫装少女!
廉慕雪不敢相信他会用万古寒泉洗过的眼睛?
但五丈外站着的,的确是一个肤如凝脂,面泛红霞的绝色少女!又不由得他不信。
爱美是人之天性,廉慕雪是人,岂能例外!
那紫装少女,突见雪儿的星目中射着冷电般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的粉面,似乎要看透她正如小鹿乱揰着的心!
因此,她的心,跳的更烈了!
一阵愉悦而又奇妙的热流,从她的心尖经过两股之间,直达她的脚跟儿!
她的腿软软的,她立即伸出纤纤的玉手,紧紧的握住她父亲的左臂,几乎偎依在那怪人的怀里。
她显得更美:她父亲显得更丑了!
但天下有几个孝顺的儿女,嫌自己的父母丑呢!
那怪人的丑脸上,绽露出慈祥的微笑,他伸出如钩的手指,用长长的指甲,轻轻的整理着那紫装少女披在肩上的秀发。
伟大的父爱,表现无遗了!
忽听那紫衣少女,颤声低低的问:“爹,您方才发怒,是为了他吗?”
突然,那怪人又转过脸来望着廉慕雪,两眼又射出了绿色慑人的凶光,尖嘴又不停的扭动着。
他愤怒的微哼一声,用阴森可怕的声调命令着那紫装少女,说:“萍儿,杀了他!”
紫装少女一听,不觉呆了,她两眼慌恐的望着怪人,不解的问:“爹,为什么?”
怪人两眼闪烁着慑人的凶光,一直盯着廉慕雪,他似乎没有听到他爱女的问话。继续用手轻推着他爱女的肩头说:“去,杀了他!”
“不。”紫装少女扭动着香肩,她竟拒绝了?
怪人楞了!他不知道他爱女今天那里来的这股勇气?是什么力量支持着她竟敢违背他的命令?
他迷惑的望着自己的爱女。问:“你不愿杀他?”
“嗯!”紫装少女两眼望他,嘟着小嘴,轻轻的点了点头。
怪人奇怪的问:“为什么?萍儿?”
“因为他不像坏人!”
“何以见得?”
“……”紫装少女无言了。
这时她心里也在问着自己:为什么不杀他呢?我为了什么不听爹的话呢?
她实在想不通,她自己也在怀疑她自己!
怪人低头望着站在身前的紫装少女,随同自己隐居深山将近十年的女儿,算算,今年她已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
在此以前,他从没注意过这些,今日看来,自己的爱女,已长的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了!因此,他心里不觉一震,这使他想起了什么——她再不是一个女娃娃了!
他低头轻声的问:“萍儿,你喜欢他?”
“不,爹,您不要瞎猜!”紫装少女的脸红了!她竭力否认着,但她的一颗芳心,却几乎从口腔里跳出来。
试想,世界上又有几个怀春的少女,肯说真心话呢?
不信?看她那双明如秋水的大眼睛,不是正含情脉脉的望着廉慕雪吗?
怪人又追问了爱女一句:“是真心话?”
“唔——”紫装少女只是模糊的应着。但她的两眼,仍一瞬不瞬的望着廉慕雪,谁知道她是否听清怪人问的是什么话?
她真听到怪人的问话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的一颗少女的心,正系在廉慕雪的身上。
怪人听了女儿的同答,微哼一声,竟向着廉慕雪走去,走的很慢!……
刚刚垂下的右手。这时又渐渐的提了上来……
紫装少女没有动,也没有阻拦她父亲,这时她已忘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她看到的,只是廉慕雪醉人的丰采!
廉慕雪立在枯松上,早已不耐了,他想走,但他不能。看看四周,云雾缭绕,根本看不见对崖,望望脚下,身悬空中,不知下面究竟有多深?
他想纵回崖上,但崖上又被怪人父女占有着,现在,他已进退不能了!
焦急,忿恨,在他心里交织着,他恨那怪人,也恨那紫装少女!
他正计划着冒险纵过去,但他非常清楚,当他飞回崖上之际,怪人和紫装少女,任何一人,出手一掌,他必被墼落崖下……
现在,他必须离开这里,他必须早点找到常叔叔!
因此他不得不冒险了!他根本没去听怪人父女间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想着如何纵回崖上去。
蓦地一声惊呼:“爹,不要——”这声惊呼,把沉思中的雪儿惊醒了!
他猛然定神,看到面色阴沉的怪人,右掌已然向他劈出——
待他惊觉,一股巨大的掌风,已然近身了!
廉慕雪心下大骇,仓促间。疾劈一掌,硬硬迎了上去。蓬的一声大震,两股掌风,就在雪儿身前三尺处相遇了。
蹬蹬蹬,两人各被震退三个大步。
“啊——不要退!不要退——”又是紫装少女的惊呼。这呼声,充满了焦急,关切和恐惧!
廉慕雪急忙稳住后退的身子,回头看看身后,距枯松的尖端已不足一尺了!再退半步……
啊!他不敢想了,他本能的又向前急进了五步。
他的心猛烈的跳着,冷汗,流满了额角,脚下的枯松,仍不停的颤动着……
被震的四下飞扬的枯枝,纷纷向崖下坠去——廉慕雪定了定神,两眼怒视着正在那儿发呆的怪人,他对怪人这种有欠光明的举措,恨透了!
廉慕雪根本没有打斗经验,如果这时他再猛的劈出一掌,怪人和紫装少女,势必被他击毙掌下。
可是,这时的廉慕雪正怀疑着师父的话,对自己的武功也失却了信心!
他想:我的武功如此肤浅,师父为何说我可以离开他了呢?但他怎知他一出师门就遇上了这个早年成名的魔头人物呢?他虽然想着,但他的两颗朗朗的星眸却感激的望着那紫装少女!
这时紫装少女,正紧紧的抱着怪人的右臂,她的粉脸是苍白的,神色是慌急的!
她的娇躯,不停的抖着,一双美丽的大眼里,充满了泪水,她的樱口微张,敢情她也被廉慕雪的惊人武功吓呆了!
这时她心里又惊,又喜,又怕;惊的是:对面这个英俊的少年,竟是一个身怀绝学的人物!喜的是;在父亲全力施为的一掌下,他竟安然无恙!怕的是;父规性情刚愎,如此一来,必定大怒,真不知父亲又要施出什么杀手?
紫装少女这时的心情是复杂的,她两颗晶莹的大眼,在廉慕雪的脸上闪来闪去,再也不想离开!
她自己在心里问着自己:怎么办?我真的喜欢他了!喜欢就是爱,我不能让爹杀了他,我不能让爹杀了他!
怪人楞楞的立在那儿,他确被雪儿深厚的掌力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看来二十不到的娃儿,竟有如此精湛的武功。这一掌他以六成真力拍出,竟被对方在仓促间给接了下来。
尤其当他想到,他这一掌是怎样击出的时候,羞怒,惊骇,更增加了他的杀心!
他呐呐的说:“万万留他不得,万万留他不得!”
紫装少女一听,心下骇极了,她不自觉的轻轻摇着怪人的右臂,颤声道:“爹,饶了他吧!”说着,眼泪不觉也簌簌的流下来。
这时怪人的心,像刀割一样,他预感到他的爱女,将不再属于他了!
他已失去了娇妻,他决不能再失去相依为命的爱女,他一想到了他娇艳如花的爱妻,他的胸腔就会被狅怒的火焰烧得要爆炸了!
他脸上的神色,愈来愈深沉,愈来愈难看!他恨世间所有的英俊男人,他们带走了他的娇妻,如今又要夺去他的女儿!
忽然,怪人一阵仰天狂笑——笑声划破了夜空,林中被方才啸声惊起的鸟群,刚刚找到栖枝,这时又再度飞起来……这阵如鬼哭神号般的不绝狂笑,是惨厉的,悲愤的,凄凉的……
怪人似乎要用笑,来发泄他积于心中多年的悲愤!
廉慕雪立在那儿,竟然被笑声震得有些心浮气动了!
紫装少女更是被震的摇摇欲坠,内心泛起无比的恐惧,她知道这笑声,是父亲怒极而发,她更知道父亲在这笑声之后,定要施展杀手!
因此,她再为面前的廉慕雪担心了,她强自凝住浮动的心神,她要在迫不得已时暗助廉慕雪。
怪人倏收笑声,左掌竟闪电般向着枯松劈下——只听喳的一声脆响──廉慕雪立身的那株枯松,竟被这一掌由根劈断。
这一掌太突然了,这是廉慕雪万万想不到的,尤其在他气浮神摇的时候,身子竟随着劈断的枯松,星泻似的向着千仞悬崖下坠去——
倏然,一条艳丽的彩带,竟笔直的向着廉慕雪下坠的身影闪电飞去——
由于廉慕雪心乱气浮,加之又事出突然,使他这毫无江湖阅历对敌打斗经验的少年,不觉慌了!
就在他脚下突然踏空之际,竟然忘了他是会武功的人,他是会飞的人!
此刻蓦见一条彩带在他面前一闪,他本能的一手将它抄住。急切间,猛的向怀里一扯,他想乘势飞上悬崖。廉慕雪现在是何等功力,他这顺势一扯,力道何止千斤?
就在他用力一扯之际,一声惊呼,一个娇小的身影,已随声而下了——
廉慕雪再度失却重心,刚刚上升的身子又复骤然闪电下降。
但他的手,仍紧紧握着那条彩带不放。那被拉下来的娇小身影,眨眼间,已与廉慕雪下降的身体会合了。蓬的一声,那条薄如幝翼的彩带,经风一次,竟在中间张开了一个形如伞状的大兜斗!
谁又想的到,那看来不足五寸宽的彩带,张开来竟有六尺多宽呢?因此,两条合而为一的身影,立即减低了如星泻似的下降速度。
两条人影在此惊险万分之际,彼此都需要把持,两人都本能的一把将对方抱住。
一阵处女特有的淡雅幽香,立时扑进廉慕雪的鼻孔里……
廉慕雪的心神不觉一荡,这令人沉醉的幽香,使他觉得似在什么地方闻过?
啊!他想起了,那是在云姊姊的身上……因而,他猛然睁开星目,在他一看之下,他握着彩带的手,被惊的几乎松开!
被廉慕雪紧紧搂在怀里的,不正是那怪人的女儿——紫装少女吗?
这时那紫装少女秋水似的眸子,也正似睁似闭的望着他,鲜红的嘴角正挂着生春的笑!
廉慕雪被她看的心头一阵狂跳,他毫不考虑的伸出左手向她轻轻推去——急切间,偏偏触在紫装少女的丰满双乳上,但觉又温,又柔,又富弹性!
廉慕雪心下大惊!
紫装少女的粉面通红!
廉慕雪猛的缩回左手,这样,两条即将分开的人影,又重新合在了一起!
紫装少女被这蓦然一撞,樱唇中不禁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咭嘤”声!
她的头已俯伏在廉慕雪的肩上,她蓬松的秀发,直刺得廉慕雪的颈脸痒痒的,阵阵发香,只冲得廉慕雪心乱神迷,她的手将廉慕雪搂的更紧了!
一阵有如枭啼的哭声,蓦然由崖顶上传来,这哭声是惨厉的,悲痛的,绝望的……渐渐,哭声变成了笑声……
由大笑变成狂笑,由狂笑变成嚎叫,狂笑,嚎叫,渐渐远了,渐渐听不见了!
自此,这个世界上凭添了一个俊美少年人的煞星!这个丑恶煞星,要杀尽天下所有俊美的男人!
现在他把俊美的男人恨透了,因为他们夺走了他的妻子,如今又带走了他女儿的生命!
廉慕雪与紫装少女,双双拥抱着,借着彩带缓缓的下降,两人俱都沉醉在温馨中!他们的神志都有些迷糊了!
就在这时,脚下隐隐传来了澎湃水声,两人的身体不禁同时一震,紫装少女伏在廉慕雪肩上的螓首也惊的离开了!两人不觉同时望向脚下,脚下漆黑,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紫装少女心想:完了,这次必死无疑了!继而一想:死吧!同他死在一起,那不是更幸福吗?因此,她索性将头紧紧的贴在廉慕雪的胸口上,搂在廉慕雪身后的手,又加了几分劲力,她生怕在她离开这人间的一刹那,失掉这个她心中喜爱的人儿!
廉慕雪对紫装少女突然亲热的动作,似乎不觉,因为他已看到脚下出现了另一个峰顶,但距那座峰顶,还有一段距离,如照这样垂直降下去,势必不能落在那座峰顶上!
那一段短短的距离岂能难住廉慕雪?但糟的是怀中还有一个艳丽绝色的紫装少女!
廉慕雪不能置怀中少女的生命不顾,他不能这样做,他也不忍心这样做!
于是廉慕雪立运功力于左掌,用神功中的柔字诀,缓缓向少女的腰际轻轻推去——
廉慕雪要使他们两人的身体,缓缓向着那座峰顶斜斜飘落!
岦知,他愈推,紫装少女抱在他身后的手,搂的愈紧,她已下定决心,死也不放开她的手,她实在不想离开他一分,一寸!
廉慕雪有些急了,推向紫装少女腰际的左手,又增加了一成功力——
蓦然,廉慕雪觉得胸前一阵湿湿的凉意,而依在他怀中的紫装少女娇躯,这时也不停的颤抖着……
他低头一看,紫装少女正紧抿小嘴,微闭双目,泪水正由她长长的睫毛中,像泉泻般流了下来!
他胸前的蓝衫,已被她哭湿了一大片……
这时脚下传来一片风吹的松涛声,澎澎湃湃的流水声,听的更真切了。
廉慕雪低头一看,不觉大吃一惊,这时距那峰顶一块最突出的怪石,已不足十丈了!
廉慕雪不禁急切的大声说:“喂!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要摆脱你,我是要救你,不然我们都没命了!”
说着,左掌运足功力,迳向紫装少女的腰际推出——
廉慕雪现在是何等功力?紫装少女仅凭一只左手岂能抗拒廉慕雪的神功?
一声哀怨的叹息,发自紫装少女的樱口,她搂在廉慕雪身后的手,松开了!
她握着彩带的手,也松开了!廉慕雪一看,只惊的心胆俱裂。
这时两人下坠的速度,倏然骤增,看看距那峰顶突出的怪石已不足两丈了……
廉慕雪猛然暴喝一声,右手一抖彩带,借方一提真气,左手疾向紫装少女的娇躯推去—
—
心念间,神功的震字诀发动了!只听蓬的一声——继而叭的一响——
紫装少女的身子,已着着实实的被弹到怪石之上。滚了两滚,一动也不动了!
廉慕雪在拍出一掌的同时,也被反震的后飘两丈,如此离开峰顶的距离更远了!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廉慕雪已错过了跃上峰顶的机会。身体又像星泻似的向下坠去—
—
廉慕雪这时已无暇多想,也不容许他多想,立即双脚和互连点脚面,两臂倏然平展,一屈腰身,硬将下坠之势变而为头下脚上,向着绝壁斜斜飞去——
蓦见一片乱结的野藤,就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廉慕雪怎敢怠慢,右手彩带如电光石火般向着生满野藤的绝壁上抛去。
彩带应手挂住了,廉慕雪就势轻轻一扯,已飞身飘了过去,疾伸左手握住了藤枝。
这时,他如一个大壁虎,静静的伏在绝壁上。闭上眼睛,轻轻吁了一口气……
他需要喘息一下,也需要冷静一下,这刹那的惊险,使他太紧张了,也太疲倦了!
突然,他想起了峰顶上的紫装少女,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峰顶,那里还看得见,看见的只是怪石斜松和一片浓绿野臃!
但他必须上去,不管多危险也要上去,他不能不去看看那个紫装少女,是死了?抑或是受了伤?
于是将手中的彩带收起,立即矫捷的向上攀去——
峰顶上的紫装少女,这时已苏醒了!她没有受伤,她只是被重重的摔了一跤!
这是什么道理?这便是廉慕雪无极神功的神妙!
在廉慕雪发出神功震宇诀的同时,他的心念间只是想把紫装少女弹到崖上去并没有伤她的意思!
因此,神功便在这时显露了它的神妙功用,随着廉慕雪的心意溶合了柔劲,是以紫装少女才未被震伤内腑!
她曾试行运气,她知道她没受伤,但她的心却碎了!因为她失去了心中最喜爱的人,她觉得真不如死了的好!
这时她静静的躺在山石上,让夜风吹拂着她蓬松的秀发,苍白的粉脸。
她紧闭着小嘴,两眼注视着夜空,泪水,涌满了大眼眶,她的视线是模糊的,她什么都没看见,即使是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
她轻轻发出了低微的幽怨叹息,长长的睫毛一眨,豆大的泪珠,簌簌的滚下来,滚到她的鬓角,滚到她的耳边!
一丝惨然笑蒠,泛上了她的嘴角,这裹面含有辛酸,也含有甜蜜!
她想到悬空时的亲热相偎,也想到他狠心的一击,她也想到……
就在他沉思间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
“啊!会不会是蛇?”她在心里惊叫着。这是女人们最怕的东西。
她吃惊的转首望着崖边!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她不禁在心里狂呼着:是他,是他!
天,他真的回来了!是真的。
她不敢再看了,她立即闭上眼睛,但她的眼睑却抖个不停,她竭力想把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但她的心却比任何时间都跳的凶!
那山崖下上来的影子,已飞身纵了过来,这影子正是廉慕雪,他走到紫装少女的身前,蹲下身来,关切的察看她的伤势!
当他看到紫装少女的粉脸苍白,秀发蓬松,满脸泪痕的时候,他的心慌了!
他心说:想不到这一掌击的竟这样重?
他决意给她疗伤,使她迅速复原,虽然他有许多重要的事急着去办,但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时他已无心去细察紫装少女的表情了!伸手抚住了她的气海穴,立将本身真元之气迫入她的体内!
如非紫装少女是个女孩子,他可用恩师一鹤仙翁的先天罡气,“吹气入腹疗伤法”。如今只有用常叔叔的无极神功“真气注入疗伤法”了!
紫装少女,立觉有一股柔和的热流,澎澎湃湃的注入体内。
她不动,也不拒,她心里只是甜甜的笑!
她简直要笑死了!她心里说:这个人竟是如此憨直,俊秀,稚气,可爱!
因此,她静静的享受着,任由廉慕雪乱医一气!
廉慕雪抚在紫装少女气海穴上的手,倏然松开了!他发觉她的血脉畅通无阻,她并没有受伤。
廉慕雪的俊脸绯红,他不觉有些生气了,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可是,当他看到紫装少女的粉脸上,闪着羞涩的红晕,诱人的微笑的时候,他的气又消了!
他知道他不能再逗留了,他必须尽速离开这儿,他也必须利用这个机会离开紫装少女!
心念间,将那条彩带,轻轻的放在紫装少女的身边,他心里说:非常抱歉,我要走了,你在这儿好好的睡吧!于是,他轻轻立起,缓缓后退,渐渐隐没在怪石间,他竟抛下紫装少女独自的走了!
这时的紫装少女,微闭着双目仍沉醉在甜蜜里。
她知道廉慕雪的手松开了,但她却不知道廉慕雪走了!她静静的躺着,静静的期待着她预想的动作!她心里说:那该多甜!多美!
片刻过去了,她所期待的并没有到来!她有些心慌了,她再不能静静的躺着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啊!人呢?
她惊慌极了,她焦急的向四下张望着。她明白了,可是迟了!
痛心的泪,汨汨的流下来,她竟无声的哭了,她流着眼泪,呐呐的自语说:“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要永远与他厮守在一起,我不能就这样让幸福轻轻的溜走!”
她捡起身边的彩带,倏然立起身来,但,她又有些犹豫了!心想:“到那里去找他呢?”
片刻又过去了——她猛地一跺小蛮靴,一咬银牙,毅然道:“我一定要去找他,不管多远,即使是天涯海角;不管多久,一直到海枯石烂!”
税着,腾身纵去,几个起落,她那娇小的身影,已消失在松林中。
紫装少女也走了!她怀着一颗悲痛、哀伤的心,去到茫茫的人海里,找她喜爱的人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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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天使书城扫校
第四章
月亮一直没有出来,天空被黑云掩没了,山风忽疾忽缓的吹着,在澎湃的松涛中,夹杂着一两声鸟鸣……
廉慕雪一面向前奔驰着,他只是盲目的向前奔驰着,在他心中似乎有着无比的沉重,他好像又失去了什么!
忽然,一道闪光划空而过,紧接着响起一声震天价的巨雷,雷声,响彻山谷,雷声,震撼了大地,也震醒了沉思中的廉慕雪,他猛的抬头看看天空,已经是阴云密布了。心说:俗语说,深山多雷雨,看来果然不假!
眼看天气变了,在这荒山之中,他必须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正好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洞,他微一纵身,便飞了进去——
山洞不深,里面也很干燥,他低头一看,地上有不少零乱的脚印,想是以前有人来过。
因此,廉慕雪也没注意这些。他想就在这个洞里渡过今夜,明天再走吧。又是一个闪电,又是一声巨雷,强风骤起,暴雨倾盆而下——
廉慕雪虽然幸运的找到一个山洞,但他心里并不快乐!
因为他仍想着躺在山石上的紫装少女!
现在他心里泛起许多问题,他在心里问着自己,现在她怎样了呢?她是否也找到一个避雨的山洞呢?她不会还躺在那儿吧?她这时也许回家了?
想着,他有些后悔了!他不该悄悄的离开她!
廉慕雪在洞里焦急不安的来回踱着……他不知道这时为什么会如此关心她?
洞外的大雨,倾盆的下着……雷、电,一个接着一个……
倏然,数声凄厉长啸,夹在暴风雨中传来,紧接着是暴喝,狂笑,惨叫!
“啊!”廉慕雪猛的打了个寒战!
他的毛发竖立了!热血沸腾了!他的眼,射着慑人的冷电——
他的心,燃隢着复仇的怒火,他的脸,充满了杀气——
闪电、骤雷、强风、暴雨!厉啸、暴喝、狂笑、惨叫!这是廉慕雪一生不能忘记的凄惨景象!
廉慕雪的全身,剧烈的抖着,他的胸腔几乎要爆炸了!
那夜,像今天一样的暴风雨之夜,他亲爱的父亲,就在这样的夜里,被许多不知来历的高手围攻,被狠毒的疤面尊者击毙!
往事,现实,使廉慕雪简直要疯狂了!他钢牙一咬,纵身飞出洞外——
雪儿冒着倾岔大雨,闪电般向着惨叫之处飞去——他要看看,在这暴风雨的深夜里,持械寻仇的是些什么人?看看这些人中有没有参与围攻他父亲的仇人在内!
廉慕雪愈往前飞,暴喝笑骂之声听的愈真切了!越过一座树林,展现在廉慕雪眼前的竟是一个宽广的山谷,地上已横置着几具缺腿断臂的尸体!
在谷的中央,两个劲装大汉正急烈的拼斗在一起,一道强烈的电光闪起,接着一个震耳惊天的霹雳,廉慕雪因现实景象刺激过度的头脑,被这一震也清醒了不少!
因为他看到了谷中的四周,站满了三五成群的人。
这些人俱都身着劲装手持兵刃,冒着如注的大雨,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每个人的两眼,都聚精会神的凝视着谷中打斗的两人身上。
廉慕雪的两眼,已经过万古寒泉的洗濯,不论在任何黑暗的环境下,都能视物如同白昼,所以谷中的情形,他不需借天上的闪电,仍然看的非常清楚!
他看到谷的南面,群集着二十几个劲装大汉,在这些人的身前,站着一个艳美妩媚的青春少妇。
少妇的粉脸笼罩着一层煞气,她的银牙紧紧的咬着,樱桃似的小嘴,已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
她的娇躯,被雨水淋的已经是曲线毕露了,高耸的玉乳,丰满的圆臀,纤细的柳腰……
即使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令人看了,仍然不禁怦然心动,实在诱人。
立在少妇身侧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独臂老人。老人的两眼神光闪闪,一看便知是个内家高手。
廉慕雪再看谷的西面,竟是三个灰衣和尚,看来俱在五旬以上。
在三个和尚的不远处,立着四个身着一式长衫的中年人,他们冷冷的站在那儿,显然不是三个和尚的同道人。
谷的北面,也散立着七八个各形各状的大汉,每个人都面泛怒意的站在那儿,想是他们那方面已吃了亏。
在这些汉子的前面,傲然立着一个身着麻衫,腰束红色丝带的老人。
他留在颚下的山羊胡子,这时经雨水一淋,显得更稀更少了!
廉慕雪看后,觉得非常失望,这多人中竟没有一人是参与围攻他父亲的人!
因此,方才胸间那股愤怒的烈火,随着他一声轻轻的叹息,又消失了!
但他仍不敢疏忽,他又重新将谷中的人,细心的看了一遍……
当他看到腰束红带老人身后几人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又瘦又长的人。他的心里一惊,不禁脱口轻呼道:“那不是黑龙帮的李坛主吗?”
廉慕雪心里非常不解,黑龙帮的人怎会到此处来?这是什么地方?那留着山羊小胡子,腰束红色丝带的老人又是谁?
廉慕雪在心里想了很久,仍是想不开,他索性也不想了!
雨,愈来愈大了!雷,一个接一个……忽的一声惨叫!
惨叫被接着而来的雷声掩没了!
廉慕雪一看,场中的一个大汉,已被另一个大汉击中一掌,继而一刀劈死了!
站在谷北面腰束红带的老人,忽然一阵傲然哈哈大笑,道:“叛徒,你们还有什么高手,请尽快派出来,别误了老夫回总坛交令的时间!”
倏见谷南面的独臂老人,一句话不说,一幌身,已到了场中。
虽然身法看来甚为轻巧,但落地之时,仍溅起不少泥泞水花。
这时谷中有些地芀,已积水盈尺了!方才得胜的那个大汉,早已纵回了黑龙帮的高手中。
独臂老人来至场中,向着腰束红带的老人怒声说:“姓秦的,废话少说,来来,让我‘独臂神猿’庄笑天领教领教你的几手绝掌!快……”
说罢,立即拙掌以待,想是这老头儿已经气极了!
电光一闪,看到独臂神猿的全身不住的抖着,雨,被闪光映照得像无数的金蛇,打在他愤怒的脸上……
廉慕雪这时已知通这个独臂老人,大概是背叛了黑龙帮。
腰束红带的老人见独臂神猿,竟然指名向他挑战,心中不觉一凛,虽然知道对方的厉害,但自己在帮主面前吹了牛,这时怎能派别人出场呢!心忖,不如先气他一气,扰乱了他的心神,再下毒手不迟。
于是纵身来到场中,一指独臂神猿。也怒声道:“妵庄的,你认为本坛主怕你吗?如果怕你本坛主也不敢来了!不过请命前我念及你我平素并无过节,所以一直不提你的事,想不到你竟胆敢向我挑战,嘿嘿,你可知道,俺七绝掌秦大惭也不是好惹的吗?”
说完,又是一阵阴恻恻的冷笑。
独臂神猿不耐的一招手说:“姓秦的少废话,我们手厎下见真章!”
秦大惭却泠泠一笑道:“姓庄的,今夜本坛主必然令你称心满意,急个什么劲,鬼门关的门永远是开着的,不过俺七绝掌秦大惭非常为你可惜!”
独臂神猿怒声问:“可惜什么?”
七绝掌又是一阵轻蔑的冷笑,说:“可惜你老了,即使卖了你那条老命,那骚娘儿们也不会陪你睡上两晚觉……”
一声暴喝!“放屁——”独臂神猿喝声未毕,已疾伸独臂,呼的一掌向七绝掌劈去——
七绝掌没想到独臂神猿的性子竟是如此之急,自己的话还未说完,一掌已然劈至。
独臂神猿这一掌挟怒劈出,又疾,又猛,又厉!
秦大惭也急进三步,猛出右掌迎了上去。
蓬的一声,两人的掌风接触了,立即震的泥水四溅,雨水横飞——
一阵唏哩哗啦的脚踏泥水声,七绝掌竟被震退数个大步!
廉慕雪一看,差点儿笑出声来,原来七绝掌的身上,脸上,已溅满了泥水,看来实在可笑至极!
七绝掌一抹脸上的泥水,只气的老脸发青,眼冒凶光,咬牙切齿的恨声说:“独臂神猿手下果然要得,今天老夫算开了眼啦!”
说着猛进三步,大喝一声道:“你再接俺几招试试!”
试字方落,两掌纷飞,幻起一片掌影,滚滚向独臂神猿击至。
秦大惭已展开了他一生仗以成名的“七绝掌”了。
独臂神猿也深知七绝掌的诡异厉害,心下不敢大意,立时功贯独臂,也展开了自己多年创的一套“独臂单展掌”。
两个江湖成名的老人这一交上手,各人尽展所学。只见掌声呼呼,带起一片掌风,打的水花四溅,泥泞横飞,声势煞是惊人。立在周围的高手们,看的无不变颜变色!
廉慕雪也看的有些暗暗心惊!
雷、电、风、雨,仍疯狂的交织着,似是永无停止之日!
周围的高手,无一人注意这些,他们都忘了他们是立身在大风雨中。
突然,廉慕雪看见那四个身穿一式长衫的人,正互相交头接耳,似在商议什么!
廉慕雪凝神听去,因为距离远风雨声大,虽有“顺风耳”的功夫,也难与大自然相争了。
雪儿对他们甘愿冒着大风雨立在那儿,心中非常不解。
看看那三个秃头老和尚,更觉得奇怪,他们既不帮人说话,也不帮人打架,只是不言不语的立在那儿!
雨点,叭叭的打在他们的秃头上,只击的水珠四溅,顺耳而下!
他们的六只老眼,却不去看当场惊险生死的抟斗,而一瞬也不瞬的死盯着伫立在风雨中的少妇。
是看她的什么呢?玉乳?丰臀?抑或是关心什么?
廉慕雪心中有些生气了,心说:待会儿看我不给你们这三个花和尚吃点苦头才怪呢?
再看那美艳少婂,苍白的脸上已有了一丝笑意,脸蛋上也露出一些红晕。这时场中打斗的两人,暴喝连声……
七绝掌秦大惭的招式,缓慢了!
独臂神猿庄笑天的独臂,招式一招此一招凌厉,掌风一记比一记雄厚!
廉慕雪看的明白,不出十招,七绝掌秦大惭必被击倒!,黑龙帮随奏大惭前来的高手们,个个磨拳擦掌,俱都显得站立不安!
美艳少妇这边的汉子们,竟然兴奋的高声喝采起来!
黑龙帮的高手们,渐渐向着场中移动……
美艳少妇这边的汉子们,也缓缓的向着场中欺进……
双方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片杀气!群战,一触即发。
廉慕雪对这一触即发的混战群殴,显得非常关切,他不希望他们真的这样打起来。因此他的两眼一直在双力的脸上,闪来闪去!
尤其,他看到又瘦又长的李坛主,心中总是有着无限的关切。廉慕雪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天夜里,他是同云姊姊坐在一个桌上的原因吧!因为他正想到云姊姊……
倏然一声闷哼,传进了廉慕雪的耳鼓里——抬头一看,一个老人倒下了——两腿一蹬,死了!
廉慕雪呆了,另一个老人也惊呆了!
所有在场的人,俱被这突来的变化惊呆了!
只有那四个身着长衫的人,在他们冰冷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险的笑!
人影闪处,美艳少妇的娇躯,竟飞身扑在水泥中的老人身上,她仅哭了一声“干爸……”便再不言语了!
无痛,悲忿,使她晕了过去——倒在水泥中的老人,竟是独臂神猿庄笑天!
任何人没看到独臂神猿是怎么死的,即使是与他动手的七绝掌秦大惭。
泰大惭是一个久历江湖颇具心机的人,他岂能不知有人暗中相助?不过他不知道助他的人是谁?
助他的动机何在?
这时秦大惭见美艳少妇,伏在独臂神猿庄笑天的尸身上,久久不动,知道她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他的两眼突然凶光一闪,恶念陡生,心想,此时不下手,难道等她醒来与自己拚命吗?
心念间,猛的一掌,迳向美艳少妇劈下——眼前人影一闪,呼的一掌,一股巨大掌力,已向着七绝掌击至。七绝掌心下大骇,顾不得再伤少妇,一晃身,暴退一丈。
七绝掌举目一看,向他击出一掌的竟是一个身着长衫眉间带煞的白面人。
那白面人似乎根本没把七绝掌看在眼里,这时他正背负双手嘴哂阴笑,仰首望着天空!
天上漆黑,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遥远的天际仍闪着电光,传来隆隆的雷声!
在场的众人,没人知道白面人何时到了身边,还有白面人身后不远的三个人,也无人认识他。
三个老和尚,这时也纵了过来,俱都用不屑的眼光看了七绝掌秦大惭一眼。
廉慕雪虽然看见四个身着长衫的人纵了过来,但他却没注意独臂神猿是怎样倒下去的。
他断定有人对独臂神猿暗下了毐手,但这下毐手的人是谁呢?
他怀疑那四个身着长衫的人,但,他没有看到。这时七绝掌秦大惭,急上两步,忿忿的望着白面人怒声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拦阻在下惩治本帮叛徒?”
只见那长衫白面人,头也不转,仅眼角一瞟七绝掌,缓缓举起右手,四指直竖向天,好像不屑与七绝掌秦大惭谈话似的!
七绝掌看了,心中不由大怒,大声问:“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白面人身后另一个瘦削长衫人显得很不耐烦的说:“老四,别同他啰嗦,快点废了他,连‘天山四杰’的暗号都不知道,留他何用?!”
廉慕雪一听,心里非常不服气,心说,好大的口气!
可是,当他看到在埸的人听到“天山四杰”四个字时,都不禁微啊一声面色大变。他心里又觉得这四个身着长衫的人,可能有些来历!
这时所有人的眼睛,己不再望着地上的独臂神猿和美艳少妇了,而是将视线都集中在穿长衫的四个中年人身上!
七绝掌秦大惭一听“天山四杰”,如雷轰顶,身不由主的退后了半步!
七绝掌一定神,急忙向前一步,抱拳含笑道:“四位原来是‘天山四恶’,在下不……”
“住口!”一个虬髯长衫人,急进两步用手一拍七绝掌,怒声大骂道:“该死的东西,敢呼老子们‘四恶’,你们说四恶,老子们偏说‘四杰’。”
七绝掌秦大惭,何曾受过这等辱骂,只气的老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心里虽然怒极,怎奈“天山四恶”的武功诡异,心黑手辣,出手必置人死,因此为了多活几天,不得不强忍心中怒火。
七绝掌正想再说几句场面话,美艳少妇已被那虬髯人的喝声惊醒。
白面人一见美艳少妇醒来,立时嘴角含笑,面现喜容,两只色迷迷的眼,死盯在少妇的脸上。
美艳少妇倏然立起身来,纤指一指秦大惭,哭骂道:“秦大惭,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我平素毫无过节,你为什么要在帮主面前,歪曲事实,搬弄是非……”
秦大惭正置一肚子气没处泄,这时那能再忍,未待美艳少妇说完,便一声暴喝:“闭嘴!你说我在帮主面前搬弄你的是非,有何人见证,这件事还不是你‘黑心娘子’严萝自己干事不密,走露了消息,你又怨得谁来?”
廉慕雪一听是黑心娘子,心里不觉一震,心说:她是兰师姊的闺友,我正要去九宫山找她打听云姊姊的消息!不想在这儿遇见了!
廉慕雪一长身形就要过去,但,他没有。心想:这时怎可以问呢?还是等事完了再问吧!
他这时的心情显得非常焦燥,抬头看看夜空,蓝星数点,大约已近三更了!
蓦听黑心娘子怨声说:“秦大惭,废话少说,快还我干爹的命来!”说着,娇躯一闪,就要向七绝掌秦大惭扑去!
蓦然她的眼睛一花,人影一闪,她面前己多了一个要着长衫的中年白面人。
黑心娘子芳心一惊,木能的向后急退半步,俏目一望白面人,根本不认识他,但又似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蓦地想起来了——他就是站在谷西面的四个长衫人之一。
由于黑心娘子的晕厥,她还不知道面前的白面人就是着名的心黑手辣武功诡异的“天山四恶”中的老四,而人人又知道老四是个采花淫贼!
如果黑心娘子知道这白面人是谁的话,想她这时的心也不会如此镇定了吧!
因为天山四恶的老四,正是她们俏艳美人的煞星!
这时周围的高手都楞了,都不知道这天山四恶的老四为何拦阻在黑心娘子的身前?
廉慕雪更是吃惊,他怕白面人伤了黑心娘子严萝,心念间正待纵出,却见那白面人向着黑心娘子,十分恭敬的一揖,面含着微笑说:“严姑娘,请退后休息,让我废了他为你出气。”
说着,未等黑心娘子说什么,迳自转身向着七绝掌秦大惭走去!
黑心娘子呆了!她茫然的望着白面人的背影。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有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回事只有“天山四恶”心里明白!白面人缓步走至距秦大惭五步处立定身形,用极轻松的声调说:“秦老儿,还要四爷动手吗?”
七绝掌秦大惭虽然已惊极,怒极,但他仍竭力忍耐着,他总希望这件事不要牵涉到“四恶”。
谁知白面人对他竟是如此轻蔑,如此狂傲,简直把他视如无物,试想他怎能受的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他还是个出了名的人物?
心说:既然难逃一死,何不死的英雄些,豪迈些!秦大惭这一想开,立觉心中坦坦荡荡毫无一丝惧意了。因此,不觉豪气大发,仰首一阵哈哈大笑,说:“阁下不愿动手,难道要老夫我自毙吗?”
白面人见问,并不回答,只是阴恻恻的一阵冷笑!
秦大惭看了怒眼一翻,凶光四射,厉喝一声,说:“天山四恶,你们不要自以为天下无敌了,其实你们那点微末之技,实不足道,别人怕你们诡异的武功,须知俺秦大惭,却没有把你们四恶放在眼里。来来,我们来痛快的,你们四恶就一齐上吧!”说罢,又是一阵仰天狂笑!
白面人的脸上,其他三恶的脸上,以及所有在场高手的脸上,都不禁为秦大惭这种豪气掠上一丝惊异之色!
尤其天山四恶,更觉惊奇,因为这是他们四恶自出山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辱骂,秦大惭便是他们出山以来第一个敢这样辱骂他们的人!
倏然一声暴喝,一阵哇哇乱叫,站在三恶中间的虬髯人,已然气的呆跳如雷了!
他哇哇一阵乱叫之后,用生满长毛的手一指白面人说:“老四,还不把这老狗的脑袋扭下来吗!老四,回来!让二哥我来吧!我的手早发痒了!”
虬髯人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无不打了个寒战!每个人都预感到秦大惭的头在肩上不会太久了!
黑心娘子的芳心,噗噗的直跳,她的心情再也静不下来了,她知道这件事加上四恶,定然会愈弄愈糟!
尤其想到老四白面人,她的玉腿都慌乱的有些无力了,因为这时她已明白了白面人助她的企图!
心想:我至死也不会答应他的!
蓦闻秦大惭一声凄丽长笑,笑声一停,大喝一声道:“蠢材,闭上你的鸟嘴吧,不要尽说大话,有本事不怕死的过来,俺秦大惭的脑袋是面捏的吗!那么容易扭下来?须知俺秦大惭是奉帮主铁掌金镖刘棋祐的命令,前来逮捕得了天孙甲藏珍图匿而不报的叛徒,这是我们本帮的家务事,与你们四恶何干?你们竟然出面横加干涉……”
蓦然一个阴沉沙哑的声音大声问:“少啰嗦!告诉我,是谁得了天孙甲藏珍图?”
秦大惭老眼一飘,见发话之人竟是四恶中的黄面人老大,心知有点门路了,弄巧了今天很可能死不了!于是一阵冷笑,一指黑心娘子,厉声说:“就是她!”
黑心娘子早已气的粉脸变色,混身颤抖了!也纤手一指秦大惭,怒斥道:“胡说,我曾一再向你解释,这件事全是出于误传,当时我经过九宫山荒谷的时候,偶见一座坟墓被人掘开了,我近前一看,在一块方石上写着金刀大侠廉守义的名字,我因不忍一代豪侠曝尸山野,所以才重新掩埋,不想这件事竟被人以讹传訿……”
秦大惭不敢再让黑心娘子说下去,于是故意一阵哈哈大笑,说:“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善编故事的女人!”
说此一顿,两眼向四周一扫,继续大声说:“诸位不信吗?藏珍图就在她身上!”
秦大惭的话声未落,倏然人影一闪,已有人向着黑心娘子的酥胸抓去——
黑心娘子一声惊叫,闪身暴退——
她正待出掌击向偷袭之人,倏觉眼前一花,身后闪电般越过一人——
蓬的一响,闷哼一声,那个向她偷袭的人影,竟又转身飞了回去,去势又快,又疾!
只看的黑心娘子暗暗心惊,心说:想不到这偷袭之人的轻功竟是如此的精湛!
叭吓一声,那飞身回去的人影,竟着着实实的跌在五丈以外的泥浆中!
跌在泥浆中的身体不动了,一丝也不动了!
这突然的变动,使黑心娘子惊呆了,使所有在场的高手惊呆了!
他们俱以慌乱惊奇的目光望着倒在泥浆中的人,但,夜色太暗了,泥浆沾满了那人的全身,没有一个人能看出那人是谁!
嗖嗖嗖!一阵衣袂飘风声响,三条人影,像脱弦之箭,疾扑倒在泥浆中的那人。
冷颤!所有在埸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倒在泥浆中的那人,竟是杀人无数,武功诡异的四恶之首——大恶黄面人。
突然一声惊呼;这声惊呼,使所有在埸的高手视线,又纷纷转移到黑心娘子的身边……
骤变,谷中每个人的脸色都为之骤然一变!
因为他们看到黑心娘子的身侧,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个骨秀神清的蓝衫少年书生。
蓝衫少年书生的一双星目,正忿忿的瞪视着五丈以外泥浆中的尸体。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那人人惧怕的煞星大恶,是被这个俊秀的蓝衫少年书生掌毙了!
俊秀的蓝衫少年书生,正是久立远处的廉慕雪!
这时廉慕雪的心,有如刀割,悲痛的怒火,在他的胸腔里疯狂的燃烧着!
当他听到父亲的坟墓被人掘开的时候,他的神志被震的有些昏迷了!
但他心里,却深深的感激着黑心娘子严萝,他已把黑心娘子视为他的恩人,他暗暗发誓,他要报答她,他要永远记着她的恩德——重新埋葬了他的父亲。
正在这时,蓦见四恶中的黄面人,突然纵身,疾向黑心娘子严萝的前胸抓去!
杀机,电闪般掠过了廉慕雪的心头!他要杀人,他要杀掉偷袭黑心娘子的黄面人。
心念间,他的神功发动了,于是也飞身纵出,疾向黄面人扑去——
他这一扑之势,何等神速,身影竟像一缕青烟!
他虽然距离远,发动迟,但他却较黄面人允到黑心娘子的身前。
他在飞扑间业已集功力于右臂,来至黄面人近前,右腕猛的一扬,疾向黄面人的前胸劈去——。
廉慕雪的这一掌何等功力?黄面人箭射般的前进身体,随着蓬的一声,竟像断线的风筝,反向五丈以外飞去。
廉慕雪虽然一掌击毙了大恶黄面人,但他心中的余怒依然未熄!
他要杀尽无恶不做的天山四恶!他要惩治三个六根不净的老和尚!他要掌毙秦大惭,为黑心娘子的干爹独臂神猿报仇!
廉慕雪一想到独臂神猿,他便怀疑那独臂老人的死,他觉得死的太离奇了,但他这时无暇察看!
于是他走到仍楞在那儿的黑心娘子身前,一抱拳说:“严姑娘,蒙你重葬先父,免被曝尸山野,此恩此德没齿难忘,廉慕雪在这儿谢谢你了!”
说罢,恭谨的深深一揖,直达地面。
黑心娘子一见,蓦然一惊,慌的急忙敛衽福了一福说:“原来是金刀大侠的公子廉少侠,请快不要这样,少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应该向你致谢才是,今夜如非少侠适时出手,如今恐已无命了!”
廉慕雪连忙谦虚道:“助善除恶,救人于危,乃是我侠义道人份内之事,况且严姑娘有恩于我,又是颜丽兰师姊的闺中好友,助你也就是……”
黑心娘子未待廉慕雪说完,急上两步,一双玉手倏然握住廉慕雪的手臂,急急的说:
“少侠是兰妹妹的师弟?我怎的不知?少侠,我太高兴了,我可以叫你弟弟吗?”
廉慕雪笑了,他愉快的点点头,亲热的喊了声:“萝姊姊!”
黑心娘子的眼睛湿润了,她竟兴奋的落下泪来!此刻周围立着的高手,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三个秃头老和尚,也面露惊异,相互谈论着。一声娇呼:“弟弟小心——”“找死!”
廉慕雪口中的死字刚刚出口,左手已扣住背后偷袭人的手腕。
举眼一看,竟是天山四恶中的二恶虬髯人。
廉慕雪毫不留情,微哼一声,右掌猛吐,说声“滚吧!”接着蓬的一声虬髯人的庞大身躯,已被震的腾空飞起……
哇的一声,迳由虬髯人的大嘴里,喷出了一片血雨!叭的一声,虬髯人重重的摔在数丈外的泥地上,同他大哥黄面人一样的一丝没有再动!三恶,四恶同时一声厉喝:“老子今夜与你小子拚了!”
大喝声中,一持练子枪,一持亮银鞭,各自舞起一片枪花鞭影,滚滚向廉慕雪扑来——
廉慕雪看了,剑眉倏立,眼射冷光,杀机顿起,同时微哼一声,不屑的说:“少爷正要你们如此!”说着,一晃身,竟然迎了上去——
黑心娘子一见顿时大吃一惊,脱口急呼道:“弟弟小心——”周围的高手,也都心中一凛,暗暗为这个蓝衫少年书生,担着一份惊心!
廉慕雪闪身已进了翻翻滚滚,呼呼生风的枪花鞭影中。
尽管三恶四恶,把他们的枪鞭舞的多么紧,招式多么快,变化多么诡异,仍然奈何廉慕雪不得!
廉慕雪在两人之间,只是左旋右转,一味游走,身法美妙,自然已极。
他已展开了恩师“一鹤仙翁”的“迅雷步法”。
三恶、四恶、用尽平生所学,施尽了诡异招式,仍然未碰到廉慕雪一根汗毛!
两人愈打愈害怕,愈打愈心惊!汗水己由他俩的额角上,油油的渗出来!
廉慕雪旋转的愈来愈快了!只见无数廉慕雪的影子,围着两恶,左飞右闪,上跳下跃!
脚下竟然发出隐约的风雷之声!
站在远处的三徊老和尚,这时不觉脸色大变,同时发出了轻微的惊咦声!周围的高手,个个看的噤若寒蝉,无人吭声!蓦地一声清越轻啸在廉慕雪的口中发出——
声音不高,但周围的高手,却觉得入耳如雷,震的耳鼓嗡嗡只响。
啸声,愈啸愈高……周围高手的心神,愈听愈乱……
几个功力较差的人,这时己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了!
啸声倏停——紫虹乍现——
血光四溅,两颗人头已飞向了半空——
三恶四恶两具无头身体,又继续转了几转,才丢枪弃鞭,倏然倒在地上。
廉慕雪这时早已飘身丈外,横剑而立……
廉慕雪手中的紫虹剑,耀眼生辉,只照得他俊面带煞,星目含威!
在埸观看的高手,无不看的心胆俱裂,面色大变,黑心娘子更是看得粉脸苍白,娇躯微颤……
三个老和尚,只惊的低声诵经,不停的念佛……
谷中几十双眼睛,俱都惊异的盯视着屹立那儿的蓝衫少年书生!
在他们的心里,在他们的脑中,印着的不是廉慕雪,而是一个蓝衫书生,一个武功盖世骨秀神清的蓝衫少年。
廉慕雪杀了“天山四恶”,但仍记着掌毙独臂神猿的秦大惭。
于是,手持令人不敢直视的紫虹剑,闪身来到了七绝掌秦大惭的身前!
泰大惭这时吓的已是目磴口呆了!他身不由主的退后数步。
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武功如何!天山四恶中任何一个要想置他于死,只是举手投足的事。而天山四恶却在这少年的手底下,仅是一招一式之势,便都魂归地府了!试想自己还想与面前的蓝衫少年书生,动手过招吗?
这个专爱搬弄是非的老儿秦大惭,虽然城府在心,智机百出,这时也只惊的六神无主,冷汗直流了!
忽然,黑心娘子急呼道:“弟弟,不要杀他!”
廉慕雪一转脸,急问道:“为什么?”
就在廉慕雪这一转脸之际,所有在场的高手,俱被廉慕雪冷电般的眼神,慑得心神一震!
黑心娘子被问的娇躯一颤……
三个老和尚直看得低声念佛……
廉慕雪见黑心娘子没有回答,又催问了一句,说:“为什么?萝姊姊?”
黑心娘子一定神说:“我看到干爹太阳穴上有一个血孔,定是被人以极歹毒的暗器偷袭致死,据我所知,秦大惭是不用暗器的!”
秦大惭在傍一听,真想跪在娇美艳丽的黑心娘子面前叫奶奶,他的心里,别提多么感激严萝了!
心说:这条老命可能又捡回来了!
谁知,廉慕雪竟忿忿的说:“不是他杀的也要罚他!”说着,一转脸,手起剑落,紫虹一闪,七绝掌秦大惭的左耳,已飞起老高!
七绝掌秦大惭本想说些什么,只见眼前紫光骤闪,寒气逼人,左颊忽然一凉——
这个老奸巨滑的老头子,本能的向右一闪,他还不知道他的左耳已掉在地上!
待他定神再看时,面前的蓝衫少年书生,已转身纵回了原地!
廉慕雪一剑削掉了七绝掌秦大惭的左耳,这时又想起了三个六根不净的老和尚!
于是提剑又向三个老和尚纵去——。
三个老和尚看了廉慕雪手起剑落人头飞的一幕,正在低头垂目念藏经,倏觉一阵寒气扑面袭来!
三人骤睁六眼,同时暴退五尺——
三个老和尚一见廉慕雪竖眉横剑立在面前,不觉脸色同时一变!
中间一个老和尚立即合掌当胸低声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问:“小施主来势汹汹意欲何为?”
廉慕雪微哼一声,嘴角哂笑,满脸不屑的说:“你们三个老和尚,冒着大风大雨,淋的全身尽湿,跑到这儿来为什么?”
三个老和尚见廉慕雪对他们毫无敬意,心中俱都不悦。但他们看了方才廉慕雪施展的迅雷步法,使他们想起了数十年前的一位老煞星——武林怪杰一鹤仙翁。
俗语说:“有其师必有其徒。”看来面前的这个年青人,定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煞星。
看看慕雪手中握着的武林至宝紫虹剑,又使他们想起了武林三奇之一的北剑常立忠。
想想北剑与一鹤仙翁,两人俱是武功高不可测的人物,就以面前的年青人说吧,三人谁又是他的敌手呢?
于是,三人心中的这口气,忍下了!仍是中间的老和尚说:“不瞒小施主说,我们今夜来此,正是向黑龙帮的严舵主,索回我们镇山之宝天孙甲的藏珍图。”
廉慕雪一听,楞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上到厎有几件天孙甲?有几份藏珍图?
廉慕雪正想着,身侧人影一闪,黑心娘子已飘身纵了过来!
黑心娘子急上一步,和声问:“三位大师,宝刹何处?法号怎么称呼?可否见告?”
中间的老和尚又一合掌,说:“老衲三人,系属天台山大佛寺,老衲广元。”
说着,一指站在左右的两个老和尚说:“这两位是老衲的师弟,广智,广慧。”广智广慧,立即合掌躬身低声宣了声佛号。
黑心娘子心里不觉一震,心想:又是三个棘手人物!于是,俏脸带笑说:“原来三位大师是‘天台三老’,失敬,失敬。”
广元又说:“外间传说,女施主在金刀大侠墓前,捡到一只翡翠小匣,内中藏有天孙甲藏珍图,女施主可否拿出来,让老衲等看看真假?”
黑心娘子一听,不觉脸上一阵苦笑!她正待向天台三老解释此事,全系出自误传……
廉慕雪这时,突然急上一步,左手扣剑,右手一指三个老和尚,大声说:“既然明知外间傅说,何必还要信以为真!”
左边的老和尚广慧,也大声说:“小施主可知无风不起浪吗?”
廉慕雪初入江湖,见闻极少,根本不知天台三老足何许人物,只是方才看到他们两眼一直盯在黑心娘子严萝身上,因而,总认为眼前的三个老和尚,不是正经清修之徒,是以对他们,在言词上毫无顾忌,也忘了应有的礼貌。
这时见问,剑眉一剔,微哼一声,说:“什么无风不起浪,分明是借题前来……”
廉慕雪本待说,前来对萝姊姊有什么不规,但一想,总觉难以出口,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右边的老和尚广智,突然道:“小施主乃金刀大侠的唯一公子,而金刀大侠又是最初得到天孙甲藏珍图的人,小施主既然不信藏珍图被女施主捡得,想是那张藏珍图在小施主的身上。”
廉慕雪一听,不觉俊脸倏变,杀机突起——他的两眼,冷冷注视着天台三老,不觉也仰天一阵哈哈大笑!
这一阵大笑,是气极的大笑,是轻蔑的大笑,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任性的大笑!
笑声,如龙吟,如虎啸……笑声,划破了夜空,直上云霄……
笑声,只震的树枝颤抖,只震的留在枝叶上的雨珠纷纷坠落!
黑心娘子,天台三老,以及所有在埸的高手,都被这笑声震的气动神浮……
不过,所不同的,有重有轻罢了!
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预感,那就是自今夜起,平静多年的武林中,又凭添了一个武功盖世的少年煞星人物。
廉慕雪倏然停止了笑声,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错!恰恰被你猜中了,天孙甲的藏珍图正巧在我怀中!”
谷中所有的高手听了,不禁打了个寒战!
谷中所有的高手听了,不觉面色同时一变!
想不到,一年来闹翻了武林,扑朔迷离使任何人不知确处的天孙甲藏珍图,竟然在这个蓝衫少年书生的身上!
刹那间全场顿时一静,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声!数十只贪婪的眼睛,一致注视着横剑而立的廉慕雪身上!
谁敢去抢?谁先发动?谁又不怕死?谁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你怕死!他怕死!那个不怕死?嗖嗖嗖,突然响起一阵衣袂飘风声——。
天台三老走了,气得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又是一阵衣袂飘风声——黑龙帮的高手也走了!绝望的走了!
廉慕雪仍然横剑立在那儿,虽然黑心娘子走到他的身边,他仍一动不动!
黑心娘子觉得非常奇怪,伸手一拭他的鼻息——“啊——”聪明的黑心娘子,没敢叫出声来,廉柴雪竟然昏厥了!
由今天的中午,到现在的三更,廉慕雪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想想看,他陉过了几番惊险?几次狂怒?
饥、渴、疲惫、过度的刺激,使他晕了过去!黑心娘子严萝,暗暗向上苍祈祷着!
太幸运了!如果方才有任何一人向廉慕雪出手……
黑心娘子倏然一个冷战,她不敢再想了?
她慢慢取下廉慕雪手中的紫虹剑……她轻轻将廉慕雪的身体抱起……
几个起落,已消失在黑暗里——
※※※※
一间不太大的小室,窗明几净,竹帘低垂。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一缕淡淡的幽香,弥漫着全室,显得格外清雅,绝俗!床上棉被中,躺着一个蓝衫少年,似在昏睡中……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美艳少妇,一脸忧郁,静静的坐在床边上。
她一双颇具媚力的大眼睛,正盯视在少年逐渐趋于红润的俊面上!
蓦然,少妇笑了!她轻轻向着门外一招手——竹藤启处,闪身进来两个窈窕丫头。
一穿红衣,年约十八,一穿淡绿年约十五,两人俱都长得甜甜的。
美艳少妇,对她们轻声笑着说:“你俩好好的看守着廉公子,我去去就来!”
说着,轻移莲步,迳向室外走去!
两个侍女,看着美艳少妇出去了,不觉相互微微一笑!
穿红衣的侍女说:“妹妹,今天舵主看来满高兴的!”
穿淡绿的侍女向床上一指,说:“还不是为了这个人!”
“嘘——轻声点,小心舵主听到剥了你的皮!”
“哼,她这时候早去准备好吃的去了!”
“喂!妹妹,你是亲眼看见昨晚舵主把这个人抱进来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
“唉,怪不得那么多人追求她,她都不要,到底让她找到一个又年青又英俊的!”
穿淡绿衣的侍女,小嘴一撇,说:“人人都说她是黑心娘子,我看她的心是粉红色的!”
“嘻嘻,人心还会是黑的?这是得不到她欢心的男人,因妒嫉给她取的绰号罢了!”
红衣侍女不服气的说:“她丈夫死了,她不是一动怒就杀人吗?”
“妹妹,你不知道,舵主杀的都是坏人,真正爱她的人,她都婉言相劝,让他们死了那条心!”
绿衣侍女仍不服气的向床上一指,说:“喏,这个人不见得喜欢她,可是她却把人家抱来了!”
说此一顿,又噗哧一笑,说:“姐姐,你不知道舵主抱他回来的时候,显得多么焦急关心哪!一进门就对我说:‘快快!快把被褥打开!’。”
红衣侍女一听,显得非常吃惊的问:“真的?”
“我还骗你吗!舵主把人家放到床上就在人家身上……”
“啊!做什么?”
“………”
“喂,死妮子,快说嘛!”
“嘻,嘻,在人家身上乱摸……”绿衣侍女说到这里,也不觉小脸绯红了!
红衣侍女最初听了不觉一呆,继而笑了,说:“别胡说,那叫‘推宫过穴’,知道吗!”说着,举起纤纤玉指,向着绿衣侍女额头上一点,轻轻的说:“你这小妮子,简直把我吓死了!”
蓦地,棉被中的廉慕雪动了一动!两个侍女吓了一跳,赶紧走到床边——
两人同时向床上的廉慕雪一瞟,呆了,两个侍女都呆了!
久久,绿衣侍女才轻轻的说:“喂!姐姐,这个人长的好英俊呀!”
“唔——”
“尤其那眼眉,显得多英气!”
“唔……”
“啧、啧、真是……”
“………”
“姐姐?”
“唔——”
“你怎的不说话呀?”
红衣侍女一定神,立即不耐烦的说:“别啰嗦,心里烦死了!”
绿衣侍女楞了,心想:“今天姐姐是怎么啦!既然看迷了,那咱们就一齐看吧!”
心里说着,小嘴一嘟,也低头将两眼盯在廉慕雪的俊脸上——
倏然,廉慕雪的两眼一张,两道泠电般的眼神,直射两个侍女的粉脸上!
两个侍女吓的同时一声娇呼,急急忙忙向门外跑去!
就在这时,黑心娘子严萝,手里端着一个盖碗已闪身走了进来!
一见两个侍女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不觉奇怪的问:“怎么回事?”
红衣侍女一定神说:“廉公子的两眼,好怕人,亮的像两个小灯笼!”
黑心娘子一听,便知慕雪醒了,心里不觉又好气,又好笑。立即挥手没好气的说:
“滚,滚——”说着,急步来至了床前。
但,廉慕雪的两眼仍闭着!脸,已恢复了平素的红润光采!
黑心娘子不敢惊动他,于是轻轻的坐在床边上,手里仍端着那个盖碗。
不一会儿,廉慕雪的眼睛再度缓缓的睁开了!他的唇角含着一丝令人难解的笑!
黑心娘子立即俯下头去,亲切的问:“弟弟,你醒了吗?”
“是的!”
廉慕雪说着,立即想坐起身来!
黑心娘子纤手一扶,廉慕雪坐起来了!
她把盖碗凑在廉慕雪的嘴边,轻声的说:“弟弟,这是姊姊看着他们给你做的人参莲子汤,把它喝下去!”
廉慕雪接过碗来,感激的看了黑心娘子一眼,他看到黑心娘子正以柔和的目光望着他!
这目光,是亲切的,慈爱的,关怀的,圣洁的!具有这种目光的人,黑心娘子是他看到的第二人!具有这种目光的第一人,便是他失踪多年的母亲!
廉慕雪的眼,模糊了!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进他嘴边的盖碗里!
黑心娘子一看,不由吃惊的问:“弟弟,为什么哭了?”
廉慕雪没有回答,一口把碗里的人参莲子汤喝光了——
黑心娘子见廉慕雪没有回答,也不便再问,接过慕雪手中的盖碗,顺手放在床前的小几上。
她为了使廉慕雪开心,把话题叉开了!她笑着问:“弟弟,你方才为什么吓唬我那两个毫无武功的侍女?”
廉慕雪被她一问,果然笑了!他有点歉意的说:“因为当时我把昨夜几件离奇的事想通了,心里一高兴,一睁眼,不觉眼神外露,我一看姊姊不在,我又把眼睛闭上了!”
黑心娘子严萝一笑,又问:“姊姊来了为什么还不把眼睛睁开?”
“不好意思!”
“你想通了昨晚几件什么离奇的事?”
廉慕雪正色说:“姊姊。”
“唔?”
“你可知道独臂神猿庄老前辈是怎么死的?”
黑心娘子毫不犹疑的说:“被一种极毒的暗器打死的!”
“这个施放暗器的人,姊姊可知是谁?”
“是谁?”
“天山四恶!”
黑心娘子听的心里一惊,问:“怎见得?”
“他们要使姊姊人单势孤!”
“为什么?”
“他们可以借帮助你为词打败秦大惭,以博取姊姊的欢心。”
黑心娘子的脸红了,在羞红之中,混合着怨忿!她幽幽的问:“那黄面人‘大恶’,为什么又向我突袭?”
“这很简单,最初他们不知道你有藏珍图,后来经秦大惭一指出,觉得藏珍图更重要,所以才向你突然下手!”
黑心娘子一听到藏珍图,心里便万分难过。这根本是一件无风扑影的事,结果闹的总坛派人大兴问罪之师。伤了几个人的命还不算,最后又把天台三老气跑了,这三个老和尚都是棘手人物,将来弟弟走了,他们再来闹事怎么办?
黑心娘子想到这里,不觉轻轻一叹!
廉慕雪立即惊觉到萝姊姊的不悦,因而亲切的问:“姊姊为什么叹气!”
黑心娘子说:“为了这张藏珍图,外间传说纷纭,竟有人说我捡到了藏珍图,总坛方面还好应付,只是这天台三老……”
廉慕雪一听天台三老,立即微哼一声,说:“姊姊说的可是那三个老和尚?”
黑心娘子点了点头,说:“正是,天台三老都是非常难惹的人物?”
“什么天台三老,三个老和尚都快是入土的人了,还是负念未除,居心不正。”
黑心娘子不解的问:“弟弟这话有何根据?”
“姊姊在风雨正急的时候,可曾注意到这三个老和尚?”
黑心娘子摇摇头。
“那时小弟正在远处看的真切,他们六只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在你的身上。”
黑心娘子的粉脸上又是一阵红晕,立即不解的问:“那是为了什么?”
廉慕雪忿忿的说:“还不是想看看他们想像中的玉匣,放在你身上的什么地方,看准了,乘你不备,突施刹手抢了过去?!”
黑心娘子听了,又是一声轻轻叹息!这时两个侍女,己各端一杯香茗走了进来!
廉慕雪转首看去,这才看清两个侍女的全貌。穿绿衣的侍女,年青,长的活泼。穿纴衣的侍女,较端庄,长的恬静!
廉慕雪这一看,只把个红衣侍女看的螓首低垂,粉面通红。
本来应该递给廉慕雪的一杯茶,这时不觉竟送给他们的舵主了!
黑心娘子看了,不觉佯嗔道:“傻丫头,先给廉公子嘛!”
红衣侍女又忙将茶碗送至廉慕雪面前!廉慕雪接过茶来,不觉莞尔的笑了!但他的心里是纯正的,两个侍女直到接回茶碗,才转身翩然离去!
红衣侍女在出门掀帘之际,借机回头,向着廉慕雪斜目一瞟同时嫣然一笑,这一笑,充分显示了少女的妩媚!
黑心娘子岂是瞎子?不觉在心里轻轻骂了声:死ㄚ头!
试问,谁个不爱悄郎君?那个少女不怀春?
廉慕雪见红衣侍步向他回眸一瞟,嫣然一笑,心里也不禁一震。就在他这一震之际,一件心事,倏然掠过了他的心头。他想起了念念不忘的云姊姊!
“萝姊姊!”廉慕雪轻声的喊着。
“嗯!”
“我想请你告诉我一个人,现在那里?”
“谁?”
“郝碧云。”
“啊!你说的是我们帮主的小师妹?”
廉慕雪连连点着头。黑心娘子在心里一阵沉思!廉慕雪的脸上立现一片焦急!
黑心娘子想了想,慎重的说:“三个月前我到九宫山总坛去,在筵席上,很多人谈起云姑娘!”
说到这里,她看到廉慕雪的眼里,正闪着兴奋焦急期待的光芒。
黑心娘子继续说:“当时帮主刘棋祐告诉我们,他说云姑娘……”
姑娘两字方自出口,数声暴喝,突然由前厅传来——
数声惨叫之后,接着是一阵苍劲的哈哈大笑,说:“快快叫那穿蓝衫的小子出来受死!”
声落,又是一阵狂笑!
这一阵狂笑,只震的屋瓦颤动,树叶轻飘!
那苍老的声音,每一句话都清晰送进这间幽香阵阵的小室里,送进廉慕雪与黑心娘子的耳鼓里。
黑心娘子只惊的倏然起立,面色大变……
她蓦然看到竹帘微启,人影一闪——
再回头看时,床上已不且了雪弟弟——
黑心娘子只见人影一闪,竹帘一阵头动,回头再看,床上已没有了雪弟弟,不觉惊呆了,她竟不知道雪弟弟是怎样飞走的?
她一定神,也闪身来至院中。
前厅又传来了那阵苍劲的大喝声:“小子,看你身穿蓝衫,想必就是那‘蓝衫书生’了?”
“在下是廉慕雪,不是什么蓝衫书生!”
又是一阵苍劲的大笑:“哈,哈,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先接老夫一掌!”
“小爷正要你如此!”
蓬的一声大响,只震的树枝轻摇,地面颤动……
一声大响过后,前厅又趋沉静!
黑心娘子不禁惊的脱口惊呼,说:“他们已打起来了!”
说着,疾向前厅奔去——
当她来到前厅的时候,不觉惊的全身一震,面色大变!
她看到大厅的高阶前,血泊中,倒着两个舵中高手。
他们的死状极惨!他们的脸上,血肉模糊,天灵盖,已被掌力击碎了。
脑汁,流满他们的前胸!流满了他们卧身的地上。
这时,她倏然想起了在室中听到的惨叫,想必是他们两人所发。
看看,所有舵中的高手,都齐集在厅前,他们俱都神色紧张,面露怯意!
他们俱以惊异的眼光,盯在场中一老一少两个人的身上。
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舵主黑心娘子到了。也没有往日舵主莅临时的喝喏威风!
黑心娘子根本也没注意这些,她的一颗心,已完全系在雪弟弟的安危上。
当她看到卓然立在场中的雪弟弟时,她的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场中,立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胡须的老人,正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用十分惊讶的目光,盯视着剑眉微剔,俊面含愠的廉慕雪。
老人久久不语,想是也被廉慕雪雄厚的掌力惊呆了!
廉慕雪也有着同样的心情,觉得眼前这个老人的功力,绝不下于在悬崖上遇到的怪人!
因此,更提高了警觉。立时功贯双臂,蓄势以待!
片刻,披头散发的老人,才由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
“好!他们说的果然不错,竟我错骂了他们了!”
廉慕雪听得一楞!闹不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黑心娘子与在场的人听了,自然也都不知是什么意思。
但他们都预想的到,紧接着,必是决定生死存亡的一掌!
果然,披发老人,钢牙一咬,厉喝一声道:“小子果然有两手,再接老夫一掌。”
掌字尤在口中,一道排山倒海的掌力,已然击出——
廉慕雪也大喝一声:“再接你十掌又有何妨?”
说着,猛上一步,右掌也闪电劈出——
一声震天价的大响,石片横飞,沙尘四扬……
周围的高手,被掌风逼的连连后退,齐出双掌,纷纷劈向被震飞来的石片和沙尘!
石片,像鹅卵大的鱼鳞,纷纷落到地上。沙尘,像狂风寒飙,飞扬直上天空。
廉慕雪与披发老人之间的平滑石地上,竟被掌力震的掀去了一层一寸多深的疤痕。
在场的高手,无不惊的面色大变,暗暗心骇!
廉慕雪面色苍白,双唇紧闭,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已紧紧的皱在一起,想是受了内伤。
黑心娘子一声惊叫,纵身飞了过去。纤手一扶廉慕雪,同时颤声问:“弟弟,伤的怎样?”
廉慕雪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仅用有些痛苦的目光,极缓慢的看了黑心娘子一眼。
因为这时,他正在运气行功,控制心胸间翻腾的气血。
黑心娘子的心,痛极了。眼,湿润了!她恨恨的向着披发老人望去,心里喑骂:该死的老东西,看把我弟弟伤的这个样子!
可是,当她一抬头,看到的不是方才那个披头散发,狂傲粗暴的老人,而是一个面色铁青,唇无血色的老人,一个额冒冷汗,精神萎靡的老人。
这一掌的结果,廉慕雪与披发老人,竟落了个两败俱伤!显然,两人都在运气行功,活血调元……谁的功力先行恢复,谁就可以先要对方的命!
显然,黑心娘子是希望廉慕雪的功力尽快恢复,先能向披发老人发难。
此刻,她的心是紧张的,慌乱的,焦急的!
她的两眼,看看廉慕雪,又看看披发老人,再看看廉慕雪,再看看披发老人……
她的手心里,鬓角间,焦急的已渗出了油油的汗水。
“哈,哈,哈……”一阵苍劲的大笑!
黑心娘子的粉脸,倏然变的毫无血色了。
偏偏要与愿违,披发老人的功力先行恢复了!
黑心娘子自知自己的功力与老人相差的太远,舵中的高手,上前也是白送性命,而雪弟弟这时又偏偏功力还没有恢复!
这时黑心娘子的粉脸上,已经是汗下如雨了。手,像水洗的一样。
披发老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眼露凶光,面现杀机,竟一步一步的缓缓向廉慕雪逼过来!
披发老人,一步一步的接近……
黑心娘子的心,一阵一阵的上提……
她回头焦急的看看雪弟弟,仍没有功力恢复的迹象。
披发老人,这时已来到面前不足一丈处。
死,黑心娘子似乎已看到死的阴影,已闻到死的气息!
突然一声暴喝:“站住——”
就在这声暴喝的同时,黑心娘子的娇躯,已向地上倒去,她竟然晕厥了,但她的心里却狂喜的喊着:天,弟弟的功力到底恢复了!
披发老人被廉慕雪这一声大喝,竟然惊的立在当地。廉慕雪也同时疾伸左手扶住即将倒下的萝姐姐!
这时早已纵过舵中的两名高手,将黑心娘子扶了下去。
廉慕雪这时已然气极,他恨这个老人来此无理取闹,他恨这个老人出手就掌毙了两名舵中高手!
杀机,像电闪般掠过廉慕雪的心头,嗔目一声厉喝,道:“你知何方老鬼,来此无礼取闹,不分青红皂白,出手置人于死,你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是害人,今天不说个明白,休想好好离开此地!”
披发老人,想是气极了,突然一阵仰天大笑。两眼一瞪道:“小子,你好大的口气……”
廉慕雪剑眉一竖,微哼一声怒声道:“不信你就试试——”试字刚出口,身形急已进三步,双掌一分,漫天掌影向着披发老人当头劈下从未施展过的“追魂三掌”已然展开了——
披发老人看来还真识货,廉慕雪的招式一入他眼,立时惊呼道:“厉鬼追魂”——
廉慕雪“追魂三掌”的第一掌“厉鬼追魂”刚刚打出,正在披发老人苦思破解之际——
廉慕雪脚踏“迅雷步”,闪身已到了老人身后。像电光石火般,两掌一合掌风带啸,追魂三掌的第二掌“魂飞魄散”又复闪电击出——
蓬的一响,接着一声闷哼!
继之而起的是披发老人的身影——
这时,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人吭声。他们已被这惊心动魄的阵仗吓呆了!每个人的眼睛,俱都跟着空中的身影移动。披发老人的功力,确也惊人,他虽被廉慕雪一掌击向空中,但他仍能一挺腰身,立坠身形,把一个横飞的身形,硬板成头上脚下之势。
蹬蹬蹬,披发老人落地之后,一直向身后退去。噗通一声,终于拏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披发老人,面色苍白,两手抚胸,一张四方口,已紧闭的变成了下弯的弧形。钢牙,咬得格格直响,是痛极?抑是气极?久久,哇的一声,血像箭一样,由老人的口里喷出来!
在场的高手只看得肝胆俱裂,触目心惊!
廉慕雪傲然立在那儿,他的俊脸也有些苍白。不过,这时他对自己的武功又恢复了刚离开恩师时候的信心!他回忆恩师的那句话——你可以离开我了——觉得自傲!
是的,这句话听来平淡,但,只要你肯细想,你便会觉得这句话中,含有狂傲,自负,盖世无敌的意思!
又是哇的一声,披发老人,又喷出一口鲜血!
就在他喷出鲜血的同时,他已倏然立起——
这时全场一阵立时发出惊啊,即是廉慕雪也看得不觉一愕。披发老人这种异于常规的举动,确实令他心惊,由此,也证明了他具有深厚的武功!
披发老人举起衣袖,将嘴边的血渍狠狠的一抹,同时恨声道:“一鹤老怪调教的徒弟,果然不俗,广元三人当然不是对手!”
说罢一阵喘息突又望着廉慕雪厉声问:“蓝衫书生,三天后的晚上,可敢来天台山大佛寺吗?”
“啊!苍龙客!”
黑心娘子和所有在场的高手,都不禁吓得脱口惊叫了!
苍龙客,是天台三老的师叔,已有十几年未历江湖了,这次不知为什么又再度下山,想是听了天台三老的什么话,因此,一气之下,特的前来斗斗这位蓝衫书生。
是否为了天孙甲藏图而来?苍龙客一直没说,但那是极有可能的。
廉慕雪对场外高手们的惊叫,浑如不觉,微哼一声,不屑的说:“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大佛寺,就是龙潭虎穴,在下也要闯它一闯!”
说到这里,突觉胸间气血一阵上冲,心下不觉大吃一惊,知是方才受伤尚未复元,如今再度打斗,因而损耗真气过多,致使刚控制住的伤势,再度发作起来。
廉慕雪是个任性好强的孩子,明知强行抑制气血,更便伤势恶化,但他不愿在众人面前吐出血来。因此,立时运气,将上冲的气血,又硬硬压了下去!
于是,举手一指苍龙客,厉声说:“苍龙客,回你的大佛寺吧,今天暂时饶你不死,三天后,在下拜山之时,定要你的老命!”
苍龙客也厉声喝问道:“一言道出?”
廉慕雪大声回答:“驷马难追!”
苍龙客钢牙一咬,一跺脚,切齿恨声迫:“好——”好字余音完了,苍龙客的身形已越过两排房脊了。再一晃身,业已消失不见。
这场惊心动魄的阵仗,终于结束了!
黑心娘子严萝,飞身纵到廉慕雪的身前,立即亲切的喊了声:“弟——”第二个弟字尚未出口,她便被惊得愕在那儿了。
因为,她看到雪弟弟的面色苍白,额前、鼻尖,已渗出了几滴汗珠,嘴角间,竟溢出了一丝鲜血!她急了!她急忙伸出纤纤玉手,又想把雪弟弟抱回去!
廉慕雪一摆手,乏力的说:“我能走!”
说着,侧身闪过黑心娘子,迳向后院缓步走去。廉慕雪虽已受了内伤,虽是缓步向后院走去,但他的身法,依然走那么优美那么自然!像流水,像行云,像风吹的柳絮!许多在场的高手,看到他的脚似乎并没有着地。
黑心娘子看看雪弟弟走了,她的蟜靥上并没有一丝羞意,因为,她的心地是光明的。
虽然,她没有抱雪弟弟,但在场的人都心里明白,她是想抱的!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意,也没有人知道廉慕雪的年纪。如果,他们知道了,廉慕雪的年岁较黑心娘子小了好几岁的时候,他们便不会有什么非议了。
但,廉慕雪看来,是一个年甫二十的英俊少年,而黑心娘子看来,恰是一个二十刚过的美艳少妇!实际说,她已经二十六七了!
这样,他们自然会胡猜胡想。谁能不这样想呢?假设。有人这样想,黑心娘子便百口难辩了!黑心娘子她自己并不会想到有人这样想……
这时,她看了高手中一个劲装老人一眼,纤手指了指厅前的两具尸体,一句话没说,也转身向后院走去。
当她回到那间小室的时候,廉慕雪已闭目盘膝坐在床上了。
两个侍女,正立在门口茫然的望着床上的廉慕雪。
黑心娘子急步走到床前,伸手掏出两粒淡红色的丹丸来,无限关怀的轻声说:“弟弟,把这两粒丹丸吃下去吧!它会帮助你的伤势复元得快些!”
廉慕雪缓缓睁开两眼,微一摇头,轻声说:“姐姐,我不需借力丹药,我可以自行疗伤!只请姐姐在此替我护法就可以了!”
说罢,又将两眼闭上了。
黑心娘子心里虽然万分焦急,但雪弟弟不吃,又不能勉强他,无奈,又把两颗丹丸放进怀里。
她轻轻走到门口,对着红衣侍女一阵耳语,红衣侍女点点头,慌慌张张的走了!
片刻,原先在前厅站着的劲装老人,急急来至小室门前,向着一直站在那儿的黑心娘子一躬身,说:“启禀舵主,全舵香主俱已布在院外了!”
黑心娘子点头嘉许的说:“很好,杨香主你就守在这院中吧!事完我会通知你。”
“是,舵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去罢!”
杨香主一躬身,走了!
黑心娘子一直看着杨香主隐身在假山后面,才返身走进小室内。
黑心娘子一返身,竟被眼前奇异的现象惊呆了!
她看到雪弟弟坐在床上,手心相对,两手互握,下唇微微上翘,一缕淡淡的白气,由口中悠悠吹入鼻孔内!
她觉得非常奇怪!这便是雪弟弟说的自行疗伤吗!她不敢前进了,她怕打扰了雪弟弟。
于是,她轻轻坐在门口的一张鼓凳上,两眼一直注视着廉慕雪身上的变化。
俄顷,廉慕雪的脸,红润了!
又过了一会儿,廉慕雪的脸上,相互握着的手上,都沁出了点点汗珠!
半个时辰过去了,雪儿的全身,被一种如白雾似的气体,团团笼罩着!
白雾,渐多,渐浓,渐渐看不见廉慕雪了!看见的只是一团蒙蒙的白雾。
突然,白雾一阵转动,在白雾的上端,现出一个急转的漩涡——
白雾,渐少,渐转,渐渐没有了!
黑心娘子再看床上的雪弟弟,玉面红润,容光一新,方才脸上的苍白萎靡,现在已一丝不存了。
黑心娘子亲眼看到,白气是由雪弟弟的口中吹进鼻孔里,再由体内蒸发出一种渐浓的白雾,一直到看不见雪弟弟。
现在白雾,又被雪弟弟用嘴完全吸入他的肚里。
黑心娘子对雪弟弟这种自行疗伤的奇异功夫,所感到的,只是迷惘,惊奇!
这是她有生以来没见过的,也是从没听过的。看看稳坐床上的雪弟弟,仍没醒来的意思!正在这时,廉慕雪一睁星目,冷电熠熠疾射——
黑心娘子不禁全身一颤,立即低下头去……
当她再抬头时,廉慕雪已神采奕奕的站在她面前了,黑心娘子突然起身,双手一握廉慕雪的两腕,惊喜的说:“弟弟,你已复元了吗?”
廉慕雪笑嘻嘻的点点头说:“是的,谢谢姐姐为我护法!”
黑心娘子一转身。对着立在门外的红衣侍女吩咐道:“小红,快去告诉杨香主h他们可以回去了,还有,再告诉厨下,送一桌丰盛的酒席来!”
小红,飞似的跑走了!
廉慕雪想到小红那种莲步颤颤,弱不经风的样子,真担心她会跌倒!
黑心娘子与廉慕雪,又分别坐在两个宽大的太师椅上,廉慕雪的心中仍一直念着云姐姐现在何处的问题。黑心娘子的心中,却急需知道雪弟弟对自己的伤势是怎样自疗的?这种有异常规的自行疗伤方法,实在令人无比惊奇!因此,她一坐下来便急急的问:“弟弟,你可以把你这种奇特的自行疗伤功夫,告诉姐姐吗?”
“当然可以!”
廉慕雪虽然急着想知道云姐姐的行踪消息,但萝姐姐先问了问题,怎能不答。
黑心娘子见雪弟弟一口答应了,脸上不禁现出一丝欣喜!
廉慕雪笑了笑,强抑心中的焦急说:“我这种自行疗伤的功夫,是恩师化去了十一个月的心血,才研修而成的。恩师研修的结果,是以我常叔叔的‘阴惕无极神功’,在体内先行?ahref=mailto:转,然后再推动恩师的‘先天罡气’。这两种至大至刚,至柔>转,然后再推动恩师的‘先天罡气’。这两种至大至刚,至柔至极的功力,相互运转,混合交泰,产生一种生肌补血的妙用,不需求人推拏,不需借用药力,只要打坐调息,运功一番,不出一个时辰,伤势自会全愈。”
黑心娘子听完了,在心里直赞神奇。她觉得这种自行疗伤的功夫,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玄妙的功夫!
廉慕雪说罢,不禁一笑说:“姐姐,我说完了!”
黑心娘子面露惊奇的问:“弟弟,你说的常叔叔是谁?”
“就是北剑大侠常立忠。”
“可是武林三奇中的北剑常大侠?”
“是的。”
“弟弟的恩师是……?”
“隐居东海的东鳌岛主,一鹤仙翁。”
黑心娘子心里不觉一惊,脱口急呼道:“啊!是不是数十年前,震惊武林的一鹤老前辈?”
“正是他老人家。”
黑心娘子听了,面现惊容,两眼一直望着雪弟弟,看来羡慕极了!
久久,才赞叹的说:“弟弟,你真有福气,这么年轻便一身兼具两位奇侠异人的绝世武功,怪不得天山四恶一招丧命,连早年江湖成名的苍龙客也败在你的手里。我看弟弟将来定然出类拔萃,领袖武林……”
黑心娘子林字方自出口,突然飘来一声轻微的冷哼,哼声的余音未落后窗的竹篱已然启动。黑心娘子只觉眼前一花,两眼一直盯着说话的雪弟弟,已然纵身飞了出去——
这份轻功简直快得出奇,动作快得像疾箭,身影快得像青烟!
非常可惜!黑心娘子虽然一直盯着雪弟弟,但仍没看清楚雪弟弟是怎样飞走的。
这声微哼来得太突然了!是谁?在大白天里,竟能深入警卫森严,暗桩密布的浙江分舵主黑心娘子的卧室附近,而又不被人发现?这人的武功的确骇人!这声微哼也的确令人惊心!听这微哼的声韵,又柔又细,分明是个女人!
但,这个女人是谁呢?矗目当今武林具有如此高绝武功的女人又有几人?
是大雪山的雪山鬼母?深居长白山的铁面婆婆?还是曾经一现侠踪的黄山神尼?
这声微哼,当然是针对,黑心娘子口中说的雪弟弟而发的。黑心娘子一定神,也跟着身飞纵出室外,一长身已上了屋脊。四下一望,雪弟弟早已没有了影子!
看看每个角落的暗桩,警卫,仍像没事似的站在那里,看样子,根本不知道舵主院内已发生了事情。
黑心娘子看了,心里不觉有气,正想大骂一声“该死的饭桶们”,突觉身后一阵衣袂飘风声!
黑心娘子大吃一惊,轻喝一声闪电翻身,一掌就待劈出!
她定睛一看,竟是值夜的李香主。
李香主一见舵主杏眼圆睁,粉面含愠,心知要糟,连忙向前两步,一躬身说:“舵主,发生了什么事吗?”
黑心娘子粉脸一沉问:“可见有人进入我的院中?”
李香主不觉一愕,道:“启禀舵主,没有哇?!”
黑心娘子又大声问:“可见廉少侠出来?”
李香主知道舵主院中出了事情,不觉脸色骤变,赶紧说:“没看见!”
“哼!”黑心娘子微哼一声就待发作,一想:自己坐在面前尚且还没看的十分清楚,他们离得远远的怎会看的真切?
如此一想,心情平静了不少,脸上的怒色也不觉缓和了下来。一摆手说:“你去罢,没事了!”
“是。”李香主一躬身,转身飘下房去。
黑心娘子四下一阵张望,仍没看到雪弟弟的影子。她心里又开始焦急了,又开始为雪弟弟的安危担心了。
她飘身下房,直向前厅奔去——
大厅,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她又转身向自己的后院里走去。她低着头,一面走一面想着方才那突来的微哼。她走进了后院,跨进了小室,一抬头,雪弟弟早已回来了。
这时廉慕雪正在桌前发呆。
黑心娘子赶忙走到桌前,急切的问:“弟弟,可曾看到什么人?”
廉慕雪摇摇头道:“没有,待我扑进后面竹林时,连一点影子都没看到!”
“弟弟,你不认为那人就在咱们院中?”
廉慕雪听了不觉一笑,说:“这个人是隐身在后面的竹林里,‘风耳’的功夫偷听我们谈话,再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发出哼声!如果是在院中,小弟自信她还逃不脱我的两只眼睛。”
“弟弟,我听那声微哼,好像是个女子?”
“姐姐听的一点不错!”
“你不认为这个武功高绝的女人,是为你而来?”
“我也一直这样想。”
黑心娘子不说了,廉慕雪沉默了!两人俱都默默的想着……
忽然,黑心娘子的玉掌在桌面上一拍,同时似有所悟的说:“我猜想这个女人,可能是路经此地,你同苍龙客对掌的时候,恰被她看见了,事后一直隐身在附近没走,或者是听到你昨夜一招杀了天山四恶,一剑削了七绝掌的左耳,因此有意前来会会你。”
“姐姐猜的极有可能,我觉得除此之外,便无其他原因了!”
两人谈到这里,两个侍女同两个老妇人,已将酒菜送来。
这餐饭,一面在沉默中吃完。他们鄱在想着他们的心事。廉慕雪一直想着那发声的女人,这个女人的武功,决不在他廉慕雪之下。是敌?是友?实在令人难惴测她的来意,如果是为他廉慕雪而来,又为什么躲躲藏藏?如果是友,为什么又发出不屑的哼声?
这样一想,将问云姐姐行踪的事,也暂时忘了!
黑心娘子想的,不但是那武功高绝的女人,她还想到三天后的夜里,雪弟弟前去大佛寺的事。
她想把天台山大佛寺的情形,尽自已所知的告诉雪弟弟,这时她心里想的,只是如何才不让她的雪弟弟吃亏。
因此,黑心娘子在饭后,谈了许多近年来大佛寺中的事,并告诉雪弟弟许多行道江湖应该特别注意的规矩和禁忌。
于是,廉慕雪又增多了不少见识,在他心中无比的感激着,这位绰号难听而心地善良的萝姐姐。踊跃购买他们的书籍,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你欣赏的作者上一章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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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月亮一直没有出来,天空被黑云掩没了,山风忽疾忽缓的吹着,在澎湃的松涛中,夹杂着一两声鸟鸣……
廉慕雪一面向前奔驰着,他只是盲目的向前奔驰着,在他心中似乎有着无比的沉重,他好像又失去了什么!
忽然,一道闪光划空而过,紧接着响起一声震天价的巨雷,雷声,响彻山谷,雷声,震撼了大地,也震醒了沉思中的廉慕雪,他猛的抬头看看天空,已经是阴云密布了。心说:俗语说,深山多雷雨,看来果然不假!
眼看天气变了,在这荒山之中,他必须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正好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洞,他微一纵身,便飞了进去——
山洞不深,里面也很干燥,他低头一看,地上有不少零乱的脚印,想是以前有人来过。
因此,廉慕雪也没注意这些。他想就在这个洞里渡过今夜,明天再走吧。又是一个闪电,又是一声巨雷,强风骤起,暴雨倾盆而下——
廉慕雪虽然幸运的找到一个山洞,但他心里并不快乐!
因为他仍想着躺在山石上的紫装少女!
现在他心里泛起许多问题,他在心里问着自己,现在她怎样了呢?她是否也找到一个避雨的山洞呢?她不会还躺在那儿吧?她这时也许回家了?
想着,他有些后悔了!他不该悄悄的离开她!
廉慕雪在洞里焦急不安的来回踱着……他不知道这时为什么会如此关心她?
洞外的大雨,倾盆的下着……雷、电,一个接着一个……
倏然,数声凄厉长啸,夹在暴风雨中传来,紧接着是暴喝,狂笑,惨叫!
‘啊!’廉慕雪猛的打了个寒战!
他的毛发竖立了!热血沸腾了!他的眼,射着慑人的冷电——
他的心,燃隢着复仇的怒火,他的脸,充满了杀气——
闪电、骤雷、强风、暴雨!厉啸、暴喝、狂笑、惨叫!这是廉慕雪一生不能忘记的凄惨景象!
廉慕雪的全身,剧烈的抖着,他的胸腔几乎要爆炸了!
那夜,像今天一样的暴风雨之夜,他亲爱的父亲,就在这样的夜里,被许多不知来历的高手围攻,被狠毒的疤面尊者击毙!
往事,现实,使廉慕雪简直要疯狂了!他钢牙一咬,纵身飞出洞外——
雪儿冒着倾岔大雨,闪电般向着惨叫之处飞去——他要看看,在这暴风雨的深夜里,持械寻仇的是些什么人?看看这些人中有没有参与围攻他父亲的仇人在内!
廉慕雪愈往前飞,暴喝笑骂之声听的愈真切了!越过一座树林,展现在廉慕雪眼前的竟是一个宽广的山谷,地上已横置着几具缺腿断臂的尸体!
在谷的中央,两个劲装大汉正急烈的拼斗在一起,一道强烈的电光闪起,接着一个震耳惊天的霹雳,廉慕雪因现实景象刺激过度的头脑,被这一震也清醒了不少!
因为他看到了谷中的四周,站满了三五成群的人。
这些人俱都身着劲装手持兵刃,冒着如注的大雨,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每个人的两眼,都聚精会神的凝视着谷中打斗的两人身上。
廉慕雪的两眼,已经过万古寒泉的洗濯,不论在任何黑暗的环境下,都能视物如同白昼,所以谷中的情形,他不需借天上的闪电,仍然看的非常清楚!
他看到谷的南面,群集着二十几个劲装大汉,在这些人的身前,站着一个艳美妩媚的青春少妇。
少妇的粉脸笼罩着一层煞气,她的银牙紧紧的咬着,樱桃似的小嘴,已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
她的娇躯,被雨水淋的已经是曲线毕露了,高耸的玉乳,丰满的圆臀,纤细的柳腰……
即使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令人看了,仍然不禁怦然心动,实在诱人。
立在少妇身侧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独臂老人。老人的两眼神光闪闪,一看便知是个内家高手。
廉慕雪再看谷的西面,竟是三个灰衣和尚,看来俱在五旬以上。
在三个和尚的不远处,立着四个身着一式长衫的中年人,他们冷冷的站在那儿,显然不是三个和尚的同道人。
谷的北面,也散立着七八个各形各状的大汉,每个人都面泛怒意的站在那儿,想是他们那方面已吃了亏。
在这些汉子的前面,傲然立着一个身着麻衫,腰束红色丝带的老人。
他留在颚下的山羊胡子,这时经雨水一淋,显得更稀更少了!
廉慕雪看后,觉得非常失望,这多人中竟没有一人是参与围攻他父亲的人!
因此,方才胸间那股愤怒的烈火,随着他一声轻轻的叹息,又消失了!
但他仍不敢疏忽,他又重新将谷中的人,细心的看了一遍……
当他看到腰束红带老人身后几人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又瘦又长的人。他的心里一惊,不禁脱口轻呼道:‘那不是黑龙帮的李坛主吗?’廉慕雪心里非常不解,黑龙帮的人怎会到此处来?这是什么地方?那留着山羊小胡子,腰束红色丝带的老人又是谁?
廉慕雪在心里想了很久,仍是想不开,他索性也不想了!
雨,愈来愈大了!雷,一个接一个……忽的一声惨叫!
惨叫被接着而来的雷声掩没了!
廉慕雪一看,场中的一个大汉,已被另一个大汉击中一掌,继而一刀劈死了!
站在谷北面腰束红带的老人,忽然一阵傲然哈哈大笑,道:‘叛徒,你们还有什么高手,请尽快派出来,别误了老夫回总坛交令的时间!’倏见谷南面的独臂老人,一句话不说,一幌身,已到了场中。
虽然身法看来甚为轻巧,但落地之时,仍溅起不少泥泞水花。
这时谷中有些地芀,已积水盈尺了!方才得胜的那个大汉,早已纵回了黑龙帮的高手中。
独臂老人来至场中,向着腰束红带的老人怒声说:‘姓秦的,废话少说,来来,让我“独臂神猿”庄笑天领教领教你的几手绝掌!快……’说罢,立即拙掌以待,想是这老头儿已经气极了!
电光一闪,看到独臂神猿的全身不住的抖着,雨,被闪光映照得像无数的金蛇,打在他愤怒的脸上……
廉慕雪这时已知通这个独臂老人,大概是背叛了黑龙帮。
腰束红带的老人见独臂神猿,竟然指名向他挑战,心中不觉一凛,虽然知道对方的厉害,但自己在帮主面前吹了牛,这时怎能派别人出场呢!心忖,不如先气他一气,扰乱了他的心神,再下毒手不迟。
于是纵身来到场中,一指独臂神猿。也怒声道:‘妵庄的,你认为本坛主怕你吗?如果怕你本坛主也不敢来了!不过请命前我念及你我平素并无过节,所以一直不提你的事,想不到你竟胆敢向我挑战,嘿嘿,你可知道,俺七绝掌秦大惭也不是好惹的吗?’说完,又是一阵阴恻恻的冷笑。
独臂神猿不耐的一招手说:‘姓秦的少废话,我们手厎下见真章!’秦大惭却泠泠一笑道:‘姓庄的,今夜本坛主必然令你称心满意,急个什么劲,鬼门关的门永远是开着的,不过俺七绝掌秦大惭非常为你可惜!’独臂神猿怒声问:‘可惜什么?’
七绝掌又是一阵轻蔑的冷笑,说:‘可惜你老了,即使卖了你那条老命,那骚娘儿们也不会陪你睡上两晚觉……’
一声暴喝!‘放屁——’独臂神猿喝声未毕,已疾伸独臂,呼的一掌向七绝掌劈去——
七绝掌没想到独臂神猿的性子竟是如此之急,自己的话还未说完,一掌已然劈至。
独臂神猿这一掌挟怒劈出,又疾,又猛,又厉!
秦大惭也急进三步,猛出右掌迎了上去。
蓬的一声,两人的掌风接触了,立即震的泥水四溅,雨水横飞——
一阵唏哩哗啦的脚踏泥水声,七绝掌竟被震退数个大步!
廉慕雪一看,差点儿笑出声来,原来七绝掌的身上,脸上,已溅满了泥水,看来实在可笑至极!
七绝掌一抹脸上的泥水,只气的老脸发青,眼冒凶光,咬牙切齿的恨声说:‘独臂神猿手下果然要得,今天老夫算开了眼啦!’
说着猛进三步,大喝一声道:‘你再接俺几招试试!’试字方落,两掌纷飞,幻起一片掌影,滚滚向独臂神猿击至。
秦大惭已展开了他一生仗以成名的‘七绝掌’了。
独臂神猿也深知七绝掌的诡异厉害,心下不敢大意,立时功贯独臂,也展开了自己多年创的一套‘独臂单展掌’。
两个江湖成名的老人这一交上手,各人尽展所学。只见掌声呼呼,带起一片掌风,打的水花四溅,泥泞横飞,声势煞是惊人。立在周围的高手们,看的无不变颜变色!
廉慕雪也看的有些暗暗心惊!
雷、电、风、雨,仍疯狂的交织着,似是永无停止之日!
周围的高手,无一人注意这些,他们都忘了他们是立身在大风雨中。
突然,廉慕雪看见那四个身穿一式长衫的人,正互相交头接耳,似在商议什么!
廉慕雪凝神听去,因为距离远风雨声大,虽有‘顺风耳’的功夫,也难与大自然相争了。
雪儿对他们甘愿冒着大风雨立在那儿,心中非常不解。
看看那三个秃头老和尚,更觉得奇怪,他们既不帮人说话,也不帮人打架,只是不言不语的立在那儿!
雨点,叭叭的打在他们的秃头上,只击的水珠四溅,顺耳而下!
他们的六只老眼,却不去看当场惊险生死的抟斗,而一瞬也不瞬的死盯着伫立在风雨中的少妇。
是看她的什么呢?玉乳?丰臀?抑或是关心什么?
廉慕雪心中有些生气了,心说:待会儿看我不给你们这三个花和尚吃点苦头才怪呢?
再看那美艳少婂,苍白的脸上已有了一丝笑意,脸蛋上也露出一些红晕。这时场中打斗的两人,暴喝连声……
七绝掌秦大惭的招式,缓慢了!
独臂神猿庄笑天的独臂,招式一招此一招凌厉,掌风一记比一记雄厚!
廉慕雪看的明白,不出十招,七绝掌秦大惭必被击倒!,黑龙帮随奏大惭前来的高手们,个个磨拳擦掌,俱都显得站立不安!
美艳少妇这边的汉子们,竟然兴奋的高声喝采起来!
黑龙帮的高手们,渐渐向着场中移动……
美艳少妇这边的汉子们,也缓缓的向着场中欺进……
双方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片杀气!群战,一触即发。
廉慕雪对这一触即发的混战群殴,显得非常关切,他不希望他们真的这样打起来。因此他的两眼一直在双力的脸上,闪来闪去!
尤其,他看到又瘦又长的李坛主,心中总是有着无限的关切。廉慕雪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天夜里,他是同云姊姊坐在一个桌上的原因吧!因为他正想到云姊姊……
倏然一声闷哼,传进了廉慕雪的耳鼓里——抬头一看,一个老人倒下了——两腿一蹬,死了!
廉慕雪呆了,另一个老人也惊呆了!
所有在场的人,俱被这突来的变化惊呆了!
只有那四个身着长衫的人,在他们冰冷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险的笑!
人影闪处,美艳少妇的娇躯,竟飞身扑在水泥中的老人身上,她仅哭了一声‘干爸……’便再不言语了!
无痛,悲忿,使她晕了过去——倒在水泥中的老人,竟是独臂神猿庄笑天!
任何人没看到独臂神猿是怎么死的,即使是与他动手的七绝掌秦大惭。
泰大惭是一个久历江湖颇具心机的人,他岂能不知有人暗中相助?不过他不知道助他的人是谁?
助他的动机何在?
这时秦大惭见美艳少妇,伏在独臂神猿庄笑天的尸身上,久久不动,知道她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他的两眼突然凶光一闪,恶念陡生,心想,此时不下手,难道等她醒来与自己拚命吗?
心念间,猛的一掌,迳向美艳少妇劈下——眼前人影一闪,呼的一掌,一股巨大掌力,已向着七绝掌击至。七绝掌心下大骇,顾不得再伤少妇,一晃身,暴退一丈。
七绝掌举目一看,向他击出一掌的竟是一个身着长衫眉间带煞的白面人。
那白面人似乎根本没把七绝掌看在眼里,这时他正背负双手嘴哂阴笑,仰首望着天空!
天上漆黑,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遥远的天际仍闪着电光,传来隆隆的雷声!
在场的众人,没人知道白面人何时到了身边,还有白面人身后不远的三个人,也无人认识他。
三个老和尚,这时也纵了过来,俱都用不屑的眼光看了七绝掌秦大惭一眼。
廉慕雪虽然看见四个身着长衫的人纵了过来,但他却没注意独臂神猿是怎样倒下去的。
他断定有人对独臂神猿暗下了毐手,但这下毐手的人是谁呢?
他怀疑那四个身着长衫的人,但,他没有看到。这时七绝掌秦大惭,急上两步,忿忿的望着白面人怒声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拦阻在下惩治本帮叛徒?’只见那长衫白面人,头也不转,仅眼角一瞟七绝掌,缓缓举起右手,四指直竖向天,好像不屑与七绝掌秦大惭谈话似的!
七绝掌看了,心中不由大怒,大声问:‘阁下这是什么意思?’白面人身后另一个瘦削长衫人显得很不耐烦的说:‘老四,别同他啰嗦,快点废了他,连“天山四杰”的暗号都不知道,留他何用?!’廉慕雪一听,心里非常不服气,心说,好大的口气!
可是,当他看到在埸的人听到‘天山四杰’四个字时,都不禁微啊一声面色大变。他心里又觉得这四个身着长衫的人,可能有些来历!
这时所有人的眼睛,己不再望着地上的独臂神猿和美艳少妇了,而是将视线都集中在穿长衫的四个中年人身上!
七绝掌秦大惭一听‘天山四杰’,如雷轰顶,身不由主的退后了半步!
七绝掌一定神,急忙向前一步,抱拳含笑道:‘四位原来是“天山四恶”,在下不……’
‘住口!’一个虬髯长衫人,急进两步用手一拍七绝掌,怒声大骂道:‘该死的东西,敢呼老子们“四恶”,你们说四恶,老子们偏说“四杰”。’七绝掌秦大惭,何曾受过这等辱骂,只气的老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心里虽然怒极,怎奈‘天山四恶’的武功诡异,心黑手辣,出手必置人死,因此为了多活几天,不得不强忍心中怒火。
七绝掌正想再说几句场面话,美艳少妇已被那虬髯人的喝声惊醒。
白面人一见美艳少妇醒来,立时嘴角含笑,面现喜容,两只色迷迷的眼,死盯在少妇的脸上。
美艳少妇倏然立起身来,纤指一指秦大惭,哭骂道:‘秦大惭,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我平素毫无过节,你为什么要在帮主面前,歪曲事实,搬弄是非……’秦大惭正置一肚子气没处泄,这时那能再忍,未待美艳少妇说完,便一声暴喝:‘闭嘴!你说我在帮主面前搬弄你的是非,有何人见证,这件事还不是你“黑心娘子”严萝自己干事不密,走露了消息,你又怨得谁来?’
廉慕雪一听是黑心娘子,心里不觉一震,心说:她是兰师姊的闺友,我正要去九宫山找她打听云姊姊的消息!不想在这儿遇见了!
廉慕雪一长身形就要过去,但,他没有。心想:这时怎可以问呢?还是等事完了再问吧!
他这时的心情显得非常焦燥,抬头看看夜空,蓝星数点,大约已近三更了!
蓦听黑心娘子怨声说:‘秦大惭,废话少说,快还我干爹的命来!’说着,娇躯一闪,就要向七绝掌秦大惭扑去!
蓦然她的眼睛一花,人影一闪,她面前己多了一个要着长衫的中年白面人。
黑心娘子芳心一惊,木能的向后急退半步,俏目一望白面人,根本不认识他,但又似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蓦地想起来了——他就是站在谷西面的四个长衫人之一。
由于黑心娘子的晕厥,她还不知道面前的白面人就是着名的心黑手辣武功诡异的‘天山四恶’中的老四,而人人又知道老四是个采花淫贼!
如果黑心娘子知道这白面人是谁的话,想她这时的心也不会如此镇定了吧!
因为天山四恶的老四,正是她们俏艳美人的煞星!
这时周围的高手都楞了,都不知道这天山四恶的老四为何拦阻在黑心娘子的身前?
廉慕雪更是吃惊,他怕白面人伤了黑心娘子严萝,心念间正待纵出,却见那白面人向着黑心娘子,十分恭敬的一揖,面含着微笑说:‘严姑娘,请退后休息,让我废了他为你出气。’
说着,未等黑心娘子说什么,迳自转身向着七绝掌秦大惭走去!
黑心娘子呆了!她茫然的望着白面人的背影。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有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回事只有‘天山四恶’心里明白!白面人缓步走至距秦大惭五步处立定身形,用极轻松的声调说:‘秦老儿,还要四爷动手吗?’七绝掌秦大惭虽然已惊极,怒极,但他仍竭力忍耐着,他总希望这件事不要牵涉到‘四恶’。
谁知白面人对他竟是如此轻蔑,如此狂傲,简直把他视如无物,试想他怎能受的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他还是个出了名的人物?
心说:既然难逃一死,何不死的英雄些,豪迈些!秦大惭这一想开,立觉心中坦坦荡荡毫无一丝惧意了。因此,不觉豪气大发,仰首一阵哈哈大笑,说:‘阁下不愿动手,难道要老夫我自毙吗?’
白面人见问,并不回答,只是阴恻恻的一阵冷笑!
秦大惭看了怒眼一翻,凶光四射,厉喝一声,说:‘天山四恶,你们不要自以为天下无敌了,其实你们那点微末之技,实不足道,别人怕你们诡异的武功,须知俺秦大惭,却没有把你们四恶放在眼里。来来,我们来痛快的,你们四恶就一齐上吧!’说罢,又是一阵仰天狂笑!
白面人的脸上,其他三恶的脸上,以及所有在场高手的脸上,都不禁为秦大惭这种豪气掠上一丝惊异之色!
尤其天山四恶,更觉惊奇,因为这是他们四恶自出山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辱骂,秦大惭便是他们出山以来第一个敢这样辱骂他们的人!
倏然一声暴喝,一阵哇哇乱叫,站在三恶中间的虬髯人,已然气的呆跳如雷了!
他哇哇一阵乱叫之后,用生满长毛的手一指白面人说:‘老四,还不把这老狗的脑袋扭下来吗!老四,回来!让二哥我来吧!我的手早发痒了!’虬髯人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无不打了个寒战!每个人都预感到秦大惭的头在肩上不会太久了!
黑心娘子的芳心,噗噗的直跳,她的心情再也静不下来了,她知道这件事加上四恶,定然会愈弄愈糟!
尤其想到老四白面人,她的玉腿都慌乱的有些无力了,因为这时她已明白了白面人助她的企图!
心想:我至死也不会答应他的!
蓦闻秦大惭一声凄丽长笑,笑声一停,大喝一声道:‘蠢材,闭上你的鸟嘴吧,不要尽说大话,有本事不怕死的过来,俺秦大惭的脑袋是面捏的吗!那么容易扭下来?须知俺秦大惭是奉帮主铁掌金镖刘棋祐的命令,前来逮捕得了天孙甲藏珍图匿而不报的叛徒,这是我们本帮的家务事,与你们四恶何干?你们竟然出面横加干涉……’蓦然一个阴沉沙哑的声音大声问:‘少啰嗦!告诉我,是谁得了天孙甲藏珍图?’秦大惭老眼一飘,见发话之人竟是四恶中的黄面人老大,心知有点门路了,弄巧了今天很可能死不了!于是一阵冷笑,一指黑心娘子,厉声说:‘就是她!’黑心娘子早已气的粉脸变色,混身颤抖了!也纤手一指秦大惭,怒斥道:‘胡说,我曾一再向你解释,这件事全是出于误传,当时我经过九宫山荒谷的时候,偶见一座坟墓被人掘开了,我近前一看,在一块方石上写着金刀大侠廉守义的名字,我因不忍一代豪侠曝尸山野,所以才重新掩埋,不想这件事竟被人以讹传訿……’秦大惭不敢再让黑心娘子说下去,于是故意一阵哈哈大笑,说:‘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善编故事的女人!’
说此一顿,两眼向四周一扫,继续大声说:‘诸位不信吗?藏珍图就在她身上!’秦大惭的话声未落,倏然人影一闪,已有人向着黑心娘子的酥胸抓去——
黑心娘子一声惊叫,闪身暴退——
她正待出掌击向偷袭之人,倏觉眼前一花,身后闪电般越过一人——
蓬的一响,闷哼一声,那个向她偷袭的人影,竟又转身飞了回去,去势又快,又疾!
只看的黑心娘子暗暗心惊,心说:想不到这偷袭之人的轻功竟是如此的精湛!
叭吓一声,那飞身回去的人影,竟着着实实的跌在五丈以外的泥浆中!
跌在泥浆中的身体不动了,一丝也不动了!
这突然的变动,使黑心娘子惊呆了,使所有在场的高手惊呆了!
他们俱以慌乱惊奇的目光望着倒在泥浆中的人,但,夜色太暗了,泥浆沾满了那人的全身,没有一个人能看出那人是谁!
嗖嗖嗖!一阵衣袂飘风声响,三条人影,像脱弦之箭,疾扑倒在泥浆中的那人。
冷颤!所有在埸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倒在泥浆中的那人,竟是杀人无数,武功诡异的四恶之首——大恶黄面人。
突然一声惊呼;这声惊呼,使所有在埸的高手视线,又纷纷转移到黑心娘子的身边……
骤变,谷中每个人的脸色都为之骤然一变!
因为他们看到黑心娘子的身侧,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个骨秀神清的蓝衫少年书生。
蓝衫少年书生的一双星目,正忿忿的瞪视着五丈以外泥浆中的尸体。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那人人惧怕的煞星大恶,是被这个俊秀的蓝衫少年书生掌毙了!
俊秀的蓝衫少年书生,正是久立远处的廉慕雪!
这时廉慕雪的心,有如刀割,悲痛的怒火,在他的胸腔里疯狂的燃烧着!
当他听到父亲的坟墓被人掘开的时候,他的神志被震的有些昏迷了!
但他心里,却深深的感激着黑心娘子严萝,他已把黑心娘子视为他的恩人,他暗暗发誓,他要报答她,他要永远记着她的恩德——重新埋葬了他的父亲。
正在这时,蓦见四恶中的黄面人,突然纵身,疾向黑心娘子严萝的前胸抓去!
杀机,电闪般掠过了廉慕雪的心头!他要杀人,他要杀掉偷袭黑心娘子的黄面人。
心念间,他的神功发动了,于是也飞身纵出,疾向黄面人扑去——
他这一扑之势,何等神速,身影竟像一缕青烟!
他虽然距离远,发动迟,但他却较黄面人允到黑心娘子的身前。
他在飞扑间业已集功力于右臂,来至黄面人近前,右腕猛的一扬,疾向黄面人的前胸劈去——。
廉慕雪的这一掌何等功力?黄面人箭射般的前进身体,随着蓬的一声,竟像断线的风筝,反向五丈以外飞去。
廉慕雪虽然一掌击毙了大恶黄面人,但他心中的余怒依然未熄!
他要杀尽无恶不做的天山四恶!他要惩治三个六根不净的老和尚!他要掌毙秦大惭,为黑心娘子的干爹独臂神猿报仇!
廉慕雪一想到独臂神猿,他便怀疑那独臂老人的死,他觉得死的太离奇了,但他这时无暇察看!
于是他走到仍楞在那儿的黑心娘子身前,一抱拳说:‘严姑娘,蒙你重葬先父,免被曝尸山野,此恩此德没齿难忘,廉慕雪在这儿谢谢你了!’说罢,恭谨的深深一揖,直达地面。
黑心娘子一见,蓦然一惊,慌的急忙敛衽福了一福说:‘原来是金刀大侠的公子廉少侠,请快不要这样,少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应该向你致谢才是,今夜如非少侠适时出手,如今恐已无命了!’
廉慕雪连忙谦虚道:‘助善除恶,救人于危,乃是我侠义道人份内之事,况且严姑娘有恩于我,又是颜丽兰师姊的闺中好友,助你也就是……’黑心娘子未待廉慕雪说完,急上两步,一双玉手倏然握住廉慕雪的手臂,急急的说:
‘少侠是兰妹妹的师弟?我怎的不知?少侠,我太高兴了,我可以叫你弟弟吗?’廉慕雪笑了,他愉快的点点头,亲热的喊了声:‘萝姊姊!’黑心娘子的眼睛湿润了,她竟兴奋的落下泪来!此刻周围立着的高手,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三个秃头老和尚,也面露惊异,相互谈论着。一声娇呼:‘弟弟小心——’‘找死!’廉慕雪口中的死字刚刚出口,左手已扣住背后偷袭人的手腕。
举眼一看,竟是天山四恶中的二恶虬髯人。
廉慕雪毫不留情,微哼一声,右掌猛吐,说声‘滚吧!’接着蓬的一声虬髯人的庞大身躯,已被震的腾空飞起……
哇的一声,迳由虬髯人的大嘴里,喷出了一片血雨!叭的一声,虬髯人重重的摔在数丈外的泥地上,同他大哥黄面人一样的一丝没有再动!三恶,四恶同时一声厉喝:‘老子今夜与你小子拚了!’
大喝声中,一持练子枪,一持亮银鞭,各自舞起一片枪花鞭影,滚滚向廉慕雪扑来——
廉慕雪看了,剑眉倏立,眼射冷光,杀机顿起,同时微哼一声,不屑的说:‘少爷正要你们如此!’说着,一晃身,竟然迎了上去——
黑心娘子一见顿时大吃一惊,脱口急呼道:‘弟弟小心——’周围的高手,也都心中一凛,暗暗为这个蓝衫少年书生,担着一份惊心!
廉慕雪闪身已进了翻翻滚滚,呼呼生风的枪花鞭影中。
尽管三恶四恶,把他们的枪鞭舞的多么紧,招式多么快,变化多么诡异,仍然奈何廉慕雪不得!
廉慕雪在两人之间,只是左旋右转,一味游走,身法美妙,自然已极。
他已展开了恩师‘一鹤仙翁’的‘迅雷步法’。
三恶、四恶、用尽平生所学,施尽了诡异招式,仍然未碰到廉慕雪一根汗毛!
两人愈打愈害怕,愈打愈心惊!汗水己由他俩的额角上,油油的渗出来!
廉慕雪旋转的愈来愈快了!只见无数廉慕雪的影子,围着两恶,左飞右闪,上跳下跃!
脚下竟然发出隐约的风雷之声!
站在远处的三徊老和尚,这时不觉脸色大变,同时发出了轻微的惊咦声!周围的高手,个个看的噤若寒蝉,无人吭声!蓦地一声清越轻啸在廉慕雪的口中发出——
声音不高,但周围的高手,却觉得入耳如雷,震的耳鼓嗡嗡只响。
啸声,愈啸愈高……周围高手的心神,愈听愈乱……
几个功力较差的人,这时己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了!
啸声倏停——紫虹乍现——
血光四溅,两颗人头已飞向了半空——
三恶四恶两具无头身体,又继续转了几转,才丢枪弃鞭,倏然倒在地上。
廉慕雪这时早已飘身丈外,横剑而立……
廉慕雪手中的紫虹剑,耀眼生辉,只照得他俊面带煞,星目含威!
在埸观看的高手,无不看的心胆俱裂,面色大变,黑心娘子更是看得粉脸苍白,娇躯微颤……
三个老和尚,只惊的低声诵经,不停的念佛……
谷中几十双眼睛,俱都惊异的盯视着屹立那儿的蓝衫少年书生!
在他们的心里,在他们的脑中,印着的不是廉慕雪,而是一个蓝衫书生,一个武功盖世骨秀神清的蓝衫少年。
廉慕雪杀了‘天山四恶’,但仍记着掌毙独臂神猿的秦大惭。
于是,手持令人不敢直视的紫虹剑,闪身来到了七绝掌秦大惭的身前!
泰大惭这时吓的已是目磴口呆了!他身不由主的退后数步。
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武功如何!天山四恶中任何一个要想置他于死,只是举手投足的事。而天山四恶却在这少年的手底下,仅是一招一式之势,便都魂归地府了!试想自己还想与面前的蓝衫少年书生,动手过招吗?
这个专爱搬弄是非的老儿秦大惭,虽然城府在心,智机百出,这时也只惊的六神无主,冷汗直流了!
忽然,黑心娘子急呼道:‘弟弟,不要杀他!’廉慕雪一转脸,急问道:‘为什么?’
就在廉慕雪这一转脸之际,所有在场的高手,俱被廉慕雪冷电般的眼神,慑得心神一震!
黑心娘子被问的娇躯一颤……
三个老和尚直看得低声念佛……
廉慕雪见黑心娘子没有回答,又催问了一句,说:‘为什么?萝姊姊?’黑心娘子一定神说:‘我看到干爹太阳穴上有一个血孔,定是被人以极歹毒的暗器偷袭致死,据我所知,秦大惭是不用暗器的!’
秦大惭在傍一听,真想跪在娇美艳丽的黑心娘子面前叫奶奶,他的心里,别提多么感激严萝了!
心说:这条老命可能又捡回来了!
谁知,廉慕雪竟忿忿的说:‘不是他杀的也要罚他!’说着,一转脸,手起剑落,紫虹一闪,七绝掌秦大惭的左耳,已飞起老高!
七绝掌秦大惭本想说些什么,只见眼前紫光骤闪,寒气逼人,左颊忽然一凉——
这个老奸巨滑的老头子,本能的向右一闪,他还不知道他的左耳已掉在地上!
待他定神再看时,面前的蓝衫少年书生,已转身纵回了原地!
廉慕雪一剑削掉了七绝掌秦大惭的左耳,这时又想起了三个六根不净的老和尚!
于是提剑又向三个老和尚纵去——。
三个老和尚看了廉慕雪手起剑落人头飞的一幕,正在低头垂目念藏经,倏觉一阵寒气扑面袭来!
三人骤睁六眼,同时暴退五尺——
三个老和尚一见廉慕雪竖眉横剑立在面前,不觉脸色同时一变!
中间一个老和尚立即合掌当胸低声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问:‘小施主来势汹汹意欲何为?’
廉慕雪微哼一声,嘴角哂笑,满脸不屑的说:‘你们三个老和尚,冒着大风大雨,淋的全身尽湿,跑到这儿来为什么?’
三个老和尚见廉慕雪对他们毫无敬意,心中俱都不悦。但他们看了方才廉慕雪施展的迅雷步法,使他们想起了数十年前的一位老煞星——武林怪杰一鹤仙翁。
俗语说:‘有其师必有其徒。’看来面前的这个年青人,定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煞星。
看看慕雪手中握着的武林至宝紫虹剑,又使他们想起了武林三奇之一的北剑常立忠。
想想北剑与一鹤仙翁,两人俱是武功高不可测的人物,就以面前的年青人说吧,三人谁又是他的敌手呢?
于是,三人心中的这口气,忍下了!仍是中间的老和尚说:‘不瞒小施主说,我们今夜来此,正是向黑龙帮的严舵主,索回我们镇山之宝天孙甲的藏珍图。’廉慕雪一听,楞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上到厎有几件天孙甲?有几份藏珍图?
廉慕雪正想着,身侧人影一闪,黑心娘子已飘身纵了过来!
黑心娘子急上一步,和声问:‘三位大师,宝刹何处?法号怎么称呼?可否见告?’中间的老和尚又一合掌,说:‘老衲三人,系属天台山大佛寺,老衲广元。’说着,一指站在左右的两个老和尚说:‘这两位是老衲的师弟,广智,广慧。’广智广慧,立即合掌躬身低声宣了声佛号。
黑心娘子心里不觉一震,心想:又是三个棘手人物!于是,俏脸带笑说:‘原来三位大师是“天台三老”,失敬,失敬。’
广元又说:‘外间传说,女施主在金刀大侠墓前,捡到一只翡翠小匣,内中藏有天孙甲藏珍图,女施主可否拿出来,让老衲等看看真假?’黑心娘子一听,不觉脸上一阵苦笑!她正待向天台三老解释此事,全系出自误传……
廉慕雪这时,突然急上一步,左手扣剑,右手一指三个老和尚,大声说:‘既然明知外间傅说,何必还要信以为真!’
左边的老和尚广慧,也大声说:‘小施主可知无风不起浪吗?’廉慕雪初入江湖,见闻极少,根本不知天台三老足何许人物,只是方才看到他们两眼一直盯在黑心娘子严萝身上,因而,总认为眼前的三个老和尚,不是正经清修之徒,是以对他们,在言词上毫无顾忌,也忘了应有的礼貌。
这时见问,剑眉一剔,微哼一声,说:‘什么无风不起浪,分明是借题前来……’廉慕雪本待说,前来对萝姊姊有什么不规,但一想,总觉难以出口,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右边的老和尚广智,突然道:‘小施主乃金刀大侠的唯一公子,而金刀大侠又是最初得到天孙甲藏珍图的人,小施主既然不信藏珍图被女施主捡得,想是那张藏珍图在小施主的身上。’
廉慕雪一听,不觉俊脸倏变,杀机突起——他的两眼,冷冷注视着天台三老,不觉也仰天一阵哈哈大笑!
这一阵大笑,是气极的大笑,是轻蔑的大笑,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任性的大笑!
笑声,如龙吟,如虎啸……笑声,划破了夜空,直上云霄……
笑声,只震的树枝颤抖,只震的留在枝叶上的雨珠纷纷坠落!
黑心娘子,天台三老,以及所有在埸的高手,都被这笑声震的气动神浮……
不过,所不同的,有重有轻罢了!
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预感,那就是自今夜起,平静多年的武林中,又凭添了一个武功盖世的少年煞星人物。
廉慕雪倏然停止了笑声,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错!恰恰被你猜中了,天孙甲的藏珍图正巧在我怀中!’
谷中所有的高手听了,不禁打了个寒战!
谷中所有的高手听了,不觉面色同时一变!
想不到,一年来闹翻了武林,扑朔迷离使任何人不知确处的天孙甲藏珍图,竟然在这个蓝衫少年书生的身上!
刹那间全场顿时一静,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声!数十只贪婪的眼睛,一致注视着横剑而立的廉慕雪身上!
谁敢去抢?谁先发动?谁又不怕死?谁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你怕死!他怕死!那个不怕死?嗖嗖嗖,突然响起一阵衣袂飘风声——。
天台三老走了,气得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又是一阵衣袂飘风声——黑龙帮的高手也走了!绝望的走了!
廉慕雪仍然横剑立在那儿,虽然黑心娘子走到他的身边,他仍一动不动!
黑心娘子觉得非常奇怪,伸手一拭他的鼻息——‘啊——’聪明的黑心娘子,没敢叫出声来,廉柴雪竟然昏厥了!
由今天的中午,到现在的三更,廉慕雪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想想看,他陉过了几番惊险?几次狂怒?
饥、渴、疲惫、过度的刺激,使他晕了过去!黑心娘子严萝,暗暗向上苍祈祷着!
太幸运了!如果方才有任何一人向廉慕雪出手……
黑心娘子倏然一个冷战,她不敢再想了?
她慢慢取下廉慕雪手中的紫虹剑……她轻轻将廉慕雪的身体抱起……
几个起落,已消失在黑暗里——
※※※※
一间不太大的小室,窗明几净,竹帘低垂。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一缕淡淡的幽香,弥漫着全室,显得格外清雅,绝俗!床上棉被中,躺着一个蓝衫少年,似在昏睡中……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美艳少妇,一脸忧郁,静静的坐在床边上。
她一双颇具媚力的大眼睛,正盯视在少年逐渐趋于红润的俊面上!
蓦然,少妇笑了!她轻轻向着门外一招手——竹藤启处,闪身进来两个窈窕丫头。
一穿红衣,年约十八,一穿淡绿年约十五,两人俱都长得甜甜的。
美艳少妇,对她们轻声笑着说:‘你俩好好的看守着廉公子,我去去就来!’说着,轻移莲步,迳向室外走去!
两个侍女,看着美艳少妇出去了,不觉相互微微一笑!
穿红衣的侍女说:‘妹妹,今天舵主看来满高兴的!’穿淡绿的侍女向床上一指,说:‘还不是为了这个人!’‘嘘——轻声点,小心舵主听到剥了你的皮!’‘哼,她这时候早去准备好吃的去了!’
‘喂!妹妹,你是亲眼看见昨晚舵主把这个人抱进来的吗?’‘我何时骗过你?’
‘唉,怪不得那么多人追求她,她都不要,到底让她找到一个又年青又英俊的!’穿淡绿衣的侍女,小嘴一撇,说:‘人人都说她是黑心娘子,我看她的心是粉红色的!’
‘嘻嘻,人心还会是黑的?这是得不到她欢心的男人,因妒嫉给她取的绰号罢了!’红衣侍女不服气的说:‘她丈夫死了,她不是一动怒就杀人吗?’‘妹妹,你不知道,舵主杀的都是坏人,真正爱她的人,她都婉言相劝,让他们死了那条心!’
绿衣侍女仍不服气的向床上一指,说:‘喏,这个人不见得喜欢她,可是她却把人家抱来了!’
说此一顿,又噗哧一笑,说:‘姐姐,你不知道舵主抱他回来的时候,显得多么焦急关心哪!一进门就对我说:“快快!快把被褥打开!”。’红衣侍女一听,显得非常吃惊的问:‘真的?’‘我还骗你吗!舵主把人家放到床上就在人家身上……’‘啊!做什么?’
‘………’
‘喂,死妮子,快说嘛!’
‘嘻,嘻,在人家身上乱摸……’绿衣侍女说到这里,也不觉小脸绯红了!
红衣侍女最初听了不觉一呆,继而笑了,说:‘别胡说,那叫“推宫过穴”,知道吗!’说着,举起纤纤玉指,向着绿衣侍女额头上一点,轻轻的说:‘你这小妮子,简直把我吓死了!’
蓦地,棉被中的廉慕雪动了一动!两个侍女吓了一跳,赶紧走到床边——
两人同时向床上的廉慕雪一瞟,呆了,两个侍女都呆了!
久久,绿衣侍女才轻轻的说:‘喂!姐姐,这个人长的好英俊呀!’‘唔——’
‘尤其那眼眉,显得多英气!’
‘唔……’
‘啧、啧、真是……’
‘………’
‘姐姐?’
‘唔——’
‘你怎的不说话呀?’
红衣侍女一定神,立即不耐烦的说:‘别啰嗦,心里烦死了!’绿衣侍女楞了,心想:‘今天姐姐是怎么啦!既然看迷了,那咱们就一齐看吧!’心里说着,小嘴一嘟,也低头将两眼盯在廉慕雪的俊脸上——
倏然,廉慕雪的两眼一张,两道泠电般的眼神,直射两个侍女的粉脸上!
两个侍女吓的同时一声娇呼,急急忙忙向门外跑去!
就在这时,黑心娘子严萝,手里端着一个盖碗已闪身走了进来!
一见两个侍女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不觉奇怪的问:‘怎么回事?’红衣侍女一定神说:‘廉公子的两眼,好怕人,亮的像两个小灯笼!’黑心娘子一听,便知慕雪醒了,心里不觉又好气,又好笑。立即挥手没好气的说:
‘滚,滚——’说着,急步来至了床前。
但,廉慕雪的两眼仍闭着!脸,已恢复了平素的红润光采!
黑心娘子不敢惊动他,于是轻轻的坐在床边上,手里仍端着那个盖碗。
不一会儿,廉慕雪的眼睛再度缓缓的睁开了!他的唇角含着一丝令人难解的笑!
黑心娘子立即俯下头去,亲切的问:‘弟弟,你醒了吗?’‘是的!’
廉慕雪说着,立即想坐起身来!
黑心娘子纤手一扶,廉慕雪坐起来了!
她把盖碗凑在廉慕雪的嘴边,轻声的说:‘弟弟,这是姊姊看着他们给你做的人参莲子汤,把它喝下去!’
廉慕雪接过碗来,感激的看了黑心娘子一眼,他看到黑心娘子正以柔和的目光望着他!
这目光,是亲切的,慈爱的,关怀的,圣洁的!具有这种目光的人,黑心娘子是他看到的第二人!具有这种目光的第一人,便是他失踪多年的母亲!
廉慕雪的眼,模糊了!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进他嘴边的盖碗里!
黑心娘子一看,不由吃惊的问:‘弟弟,为什么哭了?’廉慕雪没有回答,一口把碗里的人参莲子汤喝光了——
黑心娘子见廉慕雪没有回答,也不便再问,接过慕雪手中的盖碗,顺手放在床前的小几上。
她为了使廉慕雪开心,把话题叉开了!她笑着问:‘弟弟,你方才为什么吓唬我那两个毫无武功的侍女?’
廉慕雪被她一问,果然笑了!他有点歉意的说:‘因为当时我把昨夜几件离奇的事想通了,心里一高兴,一睁眼,不觉眼神外露,我一看姊姊不在,我又把眼睛闭上了!’黑心娘子严萝一笑,又问:‘姊姊来了为什么还不把眼睛睁开?’‘不好意思!’
‘你想通了昨晚几件什么离奇的事?’
廉慕雪正色说:‘姊姊。’
‘唔?’
‘你可知道独臂神猿庄老前辈是怎么死的?’黑心娘子毫不犹疑的说:‘被一种极毒的暗器打死的!’‘这个施放暗器的人,姊姊可知是谁?’
‘是谁?’
‘天山四恶!’
黑心娘子听的心里一惊,问:‘怎见得?’
‘他们要使姊姊人单势孤!’
‘为什么?’
‘他们可以借帮助你为词打败秦大惭,以博取姊姊的欢心。’黑心娘子的脸红了,在羞红之中,混合着怨忿!她幽幽的问:‘那黄面人“大恶”,为什么又向我突袭?’
‘这很简单,最初他们不知道你有藏珍图,后来经秦大惭一指出,觉得藏珍图更重要,所以才向你突然下手!’
黑心娘子一听到藏珍图,心里便万分难过。这根本是一件无风扑影的事,结果闹的总坛派人大兴问罪之师。伤了几个人的命还不算,最后又把天台三老气跑了,这三个老和尚都是棘手人物,将来弟弟走了,他们再来闹事怎么办?
黑心娘子想到这里,不觉轻轻一叹!
廉慕雪立即惊觉到萝姊姊的不悦,因而亲切的问:‘姊姊为什么叹气!’黑心娘子说:‘为了这张藏珍图,外间传说纷纭,竟有人说我捡到了藏珍图,总坛方面还好应付,只是这天台三老……’
廉慕雪一听天台三老,立即微哼一声,说:‘姊姊说的可是那三个老和尚?’黑心娘子点了点头,说:‘正是,天台三老都是非常难惹的人物?’‘什么天台三老,三个老和尚都快是入土的人了,还是负念未除,居心不正。’黑心娘子不解的问:‘弟弟这话有何根据?’‘姊姊在风雨正急的时候,可曾注意到这三个老和尚?’黑心娘子摇摇头。
‘那时小弟正在远处看的真切,他们六只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在你的身上。’黑心娘子的粉脸上又是一阵红晕,立即不解的问:‘那是为了什么?’廉慕雪忿忿的说:‘还不是想看看他们想像中的玉匣,放在你身上的什么地方,看准了,乘你不备,突施刹手抢了过去?!’
黑心娘子听了,又是一声轻轻叹息!这时两个侍女,己各端一杯香茗走了进来!
廉慕雪转首看去,这才看清两个侍女的全貌。穿绿衣的侍女,年青,长的活泼。穿纴衣的侍女,较端庄,长的恬静!
廉慕雪这一看,只把个红衣侍女看的螓首低垂,粉面通红。
本来应该递给廉慕雪的一杯茶,这时不觉竟送给他们的舵主了!
黑心娘子看了,不觉佯嗔道:‘傻丫头,先给廉公子嘛!’红衣侍女又忙将茶碗送至廉慕雪面前!廉慕雪接过茶来,不觉莞尔的笑了!但他的心里是纯正的,两个侍女直到接回茶碗,才转身翩然离去!
红衣侍女在出门掀帘之际,借机回头,向着廉慕雪斜目一瞟同时嫣然一笑,这一笑,充分显示了少女的妩媚!
黑心娘子岂是瞎子?不觉在心里轻轻骂了声:死ㄚ头!
试问,谁个不爱悄郎君?那个少女不怀春?
廉慕雪见红衣侍步向他回眸一瞟,嫣然一笑,心里也不禁一震。就在他这一震之际,一件心事,倏然掠过了他的心头。他想起了念念不忘的云姊姊!
‘萝姊姊!’廉慕雪轻声的喊着。
‘嗯!’
‘我想请你告诉我一个人,现在那里?’
‘谁?’
‘郝碧云。’
‘啊!你说的是我们帮主的小师妹?’
廉慕雪连连点着头。黑心娘子在心里一阵沉思!廉慕雪的脸上立现一片焦急!
黑心娘子想了想,慎重的说:‘三个月前我到九宫山总坛去,在筵席上,很多人谈起云姑娘!’
说到这里,她看到廉慕雪的眼里,正闪着兴奋焦急期待的光芒。
黑心娘子继续说:‘当时帮主刘棋祐告诉我们,他说云姑娘……’姑娘两字方自出口,数声暴喝,突然由前厅传来——
数声惨叫之后,接着是一阵苍劲的哈哈大笑,说:‘快快叫那穿蓝衫的小子出来受死!’
声落,又是一阵狂笑!
这一阵狂笑,只震的屋瓦颤动,树叶轻飘!
那苍老的声音,每一句话都清晰送进这间幽香阵阵的小室里,送进廉慕雪与黑心娘子的耳鼓里。
黑心娘子只惊的倏然起立,面色大变……
她蓦然看到竹帘微启,人影一闪——
再回头看时,床上已不且了雪弟弟——
黑心娘子只见人影一闪,竹帘一阵头动,回头再看,床上已没有了雪弟弟,不觉惊呆了,她竟不知道雪弟弟是怎样飞走的?
她一定神,也闪身来至院中。
前厅又传来了那阵苍劲的大喝声:‘小子,看你身穿蓝衫,想必就是那“蓝衫书生”
了?’
‘在下是廉慕雪,不是什么蓝衫书生!’
又是一阵苍劲的大笑:‘哈,哈,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先接老夫一掌!’‘小爷正要你如此!’
蓬的一声大响,只震的树枝轻摇,地面颤动……
一声大响过后,前厅又趋沉静!
黑心娘子不禁惊的脱口惊呼,说:‘他们已打起来了!’说着,疾向前厅奔去——
当她来到前厅的时候,不觉惊的全身一震,面色大变!
她看到大厅的高阶前,血泊中,倒着两个舵中高手。
他们的死状极惨!他们的脸上,血肉模糊,天灵盖,已被掌力击碎了。
脑汁,流满他们的前胸!流满了他们卧身的地上。
这时,她倏然想起了在室中听到的惨叫,想必是他们两人所发。
看看,所有舵中的高手,都齐集在厅前,他们俱都神色紧张,面露怯意!
他们俱以惊异的眼光,盯在场中一老一少两个人的身上。
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舵主黑心娘子到了。也没有往日舵主莅临时的喝喏威风!
黑心娘子根本也没注意这些,她的一颗心,已完全系在雪弟弟的安危上。
当她看到卓然立在场中的雪弟弟时,她的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场中,立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胡须的老人,正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用十分惊讶的目光,盯视着剑眉微剔,俊面含愠的廉慕雪。
老人久久不语,想是也被廉慕雪雄厚的掌力惊呆了!
廉慕雪也有着同样的心情,觉得眼前这个老人的功力,绝不下于在悬崖上遇到的怪人!
因此,更提高了警觉。立时功贯双臂,蓄势以待!
片刻,披头散发的老人,才由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
‘好!他们说的果然不错,竟我错骂了他们了!’廉慕雪听得一楞!闹不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黑心娘子与在场的人听了,自然也都不知是什么意思。
但他们都预想的到,紧接着,必是决定生死存亡的一掌!
果然,披发老人,钢牙一咬,厉喝一声道:‘小子果然有两手,再接老夫一掌。’掌字尤在口中,一道排山倒海的掌力,已然击出——
廉慕雪也大喝一声:‘再接你十掌又有何妨?’说着,猛上一步,右掌也闪电劈出——
一声震天价的大响,石片横飞,沙尘四扬……
周围的高手,被掌风逼的连连后退,齐出双掌,纷纷劈向被震飞来的石片和沙尘!
石片,像鹅卵大的鱼鳞,纷纷落到地上。沙尘,像狂风寒飙,飞扬直上天空。
廉慕雪与披发老人之间的平滑石地上,竟被掌力震的掀去了一层一寸多深的疤痕。
在场的高手,无不惊的面色大变,暗暗心骇!
廉慕雪面色苍白,双唇紧闭,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已紧紧的皱在一起,想是受了内伤。
黑心娘子一声惊叫,纵身飞了过去。纤手一扶廉慕雪,同时颤声问:‘弟弟,伤的怎样?’
廉慕雪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仅用有些痛苦的目光,极缓慢的看了黑心娘子一眼。
因为这时,他正在运气行功,控制心胸间翻腾的气血。
黑心娘子的心,痛极了。眼,湿润了!她恨恨的向着披发老人望去,心里喑骂:该死的老东西,看把我弟弟伤的这个样子!
可是,当她一抬头,看到的不是方才那个披头散发,狂傲粗暴的老人,而是一个面色铁青,唇无血色的老人,一个额冒冷汗,精神萎靡的老人。
这一掌的结果,廉慕雪与披发老人,竟落了个两败俱伤!显然,两人都在运气行功,活血调元……谁的功力先行恢复,谁就可以先要对方的命!
显然,黑心娘子是希望廉慕雪的功力尽快恢复,先能向披发老人发难。
此刻,她的心是紧张的,慌乱的,焦急的!
她的两眼,看看廉慕雪,又看看披发老人,再看看廉慕雪,再看看披发老人……
她的手心里,鬓角间,焦急的已渗出了油油的汗水。
‘哈,哈,哈……’一阵苍劲的大笑!
黑心娘子的粉脸,倏然变的毫无血色了。
偏偏要与愿违,披发老人的功力先行恢复了!
黑心娘子自知自己的功力与老人相差的太远,舵中的高手,上前也是白送性命,而雪弟弟这时又偏偏功力还没有恢复!
这时黑心娘子的粉脸上,已经是汗下如雨了。手,像水洗的一样。
披发老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眼露凶光,面现杀机,竟一步一步的缓缓向廉慕雪逼过来!
披发老人,一步一步的接近……
黑心娘子的心,一阵一阵的上提……
她回头焦急的看看雪弟弟,仍没有功力恢复的迹象。
披发老人,这时已来到面前不足一丈处。
死,黑心娘子似乎已看到死的阴影,已闻到死的气息!
突然一声暴喝:‘站住——’
就在这声暴喝的同时,黑心娘子的娇躯,已向地上倒去,她竟然晕厥了,但她的心里却狂喜的喊着:天,弟弟的功力到底恢复了!
披发老人被廉慕雪这一声大喝,竟然惊的立在当地。廉慕雪也同时疾伸左手扶住即将倒下的萝姐姐!
这时早已纵过舵中的两名高手,将黑心娘子扶了下去。
廉慕雪这时已然气极,他恨这个老人来此无理取闹,他恨这个老人出手就掌毙了两名舵中高手!
杀机,像电闪般掠过廉慕雪的心头,嗔目一声厉喝,道:‘你知何方老鬼,来此无礼取闹,不分青红皂白,出手置人于死,你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是害人,今天不说个明白,休想好好离开此地!’
披发老人,想是气极了,突然一阵仰天大笑。两眼一瞪道:‘小子,你好大的口气……’
廉慕雪剑眉一竖,微哼一声怒声道:‘不信你就试试——’试字刚出口,身形急已进三步,双掌一分,漫天掌影向着披发老人当头劈下从未施展过的‘追魂三掌’已然展开了——
披发老人看来还真识货,廉慕雪的招式一入他眼,立时惊呼道:‘厉鬼追魂’——
廉慕雪‘追魂三掌’的第一掌‘厉鬼追魂’刚刚打出,正在披发老人苦思破解之际——
廉慕雪脚踏‘迅雷步’,闪身已到了老人身后。像电光石火般,两掌一合掌风带啸,追魂三掌的第二掌‘魂飞魄散’又复闪电击出——
蓬的一响,接着一声闷哼!
继之而起的是披发老人的身影——
这时,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人吭声。他们已被这惊心动魄的阵仗吓呆了!每个人的眼睛,俱都跟着空中的身影移动。披发老人的功力,确也惊人,他虽被廉慕雪一掌击向空中,但他仍能一挺腰身,立坠身形,把一个横飞的身形,硬板成头上脚下之势。
蹬蹬蹬,披发老人落地之后,一直向身后退去。噗通一声,终于拏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披发老人,面色苍白,两手抚胸,一张四方口,已紧闭的变成了下弯的弧形。钢牙,咬得格格直响,是痛极?抑是气极?久久,哇的一声,血像箭一样,由老人的口里喷出来!
在场的高手只看得肝胆俱裂,触目心惊!
廉慕雪傲然立在那儿,他的俊脸也有些苍白。不过,这时他对自己的武功又恢复了刚离开恩师时候的信心!他回忆恩师的那句话——你可以离开我了——觉得自傲!
是的,这句话听来平淡,但,只要你肯细想,你便会觉得这句话中,含有狂傲,自负,盖世无敌的意思!
又是哇的一声,披发老人,又喷出一口鲜血!
就在他喷出鲜血的同时,他已倏然立起——
这时全场一阵立时发出惊啊,即是廉慕雪也看得不觉一愕。披发老人这种异于常规的举动,确实令他心惊,由此,也证明了他具有深厚的武功!
披发老人举起衣袖,将嘴边的血渍狠狠的一抹,同时恨声道:‘一鹤老怪调教的徒弟,果然不俗,广元三人当然不是对手!’
说罢一阵喘息突又望着廉慕雪厉声问:‘蓝衫书生,三天后的晚上,可敢来天台山大佛寺吗?’
‘啊!苍龙客!’
黑心娘子和所有在场的高手,都不禁吓得脱口惊叫了!
苍龙客,是天台三老的师叔,已有十几年未历江湖了,这次不知为什么又再度下山,想是听了天台三老的什么话,因此,一气之下,特的前来斗斗这位蓝衫书生。
是否为了天孙甲藏图而来?苍龙客一直没说,但那是极有可能的。
廉慕雪对场外高手们的惊叫,浑如不觉,微哼一声,不屑的说:‘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大佛寺,就是龙潭虎穴,在下也要闯它一闯!’说到这里,突觉胸间气血一阵上冲,心下不觉大吃一惊,知是方才受伤尚未复元,如今再度打斗,因而损耗真气过多,致使刚控制住的伤势,再度发作起来。
廉慕雪是个任性好强的孩子,明知强行抑制气血,更便伤势恶化,但他不愿在众人面前吐出血来。因此,立时运气,将上冲的气血,又硬硬压了下去!
于是,举手一指苍龙客,厉声说:‘苍龙客,回你的大佛寺吧,今天暂时饶你不死,三天后,在下拜山之时,定要你的老命!’
苍龙客也厉声喝问道:‘一言道出?’
廉慕雪大声回答:‘驷马难追!’
苍龙客钢牙一咬,一跺脚,切齿恨声迫:‘好——’好字余音完了,苍龙客的身形已越过两排房脊了。再一晃身,业已消失不见。
这场惊心动魄的阵仗,终于结束了!
黑心娘子严萝,飞身纵到廉慕雪的身前,立即亲切的喊了声:‘弟——’第二个弟字尚未出口,她便被惊得愕在那儿了。
因为,她看到雪弟弟的面色苍白,额前、鼻尖,已渗出了几滴汗珠,嘴角间,竟溢出了一丝鲜血!她急了!她急忙伸出纤纤玉手,又想把雪弟弟抱回去!
廉慕雪一摆手,乏力的说:‘我能走!’
说着,侧身闪过黑心娘子,迳向后院缓步走去。廉慕雪虽已受了内伤,虽是缓步向后院走去,但他的身法,依然走那么优美那么自然!像流水,像行云,像风吹的柳絮!许多在场的高手,看到他的脚似乎并没有着地。
黑心娘子看看雪弟弟走了,她的蟜靥上并没有一丝羞意,因为,她的心地是光明的。
虽然,她没有抱雪弟弟,但在场的人都心里明白,她是想抱的!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意,也没有人知道廉慕雪的年纪。如果,他们知道了,廉慕雪的年岁较黑心娘子小了好几岁的时候,他们便不会有什么非议了。
但,廉慕雪看来,是一个年甫二十的英俊少年,而黑心娘子看来,恰是一个二十刚过的美艳少妇!实际说,她已经二十六七了!
这样,他们自然会胡猜胡想。谁能不这样想呢?假设。有人这样想,黑心娘子便百口难辩了!黑心娘子她自己并不会想到有人这样想……
这时,她看了高手中一个劲装老人一眼,纤手指了指厅前的两具尸体,一句话没说,也转身向后院走去。
当她回到那间小室的时候,廉慕雪已闭目盘膝坐在床上了。
两个侍女,正立在门口茫然的望着床上的廉慕雪。
黑心娘子急步走到床前,伸手掏出两粒淡红色的丹丸来,无限关怀的轻声说:‘弟弟,把这两粒丹丸吃下去吧!它会帮助你的伤势复元得快些!’廉慕雪缓缓睁开两眼,微一摇头,轻声说:‘姐姐,我不需借力丹药,我可以自行疗伤!只请姐姐在此替我护法就可以了!’
说罢,又将两眼闭上了。
黑心娘子心里虽然万分焦急,但雪弟弟不吃,又不能勉强他,无奈,又把两颗丹丸放进怀里。
她轻轻走到门口,对着红衣侍女一阵耳语,红衣侍女点点头,慌慌张张的走了!
片刻,原先在前厅站着的劲装老人,急急来至小室门前,向着一直站在那儿的黑心娘子一躬身,说:‘启禀舵主,全舵香主俱已布在院外了!’黑心娘子点头嘉许的说:‘很好,杨香主你就守在这院中吧!事完我会通知你。’‘是,舵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去罢!’
杨香主一躬身,走了!
黑心娘子一直看着杨香主隐身在假山后面,才返身走进小室内。
黑心娘子一返身,竟被眼前奇异的现象惊呆了!
她看到雪弟弟坐在床上,手心相对,两手互握,下唇微微上翘,一缕淡淡的白气,由口中悠悠吹入鼻孔内!
她觉得非常奇怪!这便是雪弟弟说的自行疗伤吗!她不敢前进了,她怕打扰了雪弟弟。
于是,她轻轻坐在门口的一张鼓凳上,两眼一直注视着廉慕雪身上的变化。
俄顷,廉慕雪的脸,红润了!
又过了一会儿,廉慕雪的脸上,相互握着的手上,都沁出了点点汗珠!
半个时辰过去了,雪儿的全身,被一种如白雾似的气体,团团笼罩着!
白雾,渐多,渐浓,渐渐看不见廉慕雪了!看见的只是一团蒙蒙的白雾。
突然,白雾一阵转动,在白雾的上端,现出一个急转的漩涡——
白雾,渐少,渐转,渐渐没有了!
黑心娘子再看床上的雪弟弟,玉面红润,容光一新,方才脸上的苍白萎靡,现在已一丝不存了。
黑心娘子亲眼看到,白气是由雪弟弟的口中吹进鼻孔里,再由体内蒸发出一种渐浓的白雾,一直到看不见雪弟弟。
现在白雾,又被雪弟弟用嘴完全吸入他的肚里。
黑心娘子对雪弟弟这种自行疗伤的奇异功夫,所感到的,只是迷惘,惊奇!
这是她有生以来没见过的,也是从没听过的。看看稳坐床上的雪弟弟,仍没醒来的意思!正在这时,廉慕雪一睁星目,冷电熠熠疾射——
黑心娘子不禁全身一颤,立即低下头去……
当她再抬头时,廉慕雪已神采奕奕的站在她面前了,黑心娘子突然起身,双手一握廉慕雪的两腕,惊喜的说:‘弟弟,你已复元了吗?’廉慕雪笑嘻嘻的点点头说:‘是的,谢谢姐姐为我护法!’黑心娘子一转身。对着立在门外的红衣侍女吩咐道:‘小红,快去告诉杨香主h他们可以回去了,还有,再告诉厨下,送一桌丰盛的酒席来!’小红,飞似的跑走了!
廉慕雪想到小红那种莲步颤颤,弱不经风的样子,真担心她会跌倒!
黑心娘子与廉慕雪,又分别坐在两个宽大的太师椅上,廉慕雪的心中仍一直念着云姐姐现在何处的问题。黑心娘子的心中,却急需知道雪弟弟对自己的伤势是怎样自疗的?这种有异常规的自行疗伤方法,实在令人无比惊奇!因此,她一坐下来便急急的问:‘弟弟,你可以把你这种奇特的自行疗伤功夫,告诉姐姐吗?’‘当然可以!’
廉慕雪虽然急着想知道云姐姐的行踪消息,但萝姐姐先问了问题,怎能不答。
黑心娘子见雪弟弟一口答应了,脸上不禁现出一丝欣喜!
廉慕雪笑了笑,强抑心中的焦急说:‘我这种自行疗伤的功夫,是恩师化去了十一个月的心血,才研修而成的。恩师研修的结果,是以我常叔叔的“阴惕无极神功”,在体内先行?ahref=mailto:转,然后再推动恩师的“先天罡气”。这两种至大至刚,至柔>转,然后再推动恩师的“先天罡气”。这两种至大至刚,至柔至极的功力,相互运转,混合交泰,产生一种生肌补血的妙用,不需求人推拏,不需借用药力,只要打坐调息,运功一番,不出一个时辰,伤势自会全愈。’
黑心娘子听完了,在心里直赞神奇。她觉得这种自行疗伤的功夫,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玄妙的功夫!
廉慕雪说罢,不禁一笑说:‘姐姐,我说完了!’黑心娘子面露惊奇的问:‘弟弟,你说的常叔叔是谁?’‘就是北剑大侠常立忠。’
‘可是武林三奇中的北剑常大侠?’
‘是的。’
‘弟弟的恩师是……?’
‘隐居东海的东鳌岛主,一鹤仙翁。’
黑心娘子心里不觉一惊,脱口急呼道:‘啊!是不是数十年前,震惊武林的一鹤老前辈?’
‘正是他老人家。’
黑心娘子听了,面现惊容,两眼一直望着雪弟弟,看来羡慕极了!
久久,才赞叹的说:‘弟弟,你真有福气,这么年轻便一身兼具两位奇侠异人的绝世武功,怪不得天山四恶一招丧命,连早年江湖成名的苍龙客也败在你的手里。我看弟弟将来定然出类拔萃,领袖武林……’
黑心娘子林字方自出口,突然飘来一声轻微的冷哼,哼声的余音未落后窗的竹篱已然启动。黑心娘子只觉眼前一花,两眼一直盯着说话的雪弟弟,已然纵身飞了出去——
这份轻功简直快得出奇,动作快得像疾箭,身影快得像青烟!
非常可惜!黑心娘子虽然一直盯着雪弟弟,但仍没看清楚雪弟弟是怎样飞走的。
这声微哼来得太突然了!是谁?在大白天里,竟能深入警卫森严,暗桩密布的浙江分舵主黑心娘子的卧室附近,而又不被人发现?这人的武功的确骇人!这声微哼也的确令人惊心!听这微哼的声韵,又柔又细,分明是个女人!
但,这个女人是谁呢?矗目斀裎淞志哂腥绱烁呓^武功的女人又有几人?
是大雪山的雪山鬼母?深居长白山的铁面婆婆?还是曾经一现侠踪的黄山神尼?
这声微哼,当然是针对,黑心娘子口中说的雪弟弟而发的。黑心娘子一定神,也跟着身飞纵出室外,一长身已上了屋脊。四下一望,雪弟弟早已没有了影子!
看看每个角落的暗桩,警卫,仍像没事似的站在那里,看样子,根本不知道舵主院内已发生了事情。
黑心娘子看了,心里不觉有气,正想大骂一声‘该死的饭桶们’,突觉身后一阵衣袂飘风声!
黑心娘子大吃一惊,轻喝一声闪电翻身,一掌就待劈出!
她定睛一看,竟是值夜的李香主。
李香主一见舵主杏眼圆睁,粉面含愠,心知要糟,连忙向前两步,一躬身说:‘舵主,发生了什么事吗?’
黑心娘子粉脸一沉问:‘可见有人进入我的院中?’李香主不觉一愕,道:‘启禀舵主,没有哇?!’黑心娘子又大声问:‘可见廉少侠出来?’
李香主知道舵主院中出了事情,不觉脸色骤变,赶紧说:‘没看见!’‘哼!’黑心娘子微哼一声就待发作,一想:自己坐在面前尚且还没看的十分清楚,他们离得远远的怎会看的真切?
如此一想,心情平静了不少,脸上的怒色也不觉缓和了下来。一摆手说:‘你去罢,没事了!’
‘是。’李香主一躬身,转身飘下房去。
黑心娘子四下一阵张望,仍没看到雪弟弟的影子。她心里又开始焦急了,又开始为雪弟弟的安危担心了。
她飘身下房,直向前厅奔去——
大厅,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她又转身向自己的后院里走去。她低着头,一面走一面想着方才那突来的微哼。她走进了后院,跨进了小室,一抬头,雪弟弟早已回来了。
这时廉慕雪正在桌前发呆。
黑心娘子赶忙走到桌前,急切的问:‘弟弟,可曾看到什么人?’廉慕雪摇摇头道:‘没有,待我扑进后面竹林时,连一点影子都没看到!’‘弟弟,你不认为那人就在咱们院中?’
廉慕雪听了不觉一笑,说:‘这个人是隐身在后面的竹林里,“风耳”的功夫偷听我们谈话,再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发出哼声!如果是在院中,小弟自信她还逃不脱我的两只眼睛。’
‘弟弟,我听那声微哼,好像是个女子?’
‘姐姐听的一点不错!’
‘你不认为这个武功高绝的女人,是为你而来?’‘我也一直这样想。’
黑心娘子不说了,廉慕雪沉默了!两人俱都默默的想着……
忽然,黑心娘子的玉掌在桌面上一拍,同时似有所悟的说:‘我猜想这个女人,可能是路经此地,你同苍龙客对掌的时候,恰被她看见了,事后一直隐身在附近没走,或者是听到你昨夜一招杀了天山四恶,一剑削了七绝掌的左耳,因此有意前来会会你。’‘姐姐猜的极有可能,我觉得除此之外,便无其他原因了!’两人谈到这里,两个侍女同两个老妇人,已将酒菜送来。
这餐饭,一面在沉默中吃完。他们鄱在想着他们的心事。廉慕雪一直想着那发声的女人,这个女人的武功,决不在他廉慕雪之下。是敌?是友?实在令人难惴测她的来意,如果是为他廉慕雪而来,又为什么躲躲藏藏?如果是友,为什么又发出不屑的哼声?
这样一想,将问云姐姐行踪的事,也暂时忘了!
黑心娘子想的,不但是那武功高绝的女人,她还想到三天后的夜里,雪弟弟前去大佛寺的事。
她想把天台山大佛寺的情形,尽自已所知的告诉雪弟弟,这时她心里想的,只是如何才不让她的雪弟弟吃亏。
因此,黑心娘子在饭后,谈了许多近年来大佛寺中的事,并告诉雪弟弟许多行道江湖应该特别注意的规矩和禁忌。
于是,廉慕雪又增多了不少见识,在他心中无比的感激着,这位绰号难听而心地善良的萝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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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天,很快的过去了。三天中,黑心娘子一直为雪弟弟赴大佛寺的事担心。虽然她很希望同雪弟弟一起去,但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去了反而是个累赘!
初更天,廉慕雪便准备动身了。黑心娘子关怀的说:“弟弟,去时处处小心,总是谨慎为要,切不可倔强任性。当对方言语陉蔑,态度极端狂傲的时候,你不妨也用同样的态度对付他。当你被对方激得想要你发怒的时候,不妨把心静下来。想一想,忍一忍,你会发现对方的诡诈居心。”
“弟弟!姐姐现在心里没想到别的,只希望你早去早回!”
廉慕雪一直静静的听着,感激的望着萝姐姐说:“姐姐放心,你说的话我全记住了—
—”了字余音一落,廉慕雪己穿窗而出,身影已在对面的房脊之上了!
夜,漆黑,天上的乌云,又重又浓!
廉慕雪展开了绝世轻功,如风驰,似电掣,迳向天台山奔去。——
那速度是惊人的,目力再好的高手,在这漆黑的夜里,也看不清廉慕云的身影!
廉慕雪回头一看,黑龙帮的浙江分舵,已隐没在身后的黑暗中……
他想到独坐灯前的萝姐姐,这时恐怕正为他单独赴约正而担心!几天来,她一直为这件事惴惴不安!
萝姐姐对他的饮食起居,细心照顾,关怀倍至,简直像个小母亲。
这份深情,廉慕雪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片刻之后,廉慕雪已看见了天台山的模糊轮廓!
天,实在太黑了!普通人没有人敢在这样的黑夜里行走,而廉慕雪却如闪电般的向前飞驰着——。
看见天台山,他又想起了苍龙客——一个早年成名的人物。
廉慕雪心里明白,苍龙客约自己赴大佛寺,当然不会安着什么好心,势必将他置之死地而后己。
廉慕雪会怕吗?不,他一点儿也不怕,但他却必须谨慎,小心!他心里正在想,在必要的时候,也只好施展追魂三掌“魂归地府”了。
思想间,在山的前面已现出一片黑黝黝的丛林,看来不知有多广多深!
突然,林前一条纤细白影,像一缕白烟般,斜横里疾奔林边。眨眼己消失在林边的黑暗里。
廉慕雪心里一惊,暗呼“好快”!两袖向后一拂,电掣般也向林前扑去。
来至林边,廉慕雪集功力于两眼,四下一望,业已没有了那条白色人影!
廉慕雪心里不禁又喊了声“怪!”,正待纵身进林,一阵腐木的气味,随着徐吹的夜风阵阵飘来。廉慕雪闻了,几呼吐了起来。一看林内,棜泥,败叶,枯枝满地,几将飞入的身子又停住了。
廉慕雪这时似有所悟,一长身,已纵上林顶。果然,那道白色人影,正在林顶上踏枝飞行。这次廉慕雪已看清楚了,前面飞行中的白影,竟是一个秀发披肩,身着白衣的女子。
廉慕雪一声低啸,闪电般向那白衣女子扑去——
这一扑之势何等神速,眨眼距那白衣女子已不足二十丈了!
廉慕雪又一加劲,又近了十丈——
突然,前面的白衣女子一扬手,一道白影,夹着噗噗破风之声,直向廉慕雪的面门,电射而至。
廉慕雪为免失掉白衣女子的踪迹,不敢停身,一伸右臂,已将来物抄在手中。
入手之物,柔软丝滑,仍有余温,但劲道奇足。
廉慕雪低头一看,竟然呆了!原来是一方女子用的香帕!
一阵淡淡的幽香,沁入廉慕雪的鼻孔,使他心里不觉一荡!
廉慕雪将香帕打开一看,上面竟有早已写好约两行娟秀小字:“机关密步,危机重重;偶一失神,立时丧命。”
廉慕雪看完,再抬头,那前来报警的白衣女子,早已没有了踪影!
当下心中大急,对那方香帕也没再细看,顺手放进怀里。
于是尽全力又追了一阵,前面仍是一片漆黑!
这时山势逐渐崎岖,丛林仍然向着半山延伸。片刻,已到了林的尽头。下面是一道断崖深涧,宽约十余丈,下面究有多深,黑不见底。
廉慕雪立在崖边。四下一阵张望,但见虬松矮竹,怪石丛生。往上看。群峰挻纵,排云刺天……
廉慕雪心里失望极了!他这时多么希望有个与自己功力相等的人,伴着自己闯进机关密步的大佛寺呢?!
他下意识的又四下看看,他多么希望那白衣女子,这时突然出来!
他抬头看看天,天是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他不能在这儿久停,于是立时运气行功。心念间,他的神功发动了!他要飞过这道断崖,这道宽约十余丈的断崖。
廉慕雪两袖猛的下击,一长身,身形腾空而起,一跃七八丈,脚尖互点,又升数丈,脚尖再一次互点,又升高三二丈……
廉慕雪已展开了常叔叔的绝世轻功,“凌空虚步”了。廉慕雪的身形一直上升,就在空中,他的两腿一拳,腰身一挺,双臂突然平展,身形立变头下脚上,直向对崖飞去。
廉慕雪由“潜龙升天”变而为“游龙回转”继而一式“苍龙入海”,一阵斜飞,已轻飘飘的落在对崖边缘上。
这三种不传绝技,廉慕雪竟敢在这深达千丈的深洞上空,一气呵成,身法确是美极,妙极,也惊极,险极!
廉慕雪一阵疾飞,山势更形险恶了。又过了片刻,已来到天台山的主峰上。
远处大佛寺的两重殿脊,在一片松柏茂林中,已隐约出现。
廉慕雪几个纵身,穿林来至寺前。只见红砖绿瓦,气势雄伟……
寺内漆黑,没有一丝灯火,也没有一丝声息!四野,一片沉静,死寂!
寺外,立着两个身高丈二的大门神,眦牙裂嘴,面目狰狞,在这漆黑的深夜里,更显得怕人!气氛也愈显得恐怖,阴森!
廉慕雪觉得非常奇怪,苍龙客约自己今夜前来,为何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又等了一会,仍不见有任何动静!
廉慕雪这时有些生气了,俯身在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右腕一扬,小石脱手打出——
叭的一声,小石已击在寺内的大殿脊上,紧接着,发出一阵清脆格啦啦的响声,划破了四周的寂静!
叭达!小石由瓦面上,又落掉在殿前的地面上。
廉慕雪觉得有趣,这格啦啦小石滚在瓦面上的响声,在这死寂的夜里听来显得特别清脆,好听!
于是,廉慕雪的童心大发!又是两颗石子击在大殿瓦面上……
又是两声格啦啦清脆的响声。接着,三颗,四颗,无数颗……
廉慕雪竟用漫天花雨的手法,将无数的小石子,连续打在寺内的大殿上……
一时间,大殿的瓦面上,火花四射,小石乱滚,一片清脆的格啦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突然,一阵阴恻恻的冷笑声,在一片格啦啦的响声中传出来!
廉慕雪一听,知是苍龙客,立即朗声大喝道:“苍龙老鬼,小爷早来了,还不快快出来受死,告诉你,今夜小爷必在三招之内,要了你的老命!”
久久过去了,仍不见有人出来!
廉慕雪确有些气极了!但他知道,愈是如此寂静,愈是危机重重。尤其经过白衣女子的香帕报警,更不敢贸然躁进。
廉慕雪这时突然想起萝姐姐的话来:对方用什么方法对待我们,我们也用什么方法对待他!于是,他恨恨的说:“什么早年成名的苍龙客,什么人人惧怕的天台三老,其实都是些见不得人的鼠輂,你们既然用这种有欠光明的手段对付我,我也不必存什么客气了!哼,今天我不将你们的大佛寺,闹它个天翻地覆才怪呢!”
于是,廉慕雪气忿忿的屈身捡起一块二三斤重的大圆石。
廉慕雪先行向大佛爷一阵祷告,他自语似的说:“大佛爷,弟子今晚要得罪了,如果惊了您的驾,请降罪您的秃头弟子们吧!”
吧字方落,右手那块二三斤重的大圆石,带着呼呼的风声,直向大殿的瓦面上飞去—
—。
哗啦啦一声大响,瓦片横飞,尘土四扬……
咕碌碌……咚……大石沉重的落在殿前的地面上。
一声厉喝传来:“野小子欺人太甚,打——”苍龙客打字未落,无数嗤嗤的暗器破风声,纷向闪电飞来。
廉慕雪见无数的暗器,分由每个黑暗的角落里像雨点般向他打来,也不由暗吃惊!
情急间一声大喝,两袖一抖,身形腾空而起,无数暗器擦脚而过,心中不由喑叫一声“好险!”
廉慕雪身形下落,看看着地,第二批暗器夹着破风之声又纷纷打来——
廉慕雪一见顿时大怒,一声清啸,双脚互点,身形又升高数丈。
一阵惊咦之声,纷由每个黑暗的角落里传来……
廉慕雪已经气极了,早把白衣女子的警告和萝姐姐的叮嘱,忘了个一干二净。
心想:今天要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怎知小爷的厉害!
心念间,身在空中双袖一抖,直向寺内飘飞身扑去——
廉慕雪在落身之际,早将寺内情形看了个大概……
寺院宽广,中有大池,池上有一座石穚,桥后左右置有看似有规律的翠竹,矮松,中间一条甬道,经过石桥,直达大殿。
廉慕雪不敢落向石桥甬道,直向大池石栏上飞去。双脚刚刚踏实,立有一阵兵刃破风之声由身后袭来——
他这时无暇后看,足共一点,飞身纵过大池,落地后,发现面前竟然是数十枝翠竹。
廉慕雪一看,只有通过竹林比较安全,于是闪身纵了进去!
也就在他纵进竹林的同时,大殿的喑处突然响起一阵声震屋瓦的狂笑!笑声显得高兴已极。笑声未毕,廉慕雪又由竹林内飞身纵了出来!
狂笑突然停止,寺内又趋沉寂!廉慕雪向着黝黑的大殿一指,怒喝道:“苍龙老鬼,不要狂笑,不出一个时辰,我要你狂哭,这点小小的反五行竹阵,还难不倒小爷我!”
苍龙客一声不响,想是气极了!
廉慕雪正待纵上大殿,忽然一声暴喝由左侧殿传来:“小施主的身手果然不凡,可敢进入右面的松林吗?”
廉慕雪这时早已气极,心里只知要把大佛寺搞它个天翻地覆泥佛爷冒土烟,那还顾得厉害!于是微哼一声说:“莫说小小的松林,就是刀山油锅,小爷也要进去看看!”话毕飞身进入了林内!
廉慕雪一进松林,立觉鬼啸刺耳,寒气逼人,四周云气缭绕中,鬼影幢幢,业已看不清矮松了!
廉慕雪不怕冷,他饮了六七百天的万古寒泉,但他却怕鬼!廉慕雪这时从心眼里泛起一丝寒意。
他动,鬼影动,他奔的快,鬼爪舞的急。于是,他不敢动了,他立在那儿,苦思东鳌岛上自己曾经住过两年的小室,他将室内所有的阵图默记了一遍!
这时,一声轻蔑的冷笑传来:“嘿嘿,小子,现在该你哭了吧!看看你的脚下。”
“啊!”廉慕雪一低头,竟吓的脱口惊叫了!原来廉慕雪脚下不远处,竟倒着三四具惨白骷髅。
廉慕雪一看,惊怒交加,心说:想不到天台山大佛寺,竟是一个杀人的屠场!今天如不将它毁掉,将来还不知要害多少人。
阵外又传来苍龙客的狂声大笑道:“哈,哈……小子,看到了吗?那便是你的下场!近十年来,擅入大佛寺的人,还没有一人活着出去……”
廉慕雪这时已怒到极点,突然一声厉喝道:“老鬼住口,小爷今天便是十年来,第一个活着出大佛寺的人!”
说罢,疯狂的连环劈出六掌。这六掌是廉慕雪在怒极之下劈出,威势可想而知!
矮松阵内,立时风声大震,群鬼厉嚎……
掌风过处,砂石四射,云烟飞绕,喀嚓连声,比起彼落……
六掌过后,云烟依旧,只是面前没有了鬼影,地下没有了骷髅!
廉慕雪刚一转身,又是张牙舞爪的鬼影挡路。
这时廉慕雪真的有些气疯了!他微哼一声,倔强的说:“你就是一座山挡在小爷的面前,小爷今天也要把它推倒!”
倒字方自出口,神功已然发动。廉慕雪疾上两步,一声厉喝,双掌同时推出——
这一推,是廉慕雪全身功力的凝聚!一声轰然大响,惨叫,闷哼,加杂着树枝折断的喀嚓声……
云烟,没有了,鬼影不见了!
矮松,横七竖八的倒满了一片。
几个奇装异服满脸花纹的和尚,横卧在满地的矮松中,血,由他们的嘴里,不断的狂吐出来!
廉慕雪纵身飞出松阵,回头一看,整齐规律的矮松林,业已变得坑坑洼洼,面目全非了!
就在廉慕雪回头之际,一个高大和尚,一声不响,疾抡方便铲,夹着呼呼风声,拦腰扫至——
雪这时杀机已迷了心智,一看大和尚的方便铲扫到,脚尖一点,疾演迅雷步,身影一闪,右掌已拍向大和尚的后背。
嗖的一声,一道白光疾向雪的右腕射来——
廉慕雪眼角一瞟,冷哼“声,右腕突然下沉一寸,拍向大和尚的右掌,依然原势不变,白光闪处,一把雪亮的飞刀,电闪而过——
蓬的一声,廉慕云的右掌,着实击在高大和尚的背上,飞刀并没救了大和尚的命!当啷一响,方便铲已飞向两丈以外——
噗通一声,大和尚倒地不起了!突然巨钟一声大响,全寺接着灯光大亮。钟声荡漾中,数十只火把,在数十个和尚手里,己迎风燃亮起来。漆黑的大佛寺,立时变得光明如同白昼。
一阵凄厉狂笑,由大殿上传来!人影一阵闪动,苍龙客,天台三老,还有两个银髯老僧,俱已立在大殿阶前。廉慕雪看了,一声爽朗大笑,道:“苍龙老鬼,你到底让我逼出来了!”
苍龙客只气得混身颤抖,震耳一声厉喝,道:“小子,你确是老夫有生以来,见到的第一个有胆识,有豪气,心狠手辣的小伙子,较老夫当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一顿,一咬钢牙,又恨恨的说:“但今晚老夫确万万不能让你小子活着出去!”
廉慕雪冷冷一笑,问:“你自信有这个把握吗?”
苍龙客毅然道:“当然,老夫今晚不将你碎尸万段,今生永不再历江湖!”
廉慕雪一招手显得不耐烦的说:“老鬼,别吹牛了,快来纳命吧!你还想活到天明吗?”
苍龙客早年已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人物,黑白两道一提起他来,无不惧怕三分,今晚让廉慕雪当着他的徒子徒孙面前,一阵奚落,只气得哇哇乱叫,只气得吹胡子瞪眼!
就在苍龙客气的哇哇乱叫之际,人影数闪,天台三老已立在廉慕雪面前。
廉慕雪脸色一沉,冷冷的问:“你三人下来,莫非想活动一下你们那把老骨头吗?”
天台三老一合掌,齐声说:“老朽等正是要向小施主领教几招绝学。”
廉慕雪突然一阵大笑,说:“既然你们自己找死,这也恕不得我了!”
天台三老同时一声暴喝,道:“小施主未免有点太张狂了吧?!”吧字方毕,六掌翻飞,滚滚掌影,齐向廉慕雪攻来。
廉慕雪一看,也是暗自心惊,心说:“天台三老果然不是徒具虚名之辈。”
心念间,双掌电闪,常叔叔的“飞花八式”,恩师的“迅雷步法”,同时展开了。
廉慕云的身法飘忽如电,掌风凌厉带啸,眨眼间,由一个廉慕雪变为两个廉慕雪,由两个变为数个,由数个变为无数个……
天台三老更是拚出老命,使出混身本领,尽展平生所学。六掌飞舞得像一座掌山,紧时如雨点,快时如闪电。无奈对方武功高得出奇,打了半天,连一根汗毛也没打到。
天台三老,愈怕愈急!
这时三个老和尚的招式迟缓,步法紊乱,六只老眼也有些昏花了!
蓦地低啸声起,风雷声动。天台三老,同时打了一个寒颤,冷汗,倏然流下来。
四天前暴风雨的夜里,廉慕雪在低啸声中,手起剑落人头飞的一幕仍清晰的印在三老的脑海里!
如今啸声又起了,这个小煞星的心里,必是又泛起了杀机!
于是,一丝不祥的预兆,闪电般掠过三个老和尚的心头。
啸声,愈吭愈高……
天台三老的冷汗,也愈流愈多……
一声轻喝:“去吧。”天台三老的身影,疾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叭,叭,叭,三个老和尚一齐跌在地上……
静,整个大佛寺静得无一人吭声,没人发出惊叫,也没人出来看看地上的三老。
只有熊熊的火把,发出了嗤嗤沙沙的燃烧声……
苍龙客为什么没有哇哇的乱叫?惊呆了?气晕了?
是的,他是惊呆了,所有在场的和尚,都惊呆了!
突然,地上的三老一跃而起,三人俱都用茫然的眼光,望着傲然立在那儿的廉慕雪。
他们三人觉得这是奇迹,这是做梦,这是西天如来佛的保祐。
因为,他们除了被摔的腰酸眼花屁股疼外,他们并没有死,他们试行运气,真气仍然畅通无阻,他们竟没有受伤!
但是只有廉慕雪心里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没受伤。
一声凄厉刺耳的嗥叫,震入在场每个人的耳鼓里——
这声听来令人心寒神悸的嗥叫,如啸,如笑,如嚎,如哭!
这声听来令人刺耳的嗥叫,是发自苍龙客的口中。
此刻,苍龙客已气得须发俱张,眼射凶光……
他突伸双手,十指如钩,身形如电闪般,疾向廉慕雪扑去——
任何人都看得出,苍龙客真的疯了!刚刚惊魂甫定的三老,见师叔苍龙客疯狂的扑向廉慕雪,俱都心下大惊,三人同时飞身纵向了大殿的阶前!
立在大殿阶前的两个银髯老僧,似乎已被廉慕雪独战天台三老的一幕惊昏了头!
这时见三老来至阶前,两人急急向前,合掌道:“感谢吾佛如来!三位师兄竟然毫未受伤,天意,天意!”
天台三老仍都有些紧张,似乎根本没听到两人说了些什么。
广元转首望着场中正与廉慕雪打斗激烈的苍龙客说:“你们看,师叔如此一来,恐怕我们的计划要失败了。”
两个银髯老僧同时一点头说:“大师兄说的极是!”
广慧显得很焦急的说:“今晚万万不能放走这个蓝衫书生,否则他一走,‘天孙甲’的藏珍图便永无到手之日了!”
两个银髯老僧一龈眉头说:“这事怎么办?广元师兄足智多谋,请想个万全之策吧!”
广元两眼一转,五人一阵耳语……
天台三老,银髯老僧,各自一晃身,走了。片刻过去了,嗡然一声,巨钟又响了!
突然,火把全熄,整个大佛寺,又沉沦在黑暗里。
夜,原就漆黑,如今火光骤失,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变起突然,使场中打斗正烈的廉慕雪与苍龙客,不觉同时一愕!
苍龙客,立时大悟,一晃身,疾向大殿纵去——
廉慕雪骤然心惊,身影电闪,已先苍龙客飞入——
就在廉慕雪脚尖刚刚踏入大殿的同时,乱箭像雨点般射向了院中!
惊怒,突然飞上廉慕雪的俊脸,杀机,闪电掠过廉慕雪的心头!
廉慕雪运足功力,双掌猛向身后紧跟飞来的苍龙客闪电推出——
同时暴喝一声:“去吧——”
蓬声响过,紧接着一声闷哼,苍龙客纵向大殿的身子,又被震得飞了回去——
一声惨叫,苍龙客尚未落地的身子,已被乱箭洞穿了!
叭嗒一声,苍龙客干枯的身子,像一个带血的刺猬,重重的跌在寺院中。
苍龙客死了!死得非常惨,他果然没活到天明。
箭,仍像雨点般射着,无数的箭射在苍龙客的尸体上。
廉慕雪这时看了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想:看不出这些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竟是心肠如此阴险狠毒的人。
想到这里,对方才末能一掌击毙天台三老,觉得十分懊悔!
急怒悔恨之火,在他的心胸里激烈的燃烧着……
突然,后殿传来数声快意的哈哈大笑,并加杂着衣袂带风声。忽见,大殿的角门,人影数闪,火光一亮——。
廉慕雪定睛一看只见天台三老的手中,各自拿着一个大折子,因而,大殿上又现光明!
蓦然,天台三老的三张嘴巴大张,六只老眼同时瞪得鸡卵大,他们三人完全呆了!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了立在殿中,唇哂冷笑的廉慕雪!
三个老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打颤,三张老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
三人想跑,跑不动,想叫,又叫不出声,三人心里都有一个预感,那就是殿中黄幔中的如来佛祖也救不了他们三个人的性命!
这确是他们三人做梦也没想到的事,在乱箭齐发,惨叫一声之后,立在殿中的,不是自设机谋的师叔苍龙客,而是三人刚刚在他手下逃生的蓝衫书生。
廉慕雪唇唒冷笑,星闪冷辉,冷哼一声,俊面上立现杀机,立即缓步向前逼去。
天台三老一见,大惊失色,张口欲呼,也本能的缓步向后退去。
慕廉雪突然一声厉喝:“纳命来!”
厉喝声中,飞身前扑,人影闪处,双掌翻飞,只听啪啪脆响中,惨叫声起,盖骨横飞,天台三老的三颗光头同时开花!”
鲜血四溅,脑浆激飞,墙壁上,佛身上,以及半垂的黄幔上,沾满了红白混合的血渍。
面目和善,心地险恶的天台三老,就此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由于天台三老手中的火折子落在地上熄了,大佛殿上又是一片漆黑。
蓦然一声少女的哀怨黯然叹息破空传来!
廉慕雪听得心中一惊,急忙转身看向殿外,殿外依然一片沉寂!
也就在他转身分神的一刹那,两道刚猛掌风,迳由他的背后突然袭至。
廉慕雪立时惊觉,猛的一个闪电回身,两臂一圈,双掌同时推出——
也就在他双掌推出的同时,他的脚下踏空,由于他的运功用劲,更增加了他身形下降的速度,等待惊觉提气上升,上面的翻板已经密封合上了。
低头一看,脚下竟是一个方形陷阱,阱底布满了闪闪发光的尖刀,这使得他目光突然暴射,显示出他内心的极端愤怒!
双脚一踏在刀尖上,立即愤怒的一阵施扭疾走,顿时刀尖闪飞,铿锵连声,眨眼也把地上的刀尖踏平。
廉慕雪这时又恨又怒,气愤已达极点,立即功贯双臂,一声沉喝,双掌同时向阱壁推出——
一阵轰轰隆隆如闪雷的空气激荡声,久不停!
廉慕雪顿觉狂飙袭面,自己也被自己的掌风震得后退数步,一阵心躁气浮!
再看阱壁,仍然丝毫未动。
忽然,他想起了来时萝姐姐的叮嘱,“想一想”,“忍一忍”。
廉慕雪不觉笑了,怒气也消了不少!心中暗暗埋怨着自己说:“我真傻,为什么不忍一忍,想一想呢?”
于是,他在陷阱的四壁,一阵细细的观察!
果然被他发现了,就在左侧的阱壁上,有三个红色小点,如非廉慕雪在任何黑暗下视物如同白昼,普通人是万万看它不出的。
廉慕雪并指如戟,一连三点,一阵沉重的隆隆之声发自壁间,三面阱壁,竟然缓缓向上升起……
廉慕雪心中一阵狂喜,不禁仰脸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他这大笑疏神之际,突然一道彩虹电闪而至——
廉慕雪还没看清楚,身子已被捆住了!
一声娇叱:“秃驴纳命来!”
娇叱声中,一只雪白玉掌,已疾向廉慕雪面门劈来——
廉慕雪一看来人,不觉大吃一惊,脱口急呼道:“姑娘是我——”但是,仍慢了!
廉慕雪只得一偏头,蓬的一声,那只玉掌,已着着实实的击在他的肩头上。
廉慕雪全身已被彩带捆住,那里还经得起对方少女这一掌?
微哼一声,噗通倒在地上。忽听对方少女,惊喜的颤声说:“人,我的人,真的会是你吗?”
廉慕雪身子倒在地上,肩头一阵酸麻,心里不觉有气。
当下显得很不耐烦的说:“萍姑娘,是我,一点不错,是我!”
黑暗中的萍姑娘,正是山崖分手的紫装少女。
这时她梦呓似的说:“人,真的是你吗?我们不是在梦中?”
雪儿全身被捆,空负惊人武功,毫无用武之地,倒在地上生干气!
因为他已用尽全身功力,试想挣断身上的带子,谁知,他一用力,带子跟着扩大,他一缩身,彩带立时跟着缩小。
廉慕雪暗中挣扎了半天,只挣得面红耳赤,鬓角冒汗。带子依然紧紧的捆着他!
廉慕雪心里暗忖:这不会是恩师以前说的“魔带”吧?是的,廉慕雪猜中了,这条带子,正是百年前,西天魔教大闹中原武林时,遗留下来的天传说以蚕丝制成的“九彩魔带”。
廉慕雪这时一听紫装少女梦呓似的问话,更没好气的说:“萍姑娘,这是现实,不是梦境!”
紫装少女听了,纵身飘了过来,娇躯几乎伏在廉慕雪的身上。两只美丽的大眼睛,射着惊喜的光,在廉慕雪的俊脸上,闪来闪去。两颗如宝石般的眼睛,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陷阱里显得更明亮了。
她对着廉慕雪的脸,端详了很久,突把廉慕雪抱在怀里,同时惊喜幽幽的说:“人,果然是你,我终于找到了你,我一听你的声音,便知道是你了,你的声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人,知道吗?我没法忘记你!”
廉慕雪被紫装少女紧紧的一抱,两人的面孔,几乎贴在了一起。
廉慕雪只感到对方温热扑面,吹气如兰,心中不禁一荡!
他连忙收敛动荡的心神,这才将紫装少女看了个清楚。
这一看,他的心不觉一阵酸痛,泪,也忍不住几乎掉下来……
一个清丽出尘的少女,几天没见,竟变得云发蓬乱,粉面憔悴了!
他心里很难过,他也明白她为什么会有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了他,这时在她奇丑父亲的身边,她仍是一个天真快乐的少女。
一丝歉意,一缕情愫在廉慕雪的心田里油然泛起。
许多问题在他心里旋转着,这些问题在他心里是得不到答案的,如果有,那也是他自己假设的。
他在心中问着自己:她为什么没回家?是迷失了方向?她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是为了追找他廉慕雪?是的,她方才不是已说了吗?她终于找到了他。她的憔悴,她的削瘦,当然也是为了他!
廉慕雪倒在紫装少女的酥胸柔怀里,正在呆呆的沉思,突然,一股热流,两片火样的樱唇,已轻轻的印在他的朱唇上……
一阵奇痒,蓬乱的云发,也撩在他的脸上……
樱唇,不断的频吻着,轻轻的,一次,又一次……
云发,不断的斯磨着,痒痒的,一阵,又一阵……
廉慕雪的心,被撩起一丝微妙的感觉,那是欲之火!
廉慕雪的眼,射着异样的光辉,那是火之焰!
廉慕雪的心,狂跳,血,沸腾,小腹间,像一团烈火!
他需要主动,他需要两臂获得自由,他需要发挥男性的雄风。
于是,他开始挣扎,紫装少女的玉臂,却搂得更紧了!
最初,两片樱唇是轻轻无力的吻,一接触到廉慕雪的嘴唇便离开了!
此刻,两片樱唇,是疯狂的吻,有力的吻,是香舌偷送紧紧的吻!
紫装少女的芳心欲醉。
廉慕雪的心意迷惑,他想喊,他想叫,但他不能。
每当他一偏头,那两片火热而柔润的樱唇,又堵了上去!
两人的呼吸是急促的,他俩都似乎觉得自己的鼻孔太小了!
廉慕雪再度一偏头,躲开了那张吻得他血管将要爆炸的樱嘴,大声的说:“快放开我!”
紫装少女喘息着说:“不,人,放开你你会跑的!”她的吻更疯狂了。
她疯狂的吻着廉慕雪的嘴,脸,眼睛!
眨眼,廉慕雪的俊脸上,已沾满了紫装少女口中的香津。
突然一声娇叱,迳由不太远的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是双方掌风的接触声。廉慕雪大吃一惊,心下非常焦急。
紫装少女突然立起身来,她似乎也被这突来的娇叱惊醒了!
廉慕雪急急的说:“萍姑娘,快放开我,他们打来了!”
紫装少女一咬银牙,显出万分无奈的样子。两只玉手一收,廉慕雪的身子立被一股巨大的潜力带起地面来。
又见紫装少女纤手一抖,廉慕雪身上的九彩魔带,应手而解。
紫装少女的这份功力,使嫌慕雪觉得心惊!她解带的动作之快,使廉慕雪看得心奇!
廉慕雪自由了,他向紫装少女斜了一眼,一晃身,迳向娇叱之处纵去——
一声凄惋的娇呼:“人……”
廉慕雪刚刚纵起的身形,急忙又停住了!
他看到两行珠泪,已挂在紫装少女憔悴的脸上,那两颗大而圆的眼睛里,含着痛心的泪水,黯然的望着他纵走的这边。
廉慕雪的心痛极了,他并不是无情,也不是不喜欢紫装少女,只不过他心中已有了一个云姊姊。
虽然他与云姊姊相处的时间极短,两人之间也没谈到爱,但,他深信云姊姊是爱他的!
这爱,是他由云姊姊美丽的眼睛里得到了启示,是他们伧促分离时,在云姊姊那声哀怨的娇呼中得到了爱的心声!
一个声音,在廉慕雪的心灵深处正责备着他。
那声音说:“廉慕雪,你这铁石人!你对待喜爱你的人,就是这样对待吗?你竟能狠心把爱你的人丢在机关密布的大佛寺里不顾的走了吗?你爱云姊姊,但云姊姊知道你曾经残酷无情的对待过一个纯真痴情的少女时,她也不会喜欢你的!廉慕雪,仔细的想想吧!”
廉慕雪的心灵中,正响着良知的话。
紫装少女伫立在黑暗中久久得不到廉慕雪的回答,她的心碎了!她痛心失望的说:“他走了!”
她垂下头,将粉脸埋在手中,痛心的哭了,泪,像泉涌般,由她的指缝间流出来!
她的香肩搐动,娇躯发抖,看来似已无力再站着!她抽噎着幽幽的说:“狠心的人,你是我第一次看到的陌生人,也是我最最心爱的人,我会永远记着你,我会永远爱你不管你是否也这样爱我!”
泪,由廉慕雪的眼里已流到了他紧闭的嘴角间,他的心终于被紫装少女的痴情感动了!
于是,他颤声说:“萍……我在这儿。”
一声轻啊,紫装少女掩在粉脸上的双手,突然离开了!
她的脸,像泪水洗的一样,两眼直瞪着廉慕雪发声的地方,樱口,久久不知闭上。
廉慕雪知道,她的眼睛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还看不到一丈以外的自己!
刷的一声,武林至宝紫虹剑已撤出鞘外。周围数丈内尽在紫虹剑光的笼罩下。
廉慕雪一招手,亲切的说:“来——”这突来的变化,使紫装少女惊呆了!
哇的一声,紫装少女一式“飞燕投林”竟扑进廉慕雪的怀里哭了!
廉慕雪的眼,也模糊了!
他用坚强的臂搂着她,并安慰着她说:“我没有走,我不是在这儿等你吗?”
“人……”
“不要喊我人,我的名字叫慕雪。”
“慕雪……”
紫装少女无言了,这时她已沉沦在甜蜜里!
久久,廉慕雪才轻轻一推紫装少女说:“萍姑娘,我们走吧?”
紫装少女点点头,在紫虹剑光的照射下,含着幸福甜美的笑,羞涩的离开了廉慕雪的怀里。
廉慕雪一手持剑,一手挽着紫装少女的玊臂,急步向着中间一条通道走去。
他们有紫虹剑照路,数丈之内,有如燃了百支烛光。
通道的尽头,是一座地下大厅,厅形八角,桌椅齐全。
廉慕雪一看,便知这座大厅是按九宫八卦之理建造,当然大厅内布满了机关。
廉慕雪转首对着紫装少女说:“跟着我走,不要离开太远。”
紫装少女不解的问:“为什么?”
“这座大厅,步步机关,不知就理者,寸步难行。”
紫装少女茫然的望着廉慕雪,似乎并不太相信。
廉慕雪问:“不信吗?”
紫装少女眨眨眼,点点头,微微一笑,代表了她的回答。
廉慕雪轻轻摇头,无奈的笑了笑,他说:“让我试给你看!”
说着,顺手去拿身旁高几上的花瓶。
突然,壁间响起了一阵轧乱的响声。
紫装少女悠闲的看着,而廉慕雪却惊得面色一变!
廉慕雪立即横剑,闪身站在紫装少女的身前,做着应变的准备。
因为这变动是出乎廉慕雪预料的,在廉慕雪的本意,是想用几上的花瓶,飞击厅中的“干门”。
谁知,刚一触到花瓶,壁间竟发出了轧轧的响声,这怎能不令他心惊?
轧轧响声中,在靠近廉慕雪两人身边的墙壁上,竟缓缓现出一个小门来!
噗通一声,小门内竟然倒出一个秃头和尚来!
紫装少女一声惊叫,突然两手抱住了廉慕雪!
廉慕雪看得也是一阵心惊!两人走至倒在地上的和尚身边,低头一看,两人面色同时一变。
怪!这个秃头和尚,竟然被人用至高点穴的手法,点了穴道?
谁?这个问题,在廉慕雪的心里,闪电撩过——
是途中示警的白衣女子,还是另有其人?
方才那声少女的娇叱,是白衣女子,还是另有其人?
在大殿上一声轻微的叹息,是方才娇叱的少女,还是另有其人?
廉慕雪这样一想,不觉心里一凛,他不知道今夜大佛寺内来了多少高手,多少能人?
谜,这些都是谜!
紫装少女见廉慕雪在那儿发呆,久久不语,突然不解的问:“慕雪!”
“嗯。”
“你在想什么?”
廉慕雪摇摇头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说着,一挽紫装少女的玉臂,极小心的走进身旁的小门内。
门内是个方形的小室,壁上挂满了把柄或铁环……
廉慕雪这时,恍然大悟!方才那个被人点了穴道的和尚,原来是看守这间大厅机关室的人。
于是,向着就近的一个铁环顺手一拉,哗啦一响,嗖嗖连声,数十把飞刀由“艮门”
内,射向厅中。
嚓,嚓,嚓……数十把飞刀,俱都插在厅中的桌椅上,刀柄还不停的颤动着。
紫装少女看得面色大变……
廉慕雪看得暗自心惊!
于是他顺手又拉了一个铁环。轰然一声大响,接着一声惨叫!廉慕雪与紫装少女向外一看,两人同时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由厅上掉下来的大铁笼,恰巧压在倒在门外地上的和尚身上!
紫装少女急急的说:“慕雪怎么办?到处都是机关,我们怎么出去?”
廉慕雪拍着紫装少女的香肩,说:“不要紧,我们会出去的!”
但他的心里却是又惊又急,又恨又气!
他实在想不到,大佛寺竟是一个机关密布的杀人窟!
他实在看不出,那些面带和善的老和尚,竟是阴险狠毒的刽子手!
因此,在他心中奠定了一个观念,那就是——面貌奇丑的人并不见得心恶,长像俊美的人并不见得和善!
廉慕雪拉着紫装少女的手,又向机关室的里面走去。
机关室的里面,有一道上升的台级,很长。于是雪儿在前,紫装少女跟后,两人小心的走了上去。台阶的尽头是一扇红门,廉慕雪轻轻用剑尖一推,红门呀的一声开了!
廉慕雪探头一看,外面竟是大殿。大殿上,光明如同白昼,全殿已点起了十几盏琉璃灯。
大殿的正中围着二三十个和尚,其中十数人手中还举着火把。
只见他们二三十个秃头晃来晃去,你说我叫,嚷成一片乱作一团,不知他们中间围着的是什么?
廉慕雪看得非常不解,一闪身,与紫装少女同时来到殿中。
廉慕雪一入大殿,光华一闪,整个大殿俱都变为紫色。
武林至宝紫虹剑,经灯光火把一照,紫虹暴涨,耀眼生辉,连紫装少女也不敢对宝剑直视了!
二三十个和尚被这突来的光华一照,俱都惊异的向着廉慕雪立身之处望来。
他们一见廉慕雪,同时发出惊呼,纷纷向殿外缓缓退去。
这些和尚一走,大殿中只剩下两个满头大汗,一脸痛苦之色的银髯老和尚。看样子似乎已经被人点了穴道!
廉慕雪一见两个老和尚,心中暴怒突然升起,不觉竟气得仰首一阵哈哈大笑。
廉慕雪的倏地大笑是气极而发,只震得殿梁落尘,门窗颤动……
廉慕雪一敛笑声,脸上骤罩杀机!再看殿上的二三十个和尚,早跑的没有了踪影!
廉慕雪一举手,向着两个银髯老和尚遥空拍出两掌,一声厉喝:“醒来!”
哇,两个老和尚同时吐出一口浓痰,穴道解开了。两个老和尚的穴道一被解开。一言不发,怪叫一声,直向廉慕雪扑去——。
两个老和尚想是疯了,四目血红,面现狰狞,看来极为怕人!
廉慕雪一看两人面现狰恶,心中更加大怒,一声暴喝:“找死!”
接着“叭叭”两声,两个老和尚的脸上,各被打了一个耳光。
两个老和尚虽然被打了两个耳光,依然不吭不哈,一味的飞舞四掌,疯狂的向着廉慕雪打来。
廉慕雪见这两个老和尚拼命,也不敢大意,于是一手抱剑,一手与两个老和尚博斗!
突然其中,一个老和尚,一闪身,疾扑站在那儿愣愣出神的紫装少女。
一声娇呼,紫装少女的右腕,竟被扑来的老和尚扣住了!
那老和尚一招得手,右掌立时放在紫装少女的后背上,两眼闪着慑人的凶光,一直瞪着已经停止打斗的廉慕雪。
那老和尚立即厉声道:“蓝衫书生,快放下宝剑将藏珍图拿出来,否则,嘿哼,我一掌毙了这女娃儿!”
这一刻,那老和尚的凶恶完全表露了。在他的老脸上,再找不出一丝和善的影子,有的只是诡诈和险恶!
廉慕雪的心痛极了,也怒极了!
忽然,萝姊姊的叮嘱,在他的脑海里闪电飞过——
同时他也想到,萝姊姊被人称为黑心娘子的原因,她的那一套哲理,对她的绰号显然密不可分。
于是,廉慕雪不屑的向那和尚看了一眼,丝毫不受威胁的说:“老秃贼,小爷作事,一向是独来独往,这位姑娘与小爷根本无关,你就是一掌毙了她与我何干?”
紫装少女一听,粉脸色变,眼内泪光突现!
那老和尚狰狞的脸上一阵扭动,立时罩上一层茫然失望之色。
廉慕雪一看,不由冷冷笑了。
他这一声冷笑,紫装少女和两个老和尚,俱都同时打了一个冷战!
任何人听得出,廉慕雪的这声冷笑中,充满了愤、恨和杀机!
任何人都知道,这声冷笑之后,廉慕雪要作什么。
突然,扣着紫装少女手腕的老和尚,猛的将右手高高举起来,并声色俱厉的说:“小子,我不信你当真不怕?”
廉慕雪竟然毫不关心的仰首一阵朗声大笑,笑声只震得两个老和尚,心跳气浮……
廉慕雪骤敛大笑,一声厉喝:“不信你——”看字还没出口,身形一晃,紫虹电闪,一声惨叫,立身廉慕雪一丈以外的另一个老和尚,已被廉慕雪的紫虹剑,连腰带臂斩为两断!
呆了!紫装少女完全吓呆了!
她实在没想到廉慕雪真的一点不顾她的生命,抖剑杀了另外一个老和尚!
蓦然一声厉嗥,扣着紫装少女的老和尚,突然仲出双手,十指箕张,像疯子似的猛向廉慕雪扑来——
廉慕雪一看,嘴含冷笑,钢牙一咬,恨声道:“小爷正要你如此!”
此字方自出口,廉慕雪闪身已到了扑来的老和尚身后,紫光闪处,嗤——的一声,老和尚的身子,由头顶至腿间,已被劈为两片。
紫装少女一声惊叫,两只玉手,立时遮住了两眼。
血,已流满了大殿地上!
大殿的一角,仍横陈着天台三老的三具面目模糊尸体,如今又增添了两个身体被斩为两断两片的老和尚!
廉慕雪看了,仍然余怒未熄恨声说:“恶人,恶人,我要杀尽天下所有的恶人!”
突然,又是一声少女的叹息声由殿外传来:“朝思暮想盼君归,原是心狠手辣人!”
这声音,充满了痛苦,失望,和忧急!
这声音,使紫装少女抚在眼上的双手,突然拿开了。
“啊!慕雪呢?”紫装少女不禁脱口惊呼了。
大殿上,已没有了廉慕雪的影子!
紫装少女一看殿上没有了廉慕雪的影子,芳心又惊又急,纵身飞出殿外。
院中,遍地羽箭,血迹斑斑……
这时她无心去看这些,也无心去想这楚怎么回事!
这时在她慌乱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去找那个俊逸少年的影子——身着蓝衫的廉慕雪。
紫装少女见院中没有廉慕雪,心中更慌,更乱了!泪,早又簌簌的滚下来!
她香肩微晃,腾身飞上大殿。
殿脊上,残碎破瓦,狼藉一片……
她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慌急的立在殿脊上,向着四下张望!
天上的乌云没有了!亮晶晶的小星正在眨眼!
夜风,徐徐约吹着,峰上掀起了一片松涛……
此刻,紫装少女的心,是紧张的,纷乱的,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办才好!
她立在殿脊上,一阵急急张望,果然被她发现了!
只见数十丈外,廉慕雪正风驰电掣般,向着前面的一条白影追去!
前面那条白色人影,也正有如殒星坠地,疾向峰下泻去——
廉慕雪的身形如烟……
前面的白影似电……
眼看着两条人影就要消失在黑暗里!……
紫装少女一见,心下大急,娇躯一闪,同时凄怨的尖呼道:“慕雪等我——”“慕”字起自殿上,“我”字已在大佛寺外了!
紫装少女身法之快,绝不下于廉慕雪与前面的白色人影。
这一墼凄怨尖呼,使正向峰下疾追的廉慕雪,立时想起大殿上的紫装少女。
廉慕雪一回头,见紫装少女已由峰巅上,疾愈闪电般向着自己飞来!
廉慕雪是何等眼力?一看紫装少女飞来的速度,不禁心下大骇,他实在没想到紫装少女,竟具有如此精湛的轻身功夫!
就在廉慕雪这一回头之际,再看前面的白衣少女,早已没有踪影了!
廉慕雪心中大急,倏然停住身势,立即集功力于眼上,向着白衣少女飞走的方向急急搜寻着。
但,他失望了!那里还有白衣少女的影子?
倏然,一阵极速的衣袂飘风声由身后传来——
廉慕雪回头一看,身形倏然暴退,立时惊呼道:“萍姑娘慢……”
慢字以下的字还没出口,紫装少女伸张着两只玉臂,已经投进他的怀里。
廉慕雪紧张中,伸手拦住紫装少女的纤腰,两人一直又向峰下飘了十数丈,才立稳了身形!
廉慕雪心里非常生气,但他低头一看怀中的紫装少女时,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想想看,他怎还忍心责备她方才的危险呢?
紫装少女一直偎在他怀里伤心的哭着,只哭得廉慕雪心烦意乱喑暗叫苦!心说:怎么办?她竟是如此的痴心爱我,但她怎知我心中已有了一个云姊姊呢?
刚想到这儿,忽听怀中的紫装少女抽噎着说:“慕雪,请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失掉你!”
廉慕雪见紫装少女哭得非常伤心,两臂将自己抱得紧紧的,生怕跑掉了。他不禁将刚刚伸出去要推她的手,又缩了回来!
他将缩回来的手,轻轻举起来为她整理着蓬乱的秀发,并安慰着她说:“萍姑娘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吗?”
“慕雪,请不要喊我萍姑娘我希望你能喊我的名字!”
“喊你的名字?”
“是的,我的名字叫赵小萍。”
“这个名字倒很好听!”
“你喜欢吗?”
廉慕雪顺嘴应着说:“当然喜欢。”
廉慕雪的话音刚落,怀中的小萍,倏然将头抬了起来!
她那张如带雨梨花似的粉脸,几乎贴在廉慕雪的俊面上一双晶莹的眸子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辉!
久久,小萍才似疑似信的轻声问:“慕雪,是真的?”
廉慕雪轻轻的点点头,在他英俊的面庞上,绽露出一片真摰的笑意。
泪珠,在小萍的大眼里,再度滚下来?!这是喜极的泪,也是幸福的泪!
这时,她的一颗心,已轻轻的向上飘起,飘进甜蜜的仙境里。
她在廉慕雪的眼睛里,似乎已看到了她理想的乐园,那是美满的,幸福的,快乐的!
廉慕雪注视着怀中的小萍,他看到她微笑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不少极为细小的泪珠,显得她的眼睛,更美了!
廉慕雪,不白觉的由怀里掏出一方香帕来,轻轻的为她拭着眼泪。
小萍缓缓闭上了眼睛,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蜜意!
一阵淡淡的幽香,沁入两人的鼻孔里——
小萍倏然睁开了眼睛,将头一偏,敏感的说:“这是女人的!”
廉慕雪心里蓦然一震,这时才想起手中的香帕,是示警的白衣少女的。
小萍一脸不高兴的问:“是谁的?”
廉慕雪毫不在意的说:“是我们救命恩人的。”
“我们的救命恩人?”
“是的,今夜如果没有她,我俩早已葬身在机关密布的大佛寺里了!”
“是谁?”
“就是我方才追的那个白衣少女!”
小萍看来很生气,伸手将那方香帕夺过来!
她急急将香帕打开,她的两手已不停的在抖……
廉慕雪心里不高兴。限角一瞟小萍手中的香帕,心想:“人们都说:‘女人都是醋坛子……’”倏然,他的眼睛一亮,大喝一声:“给我——”大喝声中,那方香帕已到了廉慕雪的手里!
小萍吓呆了!她对廉慕雪这突来的粗暴举措吓呆了!
她看到廉慕雪的眼中,射着慑人的冷电,那方白色的香帕,被廉慕雪的眼神照得闪闪发光。
她看到廉慕雪的全身不停的颤抖,他的两手比她的手抖得更厉害。
她看到那方香帕的中央,写着两行娟秀的小字,香帕的底边上,用七种颜色不同的丝线,绣着七个小蝴蝶!
她看到廉慕雪倏然抬起头来,转身望着刚才白衣少女飞走的方向。
他的两眼显得更亮,两道冷电般的目光显得更长了。两只握着香帕的手,也抖得更凶了!
这时赵小萍的心,慌、乱、怕,她已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她颤声的轻轻问:“慕雪,我做错了吗?”
廉慕雪没理她。
“慕雪,原谅我吧!以后我再不敢了!”
廉慕雪仍没回答!
小萍哭了!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握住廉慕雪颤抖的臂,她哭着哀求说:“慕雪,责备我吧,但不要丢掉我!”
廉慕雪被小萍一阵推摇,立时在急乱昏迷中醒来。
两眼的冷电骤敛,全身的颤抖立停。
廉慕雪一定神,看了小萍那付可怜相,心里又痛,又怜,又爱!
他伸手握住小萍的双手,不觉脱口说:“萍姊姊,原谅我的失态!”
这声萍姊姊,竟感动得小萍将头俯在廉慕雪的双臂间,放声的哭了!
廉慕雪这时的心,悔恨,纷乱,自责,交炽在他的心里!总之,他痛苦极了!
因为,他已知道了那个白衣少女,就是她新婶婶红绫女侠的爱徒,菄山神尼的再传弟子费晓燕。
当他想到那声幽怨的叹息——朝思幕想盼君归,原是心狠手辣人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有把利刃插在上面一样。
不知怎的,现在他觉得他对费晓燕似乎亏欠了许多!
廉慕雪不知什么时候,已将小萍紧紧的搂在怀里;他不知道小萍又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听到的只是最后一句:“……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了!”
夜风,吹来了一丝凉意,也吹醒了廉慕雪纷乱的心!
他抬头看看夜空,残星告诉他:天,就要亮了!
廉慕雪,轻轻推开怀中的小萍,低声说:“萍姊姊,我们走吧?”
小萍抬起满足泪浪的脸,廉慕雪立即举袖为她拭干,并谦和的问:“萍姊姊,你愿意跟我去罗姊姊那儿吗?”
小萍望着廉慕雪,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轻快的点点头。
廉慕雪看了很高兴,一挽小萍,身形起处,两人已闪电般直向峰下泻去——
两人的身影远远看去,有如两缕青烟,穿林过山,登岭越涧……
片刻,已下了天台山。
当他们到达黑心娘子的分舵时,已是东方微白,金鸡四唱了!
廉慕雪带着小萍,纵身飞上分舵高大的围墙……
怪?廉慕雪一登上墙头便觉得有些怪!所有房面上的明桩暗卡都不见了?
廉慕雪突然一拉小萍的手,疾向左边房面上的黑暗处纵去——
两人低头一看,同时一惊,黑暗中竟倒着两具被人点了穴道的劲装大汉。
廉慕雪喑叫一声“不好!”拉着小萍再向黑心娘子住的后院纵去——
屋面上的暗桩,都被来人点倒了!
廉慕雪来到后院,见自己住的小室,窗上仍亮着烛光!院中静悄悄的,假山的旁边,也横卧着几个大汉。
廉慕雪首先纵下屋面,闪身扑进小室内。
进门的第一眼,便看见侍女小红横卧在床上!再看室内,除了桌上高大的巨烛,摇曳着寸许长的烛光,黑心娘子严萝与绿衣侍女,已不知到那儿去了!
廉慕雪急步走到床前,俯身一看,小红的粉面苍白,已经是气息奄奄了!
廉慕雪心中万分焦急,他急欲知道黑心娘子的去向,他急须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他只知道要想得到这些答案,必须先救醒床上的小红!
于是,他伸臂将小红拦在怀里,手指一阵疾点,左手急握小红的掌心,右手立即按在小红的双乳之间,一低头,嘴,已印在小红的樱唇上………
赵小萍跟着廉慕雪进了小室,见廉慕雪任什么话没说,过去就把床上睡着的少女搂在怀里,俯首就去亲吻她!最可恨的是右手还在少女的双乳间,乱摸一阵!
这一气,把她的眼气红了,心气炸了,上苍特别赐给她们女人的醋坛子,也早气翻了!
她气得一跺小蛮靴,大叫一声:“慕雪——”她这一叫,廉慕雪立时想起深爱自己的小萍还站在身后,他想对她解释,可是迟了!两种举世无匹的神功,已混合注入了小红的体内。如果这时骤然停止,小红必龠立刻气绝!
廉慕雪这时左右为难,有口难说,欲罢不能,只是在心里暗暗叫苦。有心举手做个救人的手势,手又不能离开,只急得他将头连摆!
小萍一看,更误会了!
她见雪儿不但没有将怀中的少女放开,还把俯在少女脸上的头一阵乱摆,表演着强有力的接吻给她看。
这时小萍已气得芳心粉碎,妒火中烧了!
于是她银牙一咬,功贯右臂,缓缓向着廉慕雪走去……
正所谓爱之切,恨之死!小萍已由爱生恨,想置廉慕雪于死了!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由爱而生的恨,是狠毒的,残忍的,失却理智的,灭绝人性的小萍悄悄来至廉慕雪的身后,将蓄满功力的玉掌,缓缓举起,愈举愈高……
她的手是颤抖的,她的心是痛苦的,她觉得她的心在滴血,泪在往肚里流!
突然,她一生难忘的几个甜蜜画面,闪电般掠过她的心头——
泪,由她的眼里泉涌似的流了下来!高举的玉掌,再也劈不下去了!
小萍一狠心,猛然转身,疾向室外飞去——
正在这时,床上小红的娇躯一动,嘤咛一声,两眼无力的睁开了。
廉慕雪见小红已醒,立时抬起头来。
他看到小红的眼神散乱,面色仍然苍白得怕人,深知小红的内腑已被掌力震碎!但他仍希望能救活她!
于是,掌上的真力又加一成,大声问:“妅姑娘,你们舵主呢?”
小红的脸上,一阵痛苦的痉挛抽动,久久才断断续续的说:“舵主……被帮主……带走了……我被三鬼……”
说到这里,两眼又无力的闭上了,两颗豆大的泪珠,已滚到了她的耳边!
廉慕雪听说萝姊姊被铁掌金镖带走了,自然是凶多吉少,心里又急又怒。看看怀里的小红,两唇微微颤动,已经发声无力了!
忽然,院外传来许多人的喊叫声,和一个苍老的咆哮声。
声音渐来渐近,眨眼已到了院中。
廉慕雪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了身后的小萍,回头一看——
“啊——”室内那里还有小萍的影子?
廉慕雪突觉怀中一重,低头一看,小红已没有了气息!
接着院中一声怪喝,就在廉慕雪抬头的同时,人影一闪,室内已多了一个身背大酒葫芦,一脸油泥满头白发的老化子。
他那一身又脏又破的百结鹑衣,已补得不能再补了!
一双怪眼,精光四射,一见廉慕雪,不由分说,呼的便是一掌。
立有一股极强的劈空掌力,疾向廉慕雪击至——
这一连串的变故,打击,早把个廉慕雪激得怒火高烧了。
虽然,这个老化子一现身,廉慕雪便已看出了他是萝姊姊的恩师“龙门酒丐”朱启明—
—丐帮上两代的唯一长老。
怎奈,廉慕雪这时正在气头上,老化子龙门酒丐一进门,又不问是非,不分皂白,见面就是一掌,廉慕雪更是气他不过,更懒得同他答话了!
于是,剑眉一竖,一声怒喝,身形一闪,已到了龙门酒丐的身后,廉慕雪也毫不客气的举手一掌,猛然劈出——
龙门酒丐乃是早年成名人物,岂是等闲之辈,一见掌力还未完全推出,眼前已没有了对方少年的影子,心知不妙,立时闪电转身,一圈右臂,厉喝一声,右掌又向廉慕雪劈出——
廉慕雪一看,心下大骇,觉得这老化子身后好似长了眼睛?
于是,一声冷笑,将推出去的掌力又加了一成。
突然一声喊叫,迳由院中传来:“少侠住手,朱老前辈……”
可惜,已经迟了!
蓬的一声,掌风已然接触——
室内立时激起一阵奇猛狂飙,只震得桌翻椅倒,帘帐飞舞……
在院中高声喊叫的那人,刚刚跑进小室,还没站稳脚,哇的一声惊叫,已被震了出去!
愕了!老化子龙门酒丐立在那儿,一脸愕然之色,只向着廉慕雪翻怪眼!
这一掌老化子心里有数,在他转身的急切间,已暗将掌上的功力增至七成,而这一掌竟没有将面前的这个小伙子击退半步,这怎不令他惊得怪眼直翻?
廉慕雪立在那儿,也是暗自心惊,心说:萝姊姊说她的恩师龙门酒丐武功之高,绝不在苍龙客之下,只是性如烈火,怪僻无伦,看来果然不假!
廉慕雪正思想间,忽听老化子龙门酒丐一阵磔磔怪笑,两只怪眼一直瞪在廉慕雪的脸上,方才垂着的两手,这时又渐渐提了上来。
廉慕雪知道老化子心里不服,也急忙暗运功力,蓄势以待!
这时院中已站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劝阻。
这时空气十分紧张,任何人看得出,恶战一触即发!
任何人想像得到,这一掌较第一掌,必然更凶,更猛,更烈!
门口人影突然一闪,那个被掌风震出去的人,还真热心,刚刚从地上爬起,这时又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那人立在门口,一抱拳急声道:“朱老前——”辈字还没出口,龙门酒丐大破袖子一拂,一声低喝:“站远些——”蓬声中一声惊叫,那人又被震了出去——
廉慕雪见龙门酒丐竟然如此不通人情,不由勃然大怒,心想:管你是什么最难惹的人物,你就是阎王爷,我今天也要斗斗你!
心念间,右手一指,大声怒喝道:“朱启明,你枉称武林前辈,白活了一大把年纪,自认武功了不起,便倚老卖老,穷凶恶极,武功高有何用,还不是用来欺负自己人。有本事找势力庞大武功高强的黑龙帮帮主刘棋祐去算账,你在我们面前吹胡子瞪眼又充的什么英雄?”
龙门酒丐纵横一世,正邪两道,无不畏敬三分,自闯荡江湖以来,数十年从未遇过敌手,更不要说有人指着他的脸如此大骂过。
这个性如烈火的怪人物,只气得暴跳如雷,哇哇大叫:“娃娃,我闯荡江湖数十年,谁敢骂我老化子一句?……”
廉慕雪不等他说完,一声冷笑,大声说:“我敢!”
龙门酒丐气得怪眼一瞪,简直要喷出火来,他在地上暴跳着说:“老化子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数十年来,还没遇到过敌手!”
廉慕雪仰首哈哈一笑,道:“朱启明,现在你遇到了!”
龙门酒丐听了一愕,厉声问:“谁?”
廉慕雪用姆指一指自己的鼻子,说:“诺,就是区区在下!”
龙门酒丐只气得仰天一阵哈哈狂笑,笑声历久不歇。
院中,屋外,围观的舵中人众,无不面色苍白,双手掩耳……
龙门酒丐突敛狂笑,同时厉声道:“好狂傲的娃娃,今天你若能胜了老化子一招半式,老化子终生听你指使!”
廉慕雪听了,也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右手一指门口道:“好,我不但要胜你一招半式,我还要把你由这个门口丢出去。”
龙门酒丐钢牙挫得格格直响,两眼一瞪,也恨声有力的喝了个“好——”随着这个又重又长的好字,呼呼呼,连环劈出了三掌。
龙门酒丐是何等功力,这三掌又是挟怒而发,毕生数十年修为功力,尽在这三掌之中!
只见一阵刚猛绝伦的巨大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向着廉慕雪击至——
廉慕雪一声冷笑,神功早已发动,双掌一分,脚踏“迅雷步”,“追魂三掌”的第一掌“厉鬼追魂”已闪电打出——。
龙门酒丐与天台苍龙客,同是老一辈的人物,焉能不识得举世震惊的“追魂三掌”?
是以,一见之下,心中大惊,不禁脱口急呼:“追魂三掌——”急呼声中,身形暴退,闪电般疾向门外纵去——
院中一片惊叫,人影纷纷四窜………
廉慕雪的第二掌“魂飞魄散”还没打出,龙门酒丐便已惊得魂飞魄散夺门而出了!
龙门酒丏闪身退至院中,一定神,又是一阵狂笑,笑毕,朗声道:“小侠武功果然盖世,老化子输得口服心服,今后有生之年,任凭小侠驱使!待老化子前去九宫山,救出萝儿之后,再随侍小侠左右听凭差遣吧!”
说罢,一声凄厉的长啸,身影一闪,院中已没有了龙门酒丐的影子。
廉慕雪飞身来至室外,立即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向着酒丐飞走的方向说:“老前辈先行一步,晚辈廉慕雪随后即到。”
远处传来了龙门酒丐的声音:“有小侠一人前去,胜抵百万雄兵!”
廉慕雪连忙又说:“老前辈过奖了!方才晚辈无礼,请老前餥不要记在心里!”
“哈,哈……”
远处又传来了龙门酒丐的愉快哈哈大笑!
这时院中,数十道惊异的目光,一齐注视在廉慕云的脸上。
廉慕雪自觉在此已无逗留的必要,正待要走,一转脸,见两次被震出门外的那人,正立在身后!
那人见廉慕雪看他,急急向前两步,一躬身说:“刑堂香主季文清,在此听候小侠吩咐!”
廉慕雪也一抱拳说:“季香主,你们舵主被铁掌金镖刘棋祐掳走,我已知道了,现在我必须即刻动身,追上龙门酒丐朱老前辈,舵中之事,就烦请你们几位香主协力掌理了!”
季香主恭身说:“小侠请放心,这是我等分内之事,理应尽责!”
廉慕雪又说:“此去如果顺利,不出十日,你们舵主必然回来!”
说罢,右袖一拂,人影一闪,腾空而起,眨眼不见!
院中人众,俱都看得咋舌不已,廉慕雪这种飘忽如电的轻功,使他们无不暗暗称奇!
大家见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过去了,身怀盖世武功的蓝衫书生也走了,他们也跟着三三两两,议论纷纷的向着院外离去。
季文清又招手喊住了几个香主职分的大汉,几人就在院中,商议着善后问题!
突然,几人的眼前紫影一闪,院中已多了一个丰姿绝色的紫装少女。
只见她黛眉紧蹙,泪痕满面,一脸的哀怨神色!
季文清急上两步,一抱拳说:“姑娘擅闯本舵后院重地,不知意欲何为?”
院中立着的紫装少女,正是去而复返的赵小萍。
小萍见问,不由轻轻一叹,说:“你们可看到廉慕雪?”
季文清等一听是找廉慕雪的,几人同时向着小萍一躬身说:“姑娘是找廉少侠吗?”
“是的。”
“廉少侠刚走不久!”
小萍显得非常失望的问:“他去了什么地方?”
“黑龙帮的总坛,九宫山。”
小萍说了声“多谢。”香肩一晃,越房而去——
只看得季文清几人,暗暗赞叹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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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天使书城扫校
第六章
廉慕雪负着一颗沉重而空虚的心,出了分舵,展开绝世轻功,而向正西如飞驰去——
天,早就大亮了,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爬上了树梢!
太阳逐渐的上升,而雪儿的心,却逐渐的下沉……
他低着头,只是一味的狂飞,向着深山峻峰人烟稀少的地方狂飞,一直向着正西狂飞—
—
父仇,母难,沉重的压在他的心头……
爱护自己如胞弟的萝姊姊,新婶婶的爱徒费晓燕,痴情的小萍,念念不忘的郝碧云,这些人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一直飘来飘去!
沉闷,沉闷,他的呼吸被压迫得简直要窒息了!他急需要吐出来!
一声清越的长啸,在这静静的深山里,飞驰而过——
啸声过处,枝叶摇曳,晨露纷落……
一声啸毕,廉慕雪心中的郁闷,俱随着啸声,飘上了九霄……
飞,狂飞,廉慕雪的身形过处,恍如凌空虚渡……
他一直到飞出了山区,才缓和了飞行的速度,向着人烟众多的镇市奔去。
几天过去了。
雪儿心急赶路,几天来极少停留。一路上酒楼茶肆中的人们都高谈阔论着他的事。
人们说他,一掌毙了“天台三老”,一剑诛了“天山四恶”,一招出手,惊走了“龙门酒丐”,三招末出,“苍龙客”已做了掌下游魂………
人们说得绘形绘色,有如亲眼看见,廉慕雪有时自己听来都听得有些入神,而不觉得人们说的他自己。
人们称他为“蓝衫书生”,也有人说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小煞星”。
有人说他生得英俊潇洒,也有人们误传他长得巨齿獠牙……
几天来廉慕雪为此事心中非常苦恼,又气,又怕!
气的是这些人无聊的渲染;怕的是恩师与常叔叔知道了,定然逃不过一顿责罚!
因此,一路上他总是闷闷不乐!
虽然,有很多武林人物注意他,但都认为廉慕雪只是一个身穿蓝衫的文弱书生。
因为廉慕雪在外型上看来,根本不像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
是以,几天来没有人会想到,他就是近日来震惊江湖,武功盖世的蓝衫书生!
这天,来到一个极大的城市,廉慕雪老远便看到城门上刻着“鄱阳城”三个大字。
廉慕雪笑了,心想:再走两天,飞行一个夜晚,便可到九宫山了!
心念间,不觉已缓步走进城内。
城内的街道宽大,商店林立,人群熙来攘往,热闹异常……
雪儿经过一家酒楼,锅勺叮当,酒香外溢……
立足一看天色,红日当年,正是用膳的时候!
于是,折身走上酒楼。楼上坐满了酒客,只有靠街窗的地方还空着两张桌子,想是客人刚走。
廉慕云见有座位,也甚高兴,迳向左边一张空桌前走去。
廉慕雪刚一落座,便一连跑过两个酒保来!
这些大城市的酒保,阅人最多,眼睛也最锐利。
这时见上来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身穿蓝缎长衫,头戴宝蓝文生巾,气度轩昂,英俊潇洒,一看就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爷。
两个酒保一哈腰,同时笑嘻嘻的问:“爷,您老要点什么?”
廉慕雪随意要了一壶酒,点了几样菜。
两个酒保满意的应声是,走了。
廉慕雪游目一看全楼,几十道惊疑目光一致盯在他脸上。
几天来,他已看惯了这些,毫不觉得惊奇,如果这时再上来一个穿蓝衫的年青人,数十道惊疑目光,马上就会转移过去!
忽然,一阵急乱而清脆的马蹄声,迳由街道的远处传来!
紧接着,街上响起一片行人的惊呼急叫声!
廉慕雪临街,探头一看,只见五个花蝴蝶似的女人,骑着五匹健马,迳由街的东端飞驰而来——。
在这种繁华的街道上,能如此放胆跑马的人,必是大有来历的人物!
这时街上的行人,只吓的东闪西躲,叫喊不绝……
廉慕雪心想:这是那里来的一群疯婆子?
好快!就在廉慕雪心念间,五匹健马,已至楼下。
为首一匹马上,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少妇,全身鲜红,尤其那袭大红披风,红得耀眼慑人!
后面四匹马上,坐着四个绮年少女,个个艳美,美得獠人!
红装少妇,在驰过酒楼的瞬间,突然抬头,一声惊咦,立即将飞奔的坐马勒住。
那四健马正在狂奔,忽经少妇用力一勒,一漀长嘶,双蹄立起。
后面的四匹快马,骤被前面的马一挡,也俱都前蹄离地,连声长嘶。
这一阵紧急的刹马,的确惊险精采,只看得廉慕雪不禁脱口喊了声“好”。
红装少妇听到楼上的廉慕雪为她喝采,心中更是欣喜,心想:小冤家,贱妾正是为你来。
少妇心念间,未等坐马前蹄落地,右手一按马鞍,直向酒楼门前飞去!
她那一件大红披风,迎风飞舞,恰似一片红云!
其余四个少女,也俱在这一瞬间,飞身下马。她们五人落马时的身法,都美极了!
紧接着,楼梯一阵声响,全楼酒客的目光同时一亮!
红装少妇带着四个少女,已然走上楼来!
这时廉慕雪一看四个少女,比起红装少妇美多了!
四个少女各穿不同颜色的衣裳,共分浅紫、翠绿、天蓝、鹅黄,各披一件同一颜色的大氅,翩翩的走上楼来!
红装少妇一上楼,两只水汪汪的桃花眼,便一直盯在廉慕雪的俊脸上!
那少妇的两只媚眼太厉害了,看得廉慕雪不禁低下了头!
恰好,不知什么时候,酒保已将酒菜摆在桌上。
廉慕雪连忙斟酒,低头自饮起来!心想:莫非这少妇知道我是谁?继而一想,管她知道不知道,吃完了早些上路,难道她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于是便举杯自饮起来。
这时,红装少妇与四个少女,已在廉慕雪对面的一张空桌上坐了下来。
廉慕雪借着饮酒之际,用眼一瞟楼上,啊!他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楼上数十个酒客,这时只剩下几个白胡子老头了!
怪?廉慕雪心说:年青的人呢?
再看看酒保们,远远站立,噤若寒蝉,方才那个年青漂亮些的酒保也不见了!
这时对面的少妇,正对着他发出荡人的媚笑。
傻了!廉慕雪让这突然的变化弄傻了!放在嘴边的一杯酒,竟忘了饮下去!
噗哧一声,四个少女同时笑了!
她们这一笑,廉慕雪自觉失态,俊脸窘得通红!心想:这个少妇定不是个好人!
红装少妇看了,娇笑连连……
四个少女看了,秋波频送……
廉慕雪仰首干了杯中酒,低头匆匆吃饭。
叭的一声,一支精细小巧的金质彩凤,恰恰插在廉慕雪面前的酒壶盖子上!
两道冷电突然在廉慕雪的眼里一闪——
红装少妇的粉腮骤然一变………
四个少女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廉慕雪丢下一锭银子,突然立起,拂袖就要下楼!
数声娇叱,人影闪动,四个少女已将廉慕雪围在一片光华中。
四只细长薄剑,蓝光闪闪,颤巍巍的已指在廉慕雪周身各大要穴前!
廉慕雪傲然立在四女之中,回头一瞟江装少妇,不由发出一声轻蔑冷笑!
红装少妇见春兰、夏荷、冬梅、秋菊四个侍女,自动将廉慕雪围在剑阵中,心中早已了然,知道这四个丫头已看上了这个小煞星。
她柳眉一皱,心中暗骂一声,该死的丫头,平素高傲,自命冰清玉洁,今天见了人品英俊武功盖世的“蓝衫书生”,也不由得有些春心虽耐了!哼,老娘偏不让你们如意!
心念间,右手向着对面桌上一招,插在那把酒壶上的金质小彩凤,应手飞了回去。
于是,媚眼一瞟廉慕雪,举起纤纤玉手,将金质小彩凤轻轻插回头上。
廉慕雪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心知今天遇到了劲敌。
红装少妇是何等眼力,知道廉慕雪对她展露的这手绝技有些心惊。
四个少女,一见红装少妇如此深沉,都吓得粉脸色变,鬓角渗汗!
经验告诉她们,仙子要杀人了!
四个少女的眼睛,俱以祈求的眼光望着少妇!
四个少女的芳心,都暗暗为廉慕雪捏了一把汗!
虽然传说中,年青的“蓝衫书生”武功荩世,但那究竟是传说,而她们仙子的惊人绝技,都是她们亲眼见过的!
四个少女的心里,同时泛上一丝悔意,心悔不该将“蓝衫苕生”围在剑阵中!
于是,四人互看一眼,似乎在问对方:这是谁的主意?
是你?是你?她们最后的答案,是她自己!
但,究竟为什么?她们四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们所能知道的,只是不愿让“蓝衫书生”在她们的视线中离去!
四个少女一阵呆呆出神,指在廉慕雪身上要穴的剑尖,早已变了位置!
这时,红装少妇缓缓立起,媚眼一瞟廉慕雪,道:“小冤家,别人认不出你是‘蓝衫书生’,但你可瞒不了我红云仙子!虽然你已练到神光内蕴,但你练不掉你眉宇间的英气!这几天,我到处找你,想不到今天果然让我碰到了。”
廉慕雪微哼一声,不屑的问:“碰到了又怎样?”
红云仙子荡然一笑,说:“碰到了就要乖乖的跟着我走!”
“我要不愿跟你走呢?”
“那你自信能逃出我四个丫头布的剑阵?”
廉慕雪一听,不由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笑声,将四个发呆的侍女惊醒了,四柄低垂的剑尖,又指向要穴正确的位置。
廉慕雪笑声一敛,怒声道:“莫说是四只宝剑,就是千百只宝剑岂能困住小爷?!”
红云仙子听了,面泛怒意……
四个侍女听了心里不服……
红云仙子也怒声道:“不给你一些颜色看看,你岂知本仙子的厉害!”
害字出口,翠袖同时一拂,娇躯已然退至酒楼的中间。
数声娇叱,四个侍女的剑阵已然发动了!
只见四个如花蝴蝶似的身影,快愈闪电,势若奔雷,围着雪儿团团疾转!
廉慕雪突觉眼前一花,知道剑阵已然开始,惊险还在后面!
他心中不敢大意,立时提气凝神,静以待变!
突然,一片漫天光华,蓝电银虹闪闪,恰似银而散地般,齐向廉慕雪当头压下。
这一变化,大出廉慕雪意外,只觉周身穴道,无不在对方剑光笼罩之下!
雪儿心想:这阵的确厉害,不如趁剑阵还没展开,早些出去。
心念间,疾演迅雷步,身形在漫天剑影中一阵疾走,飘忽如电!
廉慕雪身形一动,四女剑势更形凌厉!
漫天银花,夹杂着蓝光点点,煞是美观!
剑势愈来愈猛,剑影愈来愈密!
尖锐刺耳的剑啸,带着呼呼的慑风声!
剑阵中的廉慕雪,已完全被剑光埋没了!
红云仙子的粉脸上,己绽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她对着剑光说:“蓝衫书生,现在你可知道厉害了吗?”
廉慕雪笑着说:“仙子,小可已知厉害了!”
红云仙子大吃一惊,回头一看,气得他几乎晕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廉慕雪已立在她的身后了。
红云仙子怕廉慕雪向她偷袭,闪身飘至一边。
这时她实在气极了,对着仍在疯狂演着剑阵的四女,一声怒喝:“住手!”
剑阵,突然停止了。四个少女,在这一瞬间也同时惊呆了!
四女一定神,同声惊呼道:“人呢?”
红云仙子微哼一声,不由怒声道:“人在你们身后边!”
四女回头一看,被圈在剑阵中的廉慕雪,果然负手立在那儿,正用那双令少女看了心醉的星目看着她们。
四女被看得心里一荡,同时暗想道:天!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呢?
惊,喜,气,恨,一齐涌上她们的心头!
惊;惊廉慕雪高绝的武功……
喜;喜廉慕雪安然脱出剑阵……
气;气廉慕雪的神情狂傲……
恨;恨廉慕雪伤了她们少女的自尊……
她们的心里却是矛盾的,她们希望将廉慕雪擒住,出出心中不服的闷气,但又怕仙子占有了他!
她们希望将廉慕雪一剑点倒,刹刹他的傲气,但又怕一不小心伤了他。
于是,四女相互对望着,她们的心里似乎在说:看什么?还不是在你那儿出去的!
四柄蓝汪汪的薄剑,仍在她们的手里颤巍巍的抖着……
她们的鬓角间,已渗出了点点黚汗珠!
红云仙子见她的四个少女,站在那儿如痴如呆的样子,只气得银牙紧咬,浑身发抖!
她用手一指四女,怒骂道:“死丫头们,还不把剑收起来?”
四个少女被骂得低头不语,个个粉脸通红!
卡,卡,卡!……
一阵响声过后,四柄软剑随声系在四女的腰间,没有人能看出那是一柄锋利无比的薄剑!
廉慕雪因心急去九宫山救萝姊姊,不愿再惹事端,于是对着红云仙子傲然一笑,道:
“仙子,在下有事在身,就此失陪了!”
说着,迳向楼梯口走去!
人影数闪,娇叱连声,四个花蝴蝶似的少女,已并肩挡在廉慕雪身前!
忽听红云仙子怒喝道:“让他去!”
四个少女满脸委屈的退后一步,俱都以怨恨的眼光望着廉慕雪!
廉慕雪用眼一扫四女的粉脸,哂然一笑,急步走下楼去。
这时酒楼上,不要说几个白胡子老头没影了,就是几个酒保,也早吓得跑光了!
偌大的一个酒楼,只剩下红云仙子和四个绮年少女!
嗒,嗒,嗒,嗒……
又是一阵群马急驰的声音。
廉慕雪刚出酒楼,便见五个彪形大汉,一式黑色劲装,骑着五匹黑色大马,疾驰而至!
在一阵马声长嘶,蹄声急乱中,五个黑衣大汉,已在酒楼门前飞身下马。
五个黑衣大汉一声吆喝,擦过廉慕雪身边,风涌般跑上楼去——
忽听街上有人说:“‘鄱阳五虎’一来,就有热闹看了!”
廉慕雪心急赶路,那还有兴致看热闹,出了酒楼,迳向西门走去。
突然数声娇叱,接着惊叫连声,一阵楼窗破碎的卡嚓声,迳由酒楼上传来。
廉慕雪回头一看,只见‘鄱阳五虎’的五条庞大黑影,正由酒楼的窗口被抛了出来!
廉慕雪心说:这几个疯婆子真不讲理,在我这儿受了气,发泄在人家身上。
数声暴喝,在街道上爬起来的鄱阳五虎,又扑上楼去——
廉慕雪一直向前走着,他再也没有回头,但他心里明白,鄱阳五虎仍然是由楼梯上进去,从窗口里被抛出来!
片刻工夫,廉慕雪已出了鄱阳城。
城外官道宽大,行人如织,廉慕雪虽负一身绝世轻功,也不便施展了!
在万分焦急的心情下,他只能耐着性子大步前进。
半个时辰过去了,廉慕雪才走了三四十里,这时也渐近了山区。
当然,这速度较普通人已不知快了几倍,但以一个身负极高轻功的人来说,不啻是蜗牛举步。
于是,他想到了马,心说:有一匹马该多好呢?
就在这时,一阵马嘶蹄奔声,迳由身后隐约传来。
回头一看,只见数里外,红云仙子带着四个如花少女,迳由官道上电掣驰来——五匹健马之后,尘土滚滚,飞扬上升……
红云仙子一马当先,红衣,红马,红披风,在飞扬的尘土中,名符其实的像朵红云!
这时五马的速度,较在城内大街上,不知又快了多少倍。
眨眼之间,五马距廉慕雪身后已不足百丈了!
忽听一个少女喊着说:“仙子,我猜的对吧?看,他已在前面了!”
一丝冷笑,掠过廉慕雪的嘴角……
一声冷哼,出自廉慕雪的鼻中……
廉慕雪已决定给她们一点苦头吃了。
五匹健马,带起一片呼呼风声,飞驰而至……
四个少女一瞟路边的廉慕雪,齐声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戏笑。
笑声中,齐挥马鞭,一阵破空的鞭啸,叭叭叭,连连打在马股上。
五马痛声长嘶,四蹄翻飞,如狂风般与廉慕雪擦身而过——
滚滚鹿土中,人影一闪,廉慕雪已忽地飞身纵至鹅黄少女——秋菊的马股上。
秋菊转头刚要叫喊,突觉麻穴被点,整个软绵绵的娇躯,已倒在廉慕雪的怀里!
一阵男子特有的气息,只冲得秋菊芳心猛跳……
一股少女具有的处女幽香,只薰得廉慕雪摇摇欲坠……
秋菊的粉脸上,由惊惧变为羞红,甜蜜的微笑,已绽在她的樱唇上,她再也不愿喊叫了!
廉慕雪的俊面上,由微怒变为温和宽恕的意念起自他的心里,他再也狠不下心给她们苦头吃了!
秋菊——四个少女中最美的一个。
她偎在廉慕雪的怀里微扬着芳首,樱口微张,双目微闭,呼吸已有些急促了。
她似乎渴求着什么,又似乎期待着什么!
此刻的廉慕雪,被一股少女诱人的烈火,已烧得意乱神迷了!
他的额角渗汗,鼻翅起伏,他的两手,已不自觉的搂在秋菊的腰间。
秋菊的娇躯,紧紧的依在廉慕雪的怀里,樱口中发出祈求的低吟!
廉慕雪低头看着她那吹弹可破的粉脸,星目中射着惊人的光辉……
秋菊强忍着周身的酸痛,尽全力将头抬高了一寸……
终于,她温柔红润的樱唇,印上了那张每个少女梦想一吻的朱唇上!
秋菊在心里默默的喊着:天!但愿这不是梦,我该多幸运,我竟吻了武功盖世,震惊江湖的蓝衫书生?天!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已得到了世界上的一切!
马,疯猛的奔着……
山脚下的一片广大丛林,遂渐接近了……
第五匹马上,显示着两个拥吻在一起的人影!
突然一阵哇哇的怪叫,迳由马后远处传来。
秋菊一惊,全身一松,穴道自动的开了!
再看身后,已没有了蓝衫书生的影子。
她的心一阵剧痛,神志一晕,娇躯直向马下栽去——
前面三女听到怪叫,同时回头,一看秋菊,齐声惊呼:“秋妹小心!”
秋菊急忙一定神,一拧腰身,立将几乎坠地的娇躯,又翻上马鞍。
穿天蓝色的少女春兰问:“秋妹,你是怎么了?”
秋菊摇摇头,苦笑一下,说:“没什么,兰姐姐。”
前面三个少女,茫然的互看一眼,都没再问。
红云仙子在马上,一直向前飞弈着,她听到怪叫声,头也不回的问:“是那五个不要命的又追来了吗?”
穿翠绿色的少女夏荷说:“是的,仙子,他们的马看来要比我们的快呢!”
红云仙子冷冷的说:“到前面树林里,给我把他们废了。”
四个少女没有说什么。
秋菊,眼含泪光,不断的向着四野扫望着……
其余三个少女,俱都以迷惑的眼光望着她,她们觉得秋菊似乎丢掉了她最心爱的东西!
是的,她刚刚丢掉了她最心爱的蓝色影子!
红云仙子又冷冷的问了:“秋丫头,你在最后面,看到蓝衫书生来了吗?”
秋菊心里一惊,吓得几乎跌下马来,她立即颤声说:“没…没有…仙子!”
红云仙子突然回头,冷电般的两道眼神,直射在秋菊的脸上。
秋菊不敢直视,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久久,红云仙子才问:“秋丫头,怎么啦?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
穿浅紫色的冬梅立即说:“秋姐姐有病,方才差点跌下马来!”
红云仙子一听,蓦然一扬玉手,一道红光,夹着嗤嗤响声,直向秋菊的面门射来,同时,低喝道:“把它吃下去!”
秋菊在马上伸臂将飞来之物抄在手中,低头一看,竟是仙子秘制的“赤血丹”。
在八只眼睛注视下,秋菊仰着首,立时放进嘴里,“赤血丹”立化津液,顺喉而下。
五匹健马,箭射般飞进了林内——
又是一阵哇哇怪叫,迳由后面漫天飞扬的尘土中传来!
紧接着,五个如土人似的彪形大汉,骑着五匹浑身尘土的大马,也电掣般飞进了林内。
廉慕雪这时,早已隐身在浓密的枝叶中。
红云仙子一马当先,就在她飞马进入树林的同时,俏目已向着廉慕雪隐身之处瞟了一眼,同时微哼一声,轻声道:“娃娃果然有两手!”
廉慕雪见红云仙子一进树林便向他瞟了一眼,心下不由一凛,如今再听她自语,更是大吃一惊。
廉慕雪心说:红云仙子果然厉害,对手之时,千万大意不得!
红云仙子一举手势,四个少女同时飞身下马,而红云仙子却仍坐马上。
就在四女飞身下马的同时,五个彪形大汉也同时飞身纵落地上。
廉慕雪定睛一看,竟是鄱阳五虎。
鄱阳五虎下马后,一字摆开,中间一个蓄有长须的大汉,一指红云仙子,大声说:“妖妇,昨日你在乐平城,一日杀了数名俊美少年,今日在鄱阳城,又一连杀了两个,明天你到都昌,又不知要有多少俊美少年死在你手里,我们兄弟五人,虽知武功不济,但为了拯救无辜的少年,也不得不舍命除害了!”
红云仙子在马上只气得粉面苍白,杏眼圆睁,不由厉喝道:“闭嘴,本仙子自十六岁闯荡江湖以来,十年中已废过无数人的武功,但还尚未伸手杀过一人。不错,本仙子确是专擅采补,但那些人皆是出于自愿,事后仍留他们的活命。实对你们说,这次外出,全是为了天孙甲藏珍图。至于是谁杀了那些俊美少年,我定要把他查出。你们五人,三番两次前来胡缠,前次可恕,这次定然不饶!”
说着,翠袖一拂,厉喝一声:“废了他们!”
们字刚刚脱口,人影闪处,数声娇叱,四道如电蓝光,疾向五虚的前胸刺去——
鄱阳五虎一听是武功高绝的女魔头红云仙子,早已吓得魂飞天外,再见四女四剑闪电刺至,更是大吃一惊。
于是五人同时大喝一声,身形闪电暴退——
五虎身形后退如风……
四女薄剑追刺似电……
眼看五虎一身武功就要毁于剑下……
突然四道黑线,破空而至——
叮叮四响,四女的剑尖,俱被震偏了!
嗤嗤连声,五虎的前襟,俱被划下了一道长缝……
九人,全呆了!
红云仙子冷冷一笑说:“蓝衫书生,还不下来吗?”
蓝衫书生四字一出口,出神发呆的九人,立时惊醒了!
一爽朗的大笑,由林顶浓密的枝叶中飘来。
九人突然转头,同时望向发笑的枝叶中……
就在他们转头的同时,一条人影,已由数丈外的大树上,缓缓斜飘过来……
久久,才落到场中。廉慕雪已展开绝世轻功“凌空虚步”了!
轻功不难快,难在缓缓飘飞;下跃不难疾,虽在徐徐而落……
就在廉慕雪刚刚落地的同时,马上的红云仙子,突然一声厉喝道:“秋丫头,还不快将蓝衫书生废了!”
愕了!廉慕雪愣了,秋菊愕了,其余在场的人都愕了!
厉害!红云仙子果然厉害!
残酷!红云仙子够得上残酷!
不用说,廉慕雪与四女中最美的秋菊——一身鹅黄劲装大披风的少女,一马双骑的拥吻镜头,全落在红云仙子的眼里!
红云仙子又是一阵冷笑,说:“死丫头,心疼吗?”
泪,由秋菊的大眼里,早已流到了唇角……
其余三女,茫然看看发呆的廉慕雪,又茫然看看她们的仙子,最后又将茫然的目光落在哀痛欲绝的秋菊身上!
她们心里都在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呆立一傍的鄱阳五虎,看了眼前的情景,更是一头雾水。
他们觉得这个女魔头,完全是强人所难,一个随身少女能将武功盖世的蓝衫书生废了吗?
他们心里也同时在说:怪不得那少女被难得落泪了!
因此,他们五人俱都用怀疑的眼光望着红云仙子,意思是说:你有把握?
红云仙子又是一声厉喝道:“死丫头,还不动手,想死吗?”
红云仙子的话声未落,蓝电疾闪,秋菊的剑尖已点向廉慕雪。
秋菊被迫,已向廉慕雪下手了!
廉慕雪的心是痛苦的,秋菊又何尝不痛苦呢!
就在廉慕雪闪身让剑的刹那,一个意念,闪电掠过他的心头……
于是,立即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秋菊说:“秋姑娘,请你细心注意,我要把我妈教我的一套‘八卦排云掌法’转教给你,并请记住我讲的掌诀。”
昔年湘江女侠仗以成名的“八卦排云掌法”自今以后,又要在江湖上出现了!
八卦排云掌开始了。
招式,由缓转疾……
掌影,由稀变密……
眨眼,掌风带啸,掌影如幻……
剑光,掌影,已将廉慕雪与秋菊的身形完全淹没了!
廉慕雪的嘴唇,微微的启翕着。但却没有声音。
“上七一,踏坤位,可攻可守,下六三,进中宫,可进可退……”
无声的音波,一个一个清晰的送入秋菊的耳鼓里……
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双方仍然打得难分难解!
一声冷笑,又自红云仙子的口里发出。接着厉声道:“死丫头,你今天如不能胜他一招半式,你就与我死!”
冷颤!所有在场的人听了,都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狠毒!这女魔头的心,确实狠毒!
突然响起一阵隐约的风雷声……
红云仙子的粉脸骤变,“迅雷步”三字,几乎由他的嘴里脱口呼出来。
三个侍女,左顾右盼,疑心林中有虎……
鄱阳五虎,昂首看天,恐怕天气要变……
嗤的一声,剑光骤失……隐约的风雷声也没有了!
秋菊,闪着泪光的两眼,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廉慕雪的俊面。
大家再看廉慕雪,竟在他的蓝衫左胁上,多了一道长约四寸的口子!
傻了!鄱阳五虎看傻了!他们确没料到,一掌毙了“天台三老”,一剑诛了“天山四恶”的蓝衫书生,竟然打不过女魔头身边的一个侍女?
呆了其他三个少女全惊呆了!
她们做梦也没想到,她们的秋妹妹,竟然打败了三招未完震毙了“苍龙客”,一招出手,惊走了“龙门酒丐”的蓝衫书生!
廉慕雪嘴哂冷笑,面露杀机,缓缓向着红云仙子的马前走去……
红云仙子再也不能安然坐在马上了!
于是,她一长身形,恰如一朵红云般,已飘落在地上。
这时,她心里已呈怯意,但她仍声色俱厉的问:“站住!你要做什么?”
廉慕雪剑眉一剔,摄人的冷电,在星目中闪闪射出!
一声冷笑,缓缓的说:“我要杀你!”
“啊!”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叫了!
他们都在心里说:连女魔头身边的少女都打不过,还要杀女魔头?牛吹得真惊人!
红云仙子好像有恃无恐似的,挌格一阵荡笑,远远而立的鄱阳五虎,被她笑得都不禁怦然心动!
看她笑得那样花枝招展,全身荡样儿,谁还敢相信她是一个武功高绝的女魔头?
一阵荡笑之后,淡然说道:“你不要说杀我,只怕连我身上一根汗毛你都摸不着!”
廉慕雪钢牙一咬,同时恨声道:“红云仙子,不信你看,我只要一招,马上叫你掌下做鬼!”
“啊!”又是一阵惊呼!
这次三女与五虎,都用力闭上眼睛,狠狠的摇了摇头……
他们已经怀疑他们的头脑是否清醒?他们已经怀疑他们的耳朵是否还管用?她们已经在怀疑廉慕雪这时是否因被秋菊的剑尖划破了一道缝而气疯了?
是的,在那种状况下,没有人会相信廉慕雪的豪语的!
只有一人深信她会在廉慕雪的一招之下,丧命。谁?——红云仙子自己。
但,她却有恃无恐,她好像已握有使廉慕雪不敢杀的胜券!
是以,媚眼一瞟廉慕雪,同时微哼一声淡然道:“未必!”
红云仙子的话音方落,廉慕雪的身形已然纵起,脱口厉喝道:“纳命来——”纳字出口,双掌骤合,命至唇边,两掌倏分,来字还在喉中,追魂第三掌的“魂归地府”已闪电打出——
“追魂三掌”乃是旷世绝学,尤其第三掌“魂归地府”穷武林怪杰一鹤仙翁数十年之心血,研究而成。
一鹤仙翁的追魂三掌,震惊武林,独步江湖,除终南圣僧一人外,鲜逢敌手,从无一人能在他的三掌下逃出活命!
这招“魂归地府”,出手在身动之先,身动掌已到,它的掌诀是:凶、猛、疾、准、狠。诡异神奥,变招可在心意之间,确是天下无敌的一招绝世掌法。
红云仙子虽然知道厉害,但她从没遇到过武林怪杰一鹤仙翁,这追魂三掌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她也是听老一辈的人物提起追魂三掌,个个颤栗色变而已。
这时见廉慕雪动了真怒,追魂三掌已然打出。一声诡笑,闪电转身,双手一拉秋菊,直向慕廉雪的前身推去——
秋菊变成了红云仙子的救命法宝,变成了使廉慕雪不敢杀她的人质。
红云仙子果然阴险,诡诈,狡滑,毒辣!
廉慕雪身形已动,追魂三掌已然打出!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谁会想到红云仙子会把秋菊推向廉慕雪呢?
廉慕雪一看,惊叫一声,心胆俱裂,周身毛孔顿时如针刺般!
惊骇间,杀机再度掠过他的心头,神功,已然发动……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廉慕雪沉掌垂肩,利用追魂三掌的掌势飞花八式的变化,排云掌的绝招……
左掌以神功的柔字诀挡住秋菊倒来的身躯,右掌闪电擦过秋菊高耸的双乳,顺势在秋菊的胁下,右掌猛吐,神功的震字诀,已然拍出——
廉慕雪不愧被称为武林小煞星,这招变化,的确变得快,变得狠!在如此惊险动变中,仍能抽隙击敌,毫不放松,也够得上手辣,心狠!
红云仙子一见,尖声惊叫,花容失色,身形疾向地面伏去——
秋菊被推过猛,身形无法立稳,高耸的双乳已紧贴在廉慕雪的前胸上,鲜红的樱口,几乎吻上廉慕雪的俊面上,吓得也尖叫了一声……
廉慕雪恐伤了秋菊,已顾不了再伤红云仙子,左手一拦秋菊的纤腰,右掌神功立收。
就在这扶腰收掌的刹那,廉慕雪拍出去的神功掌风,已扫中了红云仙子的大红披风!
一声裂帛声响,近百片如树叶大小的碎布片,如飞花似的撒向空中——
红云仙子的一件艳丽大红披风,已被廉慕雪的掌风震得粉碎,远远看来,美极了,就像近百只鲜红的蝴蝶,飞舞空中!
红云仙子吓得又是一声惊叫,腰身一挺,如脱弦之箭,疾向五丈以外纵去——
她的粉脸腊黄,樱唇已无血色了。一双媚眼,闪着惊恐的绿光,鬓角已渗出了点点冷汗,心里不断的喊着厉害!
廉慕雪对红云仙子看都不看一眼,他扶着全身重量都倾在他身上的秋菊。她已惊得晕了过去。
一丝白气,由廉慕雪的嘴里吹进了秋菊的樱口中……
三女与五虎,在他们的脸上,毫无一丝惊奇的表情!
他们只看到廉慕雪一扑,红云仙子一闪,秋菊被人一推,三条人影一合,如红蝴蝶似的碎布片,突然飞向了空中……
红云仙子一声惊叫,已立身五丈以外了。
这动作太快了!快得像电光石火。
鄱阳五虎一看红云仙子的狼狈像,这才惊觉到蓝衫书生这一招,果然差点要了红云仙子的命!
其余三女,已无心去看她们的仙子如何了,六双眼睛,直盯在廉慕雪与秋菊的脸上!她们看着秋妹妹倒在人见人爱的蓝衫书生怀里,该多幸福,该多甜蜜!看,他的手还搂着秋妹妹的腰呢,一缕白气,一直吹进秋妹妹的樱唇里。
三女看得如痴如呆,不知是妒?是羡?
廉慕雪怀中的秋菊,咭嘤一声,醒了……
睁眼一看,天!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在这么多人面前,倒在人家的怀里,该多难为情?只羞得粉脸通红!
正拟飞身离开,忽听红云仙子急喊:“秋丫头别动,让他为你将三十六大穴道打通!”
秋菊果然不敢动了。只觉一股柔和的热气,由口里,直入腹中,不由芳心窃窃私喜!
又听红云仙子对着鄱阳五虎说:“蓝衫书生救了你们五人一身武功,有恩于你们,你们应该在此为他护法。我这里有一粒‘赤血丹’,事后给我的秋丫头服,功力必然大增!”
说罢,一道红光,夹着嗤嗤破风之声,已飞向五虎的面前。
仍是中间蓄胡子的大虎,伸手接住,并粗豪的大声道:“放心吧,误不了事。”
红云仙子又关怀的对秋菊,道:“秋丫头,这是你的福缘深厚,你要好奸把握机会,我在原地方等你,我们先走了!”
说着一停,又对着廉慕雪怒声道:“蓝衫书生,今天念你传我秋丫头名震江湖的排云掌法,暂时饶你一条小命,以后不要欺负我的秋丫头,否则,哼,我定要你肩上的人头。不过,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罢转首,又望着其余三女怒声道:“三个死丫头,还没看够吗?”
一阵衣袂飘风声,红云仙子与三个少女,同时纵上马背。
匹马一阵低嘶,缓缓向西跑去……
五虎与秋菊仍听到红云仙子的叹息声,说:“春丫头,今后合你们三人之力,恐怕也未必是你秋妹妹的对手了!”
“仙子,秋妹妹与蓝衫书生,是什么时候相爱的?”
“唉!所以我骂你们是死丫头,你们还不高兴,等你们秋妹妹回来你们自己问吧!”
一阵鞭响,数声马嘶,红云仙子与三个侍女的四匹健马,突然放蹄如飞,绝尘而去——
廉慕雪虽在凝聚真气,给秋菊打通穴道,但他的耳朵依然灵敏。
这时他觉得红云仙子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而他竟违背师言擅用了追魂第三掌“魂归地府”。
这一想,深觉自己任性,再一想到费晓燕的叹息,不禁一阵寒栗!
廉慕雪深信红云仙子的武功,果然高绝,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她的两眼。
但他也深信,红云仙子仍接不住他的追魂第三掌。方才如非诸般凑巧,红云仙子此刻恐怕早已倒在血泊中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廉慕雪的面色逐渐苍白,额角,已渗出了油油的汗珠……
又过了片刻,廉慕雪巳缓缓睁开了失神的两眼,嘴角,挂着成功的微笑。
仍偎在廉慕雪怀中的秋菊,看了心上人那付萎靡样儿,芳心实在不忍!
想想,心上人为自己打通穴道,损耗真元,只感激的一双大眼睛,深情的直望着廉慕雪。右手握着香帕,轻轻的为雪儿拭着汗珠!娇躯在雪儿的怀里,偎得更紧了。
廉慕雪一面提神运功,一面静静的享受着这甜蜜的温存!
他俩这时已忘了一切,已忘了一切的存在。
世界上就有一些不解情趣的浑人,就有一些专煞风景的莽汉!
鄱阳五虎,这五位心地憨厚的彪形大汉,见他们的小恩公廉慕雪已醒,五人便连忙过来躬身立在廉慕雪与秋菊的身边。
还不错,他们十目低垂,俱都眼看脚尖。但,那有屁用!
吓得秋菊赶紧挣开廉慕雪的怀抱……
害得廉慕雪也俊脸通红十分的不好意思……
秋菊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于是,秋菊香肩一晃……
“啊!”她竟脱口惊叫了!因为她的香肩一晃,身形竟然飞出五丈以外。
这较她往日的身法,已远了不止一倍,她怎能不惊?怎能不喜?
鄱阳五虎一看,俱都心中大惊,他们认为秋菊要走了!
五人同时大喊一声,一齐向着秋菊扑去,同时急急的说:“恩公夫人别跑,还有仙丹在此没吃呢!”
秋菊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真是五个浑人,怎么胡乱喊了起来?
但她的芳心,却是甜甜的!
她红晕着粉脸,在大虎的手里接过了“赤血丹”,举手放入口中。
灵丹入口,立化津液,顺喉而下……
秋菊看了一眼五个彪形大汉,憨直的浑人——鄱阳五虎,笑着说:“谢谢你们!”
五人听了,同时一阵哈哈大笑,看来高兴极了!
人影一闪,大笑骤停。廉慕雪,已站在他们六人面前。
大虎一见廉慕雪,似乎想起了什么……
于是,他撮口一声尖锐的口哨,哨声直上云霄——
哨声仍然荡在空中,一声马嘶,接着传来一阵马蹄急奔声。
林外,一匹黑如墨染的高头大马,昮首飞步,电掣驰来——
好快!眨眼已到了几人面前。
一声吆喝,身影起处,大虎已扑向黑马,急抓马缰。
马缰应手被大虎抓住了。黑马一声长嘶,又把大虎带出数丈,才停下飞奔的步子!
廉慕雪见那匹黑马,双耳煽动,两眼有神,昮首四望低嘶连声,果然神骏异常,确是一匹宝马。
大虎牵着马走了过来,向着廉慕雪一抱拳说:“小恩公救我们兄弟五人一身武功,我兄弟无以为报,特将这匹‘追风乌龙驹’赠给小恩公代步!”
廉慕雪听了心下大喜,但这种罕世宝马,似乎又不好意思接受!
鄱阳五虎见廉慕雪面有难色,急忙齐声道:“小恩公莫非不喜欢这匹黑马?”
廉慕雪正待解释,身边的秋菊已对他说了:“……蓝……喂,你需要有一匹好马!”
廉慕雪笑了!他用感激的眼光望着五虎,说:“我很喜欢这匹黑马,不过……”
五虎未待廉慕雪说完,同时一阵哈哈大笑,道:“小恩公喜欢此马,正是此马的福气,正所谓英雄宝马,相得益彰!”
在一片欢笑声中,廉慕雪将那匹高大神骏的追风乌龙驹,接了过来。
林中,渐渐黑喑,红日,已被林后的高山挡住了……
廉慕雪与秋菊离开五虎,已是暮色苍茫,归鸦阵阵了!
树林的尽头,是一条绕山大道,路面铺满了碎石……
廉慕雪心急赶路,转头对秋菊,说:“秋菊妹,你看天色不早了,我们向前赶一程吧!”
一声秋菊妹,喊得秋菊粉脸一阵绯红,轻轻一笑,轻快的应了声好。
廉慕雪初骑宝马,心情自然高兴,一抡马鞭,叭叭叭,连连打在马股上。
一声颤抖高吭的怒嘶,追风乌龙驹的马鬃,根根竖立了!
廉慕雪毫无驭马经验,宝马性烈,岂能鞭打?
只见追风乌龙驹,四蹄翻飞,长嘶连声,马腹几乎擦着地皮……
马影如烟,急奔似电……风声呼呼刺耳,景物向后掠飞……
追风乌龙驹,直向山上加飞驰去——
廉慕雪坐在马上,有如腾云驾雾,高兴极了!
叭,叭,叭——
又是两三鞭……
一声凄惋娇呼,迳由身后极远处隐约传来……
廉慕雪蓦然想起了秋菊,回头一看,那里还有秋菊的人马影子?连那座广大的树林都看不见了。
宝马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如今这一阵飞奔,早把秋菊丢在十里以外了!
忽然,马身突然腾空而起,廉慕雪低头一看,吓得不禁脱口一声惊呼……
正待施展轻功向而纵去,乌龙驹已越过一道深不见底,宽约数丈的山涧。
在乌龙驹飞越山涧之际。廉慕雪尚听到脚下山涧中,澎湃的水声!
蹄声嗒嗒,有如骤雨,乌龙驹仍如闪电般,又向着山下俯冲下去——
廉慕雪虽然身负一身绝世武功,这时也不免有些害怕了。
夜,不知何时已经来临。一钩弯月,斜挂天边,更显得四野凄凉,寂静!
乌龙驹,仍然向山下飞奔着……
飞下了山脚,又奔上官道……
廉慕雪已无法驾驭它了!
前面官道上突然现出三个黑点,正与廉慕雪向着同一方向前进着……
乌龙驹好快!
三个黑点,渐大渐大……
三个黑点,是三个骑马的人……
三个骑马的人,是两俗一道……
两俗一道的坐马,也向前飞奔着……
廉慕云的乌龙驹,实在太快了!眨眼已追上了前面的三人。
乌龙驹一声高吭长嘶,吓得前面三马,直向道外奔去!
乌龙驹在三马中间,闪电般擦身而过——
廉慕雪无意间转头一看……
突然,一张难忘的面孔,一张终生难忘的挣恶面孔,闪电般射入廉慕云的眼帘——
廉慕雪的眼神,冷光电射……
廉慕雪的热血,疯狂沸腾……
杀机,突然掠上了廉慕雪的心头……
神功,骤然凝聚在廉慕云的双掌……
一声厉喝:“恶人纳命来——”
廉慕雪的身形如电,离马腾空,双掌一分,幻起漫天第一掌“厉鬼追魂”,迳向那张难忘的狰恶面孔,闪电击下——
慕雪在喝声中:喝,身形业已腾空离马——
马——追风乌龙驹,仍疯狂的向前飞奔着……
廉慕雪这腾空一跃,恰如一缕青烟上升,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身形——因为,太快了。
廉慕雪上升的身影一顿,双掌突分——
漫天掌影,挟着呼呼风声,向着那张难忘的狰恶面孔——一个白马灰衣的劲装大汉,闪电击下——
官道上的两俗一道,三匹健马,本来默默的向前飞驰着……
蓦然,一声烈马长嘶由身后传来!自己坐下的三匹健马,突然惊得疾向道侧窜去——三人大吃一惊,同时突然回头察看——。
好快!就在三人回头的同时,嗖——的一声,一缕黑烟,一道蓝影,一阵雨点般的马蹄声,闪电般擦身飞过——
红花大马上,穿火红道袍的老道,不禁脱口怪叫道:“好快——”白马上的灰衣大汉和黄马上的黄衣老人,也同时发出惊呼道:“好马——”怪叫惊呼中,三人转首再看,那缕黑烟,那道蓝影,早已飞奔到十丈以外了……
突然两道冷电般慑人心神的绿光,迳由那道蓝影中向着三人射来——
三人,又不禁同时打了一个寒战!
蓦然一声厉喝,蓝影突然冲天而起——
空中的蓝影一顿,立时幻起漫天掌影,挟着刺耳掌啸,迳向三人闪电击来——
白马上的灰衣大汉看得最清楚,这漫天掌影,正是冲着他劈来!
灰衣大汉的白马,疯狂前驰……
廉慕雪如幻的掌影,闪电击至……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刹那,灰衣大汉惊骇中,暴喝一声,猛勒坐马……
那匹狂飞的白马,一声怒嘶,双蹄突然立起——
灰衣大汉的身手确也不凡,就在坐马人立掌风已至的一那间,顺势一堆马鞍,身形暴退五丈——
杀机,已迷了廉慕雪的心!他的心,已经疯狂了!
在这一刹那,他只知道!杀了那个白马上的恶人!
是以,廉慕雪脚尖一点人立的马面,双袖猛然后拂,冷哼一声,身形电射,再向灰衣大汉飞身扑去!
灰衣大汉也够得上狠!就在廉慕雪刚刚扑至的同时,他的右腕突然一扬,数点寒星,直向廉慕雪的面门打来——
廉慕雪一看,脸色骤变——这距离实在太近了!
廉慕雪一声大喝,双掌遥空推出,身形闪电向后倒了下去。
嗤,嗤,嗤——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数点寒星,擦面飞过——灰衣大汉果是久历江湖之人,一声暴喝,急上两步,呼的一掌又猛向廉慕雪打出!
廉慕雪心惊之下,身形续向地面倒去——
一阵如剪的掌风,又贴胸而过——
冷汗,在廉慕雪的鬓角间,已冒了出来!
灰衣大汉确有丰富的打斗经验,他见一掌落空,立即上步横扫一腿——。
廉慕雪却左掌一击地面,脚跟为轴,身形疾向右旋,举世震惊的“迅雷步法”迳自展开了!
——蓝影闪处,雪儿已到了灰衣大汉的身后面。
险极!这一刹那简直险极了!
灰衣大汉一见蓝影骤失,心知不妙,正待转身……
一声厉喝,白光电闪——
一声惨叫,血光四溅——
灰衣大汉,由胸至腹,已被那道白光划开了!
心、肝、肠、胃,如倾的鲜血,迳由那道划开的血口里爆泻了出来!
凶狠的灰衣大汉死了!他死的样子很惨!
他没机会问对方一句话,他也没有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在他说,他死得不明不白,他死得糊里糊涂。
但他死得并不冤枉。
狂笑!廉慕雪手持着雪亮的白金匕首,仰天狂笑了!
他怎能不笑呢?一个围攻他父亲的恶人,被他杀了是用他父亲——金刀大侠给他的白金匕首杀死的!但是,他的星目中却滚动着泪光!
在就这时,两道人影疾扑而来——
那是刚刚拨转马头,急奔而来的红袍老道和黄衣老人。
他们是来看灰衣大汉打斗的,他们是来看他们的狠心朋友杀人的。
但是,他们迟了!
不,应该说廉慕雪的动作太快了!
蓦地一缕黑烟,电掣般飞驰而来——那是廉慕雪的宝马,追风乌龙驹。它回来找它的小主人来了一声烈马怒嘶,惊醒了狂笑的廉慕雪。
廉慕雪突敛狂笑,闪电转身,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瞪祝着两个疾奔而来的红袍老道和黄衣老人。
廉慕雪知道,这两个人不是围攻他父亲的人。
因此,他心中的怒火减低了不少,那柄白金匕首,也顺势纳进怀里。
参于围攻他父亲的恶人——那些狰恶的面孔,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也永远不会认错。
他只须看一眼,仅仅是一眼……
倒在他脚下的灰衣大汉,不是在他仅仅的一眼之下认出的吗?
红袍老道和黄衣老人,来势奇快,眨眼间,已到了廉慕雪身前二丈之外……
两人突然停住身形,同时瞪着倒在血泊中的灰衣大汉……
他们的脸色骤然大变,四目缓缓抬起,用惊异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廉慕雪!
他们怎会相信?这才多大工夫?这仅是他们前冲十数丈,拨转马头,飘身下马再纵到这儿的一刹那……
他们听到了那惨声,但他们没想到那是他们朋友的惨叫!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毒鼠”范永西,竟在这刹那间被眼前蓝衫的少年给杀死了!
而且死得是这么快!这么惨!
红袍老道突然举手一指廉慕雪,同时怒喝道:“小子,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杀了‘五毒鼠’范……”
廉慕雪未经红袍老道话完,也嗔目怒喝道:“闭嘴,我为何不敢杀他,就是你两人肩上的人头,惹恼了小爷,我照样敢削下来,不信你两人尽可试试!”
红袍老道气得哇哇怪叫……
黄衣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两人同时暴喝道:“小子好狂——”
暴喝声中,两人同时呼的一掌,猛击廉慕雪的前胸。
这两掌是红袍老道和黄衣老人,在惊怒之下协力劈出,威势可想而知!
立见两道排山倒海的掌力,卷着地上的尘沙,疾向廉慕雪扑来——。
廉慕雪不屑的冷哼一声,切齿恨声道:“你们找死——”死字尚在口中,双肩微晃,双掌已同时推出——
轰隆一声大响,沙石横飞,尘土飞扬……
蹬,蹬,蹬……红袍老道和黄衣老人,竟被震得连连后退五个大步!
呆了!两人被廉慕雪这奇猛绝伦的掌力惊呆了!
两人四目,狠狠的瞪着廉慕雪,但是,他们怎么也看不出这个少年——这个看来年甫二十的少年人,竟是一个身怀高绝武功的人。
黄衣老人与红袍老道,心里当然不服,但事实又令他们不得不服!
于是,黄衣老人一指廉慕雪,怒声问:“小子手下果然不凡,你可敢将你的师承门派说出来?”
廉慕雪冷冷一笑,说:“不是不敢,而是你们不配知道。”
黄衣老人只气得干瞪眼,又指着倒在血泊中的“五毒鼠”,厉声问:“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
“你与他何仇?”
“这与你无关。”
“你可知道他师父是谁?”
“管他师父是谁?!”
黄衣老人一想到了五毒鼠的师父,他的胆量似乎立时壮了不少!
于是,微哼一声,傲然沉声道:“哼,我不说你当然不知道,告诉你,他师父就足大名鼎鼎的‘疤面尊者’……”
突然,蓝影电闪,一声惊呼,黄衣老人的“脉门”已被廉慕雪扣住了!
黄衣老人怎会想到呢?他原想搬出“疤而尊者”的大号,唬住对方少年……
谁知?“疤面尊者”四字方自出口,眼前一花,“脉门”已被对方少年扣住了!
这一下,只惊得黄衣老人,心胆俱裂,冷汗直流!
廉慕雪一声厉喝:“疤面老鬼现在何处?”
黄衣老人虽被这突来的变化惊呆了,但他却不愿在强制下说出疤面尊者的住处来。
廉慕雪见黄衣老人不肯说,微哼一声,扣在“脉门”上的左手正待加劲……
近在咫尺的红袍老道,竟暴喝一声,一掌劈了过来——。
廉慕雪冷眼一瞟,斜跨半步,右掌闪电劈出,同时大喝一声:“去吧——”砰的一响—
—紧接着一声闷哼,红袍老道的身影,疾向数丈以外飞去——
就在廉慕雪出掌之际……
黄衣老人已举掌抓向廉慕雪的面门!
这招果然厉害,出手如电,近在眼而,黄衣老人自信必然得手。
可惜,廉慕雪比他更快!
只见廉慕雪上身微仰,右手闪电一翻,又将黄衣老人的左腕扣住了。
廉慕雪双手一加劲力,突然下压,厉声问:“说不说?疤面老鬼现在什么地方?”
汗,流满了黄衣老人的老脸……
他的老脸上,正在不断的作着痛苦的扭动。但是,他仍紧紧咬着牙关。
这时,廉慕雪的两眼,已被怒火烧红了!他的眉间充满了煞气!
他心里唯一的,也是迫切需要知道的,就是疤面尊者的踪迹——那一掌击毙他父亲的恶人。
他要杀疤面尊者,为死去的父亲报仇!他要杀尽所有围攻他父亲的恶人,以慰他父亲在天之灵。
哇——的一声,由两丈以外传来!
廉慕雪与痛苦的黄衣老人同时转头,只见两丈外伏坐在地上的红袍老道,全身颤抖,面色苍白,他的两手抚在胸上,正不断的按犘着,看来痛苦极了。
哇——又是一口鲜血,由红袍老道的嘴里喷了出来!
黄衣老人看了,不由打了个寒战,两眼惊悸的望着廉慕雪。
廉慕雪看了,冷冷一笑,说:“如果你再不说出疤面老鬼现在何处,我立刻废了你的双臂。”
说着,两手劲力骤加。
黄衣老人突觉两股热流逆血而上,他的心,如万蛊钻动。泪水,早流出了他的一双老眼。他实在忍不住了!
久久,黄衣老人才由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来:“祁连山……”
这声音是颤抖的,是低微的,低微得令廉慕雪几乎听不清楚。
但是,黄衣老人,却是用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量!
廉慕雪又厉声问:“这话可真?”
黄衣老人仅痛苦的点点头。
廉慕雪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说谎……”
谎字方自出口,突然一声凄厉刺耳怪啸,破空传来。
这声怪啸,显得有些阴森,吓人!
廉慕雪怵然一惊,举目向着怪啸方向望去——
在靠近山麓的官道上,正有一条奇快的人影,向着这边闪电飞来——
廉慕雪注视着那条飞来的人影,将两手握着的黄衣老人,默默的向外一推——
蹬,蹬,蹬——黄衣老人一连后退六七个大步,“扑通”一声,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那条来势奇快的人影,挟着极速的衣袂飘风声,已来到了廉慕雪面前!
廉慕雪一看,来人竟是一个胖大独眼和尚。
独眼和尚手中拿着一根又粗又重的方便铲,铲头精光四射,被朦朦的月光一照,显得耀眼生辉。
他的那颗胖大秃头,被铲光反映的,显得更光,更亮了。
独眼和尚立定身形,用他那只炯炯有神的独眼,傲然的一扫全场,他心里立时明白了。
但,当他看到面前傲然立着的,竟是一个二十年纪,丰神俊逸的文弱书生时,他不但心惊,也有些不信!
可是,地上血泊中倒着的五毒鼠,正在狂吐鲜血的红袍老道,还有坐地一旁运气调息的黄衣老人,这又令他不得不信!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狂傲粗暴的人,平素自恃武功极高,一根方便铲,又鲜逢敌手。
当然,他是不会把年纪轻轻的雪儿,放在心上的。
于是,他不屑的看了地上坐着的红袍老道和黄衣老人一眼,又傲然一指廉慕雪,粗声粗气的问:“小辈,他们几人……”
一声怒喝:“住嘴——”
蓝影一闪,叭——的一声!
独眼和尚的脸上,竟被廉慕雪着着实实的打了一个耳光。
廉慕雪立定身形,继续怒声问:“你喊谁小辈?”
独眼和尚被廉慕雪打得一愣,本能的举手去摸那半边热辣辣的脸,那只又大又圆的独眼里,被打得只冒金星。
看来,廉慕雪这一耳光,打得还真不轻。
独眼和尚是出了名的火懪性子,早气得三神暴跳,七窍生烟……
一阵哇哇怒吼之后,猛的一矮身,一轮方便铲,一招“横扫千军”,呼的一声,疾向廉慕雪拦腰扫到。
这一铲是独眼和尚挟怒扫出,全身功力俱已聚集铲上……
只见镀带风声,有如惊雷,精光闪闪,幻起一片轮影……
方圆一丈之内,休想靠近独眼和尚一步!
廉慕雪这时心急赶路,尤其知道了疤面尊者在祁连山,一刻也不愿在此多留。
是以,一声清啸,疾演迅雷步法,身形不退反进,跃身进入铲影之中。
廉慕雪身形,紧跟铲影疾转,觑定铲头去势,一招“飞花八式”中的绝招“妙手掠花”
疾出右手,一拨铲柄,神功的震字诀已然打出——嗖——的一声,方便铲带起一溜青光,直向五丈以外飞去——当——的一声,方便铲已击在一块大青石上。
只见火星四射,碎石纷飞……
独眼和尚一声惊叫,虎口震裂,鲜血直流……
一个庞大的身躯,直向道外冲去——忽然人影一闪,黄衣老人纵身而起,恰好将独眼和尚前冲的胖大身体扶住。
否则,独眼和尚少不了要来一个“狗抢屎”,说不定,门牙也侏不住跌落几颗。
独眼和尚傻了!这时,他才真的相信,面前的少年人,确是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
突然吹来一阵夜风——夜风,吹动了雪儿的蓝衫,也吹醒惊昏了头的独眼和尚与黄衣老人。
“啊!蓝衫书生——”两人同时发出惊呼,两人同时缓缓后退,两人又同时停住身形!
两人心说:我们日夜奔走了几天,为的什么?不正是为了寻找蓝衫书生吗?
而且,一定要擒住蓝衫书生,一定要将藏珍图夺过来。
如今,蓝衫书生就在面前,藏珍图就在他的怀里。
可是,如何才能擒住蓝衫书生,怎样才能得到那张藏珍图呢?
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口哨,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接着一声烈马长嘶,一阵雨点般的蹄声,追风乌龙驹,像一缕黑烟般,直向廉慕雪飞奔过来。
眨眼间,追风乌龙驹,擦着廉慕雪的身边电驰而过——
蓝影一闪,廉慕雪已闪电般飞上了乌龙驹的马鞍!
又是一声长嘶,追风乌龙驹,四蹄翻飞,沙鹿滚滚,电驰而去——
正在为藏珍图沉思的独眼和尚和黄衣老人,惊骇中,急定心神,两人同时大喝一声:
“追——”但,独眼和尚的方便铲,仍插在大青石内。
两人急忙纵身过去,协力将铲拔出……
抬头再看,在遥远的官道尽头,在朦朦的月光下,只剩下一点缓缓飞扬的尘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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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天使书城扫校
第七章
廉慕雪骑着宝马追风乌龙驹,放辔如飞,一阵疾驰,已不知跑了多少里了。
只觉两耳风声呼呼,道侧景物一掠而逝……
廉慕雪的心,兴奋极了!
他觉得这匹追风乌龙驹,确是一匹宝马,它奔驰的速度,亳不逊色于他施展绝世轻功“凌空虚步”中的“陆地飞行术”。
这宝马的速度,的确是惊人的!
他心里高兴,他心里也喑暗感激着“鄱阳五虎”。心想:照这样的速度狂奔,明天中午便可到达九宫山了!
突然,追风乌龙驹,马目闪光,双目直竖,昂首一声雷鸣似的长嘶……
但是,它的前进速度,却丝毫未减!
廉慕雪悚然一惊,抬头一看,两侧都是高山。举眼向前望去,山势险峻,岭峰连绵……
心说: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低头看看脚下,仍是宽大官道。
再抬头,遥见右前方十数里外的山峰上,隐约现出了一道红光,雪儿集中目力一看,那道隐约红光,竟是发自一片浓郁的山林里。
廉慕雪不禁脱口惊呼道:“不好,山林起火了!”
他心里非常着急,但急有何用?山林起火岂是一二人可以济事的?你纵有盖世武功,也难与大自然抗衡!
廉慕雪脚下微微一撞马腹,乌能驹一声长嘶,速度骤增,比起方才来,又不知快了多少倍?
奇怪!愈向前接近,那隐约的红光,愈看不真切了!
廉慕雪来至距那山峰较近的官道上,轻轻一勒马缰,让宝马缓缓停下来。举目再向左侧山峰上望去,真怪!那山峰上的隐约红光,竟然一丝也看不见了!
廉慕雪心说:是我看花了眼?不会呀!难道十几里路程的时间都看错了吗?
于是,轻轻一抖马缰,再度催马前进……
岂知?追风乌龙驹竟低头轻嘶一声,依然站着没动!
廉慕雪心急赶路,虽然觉得那山峰林中的隐约红光有些透着奇怪,但他不愿再浪费时间去爬那十几里的山路。
于是,突然一抖马缰,两腿一夹马腹,同时喝了声走——
宝马昂首一声怒嘶,双耳一竖,猛然放开四蹄,如飞向前奔去——
不一会,又进了十数里,不觉已绕过了那座山峰。
廉慕雪稳坐马上,低头沉思,对方才山峰间隐现的红光,仍念念不忘,心中不断的喊着奇怪!
于是,他又不自觉的回头,向身后那座山峰望去——
“啊——”廉慕雪再度脱口发出了惊呼。
原来,那山峰林树间的隐约红光,这时看得更真切了!
廉慕雪倔强的天性,又推动了他的好奇心,心说: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于是,一勒马缰,拨转马头,疾向来路再奔回去。
宝马追风乌龙驹,似乎明白了小主人的心意……
一声高亢悠扬的长嘶,放蹄如飞,冲下官道,有如狂飙掠空般,直向群山间飞驰而上—
—。
廉慕雪一看,大吃一惊,心想:这马恐怕是疯了!
正待急勒马缰,忽然马身斜冲上升——
廉慕雪一声惊叫,赶忙紧握马鬃,这一下,几乎摔下马来!
慕雪这一惊非同小可,立时高声大喊道:“小龙,停下来,不要开玩笑——你疯了吗?
——”可是,乌龙驹根本不知道它叫小龙,仍是一味的向前狂奔——
追风乌龙驹果是一匹举世无双的宝马,穿云越涧,如覆平地……
快!实在太快了!
廉慕雪伏在马背上,只觉劲风刺面,林木后掠……
一阵急驰飞奔,不知翻过几个山头,不知越过几道涧溪……
追风乌龙驹的速度慢了,渐渐慢了!一声低嘶,停了下来!
廉慕雪一定神,飘身下马,转首向山下一看,那条宽大的官道,在朦朦的月光下,看来恰似一道蜿蜒弯曲的白线。
廉慕雪兴奋的转过身来,伸臂抱住了马颈……
“啊!”他惊叫了,抱在马颈上的双手也松开了!
因为,他发现追风乌龙驹,通体是汗!
廉慕雪怜惜的举起两手,轻轻抚摸着马脸,马耳,马鬃,一直到马尾巴!
廉慕雪的嘴里,不断的说着:“小龙,太辛苦你了!”
这时廉慕雪心里,实在太高兴了,他竟忘了跑到这座高崖上来的目的!
他只是一味的抚摸着宝马,他这时的唯一希望是让乌龙驹身上的汗,早些吹干。
追风乌龙驹似乎也知道小主人口中喊的“小龙”就是它。因为它嘴里也发出阵阵欢欣的低嘶,前蹄不断轻快的击打着石面,正显示出它心里也有着无比的高兴!
廉慕雪一面抚摸着宝马,一面打量着四周……
——这是高峰上的一片茂林,树高入云,枝叶蔽天……
忽然,廉慕雪抚摸在马身上的手,停止不动了!
他看到林中不远处的矮树中,隐约现出一角围墙,因而他又想起了跑到这座高峰上的目的。
廉慕雪用手轻拍着乌龙驹的马肩低声说:“小龙,我们过去看看!”
涚着,功贯双掌,缓步向前走去……
廉慕雪走至近前一看,竟是一座多年失修的破庙!
这座破庙面积不大,山门业已坍塌,围墙大都颓倒了,仅剩下孤伶伶的半座残破露天的大殿。
廉慕雪看到这片荒凉景象,心里觉得很失望,也觉得有一丝怅然!
他正待转身,乌龙驹的马头,忽然抵在他的背上。而且,正轻轻的向前推动他!
廉慕雪蓦然灵机一动,心想:人们都说,宝马通灵,莫非这破庙里有什么灵物不成?
心念,及此反手拍拍马头,表示他已会意了!
于是,他又机警谨慎的向着庙前走去……
最奇怪的是,廉慕雪的宝马乌龙驹,竟然也悄悄的跟着前进,不发一丝嘶声!
山野一片寂静,寂静地有些怕人,寂静地有些阴森可怖!
身怀绝世武功的廉慕雪,这时也不觉有些胆寒起来!
廉慕雪悄悄纵身,毫无声息的轻轻纵入庙内……
庙院中,枯草及膝,碎瓦遍地……
不管廉慕雪的脚下如何轻灵,身法如何巧妙,脚下仍然发出不断的“沙沙喀叭”声。
廉慕雪,就在这听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喀叭”声中,向着残破的大殿缓步走去……
突然,数声凄厉枭鸣,迳由殿后的大树上传来!
紧接着,一阵吱吱刺耳的尖叫,数点黑影,迳由大殿的黑暗中疾扑而出——
廉慕雪悚然一惊,本能的举掌当胸!定睛一看,竟是被枭鸣惊起的几只蝙蝠!
于是,他轻轻摇头,苦笑了笑,长长吁了口气……
回头看看自己的宝马乌龙驹,正神骏的站在山门外面,品首竖耳,马鬃矗立,两颗如灯的眼睛,正机警的注视着他!
廉慕雪向着宝马微一颔首,突然转身,点脚飞进大殿内。
殿中地上,残砖破瓦,墙壁上,蛛丝鸟粪……
殿顶大部露天,缺梁少椽,左边山墙,已有一半倾倒了!
神龛上的几尊神像,多年风吹日晒,业已残破不堪,有的仅剩下一堆灰白泥土了!
这座破庙,看来凄凉已极!尤其在这座高峰上,深夜浓郁的山林中,更显得阴森可怖!
廉慕雪在殿中巡视半晌,一无发现,除了满地瓦片,就是神龛上那几堆泥土了!
就在左边神龛上的一堆泥土上,突然一丝毫光,一闪而逝——廉慕雪心里一动,飞纵身了过去,但是,神龛上仍是一堆泥土!
他又退至原先立足之处,再看,仍是一堆泥土。
雪剑眉紧蹙,心中暗呼奇怪,并将身子向着左右缓缓移动……
果然,那丝毫光再度由那堆泥土上闪烁着!
廉慕雪这次没有纵身前扑,他两眼盯着那丝毫光,缓步向前移去……
那丝毫光,渐渐变淡了,渐渐看不见了!
廉慕雪仍照闪光之处走去,近前一看,在那堆泥土的中间,仅仅露出一点豆粒大小的金属物体。
廉慕雪功贯五指,轻轻一挖,竟露出一部泥鑴的古书模型。
再运掌一抹,突然毫光四射,耀眼生花,全殿顿时被照得光明如同白昼……
展在廉慕雪眼前的,竟是一个一尺不到,似金非金,似银非银的小匣子!
廉慕雪心情顿显紧张,知是宝物,急忙伸手,用力拿起——
啊!廉慕霉差点叫出声来,因为,手中的小匣子竟然是如此之轻。
就在这时,卡,呛——一声浦越龙吟道由廉慕雪的腰间发出!
廉慕雪脱口急呼道:“紫虹报警!”
紧接着,一声高亢刺耳的宝马惊嘶,突由庙外传来!
廉慕雪心中一惊,暗呼:“不好!”拿着小匣,闪身来至院中,飞身纵上马鞍。
就在这时,数声凄厉怪啸,迳由遥远的山峰间破空传来!
乌龙驹见小主人飞上马背,一声不响,放蹄如飞,直向峰下俯冲驰去——
廉慕雪伏在马鞍上,一手捞着小匣,一手紧握马鬃,两腿拚命夹着马腹……
——但觉呼呼风声,拂面而过,左右景物,掠目倒逝,较之自己凌空飞行,尤有过之!
远处的怪啸,愈来愈近了,廉慕雪的宝马,也愈驰愈疾了!
正在闪电下冲的乌龙驹,突然猛的一个转身,疾向斜横里奔去——
廉慕雪心下大惊,几乎摔下马背,正待抬头,嗖——的一声,眼前一黑,一阵冷风扑面袭来!
此刻,乌龙驹已停在一个漆黑深长的山洞里。
廉慕雪飘身下马,将手中的小匣向地上一丢,赶紧去抱他心爱的宝马。
当——的一声,毫光大放,全洞通明。
廉慕雪惟恐毫光泄出洞外,转身就要去捡………
卡——的一声小匣被震开了!一件金光耀眼的东西,正由那小匣里弹出来。那件东西的体积,竟比小匣子大了好几倍。
廉慕雪一定神,急步向前伸手由地上捡起,一看,竟是一件似丝非丝,柔软至极的方形垫子。
廉慕雪低头看了半天,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功用!小心眼里不由有气。
这时雪儿也真有些气糊涂了,他拿着那件方形丝垫竟去问他心爱的宝马乌龙驹了:“小龙,你看这是什么嘛?!”
乌龙驹被那刺眼的毫光照得双目微眯,连连后退,马头只往上仰,嘴里发出极轻微的低嘶。
看来,宝马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廉慕雪两手拿着方形丝垫,一阵乱抖,没好气的自言自语说:“气死人,这到底是什么嘛——”噗——的一声,雪儿的眼前突然一亮,洞内金光大放,手中的方形丝垫,竟突然变成一件形如人穿的长衫了!
廉慕雪傻了,这样一来,他更糊涂了。
廉慕雪双手举起金丝长衫一看,又有些不像长衫。
因为,人穿的长衫,是前后有两个宽大的下摆;而廉慕雪手中的金丝长衫,不但前后有两个宽大下摆,而且左右两边还有两个窄长的下摆。
人穿的长衫下摆是方形的,雪儿手中的金丝长衫下摆,非但是金圆形,而且还襄着鳞形的金边!
廉慕雪将金丝长衫,放在自己胸前此一比,长度刚好。
心说:不管,先穿上再说!
可是,金丝长衫的肩上,胁下、胸前、背后,缀满了金丝钮扣。廉慕雪又不知道由何处解脱了。
廉慕雪气了,见扣就解,不一会儿,已被他解开了不少钮扣。
突然一角方巾由金丝长衫的胸部,卷落下来,并且露出一朵金丝绣成的红花!
廉慕雪解扣的手,微微一停,又继续解下去……
胸前的方巾解下来了。竟是一顶武生巾,额前尚缀有三颗红光闪闪,龙眼大小的鲜红珍珠。
同时,金丝长衫的胸部上,也现出来三朵金丝线绣成的红花!
廉慕雪的心,急烈的跳着,廉慕雪的手,不停的抖着,廉慕雪的两眼,瞪得圆圆的。
他的两眼,一瞬不瞬的盯在那三朵金丝红花上!
久久,他才竟脱口惊叫起来:“啊!天孙甲,天孙甲……”
金丝长衫胸前三朵的金丝红花,竟是三个奇古篆字——天孙甲。
廉慕雪太高兴了,这时他几乎要疯狂了!
他急忙脱下蓝衫,将天孙甲穿在身上,将那顶武生巾——“天孙盔”仍扣在胸前。
廉慕雪穿好了。但是,另一个问题又将他困惑住了。那就是如何才能不让天孙甲的下摆和护膝露在外面。
他想起了天孙甲肩背胸胁问的许多纽扣……
他立即将天孙甲的下摆卷起来,他发现鳞形金边上,每个鳞的中央都有一个小孔!
廉慕雪顿时大悟,他明白了那些纽扣的妙用!
他迅速将天孙甲的下摆和护膝,扣在胸背和两胁之间,天孙甲,立时变成了一件齐腰的短马褂。
廉慕雪穿上蓝衫,心里非常高兴,因为在蓝衫的外面,已一些看不出来了。
此刻,洞内毫光骤减,只有地上的小匣,仍射着微弱的光辉!
廉慕雪伸手捡起小匣,觉得穿在身上的天孙甲,柔软舒适,毫不影响他施展动作。
一抬头,他发现身边的宝马不见了,马呢?他焦急的连声低喊道:“小龙!小龙!”
嗒嗒嗒嗒,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洞外轻巧的传来。
原来乌龙驹因怕洞内刺目的毫光,已退到洞外去了。
廉慕雪一见宝马轻巧的跑进来,也迫不及待的急步迎了过去。
他轻轻拍着乌龙驹的肩头,埋怨着说:“小龙,你跑到那里去了?把我吓坏了!”
说着,将小匣放进马鞍的皮袋里。
洞内,又恢复了黑暗……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怪啸!
接着,极遥远的山峰间,也传来一声凄厉怪啸!
廉慕雪心说:他们走远了!
于是一拉马缰,正待出洞,蓦然一声凄厉高亢极为刺耳的怪啸,就在洞外不远处响起。
廉慕雪心下一凛,本能的向后退了半步。心说:他们正在搜山!
乌龙驹被怪啸惊得双耳直竖,也不自觉的向着廉慕雪身边靠来。
怪啸过后,一切又趋寂静!
忽然一阵极速的衣袂飘风声,直向山洞这边飞来——
嗖——的一声,一个人在洞外不远处,飞身过去了。
廉慕雪心里一惊,暗说:好快,这人的武功定然不凡。
接着,在附近又响起一声充满了焦急意味的怪啸。
远处,也跟着响起两声相应的长啸!
廉慕雪根据这几个音质浑厚的怪啸判断,搜山的几人,定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乌龙驹缓缓靠近廉慕雪,用它的马颈亲热的轻轻抵磨着小主人的前胸。
廉慕雪一面凝神听着洞外的动静,一面也举手去抚摸它的马鬃……
“啊!”廉慕雪不自觉的脱口叫出声来。
因为他摸到乌龙驹马颈上的汗水,像雨淋的一样,他想到乌龙驹这半夜来,一直狂奔,还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廉慕雪的心痛极了,他立即举起双手,怜惜的在马身上抚摸着,他决心今夜不走了。
他要让他心爱的宝马,好好休息半个夜晚。
就在此时,又是一阵极速的飞行破风声,迳由不同的方向飞来——
廉慕雪心下又是一惊,因为他已听出,这次来人不止一个。心说:这个山里怎会有这多高手?
果然,嗖,嗖——来了两人。
嗖——又来了一人。
三人骤然停止了,停身之处,可能就在洞口外的附近!
廉慕雪摒息静听,乌龙驹昂首竖耳,目视洞口,似乎也在静听。
“赤白二兄可曾追上掘宝之人?”
啊!廉慕雪的心头猛然一跳,不由暗呼道:谁?这声音听来好熟?
一个苍劲的声音回答道:“没有!马兄可有什么发现?”
那熟悉声音说:“我一直追到山下,竟没发现掘宝人的影子!”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大哥,我认为那人仍躲在这山里。”
那熟悉的声音也附和着说:“是的,我也与白兄有同感。”
苍劲的声音似自语又似对其他两人说:“这人的马,竟是如此之快!”
沙哑声习和熟悉声音的两人同时惊异的问:“什么?马?”
“你俩没注意到吗?红光骤失是在一声马嘶之后。”
“既然有马,一定仍在山中,让我们再搜搜看!”
忽听那苍劲的声音急切的说:“慢,回来!”说着一顿,又说:“让我想想看!”
三人同时沉默了!
好奇心特盛的廉慕雪,这时早已隐身在一块怪石后面了。
当他向着发话之处一看,他几乎惊得叫出声来!他实在没想到,五丈外站着的三人中,竟有云姊姊的师父琼江钓叟在内山!
与琼江钓叟站在一起的,尚有一个全身血红,一个全身雪白的银发老人。
两个银发老人的面貌酷似,可能是一对孪生兄弟,两人俱都是马脸,高鼻,大环眼。如非两人的衣着不同,很难分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廉慕雪根据他两人的衣着,再与兰师姐的话加以对照,同琼江钓叟站在一起的两个银发老人,必是“赤白二怪”无疑了!
虽然,五丈外站着的三人,都是时下武林中出了名的心黑手辣魔头,但廉慕雪对他们却没有一丝敌意和惧意。
尤其对琼江钓叟,廉慕雪恨不得扑过去同他畅谈几句,打听一下云姊姊的确实消息。
廉慕雪隐在石后,正在想着……
忽听赤怪感叹的说:“想不到我们在此苦守两月,在破庙里寻找不下数十次,竟然无一人发现宝物是埋在左边一堆泥土里!”
白怪看来似乎是个性急粗暴的家伙,只听他忿忿的说:“哼,当初依照我的意思多好,把破庙给它翻过来,不怕宝物找不到,马兄偏说会破了宝物的宝气,又说宝物通灵,时至自现,苦守了两个月,宝也没现出来,却让人家掘跑了!”
琼江钓叟被白怪说得一脸愧色,愕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廉慕雪看了琼江钓叟那付窘态,心里替他难过极了!
不知怎的,廉慕雪对琼江钓叟始终有一种亲切感。
赤怪不悦的说:“老二,你不能埋怨马兄,当时你我也都同意马兄的意见,这只能说是天意!”
白怪被哥哥一顿斥责,虽然不说了,但一张马脸上,仍有忿忿之色。
琼江钓叟有些不自然的说:“这真是想不到的事!”
赤怪轻轻一叹说:“俗话说:‘灵物有德者居之’看来此话果然不假!”
白怪突然问:“大哥,被人掘走的宝物,到厎是什么宝物?”
赤怪沉思有顷,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白怪见大哥不答,又向琼江钓叟,问:“马兄可知?”
琼江钓叟轻捋银须,缓缓地说:“我想,可能是神剑,宝珠一类的古物。”
白怪显得非常不解的问,又像对他自己说:“真怪,两个多月以来,甚至在这以前许多年都没人来掘宾,今晚会突然有人把宝掘走了?真是令人费解!”
赤怪看了他的弟弟一眼,解释说:“这个问题我不是已对你说过了吗?宝光灵气,普通人是看不见的,即使会武功,如果没有五六十的的内功修为,同样看不见宝物现出来的灵光瑞气!”
琼江钓叟听后,悚然一惊,问:“照赤兄的意思说,今夜前来掘宝之人,定是我们老一辈中的人物,而且,这人的武功并不在你我之下了?”
赤怪点点头说:“也可以这么说。”
白怪急躁的问:“大哥可想到他是谁?”
赤怪一面想,一面缓缓的说:“我虽想到几人,却没有一人有今夜掘宝人一样的好马!”
三人又沉默了!他们都在猜测着,今夜掘宝的人是谁?
尤其白怪,将手放在颚下。在那儿紧掐着胡子急得踱来踱去!
蓦然!白怪的双目一亮,突然停住身形,急声道:“会不会是‘蓝衫书生’?”
廉慕雪听得心头一震。身形不自觉的又往石后隐下去几寸!
琼江钓叟不以为然的看了看白怪。
赤怪也毫不在意的说:“听说他还是个二十不到的毛孩子。”
白怪见两人不重视他的意见,心里很不高兴。因而不服气的说:“但蓝衫书生的武功高绝……”
琼江钓叟淡淡的插嘴说:“那只是传说而已。”
白怪把环眼一瞪,大声道:“可是,天山四恶死了,苍龙客……”
赤怪不等白怪说完,便作了一个制止手势说:“好了,好了!至少蓝衫书生的目力,现在还达不到能看出宝物灵光瑞气的火候!”
白怪没话说了,他似乎很敬服他的哥哥,但他却对着琼江钓叟直瞪眼。
如果他们知道蓝衫书生,就是武林怪杰“一鹤仙翁”的衣钵弟子:蓝衫书生曾服过半酒杯另四滴“灵石玉乳”和常年饮食“万古寒泉”;蓝衫书生的任督两脉被“一鹡仙翁”的先天罡气,混合了“北剑”的无极神功,已然打通了!
而且,武功,内力,毫不逊于他们。
此刻,他们猜测的掘宝人,第一个被想到的人,就必是“蓝衫书生了”。
但是,赤白二怪和琼江钓叟,三人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隐身在怪石后面的廉慕雪,他完全听到了他们三人的对话,他也知道三人并没把他放在心上,可是,他并不生气。
相反的,他却觉得有趣,觉得好笑,觉得他们的愚蠢!
被白怪一直瞪视着的琼江钧叟,这时突然笑了,他显得很轻松的说:“宝物被人掘走了,我们留此也没用了,还是按照我们的原先计划去找‘蓝衫书生’吧!”
白怪大环眼一翻,没好气的说:“找他又有何用?!”
赤怪瞟了白怪一眼,对着琼江钓叟,问:“马兄,令高足铁掌金镖刘棋祐说,天孙甲藏珍图确在蓝衫书生身上,这话是否可靠?”
琼江钓叟嘴角顿时现出一丝阴险的冷笑,说:“不管天孙甲藏珍图在不在蓝衫书生身上,总之,我们一定要杀掉他!”
赤白二怪一咬牙,同时狠声说:“好!”
好字声中,三人身形微晃,闪电般向着山下飘驰——
廉慕雪一听,顿时勃然大怒,早忘利害,闪身而出,同时怒声大喝:“回来——”廉慕雪这一声怒喝,声震山野,有如春雷,顿时四山回应,余音历久不绝。
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还真听话,飘忽间,三条人影又飞了回来。
果然不愧为武林中顶尖的厉害魔头,仅这一去一返,飘忽如电的身法。已足够骇人的了!
可是,廉慕雪却根本没把这些看在眼里!
琼江钓叟,赤白二怪,三人平素心胸高傲,狂妄至极,除了武林二圣一怪杰外,他们便自以为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了。
至于武林三奇,南鞭,北剑,红绫女,他们一直没把三人放在心上。
因为他们今后第一个挑战的对象,便是三奇!
尤其琼江钓叟,更是野心勃勃,意想领袖武林,自练成“水魄蚀骨神功”后,更是目空一切了!
但是,他心里明白,他太孤单了!
因此,以天孙甲藏珍图为饵,引诱雪山鬼母、赤白二怪加入联盟,再历中原,专与各正派侠义人士作对,并以天孙甲藏珍图,作为向正派侠士挑战的借口。
过去一年来,武林中虽然为天孙甲藏珍图曾经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些帮会门派间甚至互有杀掳,但多是扑风捉影,最后不了了之。
琼江钓叟、赤白二怪,还有更毒辣阴险的“疤面尊者”为何一面不敢蠢动?
这应该归功于一鹤仙翁再历中原,黄山神尼再现侠踪的原因了。
目下琼江钓叟、赤白二怪,正欲开始蠢动,偏偏又出来一个震惊江湖,武功盖世的蓝衫书生。
他们看得很清楚,死在蓝衫书生掌剑之下的人,都是他们欲收为助力的人。
因此,他们决定毁掉蓝衫书生。
这时,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俱心惊怀疑,面泛怒意的飞身回至原处。
三人定睛一看,不由脸色突然大变!
想不到那声春雷似的怒喝,竟是发自一个丰神如玊二十不到的少年口中?
见那少年傲然立在那儿,正以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瞪视着他们三人。
三人心里同时一惊,心说:这小子好精纯的内功!
廉慕雪虽然怒极,但知道这飞身而回的三人,俱都是武林时下的魔头人物。
对付这三个武功精绝的人物,必须小心,全力以赴,偶一大意,必然丧命此山,溅血当地!
是以,凝神袪虑,功贯双臂,蓄势以待。
突然,琼江钓叟的双眉一皱,缓缓举起右手,指着廉慕雪,惊疑的问:“小子,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廉慕雪对于要杀他的人,他是不会客气的。
是以,他也举手一指琼江钓叟,怒喝道:“闭嘴,谁见过你这老鬼!”
琼江钓叟被廉慕雪抢白的一愕,顿时说不出话来。
试想,一向心高气傲,人人畏惧的琼江钓叟,何曾受人如此抢白过?
敢说,还没有一个后生晚辈,敢对他如此无理,敢指着他的脸骂他老鬼!
琼江钧叟这时只气得老脸苍白,浑身发抖……
站在一旁的白怪,大环眼一瞪,怒声问:“小子,你可知道老夫三人是谁?”
廉慕雪两眼一瞟白怪,微哼一声,不屑的说:“哼,看你三人的这付尊容,除了心黑手辣的赤白二怪,阴险奸诈的琼江钓叟,还会有谁?!”
啊!三个老魔头全呆了!
他们被廉慕雪这份胆识,这份豪气,这份镇定功夫给惊呆了!
这是他们三人有始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见了他们仍然傲然卓立,毫无惧色的年青人!
三人心里同时在想,勿论面前这少年的武功如何,就这份明知自己三人是出了名的杀人魔头,而竟没有把自己三人放在眼里的胆气,就足已令人心折口服了!
赤怪,连点银首,动了爱材之心;琼江钓叟,轻捋银须,又起了收徒之意。
只有白怪气得哇哇乱叫一阵!
廉慕雪看了心里有气,不由忿忿的说:“白老鬼,你不要乱叫,待会我叫你哭!”
白怪环眼一瞪,叫声突敛,厉喝一声,恨声道:“小子好狂——”狂字刚出口,呼的一掌,一道奇猛掌风,已向着廉慕雪前胸击至。
廉慕雪有意刹刹这魔头的傲气,是以,冷冷一笑,左掌一挥,立即迎了上去。
蓬的一响,两人上身同时一晃;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白怪心下一惊,心说:这小子那来这份雄厚掌力?
就在白怪心惊沉思之际……
廉慕雪突然欺身,大喝一声:“老鬼再接我一掌——”大喝声中,立将早已蓄满功力的右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向着白怪前胸,闪电打出。
白怪一定神,悚然大惊,疾出双掌相迎……
但,白怪的掌力还没完全推出,廉慕雪排山倒海的掌风,已然卷到了!
蓬的一声大响——砂石横飞,尘土激扬……
蹬,蹬,蹬——白怪竟被廉慕雪这骤然劈出的一掌,震退了三个大步!
愕了,三个魔头全都愕了。
白怪脸上的傲气,果然被雪儿这一掌给刹掉了!
三个魔头满脸惊疑的互望一眼,似乎在说:看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最多不过二十岁,怎的竟有如此绝伦的掌力?
廉慕雪这时心里也正在怀疑,心说:人人都说三个魔头的武功高绝,内力雄厚,怎的今天一对掌,竟然是如此不济呢?
心念间他已望着三个发愕的魔头,冷冷一笑,道:“还有那个不服气的,尽管来!”
试想,三个魔头俱是早年成名人物,一向盛气凌人惯了,今夜连番受一个不名见经传的后生小伙子冷言奚落,焉能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只听琼江钓叟,钢牙一挫,厉声大喝道说:“野小子气死我也——”厉喝声中,急进三步,右掌猛圈,呼的一掌,振腕打出——
立刻有一股巨大的掌力,势如骤风暴雨般,向着廉慕雪狂卷而至。
廉慕雪知道琼江钓叟这一掌是怒极而发,心下不敢大意,于是冷哼一声,恨声道:
“哼,小爷正要气死你!”
说着,也急进三步,右掌用足十成功力,猛然迎了上去——廉慕雪的掌势一出,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的脸色同时骤变,顿时大吃一惊!
一道势若山崩海啸的狂飙,卷起漫天碎石砾砂,疾向琼江钧叟卷去。
琼江钓叟在惊骇中,一声暴喝,立将掌力,又增加了二成!
轰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风声大作,砂石带啸……
一阵蹬蹬急退之声,琼江钓叟连连退后五个大步,内腑气血竟被震得有些浮动!
廉慕雪,仅仅后退了一步。
这一掌,是琼江钓叟有生以来,第一次激烈的一掌。
这一掌,是雪儿第一次,用尽全身功力对敌的一掌。
琼江钓叟的面色苍白,赤白二怪的傲态尽逝!
廉慕雪的面色,仍然红润,神态依旧。
琼江钓叟用惊疑的眼光望着白怪,白怪也正以同样的目光望着琼江钓叟。
两人似乎都在问:“这小子是一身什么功夫?击向他身上的掌风,竟然全被震了回来?”
但是,廉慕雪此刻的心里,也正怀疑着自己,今夜何来如此神力?
虽然,全力对了两掌,内腑气血竟然毫无翻腾迹象。试行运气,真气畅通无阻。
廉慕雪笑了,胆气也壮了!
虽然他心里仍在怀疑今天自己本身功力的奇异现象,但他这时也不愿去想什么原因了!
事实上,也没时间给他去想。
廉慕雪望着正在运气行功,控制内腑气血翻腾的琼江钓叟,冷冷一笑,问:“琼江钓叟,这一掌如何?”
正在运气的琼江钓叟,两眼向着廉慕雪一翻,只气得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但是,素称阴险深沉着,喜怒不形于色的赤怪,却正缓缓向着廉慕雪走来,这时,他的老脸上充满了杀机!
廉慕雪知道这个魔头的功力,较之琼江钓叟尤为厉害,立即提高了警觉!
这时他已有了丰富的对敌经验,同时也牢牢记着黑心娘子萝姊姊的话。
因此,愈紧张,他愈轻松!愈忿怒,他愈冷静!
这时见赤怪缓缓向他逼走来,故意哂然一笑,说:“老鬼,现在该轮到你了,你不来我也会找你,来,让我试试你的功力如何?”
说着,功贯双掌,也缓缓向着赤怪迎去!
赤怪一声不响,两只环眼精光四射,一瞬不瞬的望着廉慕雪。
廉慕雪,剑眉微剔,嘴哂冷笑,两道冷电般的眼神,也一瞬不瞬的望着赤怪!
四野,一片死寂!
除了徐吹的夜风,听不到一丝声息。
听到的,只是廉慕雪与赤怪,两人缓步接近的“沙沙……”声音。
那声音,是极轻微极轻微的“沙沙……”声音!
白怪和琼江钓叟,竟然也缓步跟在赤怪身后……
空气,显得无比的沉闷……
周围,充满了杀机!
两条人影,快接近了……
一个是——尽得北剑和武林怪杰的衣钵弟子。
一个是——武功高绝,震慑武林的魔头人物!
这两人,都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
这是两人毕生功力的一掌,这是惊天动地的一掌,眨眼就要触发!
这一掌的威势,是如何的凌厉,如何的骇人,可想而知!
突然一声震撼山野的暴喝,廉慕雪与赤怪,两人四掌,同时闪电推出!
一声震天价的巨响——砂石冲天而起,尘土卷空上扬……
树木,被震得枝断叶飞……
地面,被击得光滑如洗……
宿鸟鼓翅群起,野兽惊吼狂奔……
远近山峰间,响起了轰轰如雷的回声,震荡着寂静的夜空!
这确是惊天动地的一次对掌,这确是罕世难见的一次对掌!
蹬,蹬,蹬——廉慕雪和赤怪,两人的身形,同时踉踉跄跄的分开了!
两人各自退了五六个大步!
尘土飞扬中,蓦地一声暴喝,一条灰影,疾向后退中的廉慕雪扑去——
这时,廉慕雪马步还没立稳,而自认辈份极尊的琼江钓叟的掌风,已然击至。
廉慕雪怵然一惊,急忙中,双掌闪电迎出——蓬然一声大响之后蹬,蹬,蹬……
廉慕雪又退了五个大步!
紧接着,白影电射,丑恶的白怪也一声不响的向着后退立身未稳的廉慕雪,双掌疾推过去!
廉慕雪更加愤怒,再奋余威,厉喝一声,双掌再度猛然打出——
又是蓬的一声大响——
砂石横飞,比起彼落,尘土飞扬,滚滚上升……
碎石击射在附近的物体上,发出了“叭叭”的声响,尘土滚滚中,已看不清四人的身影了!
蹬,蹬,蹬——廉菾雪踉跄后退的身形,再也拿桩不稳了!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廉慕雪气愣了!他怎会想到呢?这些自认武功绝世,辈份极尊,意想领袖武林的魔头,竟会无耻的违反常规,乘他立脚未稳之际,连番向他出掌攻击呢?
心念间,廉慕雪由地上一跃而起。只见三个魔个个头痴呆的立在那里,自己也赶紧运气调息。
“啊!”廉慕雪脱口惊呼了!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廉慕雪胸中的怒气也惊跑了!
因为,在一连串的凶猛掌风攻击下,他的内腑竟然毫未受伤?试行运气,真气畅通无阻。
奇迹!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他不由在心里说:真怪……
他心里蓦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今夜令他最兴奋的事……
突然一声烈马怒嘶,一缕黑烟,疾向呆立的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闪电冲去——廉慕雪大惊,脱口疾呼道:“小龙过来——”沉思中的三个魔头被马嘶惊醒了!也同时惊呼道:
“马!”
马已跑到了廉慕雪的面前,又蹦又跳,不停的欢嘶。
宝马乌龙驹,似乎看到它的小主人安然无恙,因而高兴至极!
雪怕琼江钓叟三人伤了他心爱的宝马,再度怒喝道:“小龙回去!”
乌能驹似乎也知道厉害,一声不响,温顺的跑走了!
就在乌龙驹刚刚离开的同时,一阵衣袂飘风声响,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已立在他的面前。
性子暴躁的白怪,首先怒声问:“野小子,峰上被庙里的宝物可是你偷走的?”
廉慕雪听说是他偷的,顿时大怒,不由怒声问:“庙要的宝物可是你的?”
白怪毫未思索的说:“当然是老夫的。”
廉慕雪泠泠一笑,问:“什么宝物?”
白怪一瞪眼,愕了!大嘴张了几张,又闭上了!
琼江钓叟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他咬牙切齿,恨恨的说:“好个狂妄小子,快把你的师父说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教出来你这个没出息的徒弟。”
廉慕雪一听突然仰天笑了,笑声充满了忿怒,弪蔑!
白怪暴跳厉声问:“小子你笑什么?”
廉慕雪敛笑道:“我笑你们三个毫不知耻的老鬼,自已乘人于危,连施杀手,以大欺小,以多为胜,还老着一张厚脸皮骂小爷没出息,我真觉得有些为你们害羞!”
三人被廉慕雪骂得吹胡子瞪眼,老脸通红。
廉慕雪继续冷冷一笑道:“我的师父是谁,现在不妨告诉你们。”说着一顿,举手一指东边天际,突大声说:“向东方看!”
正气得浑身乱抖的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心下大惊,同时转头——
三人什么也没看见,看见的,只是墨蓝天空上的闪闪小星,和地上轻轻摇曳的树影!
三人一阵羞怒,回头怒问:“谁?”
廉慕雪恭谨的朗声说:“一鹤仙翁。”
三人再度大吃一惊,同时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雪一阵轻蔑的哈哈大笑,两手一抖身穿的蓝衫下摆,说:“我正是你们要找的人!”
“什么?你是蓝衫书生?”三人同时震惊的大声问。
廉慕雪哂笑点了点头。
赤白二怪,圆睁环眼,一脸愕然神色,心说:蓝衫书生,果是身怀绝世武功的人。
琼江钓叟,微曲双掌,面现狰狞,鬓角间,已然渗出了汗水!
突然,琼江钓叟双掌一翻,两道阴柔至极的刺骨寒风,势如利剪,毫无声息的向着廉慕雪袭来!
廉慕雪心下大骇,知道琼江钓叟已施展了他的“冰魄蚀骨神功”。
好快!就在廉慕雪心念方动尚未出掌的刹那间,蓝衫一阵飘拂,寒风已然扑至!
奇迹!这又是一女奇迹!廉慕雪非但没有气血凝结而死,反而满面笑容,如沐春风……
在这一瞬间,廉慕雪已深信“万古寒泉”确是稀世珍品,“天孙甲”确是人间灵物!
廉慕雪一阵喜极的笑了……
笑声露撼了山野,也震醒了三个魔头领袖武林的美梦!
廉慕雪突然敛笑,厉声问:“你们还有什么救命绝学,尽管施展出来吧!”
冷战,三个魔头同时打了个冷战。
骤变,三个魔头的脸色突然骤变。
他们自负武功盖世的傲气消逝了,领袖武林的梦想幻灭了!数十年声誉,自今夜起,也完全付诸东流。
因此,三人有了个同一决心——杀了蓝衫书生。
于是,琼江钓叟,赤白二怪,俱都目射凶光,脸露杀气……
同时,一阵阴恻恻的嘿嘿冷笑发自三人之口,同时也飘进廉慕雪的耳里。
廉慕雪何等聪明,早已洞烛三人心意。是以他丝毫不敢大意,立时凝神提气,蓄势待敌。
突然一声震耳暴喝,三人六掌同时向着廉慕雪推出——琼江钓叟赤和白二怪,是何等人物?三人俱是当下武林的魔头人物,武功之高,内力深厚,可说鲜少敌手。
今夜廉慕雪能够一连与三人各对一掌,除了自身雄厚的掌力,再加上武林至宝“天孙甲”的反弹回震之力,所以才毫未吃亏。
廉慕雪穿上“天孙甲”与敌对掌,无疑是一人混合了两人之力。
如今,琼江钓叟,赤白二怪,合三人之力,挟怒推出。这一击,是聚集三人毕生功力的一击,是三人拚命的一击。而三人合击之势,力逾万钧,一座小山丘都可推倒,何况是人?
三人六掌,这一推出,声势的确骇人!
一声震天价的巨响,轰轰隆隆之声,历久不绝——
只见,尘士弥空,星月无光,鹅卵大的碎石,闪电四射,带起一阵尖锐啸声。周围树木,枝断叶飞,听不到宿乌惊起,也厅不到野兽狂奔,听到的只是群峰间隆隆的回声。
这真是惊心动魄的一掌,势如山崩海啸的一掌,这一掌,较之方才雪儿与赤怪的对掌,声势不知大了多少,威力不知强了几倍!
碎石,纷纷落倒地上,尘土,滚滚飞上天空。
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这次推出的一掌没遇到阻力,也没感到反震,因为,他们的掌力太猛了!
林内又恢复了对掌前的清朗,宁静!
对掌前,这儿有四条人影,如今剩下三条了!
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的六只眼睛,瞪着蓝衫书生站过的位置,那位置已没有了蓝衫书生,那位置已变成了一个方圆近丈深约尺许的大坑。
赤怪——这个最阴险最毒辣的魔头,他冷冷一笑,看着那个石坑,用极阴沉的声调,恨恨说:“蓝衫书生,你就是铜浇的金刚,铁打的罗汉,我也要把你击成铜屑,铁粉!”
首先,白怪大声的笑了。继而,赤怪和琼江钓叟也大声的笑了!
三人同时发出了胜利的狂笑,尽情的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琼江钓叟、赤白二怪,三人一阵喜极乐极的仰天哈哈大笑,只笑得眼泪直流。
他们实在太兴奋了,兴奋得使他们忍不住要如此狂笑!
他们怎能不笑呢?他们最痛恨最顾忌的蓝衫书生死了,是死在他们三人合力推出的万钧掌力之下,而且被震得尸骨无存了!
今后江湖上将再没有蓝衫书生这号人物了,世人将再也听不到蓝衫书生震惊武林的英雄故事了!
更值得他们狂笑的是,永远没人知道他们今夜卑鄙的行为,和丑恶无耻的事迹。
除了蓝衫书生,三人中没有谁肯把自己见不得人的事,向外宣扬。除非他是个疯子?
于是,他们狂笑,他们尽情的狂笑着………
“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慑人心神,嗤嗤刺耳的声音,在他们三人的头上响起………
三人同时大惊,笑声骤停,六只老眼惊异的望着头上三件形如鹅毛大小,旋如飞盘闪着三道耀眼彩光的物体。
这三件物体,发出三道不同的耀眼形光,红、黄、绿。
它们在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的头上,忽疾,忽缓,忽高,忽低的回旋飞舞着………
疾时如闪电,缓时似叶飘,高时直上树梢,低时掠额飞过。
三人的眼珠,随着三道回旋飞舞的彩光,闪来闪去,只看得耳鸣眼花头发胀!
三人蓦然一惊,不禁脱口疾呼道:“翠蝶!”
呼声中,三人同时暴退——
昔年苗疆百花教,数十高手,悉数死伤在“七彩碧玉翠蝶”下的血淋淋的事迹,闪电般掠过他们三人的心头。
武林二圣之一的黄山神尼的影子,也同时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了!
如果,他们合力击毙年甫二十的蓝衫书生的一幕丑剧,让黄山神尼亲眼看到了,她会立刻命令他们三人举掌自毙!
琼江钓叟只吓的老脸苍白,胡须直抖……
赤白二怪只惊得同时一颤,冷汗直流……
就在三人惊呼暴退的同时,三只碧玉翠蝶,突然不见了。
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三人放眼一看——三人呆了!就在方才蓝衫书生立身之处,这时竟多了一个清丽出尘的白衣少女,而不是他们闻之心惊的黄山神尼。
这白衣少女,看来最多十六七岁,柳眉、凤目、瑶鼻、樱口、鹅蛋形的面庞,有着纯润白皙的娇嫩皮廥……
一付苗条修长的娇躯,胸、腰、臀,无一不长得均匀,无一不长得恰到好处。
这个白衣少女,美得惊人,美得令人不敢仰视,美得令人不敢相信人间会有如此完美的女人!
她应该是天上的仙子,西天王母驾前的玉女!
白衣少女,静静的立在那儿,凤目含威的注视着三个魔头人物。
她举在胸前的纤纤玉手,正扣着三只栩栩如生的碧玉翠蝶,那三双翠蝶的颜色,恰是一红,一黄,一绿。
夜风,吹动了她飘飘的白裙,吹动了她乌云似的长长秀发,吹动了她背后鲜红艳丽的剑穗。
琼江钓叟的花白胡子不抖了!
赤白二怪脸上的冷汗不流了!
他们俱被这清丽、恬静、庄严、圣洁的白衣少女给惊呆了!
他们三人俱都有些怀疑他们的眼睛是否看花了眼,因为,他们不相信世间还有比武林第一美人“妅绫女侠杨婉华”更美的女人?
蓦然一阵如银铃似音乐的声音,飘进了三个魔头的耳鼓里……
这声音听来是柔和的,庄严的,并且有着无比的威力!
那音乐似的声音说,不,那圣洁的白衣少女缓缓的说:“姑念你们成名不易,今夜给你们一个自新悔过的机会,去吧!”
啊!赤白二怪和琼江钓叟的脸色,同时一变!
试想,他们俱是出了名的魔头,心黑手辣的人物,自负武功盖世,自认辈份极尊的人,怎会听得进这两句,毫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话?况且,还是出自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之口?
于是怒意勃起。杀机,又抖露在他们眉宇之间!
可是,当他们看到白衣少女,正举起纤纤玉手,将三个碧玉翠蝶,一个一个的缓缓插在她的秀发上的时候,他们的怒气,杀气,又全给震跑了。
因为他们看到她的秀发上,正斜排着七个彩色不一的翠蝶。这七个翠蝶的颜色,正是:
红、黄、青、绿、黑、白、紫。
因此,三人不由打了个冷战,从心眼里泛起一丝寒意,他们心里同时在说:昔年大破苗疆百花教的黄山神尼,不也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女吗?
他们三人心念间,白衣少女又问了:“怎么,还不走?”
琼江钓叟赤和白二怪,三人听了同时一震,心说:这丫头实在太欺人了,也太逼人了!
赤怪嘿嘿一声阴恻恻的冷笑,慢条斯理的沉声道:“小小女孩子家,好大的口气,你自认你的武功比蓝衫书生如何?”
赤怪的这话听来气势逼人,实在是外强中馁,傲气毫无了!
白衣少女听得粉脸突沉,凤目含愠,瑶鼻里微微一哼,她似乎已不屑再和这三个心地险恶的魔头说话了。
突然,呛的一阵清越的龙吟声,毫光四射,寒气逼人,周围数丈内,俱被一层青蒙蒙的耀眼光华笼罩了!
“青冥剑!”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同时惊呼,也同时后退了一步。
三人一定神,极速的相互望了一眼,他们又有了同一决心,他们又要故技重施了。
于是,三人立即凝神提气,功贯双臂………
琼江钓叟、赤白二怪,可够上得是蛇蝎之人,他们又要合力再杀白衣少女了!
蓦见白衣少女的玉腕一扬,数丈内,青光骤失——
只见一道刺眼剑光,闪电般射向十丈外的二棵大树,接着一绕而回——
骤然间,毫光复又大放,青蒙蒙的光华,依然笼罩了数丈之内,白衣少女依然握着青冥剑,静静的立在那儿。
“啊——”琼江钓叟、赤白二怪,俱都惊得张口结舌,半晌只呼出一个啊字,下面的“驭气飞剑”已喊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喀喳……轰隆……一阵震耳大响——
顿时,枝叶横飞,尘土激扬……
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又是一惊,三人同时转头——
傻了!三个魔头全傻了!
那被剑光绕过的三棵大树,只剩下光秃秃的三棵树身了。
第一次,这是琼江钓叟、赤白二怪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剑术最高境地的“驭气飞剑”。
冷汗,再度由他们的额角上滚下来,六只老眼,瞪得又圆又大,一直瞪视着白衣少女手中的青冥剑,惟恐那刺眼的剑光,会在他们的头上突然绕一下。
退!三人缓缓的向后退着……
三人突然一个转身,去势若星坠般,疾向山下如飞驰去——
眨眼,三条形如大鹏似的人影,已消失在黑暗里………
琼江钓叟、赤白二怪走了,被白衣少女的驭气飞剑惊走了!
白衣少女一翻玉腕,剑已入鞘,数丈之内光华骤失,黑暗,又扑了过来。
她回头看了看五丈外矮树中的一块高大怪石一眼,那里,也正有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望着她!
白衣少女幽怨的轻轻一叹,双袖一拂,身形宛如一道白烟,直向山下射去——
一声焦急的疾呼响起:“燕姊姊——”
紧接着,一条蓝影,由五丈外的怪石后面,闪电扑来——
那白影听到廉慕雪的疾呼,微微一顿,但,一闪身,又消失在黑暗里!
廉慕雪呆呆的立在那儿,茫然的望着白衣少女费晓燕飞走的方向,他显得失望极了,颓丧极了!
半晌,他才有声无力的说:“她走远了!”
静!四野一片寂静,只有徐吹的夜风声!
廉慕雪仰首望着墨蓝的天,天上闪着无数的银星……
他静静的立着,不解的问着自己:“她为什么不愿见我呢?……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恨我?……为什么?……为什么呢?……”
廉慕雪沉默了!他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恨我?但她又助我!今夜如非她惊走了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只要他们三人的头脑冷静下来,不难想像到我是在滚滚飞扬的尘土中,退身飞走了!当然,我并不惧怕他们,但以我一人之力,对付三个功力深厚的魔头,总是吃力的。
以前,燕姊姊暗中助我,现在她现身了,但她又一句话不说的走了!
为什么呢?……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兰姊姊的话,又在他的耳鼓里响起了…现在她是你的姊姊,将来是你的什么,那要看你自己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已经把你视为是她的未婚夫婿了,虽然,她还没有见过你……
一阵愧意涌上了廉慕雪的心头,他呐呐的说:“是的,她是在恨我了……”
突然,他的心头又猛的一震,郝碧云的哀怨呼声,又在他的心灵深处响起了!
他不自觉的轻轻一叹,心说:云姊姊,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呢?……
另一个凄凉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荡漾了……
——慕雪,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失掉你……
他又轻轻的黯然自语说:“小萍,你现在那里?你误会我了!……”
正在自语,廉慕雪又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寒战!
一个鹅黄劲装的少女影子,又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他又想起了温柔依人的秋菊姑娘。
廉慕雪傻了,他被这几个绝色的少女困惑傻了,他不知道他最后应该选那一个做他的妻子?
他立在那儿静静的想着……
燕姊姊,清丽,圣洁。……云姊姊,活泼,聪慧。
小萍,戆态情痴。……秋菊,娇小依人。……
廉慕雪呆呆的想着,只急得额角上冷汗直流。心说:怎么办?她们都好!
蓦地一声马嘶,才把廉慕雪由痛苦的情海里拖了出来!
廉慕雪一定神,宝马追风乌龙驹已奔至面前。他一见自己心爱的宝马,精神立时大振,举手一拍马鞍说:“小龙,咱们走——”说着,飞身上马,乌龙驹一声长嘶,放蹄如飞,直向山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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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天使书城扫校
第八章
廉慕雪伏在马上,只觉身形急剧下泻,有如腾云驾雾,片刻已驰上官道。
这时,东方天际已现出了一层银白色,由远近农村樵舍里,频频传来了鸡啼。
廉慕雪坐在马上,风驰狂奔晓风阵阵扑面吹来,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廉慕雪一夜疲倦顿时全消!
宝马!乌龙驹果是一匹宝马,太阳刚刚爬出山头的时候,廉慕雪已到了都昌城下。
廉慕雪在马上兴奋的大声说:“小龙,我们绕城过去!”
宝马果然通灵,一转马头沿着护城河堤,飞弈驰去——
这时,早起下田的农人,上山打柴的樵夫,急于赶路的商贾,多已由城了!
乌龙驹这时已跑得兴起,昂首竖耳,马鬃矗立,一声高吭的长嘶,声震四野。
田里的农夫,路上的行人,俱都惊得抬头驻足,四下张望……
只见远远护城河的堤道上,一点黑影,卷起滚滚尘土,如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
又是一声刺耳长嘶,行人数百双眼睛,只看见一缕黑烟,卷起一道滚滚土龙,掠风飞过——。
驻足观看的行人,有的高声叫喝,有的摇头赞叹,但他们却没一人看清楚马上坐着的是什么人!
因为,马奔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令人分不清马首和马尾。
廉慕雪的脸上一直在笑,他怎能不笑呢?跨下骑着千里宝马乌龙驹,腰藏武林至宝紫虹剑,衫内穿着护身救命的天孙甲。
近百年来,多少武林高手梦寐想得到天孙甲,多少武林高手为天孙甲丧命!而廉慕雪却在无意中得到它,这能说不是天意吗?廉慕雪能忍得住不笑吗?
武林中的人都说:“得天孙甲者死”,而天孙甲却在昨夜救了廉慕雪的一命!
廉慕雪一想到昨夜山上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的心仍余悸尤存。尤其一想到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三人竟无耻的连番向他攻击,他就恨得牙痒痒的。
廉慕雪又想到爱护自己的萝姊姊,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龙门酒丐——这位丐帮上两代唯一的长老,性如烈火,势必急急赶路,这时恐早到达了黑龙帮。
心念及此,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九宫山。
因此,一路上放马飞驰,仅在都昌渡口,德安城外,及中途一个大镇上稍做停留。
虽然他心急赶路,但他必须让心爱的宝马休息进些食料,自己也需要吃些东西。
追风乌龙驹果是一匹千里宝马,自昨日,昨夜,以至现在,这中间,宝马甚少得到充分的休息!
廉慕雪看看跨下的宝马神骏依旧,纵蹄如飞,虽然马身汗水像雨淋一样,但速度依然丝毫未减。
申时刚过,九宫山已然在望了!
廉慕雪放眼西看,红日已隐没在九宫山后了。
漫天彩霞,在起伏连绵的山峰后,直射半空……
帘慕雪仰首看天,天上只有几片徐徐飘动的彩云……
这时前面已现出一座小镇,廉慕雪拍拍马鬃,怜惜的说:“小龙,我们到了,慢慢跑吧!”
进镇后,就在镇口一家客店住了下来。
廉慕雪餐后,一直看看店伙给宝马洗刷直到放上食料,他才进屋休息。
初更时分,廉慕雪已飞马驰出镇来——
此刻廉慕雪心里,更急更乱,如非让宝马进料刷洗,这时应该已在黑龙帮总坛的大厅前了。
二更不到,便已到了九宫山麓,乌龙驹一声长嘶,直向群峰间纵跃飞去——
廉慕雪一到九宫山,立时掀起一阵情感上难以形容的眷恋!
虽然两年前上山与此时上山的方向恰好相反,但他心里仍有一种旧地重游之感!
因为,就在这座山上,他与念念不忘的云姊姊,相依相偎在一起,就在这座山上,恩师一鹤仙翁,将他收为他老人家唯一的衣钵弟子。
因此,他特意四下张望着进山的景色,虽然,两侧的景物如飞的向后倒掠着,但廉慕雪的两眼,仍炯炯的看个不停。
那钩蒙蒙弯月,这时恰好挂在九宫山的主峰上,那座主峰上,就是黑龙帮的总坛,也是他与云姊姊定情的地方……
嗤——的一声!
一枝响箭过去了,那枝响箭在马后五丈处疾飞而过。
黑龙帮的暗桩,在发阻止信号令他停马了!
廉慕雪心急上山,那管这些,低声对乌龙驹说:“小龙,跑快些!”
果然,乌龙驹大发神威,一声高吭怒嘶,群峰回应,余声历久不绝……
只见一团乌云,在蒙蒙的月光下,有如腾空上升,直向群峰间飞去——
嗤——的一声,又是一枝响箭,划空而过——
紧接着,一阵尖锐刺耳的竹笛声,在马后山腰狂吹起来!继之而起的是各峰间相应的竹笛声……
廉慕雪不由愉快的笑了!这遍山响起的竹笛声,虽然尖锐刺耳,令人听来毛骨悚然,但是,廉慕雪对这尖锐刺耳的竹笛声,却有着无比的亲切感,使他的心田里,顿时泛起了两年前与云姊姊偎依在一起的甜甜感觉!
不过,现在只缺少了那震撼山野的巨钟声!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是黑龙帮的总坛,能因他的闯山再撞一次巨钟。
这时,他幻想着巨钟响了!
他沉进往日的回忆里,想着与云姊姊在那块大石上偎依并坐的情形,云姊姊又慌急的把他推进那个又窄又长的山洞里……
数声长啸,突然由前面的峰顶上响起……
接着三条星泻般的黑影,疾向他这面飞来——
廉慕雪的马,前进如飞三条黑影,疾潟似电………
眨眼间,双方相距已不足三十丈了!
廉慕雪在马上一看来人,顿时勃然大怒,红衣侍女因奸致死的影子,突然浮上他的心头。
那恬静的红衣侍女,是死在黑龙帮巡山三鬼的手里。
如今,这三个恶鬼,正向着他们的阎王飞来。
廉慕雪一声轻喝,飞身下马。乌龙驹低嘶一声,机警的跑到廉慕雪的身后。
就在这时,巡山三鬼的身影,已突然停在距廉慕雪面前三丈之处。
三人一见廉慕雪,不由同时一愣。心说:这小子在那儿见过?好面熟!
当然,他们再也想不起面前的蓝衫少年,就是两年前古福镇上,曾与他们动过手而夜晚又来探山的廉慕雪了。
因为,现在廉慕雪的身材高度,已与他们的身高几乎相等了,而且更为健美。
雪一见三人,杀机突起,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直射在三鬼的脸上。
巡山三鬼正待喝问,突见廉慕雪两眼射出了两道慑人的冷电一闪而逝,不由同时打了个冷颤!
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慑人的眼神,由此足见对方少年是一个内功已臻化境的武林顶尖人物。
因此,三人都惊呆了!
巡山三鬼来势汹汹,如今却噤若寒蝉了。
这时,一阵衣袂飘风声,周围风涌般纵过来不少黑龙帮的高手和一些大小头目模样的劲装大汉。
廉慕雪对这些飞身而来的高手,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追风鬼老大久历江湖,遇事总比老二老三沉着些。
这时又见周围来了不少总坛的高手,和大小头目,因此,胆气大壮。
于是向着廉慕雪一抱拳,沉声说:“阁下尊姓大名,为何擅闯本帮重地……”
廉慕雪未待大鬼说完,一阵不耐的冷笑,说:“胡争先,你们三鬼果真不认识我了吗?”
说着,嘴哂冷笑,功贯双臂,竟先向着三鬼缓步走去!
巡山三鬼俱都大吃一惊,心说:这看来面熟的蓝衫少年,果然知道我们三人的底细。
性情最暴的霹雳鬼老二,也向着廉慕雪喝问道:“小子别卖关子,把你的万儿报出来听听!”
廉慕雪一面缓步前进,一面冷冷的说:“贵帮七绝掌秦坛主,没对你们说,他的耳朵是被谁削掉的吗?”
“啊!——”巡山三鬼及黑龙帮的高手们,俱都同时惊呼了。
虽然,他们下面的字没有呼出来,但他们已泾知道场中的蓝衫少年是谁了!
此刻,巡山三鬼俱都惊得面无人色,冷汗直流,三人随着廉慕雪缓缓逼进的步子,同时缓缓的向后退着……
立在三鬼身后黑龙帮的高手们,俱都向着两边闪身纵开。
巡山三鬼,完全被廉慕雪的绰号——蓝衫书生四字,震慑住了!
周围的高手们,俱用惊恐的眼光望着廉慕雪,无一人吭声,也无一人上前。
这时,人群中已有几人向着总坛方向溜走……
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是帮主铁掌金镖刘棋祐,能够早点赶来。
但,他们的帮主能赶来吗?他们又那里知道,他们的帮主正在总坛的大厅上,与丐帮长上两代的老龙门酒丐,打得难分难解自顾不暇呢?
廉慕雪这时,缓步向着三鬼逼去。他缓缓逼进的目的,就是要三鬼自己承认谁是奸杀红衣侍女的人。
廉慕雪突然声色俱厉的问:“说,你们三人是谁奸杀了浙江分舵,严舵主的侍女小红?”
巡山三鬼只是茫然的向后退着。这时,豆大的汗珠,已由他们的脸上滚下来!
廉慕雪见三鬼不理,心中更加愤怒,正待掌毙三人——燕姊姊的暵息:朝思暮想盼君归,原是心狠手辣人的两句话,又在他的心灵深处响起!
因此,他必须问清楚——谁是奸杀红衣侍女的淫徒。
廉慕雪对着大鬼冷冷的问:“胡争先,是你吗?”
大鬼胡争先,连忙摇摇头。
廉慕雪又望着性情最暴烈的二鬼怒声问:“你?”
霹雳鬼蹬着一双大眼,一褩不响,也连连摇头。
廉慕雪这时心里已然明白了,对着机伶鬼一声厉喝:“夏斌——”诡计多端的机伶鬼,这时也无计可施了,只吓得浑身颤抖,连连后退……
雪一看突然仰天一阵哈哈大笑,声震山野,久久不歇………
巡山三鬼被震得心神恍惚……
黑龙帮的高手,被震得气血翻腾……
跟着廉慕雪悄悄前进的宝马乌龙驹,也被震得发出不耐的嘶声。
所有在场的高手都看得清楚,紧跟着这声大笑而来的是什么!
同时,他们也看到巡山三鬼的脸色,在蒙蒙的月光下,更显得苍白得怕人!一滴滴晶莹的汗珠,由他们苍白的脸上簌簌的滚下来!
尤其机伶鬼夏斌的脸上,已经是汗水如洗了!
因为,他已嗅到了死的气息,他已感觉到,死神就要光顾到他了!
巡山三鬼想作临死前的拼斗,想作最后的挣扎,他们不是不想拚……
但是,当他们想到“天山四恶”。“苍龙客”等人时,他们俱已力不从心了!
廉慕雪突敛大笑,望着机伶鬼恨声道:“夏斌,既然你喜欢小红,我就成全你们的好事吧!”
吧字方毕,突将蓄满功力的右掌,振腕一翻……
也就在廉慕雪右腕一翻的同时,一声悠长的惨厉叫声,机伶鬼的身形像断线的风筝般,被一股毫无声息的绝大潜力推动着,直向数丈外一堆野草乱石中,撗飞而去——
叭——的一声,机伶鬼的身驱,着着实实的撞在一块大石上,接着一滚,又落在石下的野草中!
奸杀红衣侍女的机伶鬼夏斌,再也没有发声,再也没有起来。
在场的高手看了,俱都惊得脸色一变!
蓦地一墼嗥叫,大鬼胡争先,二鬼刘明新,两人的身形同时暴起,疾向廉慕雪扑来——
廉慕雪冷冷一笑,身形电闪——
闷哼声中,通通两声,大鬼和二鬼俱都栽倒在地上。
廉慕雪在闪身间,以绝快的手法,已点了两鬼的黑憩穴。
在场的高手,全呆了!如非他们亲眼目击,有谁相信呢?大家一眨眼,只见蓝影一闪,凶猛扑来的大鬼和二鬼俱都栽倒在地上了!
四周虽站着不少人,但静得无一人吭声,静得可以听到每个人激烈的心跳声……
突然一声音质浑厚的长啸,迳由总坛的主峰上响起——
廉慕雪的四周立即掀起一阵骚动,有不少人在低声兴奋的说:“帮主来了!”
只见由商耸的主峰上,一道黑影,背向着那钩弯月,宛如流星坠地般,迳由峰顶上泻下来——
快!那条身影快得简直像一道黑烟,砭眼之间已飞下峰来!
只见那人影恰如一只巨鹏,带着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向着众人立身之处,闪电飞来——
显然,向着众人飞来的这道人影,是一个轻功造诣极高的人。
廉慕雪笑了!
所有黑龙帮在场的高手也都笑了!
廉慕雪的笑,因为已看清了来人是谁。
黑龙帮高手们的笑,是笑迎他们的帮主?
来人的眼力好厉害,远在数十丈外,即发现了人群中的廉慕雪。
廉慕雪举手高声问:“来人可是朱老前辈吗?”
话声未落,一阵豪放的哈哈大笑已破空传来——
大笑声中,众人眼前一花,来人已到了近前。
黑龙帮的高手不笑了,相反的,两眼瞪得大大的。
因为,来人不是他们的帮主,而是一个满脸油泥,一头白发,身穿破衣,背系一个大酒葫芦的老化子。
来人正是丐帮上两代的唯一长老,龙门酒丐朱启明。
龙门酒丐一见廉慕雪,立时怪声高叫道:“小侠,你为何不早来一步呢?早来也好看看我多年没活动的这把老骨头,是否硬得不管用了?须知我的威风,豪气依然不减当年,方才一场大战,越战越勇,只打得刘棋祐那小子,东闪西躲,臭汗直流……”
自己说到高兴处,忍不住又是一阵快意的哈哈大笑!
笑声中,白发苍苍的脑袋一连晃了几晃,继续道:“虽然我今年已一百多岁了,但我还不觉得老呢!……”
说着,又是一阵大笑,看来高兴至极。
廉慕雪站在那儿,只有听他说,听他笑的份儿。他来了半天,廉慕雪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看他满高兴的样子,想是萝姊姊已脱险了!
廉慕雪一直等龙门酒丐笑声停止了,才笑着问:“朱老前辈,我萝姊姊为何没跟你来?”
龙门酒丐见问,怪眼向着四周一翻,对着廉慕雪似乎有些神密的说:“走,我们到山下谈,这里的猴儿崽子太多了。”
于是不由分说,拉着廉慕雪右手,纵身向前飞去——
就在两人纵身飞走的同时,一声烈马长嘶,乌龙驹紧随二人身后,飞驰追来——
龙门酒丐闻声回头,见身后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紧跟而来,不由急声问:“谁的马?”
廉慕雪一笑道:“我的。”
龙门酒丐一听,突然停身,立即正色道:“有马何必累腿?小侠上来——”说着一长身,腾空而起,当先向马背上落去——
乌龙驹正在飞驰前奔中,突见半空落下一个满身油臭的人,那肯让他骑上?一个闪电转身,后蹄猛向老化子踢去——
龙门酒丐一看宝马后蹄闪电踢来,吓的一声怪叫,大破袖子一抖,身在空中一式“云里翻身”疾向两丈以外落去——
老花子落地之后,只气得眦牙裂嘴直翻怪眼。
廉慕雪看了这位年已百岁的老侠丐的滑稽像,差点没笑出声来。只得佯怒大喝宝马,给这位整天喝得醉醺醺的酒丐出出气。
乌龙驹被廉慕雪一声怒喝,虽已服贴的站在那儿,但两眼仍神光炯炯,低嘶连声。看来似乎仍不欢迎这位被丐帮敬为活佛的老化子。
廉慕雪见宝马差点儿踼中酒丐,内心甚觉过意不去。
于是立即飞身上马,向着酒丐一招手,道:“老前辈,请上来吧!”
龙门酒丐把头极缓慢的摇了摇,伸出满是油垢的手轻轻一摆,满不高兴的说:“算啦!
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天呢!”
廉慕雪在马上又招手笑着说:“老前辈,方才小龙不认识你,现在可以上来了。”
老化子有十几年没摸马毛了,当然想过过马瘾,于是缓步又向着廉慕雪马前走去……
龙门酒丐刚一举步,一看乌龙驹昂首打转,低嘶连声的急像,他又停止了。
于是,望着廉慕雪一摇头,再度无可奈何的说:“我看还是跑腿保险!”
说着,身形横飘,疾向山下泻去。
廉慕雪以为酒丐还在生气,也离马飞身追了过去,同时歉意的说:“老前辈,这匹马的性子太坏了!”
龙门酒丐一指身后紧跟驰来的乌龙驹,说:“不是它性子坏,是我这付油泥像太不敢恭维了!”
说罢,竟爽朗的笑了,方才不愉快的事,似乎早忘了。
廉慕雪轻轻摇摇头,心说:怪不得他能活一百多岁!
飞行中,龙门酒丐突然有些奇怪的问:“小侠,你为何不骑马?”
廉慕雪一笑道:“同老前辈并肩飞驰,不更有趣吗?”
酒丐怪眼一翻,看来有些生气的说:“好哇,成心跟我老化子比脚程来啦?”
说罢,不待廉慕雪分说,大破袖子一拂,身形疾向山下泻去——
廉慕雪心知这位性情怪诞的老丐侠又误会了。
无奈,只得紧紧跟在酒丐身后不敢超前一步,因为廉慕雪实在不愿再惹他生气了!
眨眼间,两人已到了山下。
龙门酒丐身形还未站稳,又哈哈大笑起来!
廉慕雪立稳身形,不觉一愕。心说:又是为了什么如此高兴?
岂知,老化子竟一晃脑袋,说:“小侠,你看我还不老吧?”
廉慕雪一听,气也不是,笑也不矩,只得连忙说:“当然不老。”
龙门酒丐神气的笑了!
廉慕雪也跟着笑了!
龙门酒丐微敛笑容,有些严肃,也有些神秘的问:“小侠,可认识这几个姑娘?”
说着,由怀里掏出一方鹅黄色的丝质香帕来。
一丝淡淡的幽香,立时飘进了廉慕雪的鼻孔里。
这丝淡淡的幽香,对廉慕雪太熟悉了,这是一种富有桃花芬芳气息的香味。
同时,娇小秀丽的秋菊姑娘的影子,也随着那方鹅黄色的丝帕,那丝特有的淡淡幽香,浮上了廉慕雪的脑海………
廉慕雪急忙接过那方鹅黄色的丝帕,展开一看,果然在丝帕的下角,用金黄丝线绣着一个“菊”字。
廉慕雪拿着丝帕的手有些颤抖了。他不解的问:“这方丝帕,如何落入老前辈的手里?”
龙门酒丐哈哈一笑,道:“我先问你,这几个厉害姑娘,你可认识她们?”
廉慕雪一听,不觉一愕,问:“她们?”
“不错,她们五人。”
“她们五人?”
“怎么,你不认识她们?”
廉慕雪略一沉思,说:“嗯——我只认识持有这个手帕的姑娘。”
龙门酒丐又爽朗的笑了。他说:“既然是小侠认识的姑娘,我老化子也放心啦,我想她们也不会亏待萝儿。”
说着,眨了眨一双怪眼,摇着头打趣的问:“小侠,该不会是为了争风吃醋吧?”
廉慕雪的俊脸一红,这时已听出一些端倪来,急问:“莫非她们把萝姊姊……”
“不错,正是她们把萝儿救走了。她们走时留言,要你去桃花江畔,益阳山的红云仙庄把萝儿接回来。”
廉慕雪知道这是红云仙子的主意,但他却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把萝姊姊掳走?如果是为报一掌之仇,尽可约他前去决斗。
是以,心念间不觉喃喃的说:“她这是为什么呢?”
龙门酒丐误会了。他认为廉慕雪说的她,是指持有那方丝帕的少女。
是以,也一本正经的问:“你认识的这个小姑娘,可是个醋坛子?”
廉慕雪被酒丐问得俊而通红,立即正色道:“老前辈你误会了。”
龙门酒丐听了,满不高兴的一翻手,拉过背后的酒葫芦,咚咚咚,一气喝了十几大口,最少也有半斤酒。
是的,他有老半天没喝酒了。
他把酒葫芦背好,用破袖子一抹嘴,又老气横秋的说:“你也别害臊,老化子年青的时候,比你更喜欢小姑娘,不过我要告诉你,爱吃醋的小姑娘,可千万别招惹。凡是抱着个醋坛子不撒手的小姑娘最好离她远一些。”
廉慕雪见一百多岁的老化子同他谈儿女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龙门酒丐的老酒一下肚,立时话匣子打开,他看来对儿女经似乎颇有心得。
他不管廉慕雪爱听不爱听,他不管廉慕雪的脸色表现的是如何的不耐,他仍是一本正经,慢条斯理的说:“现在老化子要再劝你一句。今后千万不可对每个少女都留情,那后果是悲惨的,最后她们都会离你而去,留给你的是无边的痛苦,和无穷尽的辛酸回忆!”
廉慕雪一听,不由一连打了几个寒颤!
同时在他的额角上,也立时渗出了点点汗珠。
廉慕雪再也不觉酒丐的话又好气又好笑了,不耐烦的神色也在他的脸上不复存在。
因为,龙门酒丐正说中他内心痛苦的症结上!
他呆呆的立在那儿,在他的幻觉上,几个他心爱的少女,都忿然离他而去。
龙门酒丐知道说中了廉慕雪的心事,不觉仰首大笑起来。
廉慕雪被酒丐的笑声惊醒,顿时惊觉自己的失态,脸上不禁一阵发烧。
龙门酒丐微敛笑声迫:“小侠,勇敢些,去到红云仙庄把你的萝姊姊接回来。这是你们小儿女的事,我老化子也不便去,况且我与长白山铁面婆婆的约期也近了,小侠就一个人前去吧!”
廉慕雪这时的心情已恢复平静,也连忙笑着说:“老前辈尽可放心前去赴约,晚辈即刻赶往红云仙庄,接萝姊姊。”
龙门酒丐满意的笑了!
廉慕雪也跟着笑了!
正当龙门酒丐摇头晃脑,要说什么的时候!
突然一支响箭,划空而过——
廉慕雪与酒丐同时一惊。心说:又有人闯山了!
心念间,一声娇叱,迳由半山腰隐约传来。
蓝影一闪,廉慕雪已向山上扑去——
龙门酒丐看得一愕,大破袖子一拂,也跟着飞身追去。心说:这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那声娇叱,令嫌慕雪听了不得不去。
就在这时,一道彩虹,就在半山上一闪而逝……
接着一声凄厉惨叫,破空传来!
随着那声惨叫,无数人影,纷纷向彩虹一闪的半山上飞去——
彩虹又现了!一道,两道,无数道……
瞬间,无数道彩虹,幻起漫天彩霞,五光十色,耀眼生辉……
无数人影,围着那团彩霞,前纵,后跃,闪来闪去……
娇叱,暴喝,惨叫,不断传来!
一声清啸响起,廉慕雪的身影像一道蓝电,向着那团彩霞射去——
廉慕雪的神功发动了……
龙门酒丐的身影也落在十丈以后了。
一声厉喝:“住手——”
廉慕雪的声到,人也到——
彩虹不现了!人影不闪了!
所有的人,俱被廉慕雪喝声震住了!
一声凄惋娇呼传来:“慕雪——”
只见憔悴的小萍,已伸张着两臂,飞身向着廉慕雪扑来——
蓦见一条黑影,疾奔飞身扑来的小萍。
廉慕雪一见大吃一惊,一声怒喝:“鼠辈找死——”死字方自出口,神功的震字诀早已打出。
一声悠长惨叫,那条黑影,疾向山下横飞泻去——
同时,一声微哼,小萍也被对方的掌风击中了!娇躯、突然向地上倒去!
蓝影一闪,去势如电,小萍受伤的娇躯,在几乎倒地的刹那间,已被廉慕雪抱在怀里。
咚——的一声,远处传来了,那条被震飞的黑影着地声!
嗖——的一声,飞来一条宽大人影。这时龙门酒丐才赶到!
快!这一连串的动作,这一刹那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得像电光石火!
黑龙帮的高手们定神一看,同时惊呼,纷纷暴退,蓝衫书生四个字,他们已喊不出来了。
只见他们数十道慌急的目光,闪烁着,寻找着……
找谁?找他们的黑旗坛主,七绝掌秦大惭——秦大惭不见了!
老奸巨滑心地险恶的秦大惭,已被廉慕雪的神功震飞了。他的尸体,正横卧在一个山沟中的草丛里。他,终于死在廉慕雪的掌下!
片刻之后,半山上只剩龙门酒丐和抱着小萍发呆的雪儿了。
一声马嘶由不远处传来,不知什么时候,宝马乌龙驹已跑上山来。
马嘶惊醒了发呆的廉慕雪,这时他已急得六神无主了。
他低头看着抱在怀中的小萍,本来已有些憔悴的粉脸,这时显得更苍白,更难看了!
小萍的樱唇,微微颤动着,她似乎已知道,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因此,她将仅余的气力,都集中在她的两片樱唇上。
廉慕雪伏耳细听,只听到断断续续,不成句子的几个单字……
小萍如蚊鸣似的声音说:“雪……谅……我……瞑……目……了……”
廉慕雪的心,痛极了!他只知道,两臂紧紧的抱着一直痴心爱着他的小萍,泪水,已流到了他紧闭的嘴边!
龙门酒丐一看小萍,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小萍的鼻息微弱,呼气多吸气少了。
经验告诉他,这个娇美如花的紫装少女,不出两个时辰,便要香消玉殒,永离人间了!
他的心很慌乱,也很急。但他知道,这时愈慌,愈急,愈糟糕。
于是,他竭力抑制着慌乱的心情,故意心平气和的说:“小侠别发愕啦,快找个地方看看吧!”
但他听得出,他这两句话说的是多么勉强,多么不自然。
廉慕雪这时已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这位一百多岁的老化子身上,他流着泪说:“老前辈,怎么办?请快想个办法吧!”
龙门酒丐听了,只紧闭着大嘴眨怪眼,看来他也是一筹莫展。
廉慕雪失望了!
龙门酒丐沉默了!
突然,龙门酒丐的双手,在他又脏又臭的怀里,神情慌急的乱摸起来。
同时,两眼也射着焦急惊慌的光芒!
干什么?捉虱子?
捉虱子何必如此紧张呢?背上的大酒葫芦拿下来了……
腰间的破麻绳也解开了……
两手,拉开补得不能再补得破鹑衣,一阵乱抖……
一股浓重的油臭气,只熏得立在那儿,一直以惊疑目光望着他的廉慕雪,连连后退了两个大步。
叭——的一声,一个龙眼大小的灰色圆球由老化子的破衣里,滑落在地上。
龙门酒丐笑了。急忙由地上把那个圆球捡起来,对着廉慕雪急声道:“快快,快给她服下去!”
廉慕雪伸手接过那个圆球,一阵比冰还冷的凉气,由掌心经手臂,直透他心里!
圆球的外壳,是一层白色的腊皮,这时白色的腊皮,已变得又黑又黄仍有一丝丝油臭气。
廉慕雪看了半天,知是灵丹,但怎么吃呢?
于是抬头一看,老花子正愕愕的看着他那件唯一的破衣服。
因为,方才那一阵心急的抖挣,胸前,背后,有好几处已裂开了大口子,看来好不心疼!
酒丐一抬头,见廉慕雪手中仍拿着那个圆球,急忙催促道:“怎么还不给她吃呀?把圆球对正她的嘴,用手指一捏,就可以了嘛!”
廉慕雪一听,立即将圆球对正小萍的樱口,用中食拇三指微微用力一捏——
一道晶亮如水银的液体,突然流进了小萍的嘴里。
一阵清凉异香,直扑廉慕雪的鼻孔——
扎束完毕的龙门酒丐,这时急步走了过来,立即作了两个深呼吸……
“啊!我老化子已有十多年没闻到这清心凉脾的香味了!好舒服,好舒服。”
说着,由背后拉过大酒葫芦,咕咕咕,又喝了七八大口。
大破袖子一抹嘴,怪眼一瞟小萍,有些得意的说:“这丫头,硬是命不该绝!”
廉慕雪把圆球外壳的腊皮顺手一丢,问:“老前辈,这是什么灵丹?”
龙门酒丐一晃脑袋,显得更神气的说:“这个小丸子在我怀里,已不知放了几年了,当初黑脸老婆子刚炼好时,他小气的只给我一个,我见机会难得,趁她不注意,又顺手偷了一个。”
说着嘿嘿一笑,一指廉慕雪怀中的小萍,继续说:“谁知,竟给她偷了条小命回来!”
廉慕雪心下一惊,问:“老前辈说的,可是长白山铁面婆老前辈秘制的‘冰果琼浆’吗?”
龙门酒丐一愕,问:“你怎么知道?”
廉慕雪笑了,说:“这是我恩师告诉我的,据恩师一鹤仙翁说,铁面婆老前辈,每九年炼一次‘冰果琼浆’,因为长白山的最高峰上,在万年不溶化的冰雪里,有一种灵草,每九年结一次果,果熟时,毫光透出雪外,但,半个时辰一过就萎落了,也就无用了。”
龙门酒丐点点头,说:“最难的是冰雪太厚,待你挖出一颗灵草果来,半个时辰也就快过了,有时得一粒冰果,费时半年!因此,想得到那老婆子的一丸‘冰果琼浆’实在太不容易了。”
这时廉慕雪怀中的小萍,一声轻微呻吟,身躯一动……
廉慕雪和龙门酒丐同时低头一看,小萍苍白的脸上,已有些红润了。
龙门酒丐笑了,他高兴的拍拍廉慕雪的肩头,说:“好啦,死不了啦,快到镇上给她疗伤吧!”
廉慕雪也笑着说:“老前辈,同我们一起去吧?”
酒丐怪眼一翻,满不高兴的说:“你们?”
廉慕雪知道说溜了嘴,俊面一阵绯红。
酒丐看了,不禁哈哈一笑,说:“别脸红,以后说话小心点儿。说‘我们一起去’多好,偏偏加个‘同’字,这意思就是说——老化子,我们要走了,别跟着我们碍眼啦!”
说完,又是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
他这一说一笑,廉慕雪更是有苦难说,只得红着脸,说:“老前辈,我们一起走吧!”
龙门酒丐听了,立即含笑道:“我不去了,我们一起下山吧!”
吧字一落,身形已向山下驰去——
廉慕雪急呼道:“老前辈不骑马吗?”
“算啦,你的马,我再也不敢领教了!”
廉慕雪摇头一笑,正待高喊小龙,通灵的宝马已来到了身边。
抱着小萍一晃肩,飞身纵上马鞍……
追风乌龙驹一声长嘶,跟着酒丐的身影,直向山下驰去——
就在这时,山下一道白烟似的娇小身影,却正向着九宫山电掣飞来。
乌龙驹骤雨般的马蹄声,惊得那道娇小白影立时停住身形。白影一闪,腾身飞上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树上。
就在这时,龙门酒丐大破袖子一抖,身形骤起五丈,身在空中哈哈一笑,说:“小侠保重,老化子走了!”
说着,身形宛如大鹏掠飞般,疾向正北方飞去——
廉慕雪在马上也愉快的大声说:“老前辈再见了,祝你一路平安——”
“我也祝你们速成连理,早生麟儿!哈哈……哈哈……”
远处黑暗中,又飘来了龙门酒丐的豪放大笑!
廉慕雪的心,甜极了,也高兴极了!
低头看看怀中的小萍,仍双目紧闭,在她美而长的睫毛里,正缓缓的流着泪水!
吻!廉慕雪吻她的眼睛,吻她的泪!
他不断的吻着!……左眼……左眼……
他要吻干她粉脸上的泪水!……一次……两次……无数次……
突然,在他飞马经过的一棵大树上,枝叶微微一动——
廉慕雪听到了,但他没有抬头去看,他仍继续吻着小萍。因为他的马奔,时常惊起树上的宿鸟。
但他绝没想到,一个极度伤心的少女,听到了龙门酒丐的话,看到了他拥吻着小萍的情景,在那棵大树上,她伤心得几乎晕跌了下来!
乌龙驹奔得实在太快了,眨眼之间,廉慕雪抱着小萍的背影,已消失在黑暗里……
骤雨般的马蹄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一切又归于寂静!只有九宫山上,随风飘来的沙哑梆声!
那钩朦朦的弯月,已移到两座山峰的树梢上……
树上,草上,岩石上,已降满了晶莹的露珠。在朦朦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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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天使书城扫校
第九章
一个娇美的白色纤细身影,正伫立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下,痛心的饮泣着。香肩,不停的搐动……
她,就是清丽圣洁白衣的少女费晓燕。她的心碎了!
因为,在她心目中,一直被视为未婚夫婿的人,竟抱着另外一个少女走了!
一个英挺俊逸的少年影子,在她少女的心扉里,已蕴藏了两年了。
盼望,朝夕盼望着那影子早日归来……
梦想,日夜梦想着小夫妻的恩爱情浓!
如今,那英挺俊逸的影子被盼来了,终于盼来了!
但,梦想中的幸福,甜蜜,却像梦一样幻灭了!
一切,都幻灭了……
因为,他是一个狠心人!他是一个爱心不专的人!
费晓燕缓缓的抬起头来,望着廉慕雪马影消逝的方向,泪光,在她眼睛里滚动着……她低声哀怨的自语道:“廉慕雪,你这个薄情人,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吗?我已偷偷的爱你两年了!虽然,那是你的影子,那是想像中的你,但他却没有一刻离开我的心。师父红绫女侠说,你是一个忠厚朴实的好孩子,北剑常师伯说,你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好孩子。是的,现在我要说你是一个专讨少女喜欢的坏孩子……”
泪,又流满了她清丽秀美的面颊……
“……你就是那张会说话的嘴,那张嘴不知喊掉了多少个少女的心。昨天夜里,在那山上,我差点儿被你喊回去!天,你为什么生有那么一付吸引人心的声音呢?……我的心,几乎被你那声燕姊姊给喊掉了……我恨你,我实在恨你……”
费晓燕已失去了她的恬静,她的声音愈说愈高了!
她把娇靥埋在她那双纤纤的玉手里,泪水,由她的指缝间流出来!
片刻过去了,她缓缓抬起头来,一脸幽怨神情,淡淡的娥眉,紧紧的蹙在一起了。
她不哭了,但一双清澈的眸子里,仍闪着晶莹的泪光……
她的两眼,一直看着五丈外一座高大光滑的岩石上。
蓦然,她的右手中食两指,向着那座高大的岩石,遥空一点——
叭——的一声,五丈外的岩石上,铮然一响,同时爆起一点火花……
叭叭叭——岩石上,又爆起数点火花……
费晓燕稍微一顿,继而一咬樱唇,疾出右手,遥空连点……
顿时,那座高大光滑的岩石上,铮铮连声,火花爆射……
在火花爆射石烟飞扬中,约有四寸见方的大字,在石面上一个一个的显示出来……
片刻之后,火花停止了!
那座高大的岩石上,却刻上了几个深浅一致的字:
‘恨!恨君心狠!
恨!恨君情乱!’
哭了,费晓燕看了石上自己刻上的字,依在大树上哭了!
突然一阵微风,由晓燕头上掠过!她没有抬头,也没有注意。
又一阵轻微的哗哗声音,由晓燕的头上响起……
这次,她注意了!她抬头一看,疾身暴退——
因为,她看到她头上的树身上,正钉着一张尺许长的黄纸!
心骇!这的确令晓燕心骇。
这张黄纸,钉在她头上约一尺的树身上,她竟不知?
她想到了那阵由头上吹过的微风……
她不由在心里问:谁?谁有如此至高的武功?
她蓦然想到了再传恩师?心想,除了黄山神尼她老人家,还会有谁呢?
不!再传恩师正在坐关,她老人家十年后才能启关。
慕雪?哼!这时他恐怕正……
晓燕一想到廉慕雪,她的心就气,就恨,就妒忌!
这时她再不心骇,再不惊疑了!因为,她心里充满了由妒忌而生的怒意!
于是,她飘身来至树前,伸手把那张黄纸扯下来——
呆了,晓燕被那黄纸上的字,惊呆了!
因为,那张黄纸上,用木炭写着四句佛门深奥至理的禅诗。
晓燕捧着黄纸的手,有些抖了,她轻轻的读着:‘莫言来早与来迟,天道分明且待时;若能遇得春色到,夫妻百岁宜家室。’
神!这时她想到了神。因为,只有神才能指点她的迷津,只有神才有未卜先知之能。
于是,她的膝,缓缓的,缓缓的跪在地上!
她的两手,紧握着那张黄纸,她已在不觉中将那张黄纸揉成了一团!
她把两手放在胸前,两眼望天,她虔诚的喃喃祈祷着……
“天!神!保祐我,让我得到他,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恨他,但我更爱他,天!神!
求求您,把慕雪赐给我吧!”
四野沉寂的无一丝声息,即使是虫叫,枭鸣。
沉寂!晓燕的祈祷,是对天说的,是对神说的,因此,没有人回答她。
她擦干了眼泪,缓缓的站起来……
她已没有了方才的忧郁,悲痛!
这时,她的心是稳定的,宁静的,她知道最后她会得到她心爱的人,她们会永远厮守在一起!
因为,这是神说的。
这时,晓燕已把一切希望寄托给神了,把一生的幸福也寄托给神了!
将那黄纸钉在树身上的,真是神吗?
不!只有那人他自己知道,他不是神。
他只是一个德高道深,苦参佛理的人——一个武功已臻化境的异人。
弯月没有了,天上残留着无数小星……
费晓燕走了,九宫山麓已没有了她娇美的影子。
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正在向东的官道上,电掣飞驰——
马上,是一个身着蓝衫的俊美书生,他怀里正抱着一个身穿紫装的睡美人。
黑马渐渐慢下来了,慢慢的向着一个小农村上奔去——。
马上的蓝衫书生——廉慕雪,一收马缰,乌龙驹立时停在一个窗上仍露着灯光的茅舍前。
廉慕雪抬头看看天,天快亮了!
他托抱着小萍,飘下马背,正待前去叩门……
呀——的一声,那扇茅舍的木门开了!
灯光,由一对老夫妇的背后射出来。同时,也射在廉慕雪的脸上。
老头儿,白发银须,手里掌着鱼网,老婆婆,手提饭盒,跟在身后。
廉慕雪一看,知是早起下河捕渔的人。
老夫妇一开门,不觉同时一愕,门外竟站着一个抱着女人的少年书生!
但他们不怕,因为他们觉得廉慕雪不像是个坏人。
廉慕雪急上两步,很有礼貌的说:“老公公,老婆婆,早。我们因事夜间赶路,在前面路遇见了恶人……”
老婆婆心好,一见廉慕雪抱着姑娘,心知是受了伤,不待廉慕雪说完,便急急的说:
“哎呀——被恶人打坏了是不是?外面风大,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把门大开,不管老头儿是否同意,她做主了。
廉慕雪惑激的点点头,抱着小萍走了进去。
茅舍里佷清洁,木桌木椅,打渔用具放置的也很整齐。
老婆婆还真热心,赶紧去掀开内室的门帘,一面嚷着说:“快把她放在我床上,快,快……”
室内漆黑,但廉慕雪看得很清楚!
一张方桌,一张大床,床上放着整洁的褥被。
廉慕雪急步走了进去。
老婆婆正准备去拿灯,一看廉慕雪走进去,不由急得大声说:“别慌,别慌,我给你拿灯,看不见会跌倒的!”
廉慕雪一听,也只好等老婆婆拿了灯来,才把小萍放在床上。
老婆婆端灯一照小萍,转脸对雪儿大加埋怨,但那声音是慈祥的,是亲切的……
“哎呀——你这孩子也真糊涂,你怎么带着媳妇半夜三更跑路呢?这年头,到处都是恶人……”
“小声点,少说两句吧!”一直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的老头儿,不耐烦的说话了。
显然,对老伴儿没把他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大为不满!
老婆婆会听吗?不!她正热心的在那儿问长问短呢!
廉慕雪见老婆婆很和善,便拿出一块银子,放在老婆婆手里,并笑着说:“老婆婆,这点不成敬意的银子,给您买鸡蛋吃吧!”
笑了!老婆婆见了银子,笑得嘴都合不起来了!
老婆婆嘴里急得直嚷:“不要,不要,这怎么可以……”
但,银子却放在她的腰里。
老婆婆把银子放好,一指廉慕雪,笑嘻嘻的说:“你这孩子真好!”
老头儿在门外,等了半天仍不见老伴儿出来,立即不高兴的问:“你还去不去打渔?”
“去,去,哎呀,你急什么嘛!”
又过了一会儿,老头儿才见老伴儿,笑嘻嘻的由门里急步走出来。
老头儿转身就走,老婆婆随后紧跟,但她的嘴里仍不停的说着廉慕雪好。
廉慕雪急急把木门关上,立即走回床前——
床上的小萍,仍然双目紧闭,毫无苏醒的意思!
廉慕雪有些慌了!心说:有了举世闻名的灵丹“冰果琼浆”应该醒来了呀?
这时,他对龙门酒丐在身上放了几年的“冰果琼浆”突然毫无信心了!
但他怎知,如非服了“冰果琼浆”,小萍的娇躯这时恐怕早无一丝温度了。
廉慕雪急忙将小萍的小蛮靴脱掉,一双玲巧娇好的天足露了出来。
在往日,廉慕雪岂肯放过这欣赏个的机会?此刻他心乱如麻,已想不到这些了!
廉慕雪将小萍的娇躯放正,自己侧身伏在小萍的身边……
左掌,对正小萍的手心,右掌,平放在小萍的胸上,嘴,吻着小萍的两片樱唇……
廉慕雪,又要施展两种至大至高的神功混合注入疗伤法了!
这种神功疗伤,是奇特的,是神迅的,只需片刻功夫,伤者便可痊愈。
而且,疗伤的人,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损耗的真元之气。
如果自行疗伤,伤愈之后,本身功力则较前尤为增进。
廉慕雪侧倒在小萍的身旁,心念间,神功发动了——
一缕白色气体,徐徐送入小萍的樱口里,同时,一股柔和的暖流,通过小萍的掌心,顺臂而上,直达内腑……
廉慕雪,竟在这个村边的茅舍里,在无人为他护法的情形下,大胆的为小萍疗伤了!
室内,显得一片恬静……
村里,传来了不断的鸡啼……
路上,响起了早起人的沙沙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
雪儿的眼睛睁开了,看看萍姊姊,正蜷伏在他的怀里,睡意正浓。窗上很亮,但还没有阳光。
他轻轻坐起身来,正要下床,萍姊姊也醒了。
小萍眨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廉慕雪的脸,她似乎在回想什么……
廉慕雪的脸一阵绯红,也缓缓的低下了头。
小萍羞涩的笑了,她轻轻握着慕雪的手,柔声问:“慕雪,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廉慕雪有些不自然的说:“让我出去看看!”
说着,移身下床……
就在廉慕雪准备去开门的同时,一阵群马狂奔的蹄声,迳由村外官道上传来。
廉慕雪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宝马。心说:小龙呢?老半天没听到它的声音了?
心念间,拉开房门,急步走出门外,小萍也跟着走了出来。
小萍抬头看天,天蓝篮的,没有一丝云。
廉慕雪这时只急的四下张望,因为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宝马的影子!
这时官道上,烟尘滚滚,蹄声如雨,六七匹黄色健马,正向村西飞驰着……
廉慕雪小萍都没注意这些,他们只想到找他们的宝马!
廉慕雪焦急的大声唤着:“小龙——”
小萍看了慕雪那付急像,心里好痛,也高声喊了声:“小龙——”这银铃似的叫声,温婉如黄莺,悠扬悦耳,荡漾空中……
蓦见官道上的七匹黄马,突然同时拨转马头,直向小村上奔来。
一声烈马长嘶,由村外远处一座树林内响起……
紧接着,乌龙驹,像一缕黑烟般,向着茅舍前飞来。
廉慕雪与小萍都看到了,两人立在那儿高兴的等着……
就在这时,七匹黄马,带着滚滚尘烟,也到了茅舍门前。
马上七人骤收马缰,惊嘶蹄扬,灰尘弥漫,顿时乱成一团……
廉慕雪小萍同时转首,只见七匹黄马上,坐着七个身穿黄衫,背插一式长剑的人。
这七人瘦胖不一,高矮不等,俱都一脸的邪气。
廉慕雪眉头一皱,正待喝问……
突然一阵疾风,一团黑云,直向七匹黄马前冲去——
廉慕雪一看是小龙,正待喝止……
一声烈马怒嘶,声音高昂,入耳嗡然,七匹黄马惊得粉向四外逃窜——
恁你七个黄衫人如何吆喝,如何收缰,七马仍窜出十数丈外才停住冲势。
廉慕雪,小萍两人互看了一眼,笑了!
乌龙驹,仍是昂首竖耳,低嘶连声,马身不停的在那儿急急打转儿,两眼精光四射,马尾不断的甩来甩去,看来威武至极。
分站远处的七匹黄马,俱都两耳前张,眼露惊急,任由七个黄衫人暴怒鞭打,越打越后退……
七人似乎气极了,由一个身材瘦长,脸麻有胡子的人,大喝一声,七人同时纵下马来。
七个黄衫人,每人手中提着一根马鞭,气势汹汹,向着廉慕雪小萍飞步奔来。
廉慕雪知道他们来意不善,他怕伤了宝马乌龙驹,立即叱喝道:“小龙过来!”
乌龙驹似乎知道苗头不对,立即轻快的跑到廉慕雪小萍的身后,机警的望着奔来的七人。
小萍却向若廉慕雪,娇媚的一笑,道:“慕雪,看这几人的凶像,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廉慕雪点点头,正待说什么,七个黄衫人像凶煞神似的,已奔到了两人的面前。
这距离太近了,只有七八尺远,这充分表示,七人根本没把廉慕雪小萍放在眼里。
七人傲然散乱的立在那儿,只气得竖眉瞪眼,俱都以凶狠的眼光,望着雪儿与小萍。
瘦长麻脸人站在最前面,似乎是他们中的领头人物。他两眼一瞪,怒气冲冲的用马鞭一指,怒声大骂道:“野小子,臭妮子……”
叭——的一声!
这声音好清脆!
就在这清脆声音响起的同时,麻脸人的骂声停止了!
他的左手,突然抚在他的嘴上,两眼瞪得更大更圆了。
廉慕雪愕了,心说:我还没出手哪!
其余六人也愕了,俱都惊疑的互望一眼,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发自廉慕雪的身右……
廉慕雪笑了,知是萍姊姊打了麻脸人一个嘴巴。心中暗赞萍姊姊的武功厉害,这手“百步神掌”今天不露,自己还真不知道呢?
心里想着,不觉多看了萍姊姊几眼。
小萍看了,佯装娇嗔,同时低声说:“看什么,傻像,以后还怕看不够?”
廉慕雪的脸红了,心里甜甜的。
小萍笑了,廉慕雪也笑了。
这一对小情侣,更没把眼前的七人看在眼里!
立在那儿的七个黄衫人,只气得咬牙切齿,吹胡子瞪眼睛。
七人想起自己兄弟们,在甘、青、宁、康一带,是何等体面,何等威风,提起“祁连七煞”,无不畏之如虎,望之远避!
想不到刚刚东来几天,便遇上这么两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臭妮子。
看,他俩那股子亲热劲儿,何曾把他们赫赫有名的“祁连七煞”放在眼里?
可恨这妮子,还偷偷打了“麻面秀士”老大一个大嘴巴!
七人越想越气,恨不得一马鞭将廉慕雪小萍打死才开心。
四煞黑面豺狼叶天化,是七煞中性情最暴的一个。这时早气得黑脸发紫,腮须横飞,不等大煞指使,一声怒喝:“回你姥姥家谈情说爱去吧!”
怒喝声中,手抖马鞭,迎风带啸,刷——的一声,向着廉慕雪的当头打下——
廉慕雪冷冷一笑,上身微动,反手正待擒拿那人……
蓦地一声娇叱:“鼠辈找死——”
小萍早已闪身上步,伸手疾扣鞭梢,玉腕一抖——
嗖——的一声,一根蛟筋马鞭,直向十丈以外飞去……
紧接着,叭叭叭,玉掌翻飞中,响起了一连串的清脆掌声。
四煞黑面豺狼叶天化被打的连连后退,眼冒金花,只气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
血,牙,一齐由他的大嘴巴里喷出来!
蓦地数声暴喝,人影一阵闪动……
三煞,六煞,五煞、七煞,齐向小萍飞扑而来——
四条马鞭,迎空飞舞,带起一阵呼呼风声,幻起漫天鞭影,滚滚击至……
小萍一见,柳眉飞剔,杏目含愠,皓腕一扬,“西天九彩魔带”已闪电打出——只见彩虹过处,霞光乱闪,耀眼生辉……
小萍在漫天鞭影中,游走在四人之间,飞舞的彩带,忽疾忽缓,身法漫妙至极,令人看来有如仙女下凡,起舞人间!
尽管四人的攻势凌厉,尽管四条马鞭舞的密如骤雨,仍是奈何小萍不得。
三煞,六煞,只急得满头大汗……
五煞,七煞,只气得怪叫连天……
突然一声娇叱,彩虹电闪……
蓦地数声惊呼,鞭影骤敛……
也就在这时,三点寒星,形成品字,突然向着小萍的面门闪电飞来——
廉慕雪一声怒喝,遥空劈出一掌——
小萍玉腕疾翻,神掌连续打出——
一阵嗡然声中,挟杂着数声叭叭脆响……
三点寒星,被廉慕雪掌风击得疾向村外飞去——
两丈外的祁连二煞,粉面二郎萧宜春,被小萍打得两手抚颊,踉跄后退……
小萍看了“七煞”一眼,小嘴一撇,不屑的说:“凭你们这点微末之技,也敢到外面来惹事生非?”
说着,缓步走到她的慕雪身边。
祁连七煞,愕愕的站在那儿,只气得浑身颤抖,一声不吭!
他们的脸上,再现杀气……他们的手,缓缓伸向剑柄,十四只眼睛,凶光暴射,死盯着小萍。
这时,他们没有一人看武功盖世的“蓝衫书生”。虽然他们知道有这么一个震惊江湖的小煞星。
但是,他们从没想到,他们听了也有些胆寒的“蓝衫书生”,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呛朗,一片嗡然龙吟声,光华骤闪,剑气森森,七煞的七柄长剑,同时出鞘了!
廉慕雪一看,玉面罩寒,不出发出一阵怒极冷笑!
就在廉慕雪发出冷笑之际,七煞手握长剑,怒视着小萍,也缓缓的逼了过来……
此刻,廉慕雪对这面前的七人,已生了厌恶之心!
虽然他们七人的身高不一,胖瘦不等,但他们脸上的狰恶煞气是相同的。
廉慕雪望着他们,微哼一声,心说:再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他们永远目中无人。
心念间,廉慕雪的神功发动了!他嘴哂冷笑,星目电射,他也缓缓的向着七煞走去……
小萍的心,开始跳了,她有些怕,她怕她的慕雪吃亏。
虽然,她知道她的慕雪,武功盖世,艺绝群伦,但她仍不放心!
因此,她握着“魔带”战战兢兢的立在那儿,蓄势准备……
她太关心她的慕雪了,她的两只大而亮的眼睛,再也不离开她的慕雪一寸!
呛朗一声清越龙吟,紫芒四射,紫气弥天……
七煞手中的七柄长剑,顿时光华骤减,黯然失色!七煞,也同时停止了前进。
他们,只觉得紫华耀眼,令他们不敢直视……
他们,只觉得寒气扑面,令他们毛骨悚然……
麻面秀士突然一声厉喝:“拚——”
厉喝声中,七双长剑,宛似暴雨骤落,幻起漫天银星,齐向廉慕雪滚滚罩至。
廉慕雪一声冷笑,闪身跨步,紫虹剑一招“幻光剑法”中的“旭光射云”,剑化一道光墙,疾向七煞七剑削去——
七煞还真识货,不敢与廉慕雪的神剑相碰,一声暴叱,同时收招。七剑骤划轮形,由上而下,由后而前,七只剑尖,再刺廉慕雪膝间——廉慕雪心中大惊,原想这招出手,至少可迫退七人几步,想不到七人剑术精湛,剑势诡异,变招竟是如此神速?
心念间,疾演“迅雷步法”,闪身来至七煞身后……
岂知,七煞的七双长剑有如生了眼睛,七人宝剑一紧,同时一招“海厎捞月”,剑势由下而上,银光闪处,剑尖齐集廉慕雪腹前——
廉慕雪心下大骇,七个黄衫人的剑术确是不凡!于是,急踏迅雷步法的“连环步”……
果然,这一次七煞七只长剑,再找不到雪儿真实身形的位置!
虽然,七煞的剑术精绝,招式诡异,但岂能与举世震惊的迅雷步法,及独步武林的幻光剑法,相提并论?
廉慕雪剑走轻灵,身形飘忽……
七煞银剑飞舞,势如暴雨……
廉慕雪在观察他们的剑势,默记他们的精华。
七煞尽展所学,绝招连出。七只长剑宛如七条蛟龙,迎空飞舞,呼呼生风。
这确是举世罕见的一场斗剑,这确是惊心动魄的一场激战!
只见紫虹飞舞中,银光闪闪;蒙蒙紫气中,雪花灿烂……
只看得站在一旁的小萍,哭了!
这时,她的手心里,鬓角间,业已渗出了油油的汗水。
她的心,紧张的阵阵上提,阵阵发颤!她憔悴的脸上,已流满了热泪……
她哭了,她为她的慕雪安危,担心的哭了!
因为,她的慕雪,从来没有如此激烈的打斗过,也从没打斗过如此长久的时间……
她的确没想到,这七个黄衫人竟是如此的凶,如此的狠?而她的慕雪打了这么久的时间,竟打他们不败?
小萍想着,竟缓缓向着那片光海走去……
就在小萍缓缓接近光海的同时,银光雪花中,蓦然蓝影一闪,如林剑影中紫虹骤失!
小萍一看,她的慕雪已闪身飘出了剑幕,一声娇叱扑了过去——。
她的身形刚刚立稳,两手已繴紧握住雪儿的右臂,一双满含泪水的明媚大眼睛,直盯在雪儿的俊脸上。
这时,她看到慕雪安然无恙,已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了!
而祁连七煞,只觉两眼一花,蓝影骤失,七人悚然一惊,同收剑势,俱都微微一楞!
七人放眼看去,只见廉慕雪手横宝剑,傲然立在两丈以外。七人只气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虽然,他们深知对方蓝衫少年,剑术精绝,招式诡异,但打斗了半天,对方少年也没伤到他们七人一根汗毛!
因此,七人心里不服,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分胜负怎肯甘休!
尤其想到,兄弟七人横行甘青诸省,鲜逢敌手,今天围攻这小子恁久,连对方的衣服都没碰到,细想之下更是怒不可遏。
将来这件丑事传扬开去,赫赫有名的“祁连七煞”,兄弟七人联手打不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试问,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还有何颜面回见师父?
因此,七人越想越气,俱都认为声誉要紧,命在其次,今天不分胜负,决不罢手。
于是,麻面秀士一阵仰天狂笑……
其余六人,俱都咬牙切齿,横剑待击。
麻面秀士突敛狂笑,用剑一指廉慕雪,怒声问:“野小子,打斗正烈,胜负未分,为何逃走,难道是怕死吗?”
廉慕雪将七人势剑业已默察完毕,是以飘身而出,如非记着燕姊姊的那声叹息,此时七煞那还能如此狂笑乱叫?
廉慕雪这时只顾频举衣袖,为他的萍姊姊轻拭眼泪,那里还有心去看他们?
今听大煞麻面秀士怒声喝问,不由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阁下七人剑法,并无惊人之处,在下已领教过了,你们如有要事,还是请早赶路去吧!”
说着,看也不看七人一眼,仍频频为他的萍姊姊,深情的拭着眼泪!
祁连七煞,平素高傲,何曾受过如此奚落?早气得三魂出窍,七孔生烟。
七人同时厉喝一声,双手握剑,挟着呼呼风声,笔直的向着廉慕雪小萍刺来——
只见七缕白光,宛如七道闪电,同时射至廉慕雪小萍身前!
廉慕雪一看,大惊失色,七个黄衫人,双手握剑,有如七只猛虎,直向自己飞扑而至—
—
显然,七人在拚命了!
廉慕雪一声怒叱,拦腰抱起小萍,双脚一点,身形腾空而起,一跃七八丈──廉慕雪就在空中,左手一推小萍,心念间,神功的柔字诀,已然推出——
小萍一声惊呼,身形已被一股巨大的柔和潜力推着,直向数丈以外飞去。
廉慕雪就在推出小萍的同时,左袖一拂,腰身一挺,一式“苍龙入海”,头下脚上,剑化一道紫虹,疾向七煞七剑闪电击下——
紫虹过处,嗤嗤连声,就在一阵金铁交鸣声中,七截长短不一的剑尖,疾向数丈以外飞去——
紧接着,廉慕雪一式“大鹏栖枝”,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祁连七煞,只觉眼前一花,廉慕雪与小萍的人影已杏,突然紫虹电闪,光华过处,嗤嗤连声,手中的长剑已断!
七人同时顿急身形,又继续向前冲出数步,才拏桩立稳。
祁连七煞一定神,相继弃掉手中半截断剑,愕愕的立在那儿。
大煞麻面秀士,不禁仰天一叹,说:“我兄弟七人,自入江湖,鲜逢敌手,想不到今日竟败得如此之惨,自今以后,江湖上将再听不到‘祁连七煞’的名字了……”
突然,蓝影疾射,紫虹电闪——
其余六煞一看,只吓的大声惊呼,飞身暴退——
但是,身法奇快的廉慕雪的剑尖依然指在大煞麻面秀士的咽喉上!
麻面秀士,突觉紫芒刺眼,寒气扑面,身不由主的打了个寒颤。眼睛被寒气和紫芒刺得再也睁不开了。
其余六煞,虽都功贯双掌,躣跃欲扑,但却无一人敢动!
麻面秀士,双目紧闭,岸然卓立,似乎觉得今天死了倒好,免得以后丢人。
廉慕雪,玉面罩煞,目射冷电,他拿剑的手,不停的抖着,心中的怒火,正炽烈的燃烧着!
他对着大煞,怒声问:“你们可是祁连山的人?”
麻面秀士紧闭双目,毫不惊慌的说:“不错。”
廉慕雪一听,杀气突现,厉声喝问道:“疤面老鬼,现在是否在祁连山?”
麻面秀士一愕,脸上立现一片茫然……
雪儿星目一扫其余六煞,也俱都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心说:糟,果然上了那黄衣老人的当了!如非今天遇到这七个黄衫人,岂不要白跑一趟祁连山?
心念间,忽听麻面秀士问:“你问的是谁?”
“疤面尊者这人,你等不知?”
说着,星目再度一扫七人。
七人俱都呆呆的摇摇头,两眼茫然的望着廉慕雪。
廉慕雪感到非常失望,左袖一抖,脚跟一蹬,身形向后闪电退去——
双脚着地,身形刚刚立稳,光华骤敛,紫虹剑已插入腰间鞘内。
麻面秀士突睁两眼,眼内满含怨毒神色,他觉得今天受尽了对方蓝衫少年的侮辱。不由得气忿忿的说:“哼,你仗宝刃取胜,胜之不武,不过你小子一剑能敌我们七人,武功总算高我们一筹,但你小子可敢将你的万儿报上来,让我们兄弟七人听听?”
廉慕雪知道七人输得不服,仍存报复之心。
是以,冷冷一笑,说:“在下廉慕雪,没有什么万儿。”
一丝轻蔑的神色,闪电掠过七煞的脸上!
凶芒,再度由七人的眼里射出来!
大煞突然一声凄厉刺耳的长笑,看来似乎又气极了!
其余六煞,俱都功贯双臂,面罩寒霜,似乎也觉得败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有些冤枉!
小萍,杏眼含威,紧蹙黛眉,右手紧握着“魔带”,一直盯着七煞七人。
廉慕雪唇哂冷笑,满脸杀气,眼射冷电,蓄势以待。
血战!这可能是一场血战!鲜红的血,就要洒在这块干净的土地上。
这个宁静的小村上,可能自今日起,将会留下一桩恐怖骇人的事迹!
善良的村民,将不敢再夜间外出……
牧童村姑们,将不敢再在月夜里依偎散步!
麻面秀士,突然收敛笑声,痛心凄厉的说:“罢了,罢了!想不到万儿响亮,武功诡异的‘祁连七煞’,今天竟败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后生手里,想起来……”
小萍一听,勃然大怒,未待大煞说完,一声厉叱:“闭嘴——,你们‘祁连七煞’的万儿又算得了什么?你们的万儿自认比丐帮长老‘龙门酒丐’的万儿还响吗?你们的武功,自认比天台‘苍龙客’的武功还高吗?你们七人自信比我父亲‘天南魔君’还厉害吗?”
七煞一听,不由同时打了一个冷颤,廉慕雪,也打了个冷颤!
祁连七煞面色骤然大变他们眼里的凶焰消失了,十四道惊恐的目光,俱都盯在廉慕雪的蓝衫上。
廉慕雪的眼里却射着惊异的光辉,他一面望着萍姊姊气得有些苍白的粉脸!
七煞怎会想到呢?震惊江湖的蓝衫书生,竟会是一个年甫二十的少年?
廉慕雪怎会想到痴爱自己的萍姊姊,她的父亲竟是昔年与恩师齐名的“天南魔君”?
七煞想到他们沿途听到的,有关蓝衫书生的惊人事迹!
廉慕雪想到恩师告诉他的,有关“天南魔君”一段香艳凄凉的恋爱韵事。
此刻,七煞的面色,愈想愈苍白,愈想愈难看。额头上,汗珠点点,两颊腮肉,也不觉有些颤抖了!
今天兄弟七人的脑袋,仍长在脖子上,实在是太幸运了!
七煞想拚命的那点勇气,没了。再也不觉得败得冤枉,相反的觉得有些骄傲。
因为,他们与蓝衫书生,曾激烈的打斗了数十招。
他们心里似乎都在骄傲的说:我们七煞的武功果真了不起,与一剑詄了“天山四恶”的蓝衫书生打了半天,他还不是没伤到我们的一块皮?
可是,当他们想到一招“紫红倒泻”,七人长剑尽折的时候,他们又都泄气了!
大煞麻面秀士,不愧是七人中的大哥,他不愿就这样悄悄的退走,他认为这样太丢人了。
于是,硬着头皮,咽了口唾水,说:“阁下蓝衫书生,武功盖世,震惊江湖,我等兄弟自叹弗如,不过,咱们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后我兄弟有生之年,当不会忘阁下今日断剑之赐。”
说完,也不等廉慕雪回答什么,向着六煞一挥手,当先向着坐马纵去——
廉慕雪小萍一句话也没说,对这些惯例的场面话,两人听来只觉得好笑。
祁连七煞,飞身上马,一声吆喝,七匹健马迳向正西绝尘而去——
一场即将展开的血战,平静的过去了!
站在远处观望的几个老人,也纷纷的走了!
小萍一转脸,突见她的慕雪,剑眉微皱,面色黯然,不禁关心的问:“慕雪,为什么不高兴?”
廉慕雪望着小萍,朱唇启而又止,一阵犹豫,摇头一笑道:“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说罢,挽着小萍的右手,迳向茅舍走去。
小萍虽觉有些怀疑,但慕雪不说,自己怎好追问?
于是佯装娇嗔睨了廉慕雪一眼,与他并肩走进茅舍内。
但,小萍怎知她的慕雪,正为了失掉杀父仇人的踪迹而痛苦万分呢?
茅舍中,有柴有米、有蔬菜、有鲜鱼、一切俱全。
两人饥肠辘辘,也就毫不客气的大忙起来……
廉慕雪忙着洗米烧火……小萍忙着切菜煎鱼……
虽然,饭是焦的,菜是碱的,但两人吃得仍是满口说好。
当两人乘上乌龙驹,离开小村,飞驰奔上官道的时候,太阳已快下山了。
小萍坐在后鞍上,右手拦在廉慕雪的腰间,整个的上身完全伏在廉慕雪的背上。
宝马乌龙驹,放蹄如飞,毫无一丝颠波的痛苦直向正面驰去!
小萍微闭杏日,樱口含笑,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她在心里愉快的说:自今日起,我再不让慕雪离开我,我们要永远厮守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
慕雪是我的,我是慕雪的……嘻嘻……想到高兴处,小萍竟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廉慕雪的心,正在乱糟糟,他根本听不见小萍的笑!
因为,他要想的事太多了,急待办的事也太多了……
他必须先去救萝姊姊,虽然红云仙子不会虐待她。
他必须尽速赶往衡山云雾峰,他太想念常叔叔了,他也有许多事要请问他。
他必须积极寻访他失踪的母亲,他已有七八年没听到那慈爱的声音了!
他必须杀尽所有围攻他父亲的恶人,尤其要手刃疤面尊者。
还有,一直萦绕在心田里的云姊姊……
小萍的粉拳,突然在他的背上狠狠的捶了一下。“傻人,你在想什么,人家问你话你都不理?”
这声音听来满不高兴的。
廉慕雪心说:“糟!她问我什么来?”
“傻人,你听到了没有?”
咚——的一声,又是一拳,这一拳比方才那一拳重多了!
廉慕雪慌了,赶紧说实话。
“萍姊姊别生气,我正在想事情,我没听见你问什么?”
小萍偷偷笑了,她虽没看见慕雪的表情,但她听得出那焦急的声音。
于是,她又将头伏在廉慕雪的背上,柔声的问:“我们到什么地方去?”
“马上到了,我们先去住店。”
小萍伸头向前一看,果见前面现出一座小镇来。
这时,暮色四合,镇上已到处闪着灯火了。
乌龙驹的速度,也自动的慢下来。
宝马驰进小镇,街上行人并不多……
廉慕雪和小萍,下马进了一家较大的客栈,选了间一明两暗的上房住下。特别给店伙一些碎银,作为善加照料宝马的赏钱。
饭后,已过初更,两人各自走进暗间休息。
小萍熄烛上床,躺了好久怎么也睡不着。心说:“去找慕雪聊个故事再睡。”
想着,悄悄走至廉慕雪门口一听了气得转身又走回来了。
小萍躺在床上,只气得拉被蒙头就睡,心里暗暗埋怨着雪儿说:这人真是的,睡得那么快!
廉慕雪真的那么快就睡着了?没有,他正在心里发笑!
不知过了多久,廉慕雪被一声手指弹窗的声音,由睡梦中惊醒!
谁?廉慕雪在心里问着自己,但他没有动。
紧接着,又是一声手指弹窗的声音!
这次,廉慕雪听清了,是在后窗。
于是,飘身下床,悄悄来至前窗……
右掌平贴窗上,微一吐劲,前窗毫无声息的开了!
双肩微晃,身形腾空而起,电射而出身在空中,双袖一抖,身形又升高五丈——
一式“游龙回身”变而为“苍龙入海”,身形头下脚上,双掌蓄势待发,直向后窗扑下——
“咦?”廉慕雪落地之后,不禁惊的在心里呼了一声轻咦。
奇怪?后窗竟然什么也没有?
回身看看后院,朦朦月光,徐徐夜风,一切冷清清的……
再细看每个黑暗的角落里,仍无任何发现!
廉慕雪自信出屋动作奇快,毫无声息,但来人竟能在这一瞬间,飞离自己的视线,足见来人不是平庸之辈!
想着,脚尖一点,双掌猛然下击,身形电射而起,笔直上升——
廉慕雪一升数丈,双脚相互一垫,又升高了二三丈——
身在半空,双袖旋舞,身形疾转,游目四下张望……
果然,就在五十丈外的一座平顶房面上,立着一条蒙蒙黄色人影!
廉慕雪身在空中,两袖猛向后拂,身形如电,直向那座平房扑去——
怪!廉慕雪扑至那座平房,那条蒙蒙的黄色人影,又立在另一座小楼上。相隔距离,看来仍有五十余丈。
廉慕雪定睛细看那条黄影,只是迷迷蒙蒙似是人形,似乎背向自己而立。
看后,再度向那黄色人影扑去——
那蒙蒙人影,似乎身后生有眼睛,就在雪儿扑身的同时,他再向镇外飞去——
廉慕雪只知任性的追,那还顾到利害?
于是脚下一加劲,也向镇外追去。
不管廉慕雪如何加劲,那蒙蒙黄影,始终距他五十余丈。
廉慕雪快,黄影也快,廉慕雪停,黄影也停。
廉慕雪确已气极,他在心里倔强的说:今天晚上不将你追上,决不甘休!
心念间,廉慕雪的神功发动了!一声清越高吭的长啸,身形骤然加快,直向那道蒙蒙黄影电掣追去。
啸声一起,远近村镇上,立时倳来了不断的犬吠声,同时,也将店中熟睡的小萍惊醒了!
此刻廉慕雪的身形之快,宛如一阵清风,即便是白天,亦将无人能看清他的身影!
这速度,实在太快了!
说也奇怪,尽管廉慕雪的“凌空虚步”中的“陆地飞行”是如何神速,那蒙蒙黄色人影,始终距他五十余丈!
鬼?廉慕雪怀疑那蒙蒙的黄影是鬼。
一想到鬼,廉慕雪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眨眼间,前面已现出了一座高山……
只见山岭起伏,群峰连绵……
天上一钩弯月,恰好挂在最高的主峰上!
这山势,这情景,对廉慕雪实在太熟悉了!他第一眼便看出是九宫山。
看到九宫山,使廉慕雪内心不禁一凛,同时,对前面的黄色人影,也泛起了许多难解的问题。
首先,他想到——那蒙蒙的黄色人影是谁?是黑龙帮邀来的高人?但为何不在店中下手?
是敌?看来似乎又无恶意?
是友?又有戏弄的行为?
这黄影为何引自己到九宫山来?
企图何在?为什么?为什么?……
廉慕雪愈想问题愈多,愈想愈糊涂!
那蒙蒙黄影,渐渐飘向了九宫山麓!
飘?是的,那是飘!
因为那黄色人影的身材,始终垂直前进,没看到他躬身,没看到他屈腿,也没看到他两臂平伸,看到的,只是飘,只是衣袂飘飘……
突然,那蒙蒙黄影停止了!
廉慕雪也立顿身形,但他又前冲了二十几丈,才停身站好!
抬头看去,那黄影竟背向自己,立在一座高大光滑的岩石前。
廉慕雪对黄影已起了戒心,他不敢贸然扑过去,他必须慎重行事……
于是,他两眼注定黄影,功贯双臂,缓缓向前走去……
三十五丈,三十丈,二十五丈,二十丈……
渐渐,渐渐距那黄影近了!
那黄影看来像是一个固体,又似是一团黄雾,迷迷蒙蒙,微微晃动……
廉慕雪这时的心,愈前进也愈紧张,也愈觉得奇怪!
因为,廉慕雪愈向前接近,那蒙蒙的黄色愈模糊,愈看不清楚了!
怪?廉慕雪在心里直嚷着怪,好奇心超过了惧怕,他已忘了怕,他决心要看看这蒙蒙的黄影到底是什么?
是人?是鬼?即便是鬼,这时他也不会畏缩。
蓦然,一道灰影,带着极强的破风声,由那蒙蒙黄影中,闪电打来——
好快!灰影未到,劲风先至——
廉慕雪大吃一惊,一侧身,灰影擦胸飞过——
一看,竟是一块尺许长的树皮!
再回头啊!黄色人影不见了!岩石前,只留下一团薄薄的白雾,正缓缓上飘着……
廉慕雪一急,闪电前扑——
石前仍留有一丝清幽绝俗的气息,轻轻飘入廉慕雪的鼻孔里……
这丝绝俗的清幽香气,令廉慕雪有清心明神之感,他觉得这香气,和恩师洞中“灵石玊乳”的芬芳气息,又自不同。
这绝俗的清幽气息,一入廉慕雪的鼻孔,立使他躁气平和,嗔念全消!
他呆呆的立着,想着,两眼望着薄薄上升的白雾……
“啊!”廉慕雪不禁脱口惊呼了!同时,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半步。
他仰头望着高大光滑的岩石上,两眼射着惊疑的光辉……
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那蒙蒙黄影,在这儿立身的刹那间,竟在这座岩石上,毫无声息的刻上深浅一致约两行大字?
他无声的念着那两行字:‘恨!恨君心狠!恨!恨君情乱!’廉慕雪看了不觉一阵糊涂,他简直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又仔细的一想,顿时大悟,这岩石上的两行字,不正是特意为他刻的吗?
同时,他也明白了蒙蒙黄影,引他到这儿来的目的。
于是痛苦向他袭来,他的心也很乱!
他两眼一直望着岩石上的两行字,他看到那两行字,笔劲柔和,柔和中带有秀气。
因此,他断定这是女人刻的!
因而,他想到了女人,心想:女人也习“大力金刚指”吗?他有些不解了!……
是“遥空镌石”?这可能是用内家至高功力“遥空镌石”刻上的!
有这高功力的女人是谁呢?……是黄山神尼吗?那蒙蒙的黄影会是黄山神尼?那么这岩石上去的两行字,也定是神尼老前辈刻上的了?
廉慕雪一想,觉得不错,只有黄山神尼才有如此至高的功力。
不!当他看了那两行字间的语气时,他又迷惑了。
因为那语气中,充满了怨、爱、恨!
这些,与黄山神尼是毫无关连的……
这刻字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廉慕雪低头苦苦的想着,想着……
他的脑海里,逐渐浮上四个绝色少女的倩影……
秋菊?小萍?
他摇摇头,他认为她们都没有如此高的功力。
郝碧云?
她现在大雪山,那也是不可能的!
费晓燕?……,是的,很可能是燕姊姊!
如此一想,抬头再看字迹,不错,与示警手帕上的字迹极为相似,在语气上,与大佛寺的叹息亦有些相同。
廉慕雪想通了,但另一个问题又困惑了他。
那蒙蒙的黄影是谁呢?
那黄影与燕姊姊有何关系?
这时他肯定那蒙蒙黄影一定是黄山神尼,因为她是燕姊姊的再传恩师。
廉慕雪想着,呆呆的立在那座大石前,不断的微微点头,就像一个神经病人。
不是吗?在这深夜里,在这荒山前,孤伶伶只他一个人,对着一座高大的岩石,频频点头,谁又不说一声他有点神经呢?
他轻轻点着头,缓缓的说:“不错,不错,一定是燕姊姊在此刻字,神尼老前辈去店中诱我来此。可能她们仍在附近……”
于是,一长身形,嗖——的一声纵上岩石,他尽目力所能,向四下张望着……
四野,一片朦朦月色……
山峰,静静的矗立……
只有高大的树梢,在空中轻轻摇曳。
除此,一切是死寂的。
廉慕雪一想,心说:她们不愿见我,我又何必一定要见他们呢?
正待纵下岩石,蓦地一道灰烟似的人影,沿着远处一片树林,向着雪儿来时的方向飞去——
廉慕雪看了心头不由一震,心说:这人的身法好快!
说着,双袖一拂,也疾向来时的小镇,闪电飞去——
廉慕雪飞行中,突然想到店中的小萍,不知怎的,他心里立即泛起一丝不安的感觉!
于是,尽展绝世轻功“陆地飞行”术,顿时速度倍增,宛如一阵清风向前飞去。
片刻,已看到前面那缕灰烟似的人影,也正向着小镇飞驰。
廉慕雪无心追踪那人,这样很易引起双方的误会,但他归心似箭,又心急回店。
因此,心里左右为难……
果然,那人已发觉有人在他身后,他正不断的回头后看。
两道冷电似的眼神,一闪,一闪……
廉慕雪心里一凛,暗说:这人好精纯的内功!
看看快到小镇了,蓦地那人一个转身,疾向回路飞来!
廉慕雪心中惦念着小萍,一心急着回店不愿再惹无谓事端。
于是,一斜身形。迳向小镇的左端飞去——
突然一声凄厉如狼嗥的吼声传来:“杀不完的后生小子,站住!”
廉慕雪被喝的浑身不由一颤,心说:这难听刺耳如狼嗥的声音好熟呀?!
回头一看,廉慕雪只惊得脸色大变,速度骤减。
就在这时,一阵极速的衣袂飘风声,那人已飞到了廉慕雪的前面。
挡在廉慕雪前面的,竟是赵小萍的奇丑父亲——“天南魔君”赵甫清。
“天南魔君”身形尚未立稳,一声不响疾伸右手,五指有如五只钢钩,直向廉慕雪门前抓去——
廉慕雪一顿身形,闪身向右……
“咦!”天南魔君想是认出了廉慕雪,就是那个与爱女小萍坠下悬崖的少年,不由惊的愕在那儿,即将抓下的右手,也停在了空中。
廉慕雪见天南魔君愣住了,赶紧抱拳,躬身一揖到地,说:“晚辈廉慕雪……”
天南魔君一定神,见爱女小萍没同对方少年在一起,知道凶多吉少,不由杀气顿生,一声刺耳嗥叫:“还我萍儿的命来!”
嗥叫声中,一并双掌,闪电推出——
天南魔君与一鹤仙翁,俱是昔年出名人物,功力之强可想而知,这时双掌挟怨推出,威势当然更见凌厉惊人!
只见一道巨大绝伦的狂飙,如山崩海啸般,向着廉慕雪身前疯狂卷来——
廉慕雪未虑有此,躬身还没立起,口中尚在讲话,一股绝大无比的掌力,带着滚滚尘砂,已卷到了胸前。
此刻,廉慕雪即便有惊天的武功,也无法还击了!
只听蓬——的一声,廉慕雪的身形立被震起,翻翻滚滚的直向五丈以外飞去——
廉慕雪虽被震飞,心智仍甚清楚,于是一提真气,一挺腰身,硬将横飞身形,纠正为头上脚下。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由镇前传来!
蹬蹬蹬……廉慕雪落地之后,一直向后退了六七个大步,终因力道太猛,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声凄惋的哭叫,接着一道紫影,闪电般扑向慕廉雪。
小萍看到有人向慕雪猛推一掌,于是娇叱一声,疾扑而来。
即至近前,廉慕雪的身影,正被震得疾向五丈以外飞去,因而吓得哭喊一声,疾向雪儿落身之处扑去。
因为小萍不知雪儿身上穿有武林至宝“天孙甲”,所以她认为雪儿这一下,准没命了!
这时,她无心去看是谁击了廉慕雪一掌,她只知道她的慕雪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因此,她疾扑过去,也不看廉慕雪伤势如何,是否像她想的那样,竟伏在廉慕雪肩上,慌乱的哭了起来。
廉慕雪虽没受伤,但屁股跌得倒有些热辣辣的痛,这时他心里的怒气,直往上撞,因此小萍伏在他肩上哭,他也懒得去理了。
天南魔君,两手互握,双掌被廉慕雪身上“天孙甲”反弹之力震得痛入心肝,宛如刀割,不由惊得愕在那儿发呆。
任你天南魔君见多识广,也猜不透对方少年,是一身什么奇异功夫!
尤其,见廉慕雪在被击飞的空中,仍能展身挺腰,控制身形,更令他心骇不止。
当他听到一声哭喊,蓦见一道紫影扑向蓝衫少年时,他的心里不由一阵惊喜!
因为,他不须用眼去看那紫影是谁,他仅用耳一听,便知那是他的爱女小萍了。
他正待呼唤他的爱女,可是,他看到爱女伏在对方少年肩上痛哭的情景,他的嘴唇,动了几动,又喊不出来了。
这时,他看得出,他的爱女是如何的痛苦,如何的深爱着那个蓝衫少年。
但他也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蓝衫少年,并没有死,根据他星目中射出的两道冷电,也断定他并没有受伤!
这时他的内心非常紊乱,一看到爱女,更无心去想对方少年为何在全力一推之下没有受伤。
天南魔君父女情深,终于忍不住颤声他戚呼道:“萍儿——”小萍不哭了,她突然转头,惊异的向着天南魔君这边望去!
“爹——”一声惊喜凄惋的哭喊,小萍已飞身扑了过来。
天南魔君,已顾不了手心的刺痛,仲臂把小萍抱在怀里。
小萍乍见丑父,如同隔世,痛泪泉涌,已经泣不成声了!
蓦地!天南魔君将怀里的小萍,轻轻推开了……
小萍不觉一愕,抬头一看,发现爹爹两眼如灯,面露杀气!
转头再看,她不由吓得打了个寒战!
只见廉慕雪玉面带煞,眼射冷电,正缓步向着这边走来。
小萍大惊,飞身扑了过去——
她横挡在慕雪的身前,慌急的哭喊道:“慕雪,不要过去,不要过去,爹会杀你的。”
廉慕雪一听,更不服气,心里微哼一声,喑说: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杀我!
说着,他看也不看小萍一眼,两眼仍注定天南魔君,右手轻轻一堆,把小萍推开了,继续向着天南魔君缓步走去……
小萍吓慌了,也怕极了!
她虽然知道慕雪的武功高绝,但她坚信慕雪不是爹的敌手,方才那一掌几乎将慕雪击毙,就是一个显明的例子。
但是,她在慌乱中,却想不到慕雪为何没有死?也没有受伤?
小萍见慕雪不听劝阻,急忙又纵到天南魔君的身前。
她不觉愕了,她看到爹爹的面色,比方才更难看,更怕人了!
这时她已顾不了爹爹会不会震怒,伏在天南魔君的身上,哭声哀求着说:“爹,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天南魔君当然不会杀慕雪,他只想给慕雪一些苦头,教训他一番,让他以后,知道他这个老丈人的厉害,不敢欺负他的爱女。
天南魔君看了方才慕雪对爱女的那付冷漠像,使他联想到这些天他的萍儿不知已受了多少委屈?
看看自己的爱女,比以前憔悴多了,因此,决心好好教训慕雪一顿。
于是,他也把小萍推开了。
小萍简直吓昏了,她这时只急得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慕雪这时气极了,他非常气忿天南魔君趁他行礼之际,突然劈他一掌,如非身上穿有“天孙甲”这时那里还有命在?
是以,越想越气,加之小萍再说她爹会杀他,更是大为不服。心说:管你什么天南魔君,地北魔君,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惊天的本领?你怎样杀我?
尤其听恩师一鹤仙翁说,天南魔君是个狂傲惨厉的人,死在他手下的恶人很多,但好人也不少。
因此,廉慕雪要为那些死在天南魔君手下的好人,出口冤气,也给他点苦头吃!
忽然,小萍大哭起来!
慕雪一瞟萍姊姊,满面泪浪,双手抓在胸前,两脚不断的急急在地上乱跺,那份焦急欲狂的样子,心里很难过,但这时已是骑虎难下了。
因为天南魔君,距他已不足两丈了。
小萍急得嚎啕大哭……
缓步接近的两人充耳不闻……
这时,小萍的心里该是多么痛苦?她该怎么办?
一个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一个是自己倾心相爱的情人!
不管谁伤了谁,都会令她痛不欲生的……
慕雪伤了父亲,她将永远不能再同慕雪厮守在一起!
父亲杀了慕雪,她将再无法活下去!
因此,她只能在那里急得跺脚大哭,她不能出来帮助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人。
这时,她看到两人的距离已到了发掌的时候,她急得更加放声大哭起来!
“爹,不要打,不要打……慕雪,不要打,不要打……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但,两人的距离,却仍然一步一步的缩短……
突然,慕雪一声大喝,身形暴起,双掌突分,幻起漫天掌影,向着天南魔君闪电打去—
—。
天南魔君冷冷一笑,身形疾扑,不退反进!
谁知?天南魔君的身形刚起,双掌招式还未迎出,突然一声惊喝:“小子住手!”
手字刚出口,身形已在两丈以外了。
天南魔君曾经数度与一鹤仙翁较技,皆败在这招追魂第三掌上,他岂能不认得追魂第一掌“厉鬼追魂”?
慕雪见天南魔君惊喝暴退,也立即收势停身,这时他希望能就此罢手,因为萍姊姊在那边,已张口结舌哭不出声来了!
只听天南魔君,厉喝问:“小子,一鹤老鬼是你何人?”
慕雪一听,顿时大怒,天南魔君不但喊自己小子,且呼恩师为老鬼,他心中怒火高涨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因此,刚刚熄下去的怒火,这时又再度升起来!
于是,暴喝一声,闪电飞扑,同时道:“还用问——”漫天掌影又向着天南魔君打去—
—
追魂第一掌“厉鬼追魂”再度闪电打出——
天南魔君对于数次放在追魂第三掌上,始终耿耿于怀,这些年来苦研破解之招,虽已想出,但苦无机会对拆。
今天遇到慕雪,正是一鹤仙翁的徒弟,他岂肯放过这个机会?
是以,纵声一笑道:“好,就让老夫五次领教追魂三掌吧……”
吧字出口,慕雪漫天掌影已然罩至。
天南魔君急步闪身,右掌开天,左掌辟地,一切一削间,已将慕雪的追魂第一掌“厉鬼追魂”破解了!
慕雪不觉暗暗心惊,心知天南魔君有四次失败经验,恐已参出破解之招?
于是他想到了配合神功,心念间,他的神功发动了!
脚下急踏迅雷步,身形电闪,双掌骤合,只见掌影如山,掌风如涛……
追魂第二掌“魂飞魄散”慕雪以第四招第七式,以极快的手法闪电打出。
果然,天南魔君脸色突变,立见形拙,拆招已不自然。
慕雪心下大喜知自己料的不差,立即疾演迅雷步法连环步,双掌突分,继而双掌骤合……
顿时,指光掌影,闪电翻飞,掌风带啸,目不敢视……
举世震惊的追魂第三掌“魂归地府”慕雪以最后第九招,第十八式,以不同而绝妙的手法,混合了“阴阳无极神功”凌厉攻出。
“追魂三掌”是武林怪杰一鹤仙翁,呕数十年心血,参悟出来的神奥掌招,又经逐渐改进,今日的“追魂三掌”与昔年“终南圣僧”较技时的三掌,又大大的不同了。
慕雪悟性奇高,配合神功运用,尤见掌势凌厉惊人!
只听嗖——的一声,天南魔君的瘦长身影,直向两丈以外飞去。
追魂第三掌,“魂归地府”击中了天南魔君,既无飞砂走石,亦无轰然大响,只有一股巨大无比的潜力,将天南魔君的身影,向着四丈以外推去!
小萍一声凄厉哭叫,飞身疾向天南魔君落身之处飞去——。
愕在那儿发呆的慕雪,被小萍的哭喊惊醒了!
他看到天南魔君的瘦长身影,直向四丈以外飞去,他也吓慌了。
他实在没想到,追魂笫三掌的威势是如此的凌厉?
他曾对“红云仙子”施展过第三掌,但那时秋菊挡身中间,原势已完全变了。
顾名思意,“魂归地府”,可想而知天南魔君这一掌被击中,定然会魂归地府!
因此,慕雪的心痛如刀割,他觉得他闯下了大祸,他对不起深爱自己的萍姊姊,他将她的父亲击毙了,他还有何颜面再见她呢?
他知道萍姊姊再不会理他,再不会原谅他,她将会永远恨他!
但他是冤枉的,在他的心念间,他只是想胜魔君一招半式,他实在无心杀魔君。
慕雪心里越想越乱,因此,他更想不到这无声息的一掌,完全是“阴阳无极神功”的神妙功用。
神功已完全按着他的心意运行了,他自己反而不知!
当慕雪听到萍姊姊悲戚的哭声,看到萍姐姐伏在天南魔君的身上放声痛哭时,他的心像有无数尖刀挖的一样,他一刻也不敢停留了。
于是他一低头,含着满眶痛泪,一直向西,闪电飞去——
小萍回头一看,见没有了慕雪的影子,惊得纵身而起,一声令人鼻酸的凄惨呼喊:“慕雪——”但是,四野静静的没有一丝回声……
她两手抚在脸上,痛心的哭了!
父亲重伤,虽有呼吸,还不知何时醒来!
情人走了,但不知今生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
这是多么心酸的一幕?
这是多么痛心的情景?
还有比赵小萍这时更痛苦的人吗?
这时的小萍,已是欲喊无声,欲哭无泪了!
这人生是如此的残酷,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死,她想到了死!
就在这时,一双干枯的手,轻轻的抚在她的双肩上……
小萍心下大惊,抬头一看,站在面前的,竟是倒地不起的父亲。
她看到父亲的两眼,闪着柔和的光辉,正慈祥的望着自己。
哇的一声,小萍扑进天南魔君的怀里,又哭了!
哭吧!她是应该尽情的哭,把心中的悲痛完全发泄出来。
这时的天南魔君变了,被慕云的一掌,小萍的一哭,使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的傲气消失了,他的烈性也变的得和了!
他想到了他这一生,杀人无数,很少放过一个人的活命。
今天,他曾把一个年青人击至五丈以外,不知那年青人为何没死,那年青人恨他,但饶了他的一条老命,并且他一丝也没受到伤害!
现在,他开始忏悔了!
因为,他看到爱女小萍,失掉她的爱人慕雪,竟是如此的痛苦!
同时,他想到他这些天来,杀了不止二十个俊美少年,虽然有很多人怀疑“红云仙子”,但他心里明白,那是他杀的!
现在,正不知有多少个痴情的少女,在这朦朦的月夜里,为她死去的爱人,伤心,哭泣!
正不知有多少父母,像他现在一样的,搂着为情郎惨死而痛不欲生的爱女!
更不知道有多少父母,为自己心爱的俊美孩子,惨遭杀害而流泪号啕痛哭!
泪!在天南魔君的老眼里流出来!
一滴一滴的,滴在小萍的脸颊上……
小萍不哭了,她为父亲的流泪而感感到震惊!
她觉得这真是奇迹!自小萍有记忆以来,她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
她从来没想到,她的父亲眼里会有泪?
小萍轻轻举起衣袖,为她奇丑的父亲擦着眼睛,同时抽噎着关心的问:“爹,您的内伤又痛了?”
天南魔君摇着头说:“我没有受伤!”
小萍拭泪的手停住了,她惊疑的问:“您没有受伤?”
天南魔君点点头,再度证实他没有受伤。
小萍瞪着两只大眼睛,她没法相信那凌厉的一掌,击在父亲身上会没受伤?
于是,她不解的问:“爹,为什么您没受伤呢?”
天南魔君缓缓的说:“现在我也不清楚,只有将来问你的慕雪了!”
小萍一听到慕雪,眼圈顿时红了!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又簌簌的滚下来!
天南魔君的心,又黯然了!现在该由他给爱女拭泪了!
他举起衣袖,缓缓的为小萍拭着泪,并轻声安慰着说:“萍儿,爹很佩服你有眼光,只有你的慕雪才配娶你,他的武功高,人品俊,心地善良,不然,我们父女现在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小萍见父亲称赞自己,又盛赞慕雪,心里佷高兴!
泪,马上不流了!
天南魔君在为小萍拭泪之际,见爱女的脸色憔悴了许多。
因此,他想起了一件极为关心的事。他轻声问:“萍儿,你的菾雪喜欢你吗?”
小萍一愕,粉脸顿时红了,但她却轻快的连连点头!
天南魔君笑了,他对小萍愉快的说:“丫头放心,爹把你的慕雪气跑了,爹一定要把你的慕雪再找回来。”
小萍听父亲一口一个你的慕雪,不由气得小嘴嘟得高高的,但她心里却甜甜的。
小萍似有所悟的急声道:“爹,别说了,我们快去追他吧!”
天南魔君一丝苦笑,摇摇头说:“这时他恐怕已在十数里外了!”
小萍吃惊的问:“会有那么快!”
天南魇君想到方才慕雪在他身后飞行的速度,立即迷惑不解的问:“怎么?你不知道他的轻功可能还要高我一筹?”
小萍听了更为吃惊,她实在没想到慕雪的轻功造诣,竟有如此的高绝!
于是,她急忙解释道:“我们在一起都是骑马!”
“骑马?”
“是的,他有一匹宝马。”
“宝马呢?”
“现在客栈里。”
天南魔君急忙道:“快领我去,他可能去店里拉马了!”
说着,一拉小萍,迳向镇内闪电飞去——
小萍心说:我怎的这么糊涂,竟忘了他的宝马呢?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开他的小龙的呀!
心念间,小萍与天南魔君已飞身驰回客栈房上。
正待向后院马厩奔去,突然看到慕雪住的那间房窗上,尚射着明亮的烛光。
小萍一声欢呼:“爹,他已经回来了!”
说着,向当先自己住的上房飞去——
小萍一推房门,门是虚掩上的,因而更断定慕雪已经回来了!
一进房门,小萍疾扑慕雪住的那间门前,并高兴的呼着:“慕雪!”
呆了,小萍呆了!
即使是紧跟而入的天南魔君看了,也呆了!
当小萍看到慕雪的房窗上,亮着烛光时,心里该是何等高兴?
因此,她欢呼一声扑进了慕雪的房间内。
在小萍的想像中,慕雪一定会在房间里。因为,当她被慕雪追赶黄影所发的啸声惊醒时,她曾跑进廉幕雪的房间里喊廉慕雪。
那时,房内漆黑,被褥零乱:如今,房内红烛高燃,被褥依然零乱,但只是没有了慕雪的影子!
有,有一张尺许长的黄纸,压在烛台的上面。
还有,全室弥漫着一丝绝俗的淡淡清香。
小萍两眼呆望着那张黄纸,发现那上面写满了字。
她这时的心情十分紊乱,虽然她也觉得这张黄纸有些离奇,但她已无心去看那上面都是写些什么了!
泪水,在她美丽的大眼睛里,闪闪滚动着,几乎又要掉下来。
天南魔君是何等人物?一进房门便明白了慕雪并没回来。
当那丝绝俗的幽香气息,一进入天南魔君的鼻孔时,他立即脱口道:“檀香!”
小萍没闻过檀香,于是用力吸了一下,迷惑的望着她父亲,不解的问:“爹,这香气就是佛门专用的檀香吗?”
天南魔君一面向看那张黄纸走去,一面点头说:“是的,萍儿,让我们看看纸上写些什么!”
小萍也紧跟着天南魔君走了过去。
天南魔君由烛台上,将那张尺许长的黄纸拿起来,低头看着。
只见笔法苍劲有力,字体龙飞凤舞,这时,墨迹早已干了。
小萍走至近前,低头默默的念着:
‘道风口衰兮
魑魅兴浩劫
将起兮
魍魉获魔经
为挽狂灛兮
远女色
拯救武林兮
修奇功
魔乱靖兮
情得酬
天长地久兮
渡升平’
小萍念着,心中不解何意,两眼一直望着父亲。
天南魔君看毕,望着小萍神态严肃的说:“这张黄纸,可能是一位世外高人留给慕雪看的,但慕雪却没有回来……”
天南魔君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望着小萍,问:“萍儿,你的慕雪,为何深夜跑到九宫山去?”
小萍也吃惊的说:“去九宫山?”
天南魔君不解的问:“怎么?你不知道?”
小萍摇摇头说:“我在睡梦中,被一声长啸惊醒,我急忙跑到慕雪房中一看,他已不在了!”
天南魔君略为沉思,似对小萍说,又似自语道:“怪?他一个人立在九宫山麓一座大岩石上,东张西望是为了什么呢?”
“爹,您为什么不过去问问他呢?”
“我怎么知道她是你的慕雪呢?”
天南魔君说着一顿,又有些感叹的说:“当时我的心情很乱,我与他之间还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我只知一味的狂驰,消除我心中的郁闷,谁知不一会儿,他竟追来了!”
说着,似在回想当时慕雪追他的情形,他又赞叹的说:“他飞行的速度,实在快得惊人!”
小萍对这些已不甚注意,她只是关心黄纸上究竟对慕雪说些什么,于是问:“爹,您是否已全懂了这张黄纸上的意思?”
天南魔君,又低头看着那张黄纸,说:“按字意说,当然不难悟出,至于其中是否还含有深奥的玄机,就要待时日来证实了。这黄纸上的大意是说,武林将有浩劫,恶人已得到魔经,警告慕雪,为挽救武林灾难,必须苦练奇功,远隔女色,否则他的武功,将再无进境可言了……”
说着,天南魔君突然抬头,望着小萍。
小萍看了非常不解的问:“爹,您为何不说了?”
天南魔君极严肃的轻声问:“萍儿,你与慕雪这些天在一起,你们可……”
天南魔君说着,似乎也觉得不便出口,又停止不说了。
小萍是个冰雪聪明的少女,岂能不知父亲的意思,她的粉脸非但不红,反而突然色变!
因为,她想起了茅舍中旖丽的一幕……
假设,那时两人真的那样了……
小萍不敢想了,泪几乎又掉下来。
天南魔君一见爱女的表情,心里似乎明白了,不觉微微一叹,说:“萍儿,一个武林难得的奇才,被你毁了!”
小萍知道父亲误会了,但这种事又不便说出口来,只急得眼泪直流……
于是,功贯五指,突然在自己的左臂上,用劲一撕……
嗤——的一声,一片雪白如藕的凝脂玉肤,露了出来。
天南魔君的丑脸笑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也顿时平静下来。
他轻轻将他的爱女亲切慈爱的搂在怀里,他一句话也没说。
因为,他看到爱女如雪似玉的左臂上,那颗鲜红的“朱砂守宫痣”赫然仍在。
这时,他的心里,有着无比的骄傲!
小萍偎在父亲的怀里,仍然轻轻的哭着……
天南魔君抚着爱女的秀发,歉然的轻声说:“萍儿,不要难过了,爹错怪了你!”
小萍听了更觉难过,但她怎能向父亲说明她哭泣的原因呢?
那件在茅舍里羞人的事,她只能让她的慕雪一个人知道。
附近传来了鸡啼,天已经亮了。
许多急于赶路的人,正在呼喊着店伙。
天南魔君将小萍轻轻推开,慈祥的说:“萍儿,天亮了,我们快去找慕雪去吧!”
小萍点点头,轻轻拭着眼泪,说:“慕雪既没有回来,他的乌龙驹一定仍在后院。”
天南魔君没说什么,他正将手中的黄纸折起来。
突然天南魔君的全身不由一颤,折纸的两手也不动了,两道冷电般的眼神,一直望着爱女小萍。
小萍正待出房去拉宝马,突见父亲的两眼精光电射,一直望着自己,心里不禁吓了一跳。
于是急声问:“爹,您怎么了?”
天南魔君显得有些紧张的问:“萍儿,‘西天魔罗经’可带在身上?”
小萍听了,心下一惊,急问:“爹,我同慕雪坠崖后,您没有回家?”
天南魔君一听之下,面色大变,丑脸也显得格外怕人!
他心急的不禁厉声喝问:“放在何处?”
小萍颤声说:“我的床上!”
突然,天南魔君的大袖一拂——
一声如鬼哭似狼嗥的长啸,同时划破了小镇上的寂静晨空!
天南魔君的身影,宛如一道青烟,直向东南方,闪电飞去——
这声凄厉刺耳的长啸,充满了焦急,狂怒……
这声厉啸在小镇的上空,飞荡了很久,很久……
厉啸,渐渐的,越去越远了……
全镇贪睡的人,俱都被这声厉啸声醒……
镇上,所有的鸡犬,都惊得不吠不鸣……
立在客栈上房门口的小萍,仰首望着东南方的晨空,她喃喃的说:“爹走远了!”
她转身低头一直向着后院的马棚走去,她仍冀望着,那黄纸上说的魔经,不是她丢在床上的“西天魔罗经”。
因为,那部“魔经”如果落入恶人手里,今后武林将再没有安宁之日了!
由于天南魔君那付焦急,狂怒的样子,小萍已看出了这件事的严重。
可是,在小萍的心目中,还有比丢掉“魔经”更严重的事,那就是她的慕雪走了!
现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令她关心的事情,也再没有令她认为是极严重的事情。
一声马嘶,把低头前进的小萍,由沉思中惊醒。
宝马乌龙驹,在欢迎她了!
小萍一见宝马,飞身一扑了过去——
她一伸双臂,抱住了乌龙驹的马颈,她已不能控制她激动的情绪了!
泪,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滚下来……
她看到乌龙驹,宛如看到了慕雪,心里有说不出的亲切!
她抱着乌龙驹,宛如抱着她的慕雪,心里充满了哀怨,悲痛!
乌龙驹再不能像方才那样安静了,它四蹄不断的移动着,马尾不停的摆来摆去,嘴里发出了惊恐焦急的低嘶……
因为,它没有看到它的小主人!
小萍流着泪,痛心的说:“小龙,慕雪不要我们了,我们要去找他,我们一定要找到他!”
乌龙驹一声悲嘶,它似乎已明白了小萍的话意。
天大亮了,太阳还没有升起。
小萍,骑着宝马乌龙驹,风驰电掣般驰出了小镇,直向正西驰去——
她要走遍天涯海角,她要踏遍整个大地,只要她心胸间尚有一口呼吸,她誓必要把她的慕雪找回来!
现在她开始了,开始去找她的慕雪,而她的慕雪,这时却正在通城一家客栈里,忧郁的睡着了。
这时,他孤独的睡在一间客房里,显得异常寂寞,凄凉!
几天来,他都没得到安适的休息,心灵上又遭到不断的痛苦打击,使他本来就沉重的心情,显得更忧郁,更沉重了!
他不知道他的心情,何时才会开朗起来?
这时,已是酉时掌灯时分了,慕雪在床上才悠悠醒来。
他自中午一直到现在,足足睡了四个多时辰,但他仍没有一丝要起来的意思,他实在太疲倦了。
他不但肉体觉得疲倦,他的心灵觉得更疲倦!
他躺在床上,两眼呆望着房顶,他在想,他想的太多了!……
尤其,当他想到他一掌将天南魔君震飞的一幕,他的心就如刀割的一样痛苦。
他觉得实在对不起深爱自己的萍姊姊,他实在不明白,他那时为什么会施展追魂第三掌呢?
慕雪知道萍姊姊爱他,但他也知道,萍姊姊更恨他!
他痛苦的喃喃自语说:“萍姊姊,你永远不会宽恕我的,但我实在无心杀你父亲!我想这时你已伤心的痛不欲生了……”
想着,想着,泪水又流到了他的耳际!
想着,想着,他又朦胧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蓦然一声极轻微的手指弹窗声!
慕雪突然惊醒,这轻微的剥剥声,令他听来太熟悉了。他不需要用心思去猜,他只一听那轻微的弹窗声,他便知道是谁了。
他不慌不忙的下床,在怀裹掏出一块碎银,顺手丢在桌上,他开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次,他已下定了决心,不管对方是入,是鬼。不管对方是黄山神尼,还是另外什么人,他不追上誓不休止。因此他留下一块碎银,先付了店钱。
慕雪来至院中,月光朦胧,天上闪着不少星星。
左右厢房,俱已熄了烛灯,全客栈的人早已入睡,看夜色,已是三更时分了!
于是,一长身形,飞身纵上了房面——
果然,五十丈外的一座屋顶上,正立着那道蒙蒙的黄色人影。
慕雪一看,一声不响,右袖一拂,闪电扑去——
就在慕雪前扑的同时,那蒙蒙的黄影,也迳向正南飘去……
那黄影飘飞的身法,仍然是垂手垂脚,毫无动作,看来简直像具活僵尸!
一想到僵尸,慕雪的汗毛就根根竖立起来!
但他很快的镇定下来,因为他知道,前面的蒙蒙黄影,就是燕姊姊的再传恩师——黄山神尼。
慕雪一面追,一面想,心说:昨天你叫我到九宫山,难道今天你引我到幕阜山吗?
就在慕雪这一疏神的刹那间,前面的黄影已飘出近百丈了。
慕雪心下一急,一声清啸,他的神功发动了……
顿时,飞行速度骤增,眨眼,又追近了五十余丈。
慕雪心下大喜,又增加了一成功力,但是,仍距那黄影五十余丈!
心中一阵气愤不服,一声高亢入云的怒啸,迳由慕雪的口里发出!
啸声飘荡夜空,久久不散。
他已将全身功力尽情施展了,他已犯了习武人的大忌,但他却还不知!
这时慕雪飞行的速度,有如一阵清风。
除那蒙蒙的黄影,再没人能看见慕雪的身形。
除慕雪外,也再没人能看清那蒙蒙的黄影。
但是,慕雪距那蒙蒙的黄影,依然是五十余丈!
果然被慕雪猜中了,前面已到了幕阜山下。
浓雾已笼罩了整个幕阜山,这时看不见高耸入云的山峰,看到的,只是全山模糊的轮廓。
朦胧的弯月,这时更显得黯然无光了。
夜是如此的静,静得让人有些怕!
四野,迷迷茫茫,没有一丝夜风。
只有两道闪电飞驰的身影,像一阵风似的,吹进了迷茫的浓雾中。
黄影开始上飘——
慕雪竭力跟着上升——
突然,一丝倦意袭上慕雪的心头……
慕雪心下大骇,立时收敛心胸间的怒气!
但是,已经迟了!
他的真气似乎也有些不能凝聚了!
同时,神功也在开始浮动……
口渴、疲倦、心浮、气动、两眼模糊,一齐向他袭来!
这时,慕雪已不知飞越了几座高峰,只觉得上升、上升、下冲、下冲……
接着,又飞上一座高峰,峰上山风强劲,松涛如啸……
冷汗在慕雪的鼻尖上,额角间,滴滴的渗了出来!
下雨了,是蒙蒙的小雨点。
此刻,最后最高的主峰,又要到了。
慕雪的身形,已在开始浮摇……
他的两眼更模糊了,他已分不清眼里是雨水,还是汗水。
但他仍然竭力去寻着那蒙蒙的黄影!
他已看到那蒙蒙的黄影,距他已不足二十丈了!
他心里高兴,因为他就要追上那黄影了。
虽然,他的心,开始在跳,但他的心中的意念,却是要追上那道黄影,而他的神功也随着他的心念,发挥了几将残尽的神妙功能。
那蒙蒙黄影近了,那蒙蒙黄影似乎也飞不动了!
十丈……八丈……五丈……三丈……
慕雪在心里狂呼着:就要追上了!就要追上了!
口渴!口渴!他快要口渴死了。
于是,他张大了嘴巴去喝空中的小雨点……
他的嘴巴张得很大,尽量的大……
慕雪这时仍能够飞驰,全仗体内仅留的一点“灵石玉乳”和“万古寒泉”所凝聚的灵气,而推动着举世无匹的神功了。
突然一道耀眼红光,迳由那道蒙蒙的黄影中,闪电打来——。
那发着红光的物体,实在太快了,当慕雪发觉时,那发着红光的物体,已飞进了慕雪大张的嘴巴里。
顿时,一道清凉异香津液,在慕云的嘴里,顺喉而下……
慕雪的神志骤然清醒了,真力刹那间恢复充沛了,他再不觉得口渴,再不觉得疲倦,他的飞行速度,又恢复了像清风一样……
这时,他的眼睛,也特别看得真切了。
只是,那蒙蒙的黄影,依然距他五十余丈!
慕雪这时对黄山神尼已臻化境的武功,已钦佩得五体投地。
他再不说追不上不休止的话了,这时他只是跟着黄影走,黄影到什么地方,他就跟到什么地方!
这时他已到了最后最高的主峰下。
蒙蒙黄影上升了……
慕雪也紧跟着上升——。
不一会儿,已登上最高的主峰。
峰上,夜凉如水,云雾全消,苍松翠竹,古树参天……
朦胧的月光下,绿草葺葺,野花遍地……
脚下,泉水潺潺,远处,瀑布隆隆……
这真是一处世外仙境!
转首再看,蒙蒙黄影已飘进了一座松林内……
慕雪急忙跟随着,东转西弯……
穿过松林,又飘进了一座如林的高大石笋中,其中最低的石笋,也有四人多高。
慕雪紧紧跟着黄影,但总是追不上它……
每至转弯处,黄影必微顿身形,似乎在等待慕雪前进。
慕雪一面跟进,一面细看前面蒙蒙黄影。
说也奇怪,不管慕雪如何集中目力,仍然看不真切,有时近至二三丈,也只能看到黄影的头上,尚戴着一顶蒙蒙黄色形似帽子的东西。
慕雪跟着黄影前进,有时越石笋三,左转。有时穿翠竹六,右转……
由于一心想看清黄影的真面貌,因此忽略了默记这些天然石笋,辅以人工翠竹所布阵势变化。
突然,黄影一闪不见了!
慕雪慌了,加劲向着左侧石笋与翠竹间疾扑过去——。
“啊!”慕雪不禁惊呼了!
因为展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片方圆数十丈的空地。
空地上,植满了奇花异草,井井有序……
慕雪看呆了,他从没见过如此优美的境地,和艳丽奇异的花朵!
那些奇花,有的鲜艳夺目,有的清幽淡雅,有的花大如荷莲,有的花小似丁香。
阵阵奇异的芬芳香气,沵漫四周,扑鼻飘来!
慕雪立身其间,顿有一种超然脱尘之感。
游目四顾,周围俱是高大石笋,上面藤萝斜挂,奇异鲜花,疏疏点缀其上,好看至极。
放眼前望,是一座高约十丈的巨大石岩,前面平整宛如刀切。
岩上,藤萝密垂,一片纯绿,竟无一朵奇花野草杂生其间,恰似一道低垂的藤帘。
慕雪灵机一动,心想,这整齐密垂的藤萝后面,可能隐藏着什么?
想着,飞身纵了过去,只一起一落已到了岩下。于是,他沿着垂藤,仔细察看……
蓦然一丝冷风由垂藤后面吹出。
慕雪伸手疾掀垂藤,立有一阵刺骨寒流,扑面袭来——
垂藤后面,竟是一个仅容两人出入的山洞。
慕雪一看,泂内漆黑,洞势低斜,不知究有多深多远。
看了好久,慕雪仍不敢进洞,根据洞内的刺骨寒流,当然洞内绝无毒蛇猛兽,但慕雪所顾虑的是那蒙蒙黄影,是否进入了这个洞中!
他集中目力,向着低斜的洞内望去,见极远处有一丝毫光,隐约闪闪……
果然,那蒙蒙黄影,就在那隐约闪闪的毫光处,一闪而逝——
慕雪再不犹疑,闪身进洞,顺着洞势斜飘下去——
眨眼飘至光处,地势已然平坦。慕雪停住身形,放眼看去,射着隐约毫光的,竟是洞壁上嵌着的一颗明珠。
慕雪一转头,在明珠的对面洞壁上,赫然刻着十个大字。
“夫死、妇死、非童男璧女者死。”
廉慕雪的双目,是用万古寒泉洗濯过的,无论在任何黑暗光度下,依然视物如同白昼。
即是洞壁上没有这颗明珠,慕雪依然可以看出壁上的字迹。
慕雪看了,不禁悚然心惊。这壁上的字意分明是说,结婚的男女进洞必死,未结婚而已非童男处女的人进洞,亦必然死!
因此,他顿时想起在茅舍中,与萍姊姊疗伤的一幕……
于是心惊之下,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糊涂!
心里想着,摇头苦笑了一下,继续向洞内走去。
这时,他对自己断定那道蒙蒙黄影,就是黄山神尼的想法,已开始起了怀疑!
不过他深信,不管那蒙蒙黄影是谁,总之对自己没有加害之意。尤其方才在他心神疲惫,真气快要枯竭的时候,赠他一颗灵丹,更可证明他的想法不错。
因此,他不安的心平静了,心胸间仅有的一丝忿气也消失了!
他左转右转的走着,愈向前走,愈寒冷刺骨。但他自己本身,却觉得如炎夏遇凉风一样的爽快!
因为这时他体内“万古寒泉”的灵气,正与洞内的寒流,起了互生互克的妙用,即使慕雪已非童身,慕雪也不至于冻死洞中。
不过,那时他将要受一番极端的痛苦。
渐渐,一丝丝绝俗的清幽香气飘来……
慕雪心里一震,因为这香气,与九宫山麓所闻到的香气是相同的。
这绝俗的清幽香气,使慕雪顿时心清神明,嗔念全消。
前面,极远的黑暗处,又隐约现出一片微弱的亮光……
慕雪飞身飘了过去,一看,竟使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不禁跳起来!
这确是他没想到的,那微弱的毫光,是嵌在一道石门上端的四颗明珠所发出!那四颗明珠,恰好照在石门上横刻着的四个大金字上。
那四个金黄大字,是武林人物,疯狂寻找了近百年的‘空空洞府’。
慕雪的心,又开始紧张了!
他在想,也在问着自己:这真是百年前已死的武林异人,空空大师的修真洞府吗?
那引自己来此的蒙蒙黄影是谁呢?是空空大师?
大师不是在百多年前,早已西登极乐世界了吗?
莫非外界传说不实?
那蒙蒙黄影如不是空空大师,谁又愿把自己苦苦找到的“空空洞府”,而让别人知道呢?
如那蒙蒙黄影,不是空空大师,谁能知道大师的修真洞府呢?
慕雪立在石门前,呆呆的想着,他越想问题越多……
最后,他断定空空大师没死,那蒙蒙黄影就是空空大师。
慕雪一想到空空大师,虔诚肃敬之心,油然而起,顿时收敛心神,袪除杂念……
于是,他对着石门,躬身一揖到地,恭谨的朗声说:“弟子廉慕雪,蒙大师领引来此,弟子已到,特此报名告进。”
慕雪报名后,即躬身向前,轻推石门,石门应手而开……
顿时,毫光大放,光华耀眼,冷气森森中,阵阵绝俗清香扑鼻飘来!
向前望去,石洞笔直,长约二十丈,全洞嵌满了纯白如云的宝石。
洞的尽头地上,端坐着一位黄衣黄冠的老僧人,任大的一个洞府,再没有什么了!
慕雪一看,便知那黄衣老僧人,就是蒙蒙黄影,也就是武林第一异人空空大师!
由于光华刺眼,慕雪在一瞥之下,很难看清空空大师的全貌。
慕雪躬身垂首,心存虔敬,缓缓向着空空大师走去……
这时,愈向前走,那绝俗的清幽香气愈浓……
慕雪走至距空空大师五步处,双膝缓缓跪下,立即恭声说:“弟子廉慕雪,恭请大师金安,愿大师佛寿无强。”
说着,叩头下去,伏在地上,待命起立。
片刻过去了,没有一丝声息……
又过了一会儿,仍是静悄悄的。
慕雪伏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但他已跪了很久了……
这时,他不免有些怀疑,也有些焦急起来!
于是他缓缓抬头,轻举眼皮,逐渐向前望去……
他首先看到一本书……书上放着一个金质小盒子……
又看到一个很厚的蒲团……蒲团上覆着黄色僧衣……
再往上看,一双干枯腊黄的手,两手掌心向上,指甲有一尺多长……
……银发,已垂到掌心上……
……前胸!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突然慕雪将头抬起来,看到一个头戴佛冠,寿眉垂颊,双眼紧闭,脸肉腊黄的老僧人,静静的坐在蒲团上。
慕雪乍然看了,全身不由一顿,急忙向前跪行几步……
空空大师,已一丝呼吸也没有了!
慕雪看了空空大师的遗容后,骇意全消了!
因为坐在他面前的空空大师,虽然死了,虽然脸肉已干枯得变成了腊黄,但大师的遗容上,仍充满了慈祥和善,令人看来,安详极了,端庄极了!
慕雪看了,由心厎泛起一丝孺慕之情!
这时,他又断定蒙蒙黄影,即是空空大师的成道佛身。
同时他也明白了,空空大师显灵引他来此的目的。
于是,他两眼注视着大师的遗容,虔诚的低头默默祷告一番。
然后,先拿起书上放着的金质小盒,打开一看,一阵异香扑面飘出,但盒内却是空空的!
怪!这盒内的灵丹呢?
他又看看盒内,仍有一个很显明的放置灵丹的位置!
是有人先来过这“空空洞府”把灵丹吃了?或是时日太久,灵丹飞化了?
细看金质食盖上,在淡黄的绸缎上,却写着‘空空剔骨伐髓丹’等字样。
慕雪明白了,同时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心说:这盒灵丹就是以空气凝成的嘛!
于是,他立时将小盒放在鼻上,狂闻起来!
好香!奇怪?这香味越闻越熟悉……
他再将小食拿起来细看,他看到在“空空剔骨伐髓丹”的下面另有一行小字。
那行小字是:“服时,竭其心力,枯其真气,方始有。”
慕雪看罢,顿时大悟,心说:结果这颗“空空剔骨伐髓丹”还是我自己吃了!
同时,他也了解了蒙蒙黄影,为何在他真气几乎快要枯竭的时候,才给他吃那颗灵丹的原因。
他想通这点后,他又确定自己是进入这空空洞府的第一人了。
他把小盒放在地上,伏身又去看那本书……
书及是黄绸做的,上面没有写任何字。
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空空真经”四个字。
他又去翻第二页……
慕雪看了,不由一阵狂喜。他不自觉的念着:“遥空掌”。
他的心真是高兴极了!自听从常叔叔说过,武功中有一种是“百步神拳”,有一种是“百步神掌”之后,他心里一直在梦想着去学这种奇奥绝学!
今天,他的梦想实现了!他就要学比“百步神掌”尤为神奥的绝学“遥空掌”了。
他想到高兴处,不禁直起腰来,对着空空大师的遗容一阵憨笑。
笑后,他又祷告了一番,看来他心里实在兴奋极了!
这时他已忘了双膝跪在地上的痛苦。
他伏下身去,正要去翻第三页……
“哎呀!”慕雪呆了,他惊得不禁叫出声来!
因为第二页竟变成了一张白纸,“遥空掌”三字,竟然不见了!
他惶慌的又翻回第一页,“空空真经”四字也没了。
慕雪一敛慌乱的心神,顿时被他参悟出“空空真经”的奥妙来。
这本旷古绝今的真经,只能在一定的时间内,展露在一个人的眼前,如果,超过了这个时间,真经上的字便会飞化了。
因此得到这本真经的人,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内,参悟出真经上面所载的奇奥绝学。
这人要想学到真经上面的旷世绝学,必须凭自己的智力,悟性和福缘,来决定他能学到的多寡。
慕雪既然想通了这一点,立时凝神袪虑,把精力完全集中在学习真经上。
他开始细心的去翻笫三页……
第三页上,是一篇“遥空掌”的心诀。
慕雪细心的读着,当他读完第二遍的时候,上面的字迹已开始模糊了……
他不敢再翻第四页,他必须将“遥空掌”学会了,他才再继续翻下去,继续往下学。
于是,他立即闭上眼睛,重新默记“遥空掌”的心诀,同时,也由跪姿改为盘坐。
三天后,他学会了“遥空掌”,远近击敌,出手轻重,皆能运用随心。
这时他又跪伏在空空大师的遗体前,去翻第四页……
“流云袖”
一个月后,慕雪又学成了“流云袖”“神指”…………
“驭气飞剑”
“掠云飘浮”
时光,像箭一样的过去了!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半年过去了。
慕雪在洞里,已翻完了武林第一异人,空空大师所着的“空空真经”。并且,学会了上面所载的全部旷世绝学。
这时,他正闭目盘膝,媏坐在空空大师的遗体前,吐纳运功。
他的膝上,放着一本白纸无字的书,那本无字的书,便是字迹飞化了的“空空真经”。
慕雪端坐那里,心静如止水,他似乎已忘记了一切……
他似乎忘了父仇,母难,也似乎忘了四个深爱自己的绝色少女!
总之,他已不想离开空空大师的遗体,他也不想再离开这座“空空洞府”!
蓦然,他体内的神功有了感应,这种奇妙的感应,是他在半年前从没有过的感应!
因此,他确定他的武功,比半年前进步多了,只是不知进步了多少?
这时,他已感应出有人向洞内走来,而且能感应出,来人是个武功已臻化境的人。
谁?这个问题突然掠上慕雪的心头……
当今武林中,有谁有如此高绝的武功?
当今武林中,有谁能知道空空大师的修真洞府?
来人是无意发现了垂藤后的山洞吗?
来人是没有结过婚的人?不然,他是通不过第一支洞口的蚀骨寒流的?
来了!来人已到了第二支洞口……
好快!这人看来对这个洞势非常熟悉……
更近了!来人已向主洞飘来——
来人距“空空洞府”门前,最多三十丈了……
慕雪突然回头,他的全身猛的一震——
门外三十丈处立着的,竟是空空大师的佛身——蒙蒙黄影。
一种赤子孺慕的心情,在慕雪的心灵深处突然涌起……
心念间,就坐着的原姿势不变,闪电飞出,直向大师的佛身蒙蒙黄影扑去——
就在慕雪飞出石门的同时,蒙蒙黄影一闪,顿时不见了!
紧接着轰隆一声大响。
慕雪闻声大惊,旋身回飞——
但是,“空空洞府”的石门,已然关闭了!
慕雪慌急已极,赶紧去推石门,石门是紧紧的……
他又去察看开门的枢纽,一遍,两遍……
他失望了!他找遍了每一寸可疑的地方!
这时,他已知道大师再显佛身的心意,那就是,他该下山了!
因为,在这六个月中,大师的佛身,从没显圣过,这期间他为了练习“驭气飞剑术”和“掠云飘浮”,有时出洞数个时辰,甚至一个夜晚,回来的时候,石门依然开着。
今天,大师的佛身显圣了,石门也关闭了,这很明显是命令他即日下山!
这时,慕雪的心难过极了!他垂着头,两手扶着石门,缓缓的跪了下去……
泪,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滚下来!
慕雪跪在门前哭了!泪水已流满了他的前胸!
他忘了他为什么出来,他也忘了看看蒙蒙黄影是否仍在?
他更不会去注意,当他旋身回飞,施展“掠云飘浮”的时候,蒙蒙黄影会惊叹他的身法美妙!
这时,他唯一的希望是,再见空空大师的遗容一面,即使是在门缝里看看……
于是他的双手,用力去拉石门的门缝……
喀……喀……喀……
喀……喀……喀……
蓦然一声轻微的叹息,就在慕雪的身边响起!
慕雪突然抬头,不禁哭喊一声,伸手抱住叹息人的两腿,他跪在地上竟哭了起来!
慕雪抱着那人,哭声问:“大师,为什么把廉慕雪关在门外了!为什么不要廉慕雪了!”
那叹息的人,伸出柔软如绵的手,抚着慕雪的头,慈祥的说:“好孩子,安静些,你的大师就在你的心里,他永远不会离开你,只要你替天行道,感化恶人,大师永远会喜欢你的……”
那人说着一叹,又继续宽慰的说:“孩子,本来我不想见你,希望你就此离洞下山,但我被你的赤子之心感动了,使我忍不住要出来安慰你……”
那人见慕雪仍跪在地上垂头流泪,抱着自己的腿不放,不禁有些黯然的说:“好孩子,我是不应该伤你的心的……起来,起来看看我是谁?”
说着,将慕雪由地上扶起来!
慕雪被这亲切慈祥的声音感动得只知流泪,他什么也不愿去想了,他愿长年抱着那双温暖的腿,听着那慈祥的声音,再也不愿离开了!
这时,他站了起来,睁开泪水模糊的眼,他不免有些呆了!
面前站着的不是空空大师的佛身,而竟是一个头戴佛冠,身穿黄衣,银须垂胸,寿眉垂颊的慈祥老僧人!
面前的老僧人与空空大师唯一不同之处,是他有一付满面红光的脸和一双闪着柔和光辉的慈目!
那慈祥的老僧人,看了慕雪的呆像,笑着说:“孩子,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谁?是吗?”
慕雪茫然的点点头。
“好孩子,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空空大师的师弟,终南了空。”
慕雪一听面前站着的,竟是武林第一高人“终南圣僧”,立即恭谨的跪下叩头,同时恭声说:“弟子廉慕雪,叩请圣僧金安!”
终南圣僧慈祥的一笑说:“好孩子,起来,起来!说实在话,我把你也折磨苦了!但不如此,你也没有今日的成就!”
说着,竟和祥的哈哈笑了!
这时,慕雪已完全明白了,蒙蒙黄影既不是黄山神尼,也不是空空大师的佛身,而是当今武林第一高人“终南圣僧”了大师空。
不过他仍不了解,为什么圣僧的身影,看来总是蒙蒙的有如气体?
慕雪起身后,于是不解的问:“弟子蒙圣僧领引来此,让弟子得以学到旷世绝学,此恩此德,弟子终生难忘,不过,弟子两次遇见圣僧,只能看到一团蒙蒙黄影,而不能看清圣僧的真实身形。因此,弟子非常不解,不知可否将这是一种什么武功,告诉弟子以增见识?”
终南圣僧听后,非但不答,反而有些诧异的问:“孩子,‘空空真经’上面的‘空空佛门幻觉禅功’心诀,你可悟出?”
慕雪悚然一凛,只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在心里喑暗问着自己,心说:没看到真经上记载着有‘空空佛门幻觉禅功’这种功夫呀?在轻功篇“掠云飘浮”的心诀后面,清清楚楚写着一个“终”字,这证明真经自此以后,全部终结了。
终南圣僧一看慕雪的神色,不觉微微的笑了!
于是柔声安慰着慕雪,说:“孩子,不要想了,将来你自会悟出这种‘幻觉禅功’的妙诀,这时心急,反而影响你的进境!”
说着一顿,看了一脸愧意的慕雪一眼,又说:“当你悟出这种‘禅功’的心诀时,你的‘禅功’也习成了,实在说,你现在已然习成了这种‘幻觉禅功’,只是你不知发动它的心诀罢了!”
慕雪一直呆呆立在那儿,静心的听着,他希望能在圣僧的话意中,听出一些有关禅功的玄机来!
终南圣僧见慕雪无插言的意思,又说:“所以你现在不必为此难过,当你悟出禅功的心诀后,你再施展‘掠云飘浮’轻功时,不管你是前“掠”,横‘飘’,或是上‘浮’,你的身影,在其他人的眼里看来,便是蒙蒙蓝影了!”
慕雪再忍不住发问道:“圣僧,假设弟子穿上黄衣,是否也是蒙蒙黄影呢?”
终南圣僧轻轻点头,笑着说:“那是当然,‘幻觉禅功’只是在你体内,散发出一种蒙蒙白雾状的气体,始终绕身旋转,任何罡风掌力击之不散,并有护身功用。”
慕雪经圣僧一阵柔声安慰,一颗惶愧不安的心,早已平静了!
因为他知道了‘空空真经’中,倘蕴藏着无穷的玄机,只是自己还没有将其中的奥密,参悟出来罢了。
尤其令他安心的是,他已将全部真经的心诀俱都熟记在心里,只要自己苦心参究,不难被自己悟解出来!
这时,见圣僧毫无点破其中玄机之意,也就不再请求了!
于是,恭谨的说:“弟子生性愚拙,现在仍没悟出真经上的禅功心诀,但弟子今后必定苦心参究,定不会辜负圣僧对弟子的期望!”
终南圣僧满面慈祥的笑了!
“孩子,你不必过份自责,你天资聪慧,悟性奇高,在后生孩子中,你是难得的奇才,你以半年的时日,能有今天的成就,实在难得了。”
说着,看了看慕雪,很欣慰的又说:“最值得庆幸的是那颗‘空空剔骨伐髓丹’,给你服的正是时候,因此更增事半功倍之效。”
慕雪一听到“空空剔骨伐髓丹”,便想起自己拿着空盒子狂圣的可笑!
终南圣僧继续说:“我师兄空空大师佛灵有知,在他西登极乐的百余年后,他的武功能得到了衣钵传人,他当心慰含笑了!”
空空大师四字一飘入慕雪的耳里,俊脸上顿时掠上一层戚然之色!
于是立时躬身哀求,说:“弟子现在不愿骤然离开大师真体,望圣僧准弟子在洞府中再多待些时日……”
慕雪见圣僧面有难色,立时改变口气,说:“即使不能应允,也请启开府门,让弟子再见大师的遗容一面!”
说着,星目中泪光闪闪,热泪几乎又要掉下来!
圣僧看了,心中很受感动,于是很严肃的说:“孩子,念你一片赤诚,我就把开启洞府的枢纽告诉你,但要切记,只能每隔三年的八月十六日,深夜三更子时,前来恭祭一次,不须带任何纸香锡箔一类的东西,只在大师的真身上,加添檀香就可以了!”
说着,一双慈目不断的在慕雪的脸上,闪来闪去……
慕雪肃静的听着,心中一片真诚。
圣僧微微点头,继续说:“孩子,你必须牢牢记住,如果你娶了家室,必须先悟出“‘空佛门幻觉禅功’,并在家净身一个月后,方可前来。”
说至此处,极严肃的也极慎重的继续说:“否则,大师的真身,必被你毁!孩子,记住了吗?”
慕雪连连恭谨的应是,内心暗暗发誓,必定遵守。
圣僧见慕雪一脸虔诚肃穆之色,心中甚是欣慰。
于是对慕雪一点头,说:“孩子,跟我来吧!”
说话声中,身形未见如何作势,已飘身立在三丈以外!
慕雪心念一动,也与圣僧同一身法,飘了过去——。
圣僧指着一处凹凸的石壁对慕雪,说:“这石壁上第三个凸出部,是开启洞府的枢纽,第五个凸出部,是关闭洞府的枢纽,用时只须运劲掌上,猛力一推,洞府石门内闩自落,记住了吗?”
慕雪恭谨的连连点头应是。
圣僧又严肃的对慕雪,说:“今后大师真身上加添檀香的职责,少不得要落在你的身上了,孩子,你能做到这件事,而永不间断吗?”
慕雪立即肃容恭声说:“这是弟子份内之事,也是毕生最荣幸的事,只要弟子不死,终生不敢间断!”
终南圣僧,不禁爽朗的笑了!
“孩子,当今武林中,已很少有人能以武功取你生命的人,现在你一身兼具三位武林奇人的绝世武功,试问,谁有你的福缘深厚?”
说着,一双慈目又在慕雪的脸上一闪,继续说:“孩子,你很好,听了我的赞誉,脸上能不露一丝骄意,这半年你在气质上已进步多了。不过,你眉间杀气仍重,眼尾上飞,恐怕还有不少情孽缠身,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误己误人!”
慕雪这时已不知回答什么才好,觉得只有连连应是最恰当!
终南圣僧又轻叹了口气说:“现在你可以下山了,下山后你将会知道武林中,为了“天孙甲”藏珍图,已闹得腥风血雨了!各派互相仇视,互相残杀!加之黑道人物,从中离间,更使各派互相猜忌!希望你下山后,最重要的是消弥这场浩劫!”
圣僧说着,在怀里掏出一个银丝小镳袋来,又说:“孩子,你今后挽救武林浩劫责任重大,我赠你一样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将银丝小镳袋递给慕雪。
慕雪双手接过,打开小镳袋一看,只见光华刺目,耀眼生辉,小镳袋内竟装满了粗如人发,软如蚕丝,长约六分的银色金针。
慕雪看了,不禁脱口急呼:“金针!”
圣僧点点头说:“不错,这正是武林六至宝中的‘太白精金针’,这些金针,原是太虚上人,铸造‘太白精金剑’时,所余的白金精母所制,一共有一百零八根,现在小镳袋内,还有一百零六根!”
“慕云见自己猜中了,不觉惊喜万分的说:“听说武林六宝中的‘金针’,是将真力贯注手指弹出,一经发射,无形无声,专破内外上乘功夫,中者必死,圣僧,这话可真?”
终南圣僧一皱寿眉,说:“中者虽不能说没救,不过救治很难,伤者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放入蒸气浴桶内,连蒸七天七夜,金针在体内始被蒸化!”
慕雪一听,不觉一阵犹豫,说:“圣僧,像如此厉害霸道的暗器,还是不带在身上的好。”
话意中,大有将金针还给圣僧的意思。
终南圣僧,不禁极端愉快的笑了!
“你的确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把‘金针’交你保管,我确已十分放心了!”
圣僧说着一顿,略敛笑容,说:“孩子,但你也不可忽视了震慑群魔的效果,以及铲除元凶和甚至一些吾佛如来亦不能慈悲的十恶不赦人物!”
慕雪已明白了圣僧赠他“金针”的用意,便连连应是,将小镳袋放进怀里。
终南圣僧又说:“孩子,现在你可以下山了!”
慕雪一听,俊脸上立现一丝戚然之色,心说:今天虽不能再见大师遗容,但每隔三年,我可来给大师加添一次檀香,何必急在一时呢?
因此,心中不觉开朗了不少!
于是,对着空空洞府叩了个头,并恭声道:“启禀大师佛灵有如,雪儿今日下山,必遵大师生前法谕,替天行道,感化恶人,今后每隔三年,廉慕雪必前来恭祭大师并给大师真身加添檀香,终生不忘。”
说罢起身,眼里早已含满了泪水!
慕雪又给终南圣僧叩了个头,并感谢他领引前来空空洞府,非但学到了旷古凌今的武功,还赠给他武林至宝‘太白精金针’这种隆恩,将永远记在心里。
终南圣僧将慕雪扶起后,说:“孩子,在你下山之前,我赠你两个字,一个是‘忍’,一个是‘恕’,能忍则忍,能恕则恕,谨记此话必不会错,孩子,你走吧!”
慕雪又躬身一揖,说:“圣僧保重,弟子廉慕雪就此拜别了!”
说罢直身,又向空空洞府看了一眼,才转身缓缓向着洞外走去!
终南圣僧满面慈祥,含笑目送慕雪出洞!
不一会儿,廉慕雪已走出洞外。
仰首一看天色,红日已落,暮色正浓……
空地上,石笋上,仍是奇花异草,争妍斗艳,在暮风徐徐中,花香阵阵飘来!
慕雪回头又对垂藤后的洞口,留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才向着石笋竹阵中掠去——
这峰上的松林翠竹石笋阵势,俱是按着“空空真经”轻功篇“掠云飘浮”的心诀步法设置而成。
因此,慕雪不须用何心思,便出了竹林阵。
慕雪虽然已经十八岁了,但看来却已是个年甫二十的少年书生。
不过,这时的慕雪,愈显得神采飞扬,风度翩翩,在举止儒雅中,蕴藏着潇洒倜傥!
慕雪这半年中,苦修“空空真经”上所载的绝世武功,又服了空空大师采尽了深山大川中的各种灵草妙药而制成的“剔骨伐髓丹”,此刻他的武功,可说已臻化境,只是慕雪自己还蒙在鼓里。
这时,慕云的身形正如一团棉絮般,向着峰下飘去……
同时,在他的脑海里,也浮上了萝姊姊的影子。
现在,他第一件要作的事,就是到桃花江畔益阳山红云仙子处,接萝姊姊回来。
半年了,也许萝姊姊已离开了“红云仙庄”?
但与红云仙子一掌之仇的账,早晚是要算的,况且,那里还有一个深爱着他的秋妹妹!
一想到秋妹妹,那时一身鹅黄劲装大披风的少女倩影,和那一马双骑的一幕,便立时浮上了他的脑际……
的确,秋妹妹娇小依人,看来是那么甜,那么静,那么可爱!只是与秋妹妹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半年了,不知秋妹妹心湖里,是否还有他廉慕雪的影子?
尤其,在“红云仙子”那种污秽的环境里……
想着,他心里又有些不安了,因此恨不得马上赶到“红云仙庄”。
心念间,他的神功发动了!不觉中,他的身影,直向西南电掣掠去——
举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神奥绝伦的轻巧“掠云飘浮”出世了!
自今日起,在世人的见闻里,又多发现了一种旷古凌今的绝学。
自今日以后,茶楼酒肆中,又多了一项绘形绘色的谈话题材。
这时慕雪的身形,看来似乎也与终南圣僧的身法相同,他的前进速度,同样的是闪电掠飞!
不过,他的身影是真实的,虽然看来恰似一缕青烟,但却不是蒙蒙的蓝影。
因为他还没有悟出“空空佛门幻觉禅功”的心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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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片刻,已飞下了幕阜山。
山下,早已夜幕低垂了。天上,已闪满了繁星……
四野,一片岑寂……
远远几座农村上,已到处闪烁着微弱的灯火!
慕雪看看脚下,大地后掠;望望左右,景物倒逝……
神功在体内,柔和的运行着,真气在周身充沛不息的循环着……
这时,慕雪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已不知进境了多少!
因此,心中一阵欣喜……
一声清越高亢的长啸,迳由慕雪的嘴里响起!
由于内心的兴奋,竟使他忘了什么叫惊世骇俗。
啸声,响彻四野,直上苍穹,在初垂的夜空上,飘忽不定,久久不散!
由此可知慕雪的内力深厚已达何种程度。
一声啸毕,慕雪心中顿觉舒畅!
但是,再看远处几座农村上,已是一片黑暗,所有的灯火都熄了!
相继由各村上,响起了此起彼落的犬吠声!
片刻,他已在两座相隔不远的农村之间,飞掠穿过——慕雪回头看看,身后一片黑暗,幕阜山的轮廓,已看不清了!
就在这时,一丝金铁交鸣声,突然由右侧数里外的一片浓黑茂林处隐约传来!
慕雪这时是何等功力?虽然这只是一丝极轻微的声音,但一入耳,便知在那片茂林处,有人正在激烈的打斗!
这时他心急赶路,无心去注意这些,因而,他仅向那浓黑的森林处瞟了一眼,仍继续向前飞驰。
突然,一阵粗犷的哈哈笑声,又由那茂林处响起!
紧接着,是那粗犷的声音,说:“小子,让佛爷慈悲了你这个冒牌货吧!”
慕雪一听不觉一震,这粗犷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一声怒叱之后,又是一声金铁交鸣之声……
接着,又是那粗犷的声音,哈哈大笑道:“哈哈……小子,蓝衫书生那里会像你这样脓包,告诉我‘眇目罗汉’一生最恨你们这些盗名欺世的人,来吧,让佛爷送你小子早登极乐吧!”
紧跟着,响起一阵兵刃带风声!
慕雪听得心里一动:怎么这里又有一个“蓝衫书生”?
心念间,疾展“掠云飘浮”中的“飘”字诀,身形恰似苍鹰斜扑,疾如一道蓝烟般,直向那片茂林处飘去——
慕雪身形未到,已看见林前正有五人打作两团。
他不敢贸然多管闲事,他前来的目的,只是看看江湖上又由来一个什么样的蓝衫书生?
于是,他站在远处,极快的将五人打量了一番……
林前打斗的一组,正是半年前遇到的独眼和尚,与一个持剑的蓝衫青年,正激烈的打在一起。
慕雪看那蓝衫青年,唇红似朱,玉面如雪,剑眉俏目,薄唇隆鼻……
看来貌美如潘安,只是眉目间充满了邪气。
这时“眇目罗汉”的一柄方便铲,招式诡异,声势惊人,只见风声呼呼,铲影如林,一根方便铲施展开来,宛如惊雷奔电!……
蓝衫青年手中一柄长剑,虽然挥舞的剑光闪闪,势若骤雨,但仍敌不住“眇目罗汉”势沉力猛的方便铲。
这时,蓝衫青年看来,已有些不支了!
再看另一组,正是红衣老道,和欺骗自己的黄衣老人,这两个无耻之徒,正围攻一个身背宝剑的绿衣少女,绿衣少女确也厉害,一双玉掌,幻起如山掌影,身法灵敏,飘忽如电,加之夜色甚浓,因此,令慕雪一时尚不能看清它的面目。
绿衣少女,招招狠辣,步步紧逼……
只逼得红袍老道两人,东闪西躲,险象环生……
尤其红袍老道,只气得哇哇乱叫,破口大骂:“臊妮子,道爷今天不将你击毙,今后江湖上算没咱‘火道人’和‘智多星’这两号人物!”
说着,咬牙裂嘴,掌势突变,果然威势骤增……
慕雪一看到黄衣老人“智多星”,心中一股被愚弄的怒火顿时高烧起来!
这时他已无心再去细看那背剑的少女了!
于是,右袖一拂。疾如飘风般,已立在五人之间。
同时,一声春雷似的大喝道:“住手!”
果然,打斗正烈的五人,俱都被这震耳欲聋的喝声惊住了!
十道惊异的目光,一致集中在慕雪的身上。
廉慕雪剑眉坚立,嘴哂冷笑,脸上充满了杀气!
他对于突然暴退的眇目罗汉,和火道人,看都不看。
他对于以惊疑目光望着他的蓝衫青年和绿衣少女,理都不理。
他只是向着目光呆滞,脸肉扭动的黄衣老人,缓步逼去。
他一面逼进,一面冷冷的沉声问:“智多星,你真是一个智多星,你没想到吧?我们会在此地又碰上了?”
这时智多星知道今天老命必然不保,如果贸然出手,死得更快……
于是,一面缓缓后退,一面恭谨的颤声说:“小侠,请不要误会,半年前,疤面尊者确在祁连山中……”
慕雪未待他说完,眼内冷电突然暴射,同时厉声问:“现在呢?”
智多星看了那两道冷电般的眼神,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战,急忙说:“现在大雪山,冷云洞。”
慕雪的两道冷电目光,直射在智多星的老脸上,手掌渐渐的提上来……
智多星看得最清楚,嘴里顿时发出惶恐的颤抖声音,冷汗,像雨样的流下来。
一阵慈祥的声音,在慕雪的心灵里响起……孩子,能忍则忍,能恕则恕……
慕雪的脸色骤然缓和了,身形停止了,渐渐提起的手掌,也放了下来!
智多星他看得最明白,他的一条老命,可能又检回来了!
慕雪正待警告智多星几句……
他蓦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人正缓缓向他逼来……
并且,一阵极轻微的颤抖声音,飘进他的耳鼓里……
“太像他了!太像他了!他会有这么高吗?”
慕雪回心中一惊,急忙头看去——
突然,他的目光一亮,神情一呆,他几疑这是在作梦!
因为向他走来的绿衣少女,竟是他日夜相思的云姊姊!
他见云姊姊长高了,长得更秀美,更丰满了!
尤其,粉颊上那两颗深深的酒窝,显得更甜美更醉人了!
她的秀发,依然长长的披在肩后……
这时的郝碧云,心情激动,黛眉轻蹙,眼里已含满了泪水!
虽然,她看到慕雪的脸上已掠上了惊喜的光辉,但她仍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丰神如玊的蓝衫少年,便是自己的心上人——雪弟弟。
因为,这个看来已有二十一二岁的少年书生,实在比她想像中的雪弟弟高多了!也英挺多了!在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过去的稚气!
慕雪的眼,也是湿润的,他完全了解了云姊姊不敢招呼自己的原因。
于是急上两步,惊喜而激动的说:“云姊姊,你不认识我了?”
碧云再也镇定不住了,她仰首贪婪的望着慕雪的俊脸,颤声说:“弟弟……可把姊姊想死了!”
说着,又垂首将粉脸埋在一双纤手里!
泪,像泉涌般,由她纤纤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慕雪这时,早忘了身边还有人在,他亲切的柔声说:“姊姊,不要难过,我们从今以后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说着,竟举起衣袖,深情亲切的去拭云姊姊手背上的泪水!
碧云的头,垂得更低了。不知她是喜,是羞?
蓦然一团剑光,势若骤雨般,化作一片银星,向着慕雪和碧云两人的当头洒下——
慕雪一看,大惊失色,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再想出手,势已不及。
于是,心念间,双掌闪电击下,同时一声大喝,立有一股巨大无伦的潜力在地面上突然卷起!
蹬,蹬,蹬——持剑偷袭的人,身形踉踉跄跄,竟被震得连连后退了六七个大步……
碧云一阵慌乱,自知难逃一死,蓦觉一股绝大无比的柔和潜力,将自己的身体由地上向外推去!
于是,乘势闪身,暴退三丈——慕雪运用神功柔字诀,双掌击地后,同时飘至一丈以外。
放眼望去,眇目罗汉,智多星等,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只有两丈外的俊俏蓝衫青年,横剑立在那儿!
只见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两眼闪着凶毒的光芒,直盯在他脸上。慕雪一看,顿时大怒,急步向蓝衫青年走去!
突然绿影一闪,郝碧云竟然挡在慕雪的身前!
慕雪愕了!他不解的问:“姊姊为何阻拦我?”
碧云流着泪,无限痛苦的说:“他师父和我师父是极要好的朋友,况且他武功高绝,江湖震惊,我同他在一起行走江湖,三个月来无人敢与他动手!”
说着一顿,两手轻推慕雪双臂,流泪哀求着说:“弟弟忍耐点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慕雪故作惊愕的问:“会有这等厉害?”
碧云点点头,正待要说什么,忽听那蓝衫俊俏青年厉声道:“云妹闪开,不要拦他,今天我于鹏飞不将这小子立劈剑下,也妄称是心狠手辣的蓝衫书生了!”
慕雪一听,几乎气炸了肺,不由冷冷一笑,说:“蓝衫书生,听说阁下武功盖世,声威震武林,曾经掌毙天台三老,剑诛天山四恶,妇孺皆知,无人不晓,不过在下确实看不出,阁下竟是一个身怀如此高绝武学的人!”
于鹏飞听了,面皮红都不红的冷哼一声,阴沉沉的说:“不信你就不妨试试!”
慕雪见对方竟然毫无愧色的默认一切,不觉愤怒已达极点!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半年未历江湖,今天刚下山,便遇上这么一个无耻之徒。
一想之下,不觉杀机顿起!
于是一指于鹏飞,怒声说:“姓于的,小爷到要试试你的真实本领,现在快把你的师承门派说出来,也好让小爷见识见识,是谁调教出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徒弟。”
于鹏飞看来似乎也气极了,不觉仰天一阵大笑,说:“小子,你可知崆峒掌门人悟玄道长吗?告诉你他老人家正是小爷的恩师。”
说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俏目一瞟郝碧云,又望着慕雪极端得意的说:“小子,还有,你可知道,你的云姊姊她已是小爷我的未婚妻吗?”
慕雪全身猛的一震,两眼一黑,宛如骤雷击顶,身形一连几晃,险些一头栽倒地上……
郝碧云呆了!
她实在没想到,于鹏飞竟然说出这种无稽无耻的话来!
只气得她粉脸苍白,杏眼圆睁,颤抖着右手,指着于鹏飞,半晌说不出话来!
侧脸看看雪弟弟,那付晕眩欲倒面无血色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痛苦!
因此,又呆呆望着雪弟弟,急得在那儿直发抖,流泪!
慕雪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他竭力稳住晕眩欲倒的身体……
因为他又想起了圣僧的赠言……
于是,他想到了‘忍’。
于鹏飞又是一阵冷冷的奸笑,极轻蔑的问:“小子,是不是听了我恩师的大名,吓昏了头?”
慕雪听了,反而淡然一笑,说:“姓于的,既然你师父是赫赫有名的高人,想你的武功也定然不凡,因此我定要领教几招,崆峒派的惊人绝学!”
说着,侧身让过碧云,迳向于鹏飞走去!
于鹏飞也哈哈一笑,怒声道:“小子,既然你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我蓝衫书生手辣心狠了!”
突然绿影一闪,白虹乍现,随之响起,一阵清越龙吟!
只见银光刺目,剑气森寒,令人不敢直视,郝碧云已惶急的立在慕雪的面前。
她手里正托着“雪山鬼母”赠给她的武林至宝“太白精金剑”。
她望着慕雪罩满杀气的俊脸,颤声说。“弟弟……”
说着,双手将剑递上,以下关心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她心里怕极了,她只希望雪弟弟使用她的“太白精金剑”,能在兵刃上先取得一些优势,因为在她想来,雪弟弟绝不是于鹏飞的敌手!
慕雪这时早气昏了头,尤其听到于鹏飞仍口口声声自称是蓝衫书生,更使他怒不可遏,因此使他忽略了云姊姊对他的一番苦心!
是以,他轻轻一推剑柄,极礼貌的淡然一笑说:“谢谢你云姑娘,请放心,我不会杀他!”
说着,又向于鹏飞走去。
郝碧云听后,如万箭穿心般,一连向后退了两步!
她微张着樱口,两眼吃惊的望着慕雪,她吓呆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她自己的耳朵,“云姑娘”这三个字,竟会是出自她心爱的雪弟弟之口?
这时她痴呆的立在那儿,真是欲哭无泪,痛不欲生。
她知道雪弟弟误会了,但她气他还没有听她解释,便这样无情的对待她!
她觉得雪弟弟太残酷,太令她伤心了!
因此,她气得浑身直抖……
蓦闻于鹏飞大声厉喝道:“小子,你真的要找死吗?为何不亮家伙?你可知道我蓝衫书生一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吗?”
站在那儿痛心发呆的郝碧云,立被喝声惊醒,转首一看,吓得粉脸变色,芳心欲碎,急忙向前扑去——
因为她的雪弟弟,仍空着两手向着于鹏飞缓缓走去!
就在碧云身形刚刚前扑的同时,慕雪身形骤然跃起,腾空一跃五丈——
继而左袖一拂,直向数丈外的林前闪电射去——
即至林前,只见他双袖一旋,身形疾射而回,又毫无声息的飘落在地上!
再看慕雪的手中,已多了一根长不足三尺的柔软枝条。
于鹏飞呆了!在他的脸上,再找不出一丝狂傲神色!
这种飘忽如电的轻巧,这种美妙惊人的身法,听都没听说过,但是,他却亲眼看到了!
不知为什么,郝碧云竟眼含痛泪,娇躯颤抖,缓缓向着慕雪走来!
慕雪立定身形后,左手一掠树枝,绿叶随手而落,同时,神态泰然的说:“为了向你大名鼎鼎的蓝衫书生讨领几招绝学,手中没有一件东西,也实在有失你蓝衫书生的体面。”
说着,漫不经心的将手中树枝,轻轻一抖,顿时现出一团绿光。接着微微一笑,道:
“就请阁下赐招罢!”
愕了!于鹏飞见慕雪手中的软枝,轻轻一抖,竟然随之现出了一片翠绿光圈来,这份功力该是何等惊人?
因此,他被惊得不禁一愕,不过,那也只是仅仅的一愕。
因为,在心机狡诈的于鹏飞脸上,往往看不出什么是惊,什么是怕。
当他听到慕雪令他赐招的时候,他竟突然仰首纵声大笑起来!
虽然他在大笑,但他的心,却比谁都怕。
他心里非常清楚,今天是他下山后最倒霉的一天,很可能,小命今天也要玩完!
他的笑,让慕雪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笑?
相反的,慕雪却暗赞他的胆气过人,觉得云姊姊能找到这样一个有骨气的丈夫,自已也心安了。
正在向慕雪缓缓前进的碧云,却彼得惊娇躯一震,粉脸骤变!
她知道,这是于鹏飞怒极而发的笑,她惊的立在那儿不动了。
她的心,猛烈的跳,她握着“太白剑”的手,不停的抖,她实在为雪弟弟的安危担心!
虽然,雪弟弟曾露出那份绝奇绝美的惊人轻巧,但她仍不敢相信,雪弟弟是于鹏飞的对手。
因为,她看到许多认为武功高绝的人物,俱都对于鵩飞存着一份畏敬之心。使她始终认为,这个“蓝衫书生”于鹏飞的武功,是盖世无敌的。
因此,她不免对雪弟弟的安危,焦急的担心起来!
的确,蓝衫书生的惊人事迹,传遍了整个武林,这是无人不知的事,这不能使碧云的内心不怕!
她本来有些气雪弟弟,这时又变得万分关切了!
于是,她呆呆的立在慕雪身后两丈处,手横银光闪闪的太白剑,周围数丈内俱被一片皎洁的银光笼罩着。
她两只美丽的大眼内,闪着惊惶的光辉,一直望着大笑的于鹏飞。
于鹏飞为什么笑?他那里来的这份豪气?
难道他不怕死?
不是的。因为他的笑,正是他阴险狠毒的诡计。
于鹏飞是不是“蓝衫书生”,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正等于他现在虽然在大笑,但他自己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怕一样。
当他最初下山时候,到处都听到有关“蓝衫书生”的惊人事迹,他心里很忿怒!
他曾这样想过:琼江钓叟为什么给他起个万儿叫“蓝衫书生”?
像蓝衫书生这样武功盖世的人,他于鹏飞没下山不知道,云姑娘刚由大雪山东返也不见得知道,难道师父悟玄道长也不知道吗?
是阴谋?这个城府深沉,心地狡黠的于鹏飞曾经想到这是一项“阴谋”。
只是,他想不通师父与琼江钓叟两人,究竟有什么阴谋?
像蓝衫书生这样一个轰动整个武林的人物,他两人不可能不知。
如果,这个震惊江湖的蓝衫书生,知道有人冒用他的万儿,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于鹏飞自己,而不是他的师父和琼江钓叟。
因此,他曾痛恨他的师父悟玄道长,他也会痛恨郝碧云的师父琼江钓叟。
可是,三个月来,他到处受到正派侠士的欢迎,尤其是黑道人物,望之远避,更增加了他的傲心,更增加了他对“蓝衫书生”这四个字的偏爱!
最令他奇怪的是,真正的“蓝衫书生”,并没有出来找他算帐、理论。
因此,他的想法又变了!
他认为“蓝衫书生”就是琼江钓叟的化身,他认为琼江钓叟的武功是盖世无敌的。
不然,自己的师父绝不会让他心爱的徒弟,去冒用别人闯出的响万儿下山的。
因为,这是既失脸面,又可能丢命的事!
他这一想,又不恨他师父了,他也不再恨琼江钓叟了;相反的,他正暗暗感激着他们的恩典。
尤其,他们让武功高绝的云姑娘同他一齐下山,这简直令他惊喜得要发狂,当然,在这种心情下,他更不会想到这又是琼江钓叟的一项“阴谋”了!
郝碧云的美丽,使他惊为天人。他自从两年前看到了碧云,他一直害着单相思,他一直深爱着这个绝色少女。
他看得很清楚,师父悟玄道长,曾一再的暗示他,多在云姑娘身上下功夫。
琼江钓叟也曾当着云姑娘的面,让她喊他“于大哥”。
想想那时,他心里该是多么高兴?恨不得给琼江钓叟跪下磕头叫祖宗!
但是,郝碧云却连个“于师兄”都没喊过他!
于鹏飞不是傻子,他看得出云姑娘并不喜欢他,一丝也不喜欢他!
因为,这位艳如桃李的云姑娘,对他始终冷若冰霜。
他曾在云姑娘高兴的时候,趁机喊声“云妹妹”,但他会看到云姑娘的粉脸顿时铁青,一双杏眼,冷辉闪闪的望着他,慑得他不敢再喊第二声。
他常常看到郝碧云在无人的时候,黛眉深锁,珠泪偷弹……
因此,他怀疑郝碧云是个喜怒无常,哀乐无定的姑娘!
他只是这样想,但他并没因此死心,他仍在郝碧云面前大献殷勤。
他常常这样暗问着自己: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于鹏飞那一点儿配不上她?莫非……
莫非她已有了心上人?
于鹏飞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时,他心里便会泛起一股由自卑感而产生的妒怒之火!
因此,他喑暗下了个决心,立下了个誓愿。
他的决心是:只要他于鹏飞活在这个人世上,郝碧云便休想与她的心上人获得成功,即使侥幸成功,他于鹏飞也不会让他们有幸福的一天。
他的誓愿是:他于鹏飞得不到郝碧云,任何人也别想得到她!
卑鄙!无耻!这是多么无赖的决心?这是多么狠毒的誓愿?
今天,郝碧云的心上人,果真被他遇上了——一个英挺俊朗,丰神如玉的少年美书生。
当慕雪破空飞到他们五人之间时,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少年书生会是一个身怀高绝武功的人?
但是当他看到那凶的独眼和尚和黄衣老人,见了这位少年书生时竟显得惊恐欲绝,神色惶急,又令他不得不信。
于鹏飞虽被喝声惊呆了,但他看了黄衣老人“智多星”对慕雪那份畏惧相,他心里又有些不服。
尤其,当他看到慕雪、碧云,两个恋人久别重逢的一幕时,使他心中的酸气冲天,也使他顿时忘了厉害。
于是,他施剑偷袭,开始了他既定的阴谋。因此,他公然说郝碧云是他的未婚妻子!
慕雪一抖手中软枝,请他赐招了,他竟然仰首纵声大笑起来!
虽然,他怕,他也知道动手之后,很可能失掉生命,但“妒”给了他勇气!
这勇气完全是“妒”的力量,完全是“狠毒”支持着他。
他认为,要想得到郝碧云,必须杀了她这个“弟弟”,否则,也要让这小子卑视郝碧云,不再喜欢郝碧云了!
狠,毒,险,辣!谁还敢说,于鹏飞的心是肉生的?
于鹏飞突然收敛大笑,同时厉声说:“小子,你这套‘折枝作剑’的功夫,只可吓唬吓唬那些平庸之辈,岂能骇倒我蓝衫书生?”
说着,继续冷一笑,用手一指郝碧云,冷极阴刁轻蔑的:“即使你是我妻子的弟弟,我今天也难饶你不死,除非你……”
慕雪一听,心像刀子刺的一样,肺几乎都要炸了!
杀穖,闪电掠过他的心头——
是以,不待于鹏飞说完,一声厉喝:“闭嘴——”厉喝声中,手中软枝一招“幻光剑法”中的“霞光漫天”,幻起漫天翠绿光影,直向于鹏飞的当头罩去——
于鹏飞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冷汗直流,自知万万脱不过这凌厉的剑招一击,今晚必死无疑!
虽然,他自知必死,但他仍忘不了施展他的诡计,可谓狠毒至极!
于是他大喝一声:“云妹别忘了为夫报仇——”
说着,疾舞长剑,硬着头皮向慕雪刺去!
而慕雪手中的软枝,这时已闪电般,绕向了于鹏飞的颈间!
于鹏飞吓得心胆俱裂,脱口嗥叫一声:“云妹救我——”突然一声娇叱由慕雪身后响起:“卑鄙的蓝衫书生纳命来——”紧接着,一道白虹,挟着森森冷风,迳由慕雪的身后闪电刺至!
冷颤!慕雪身不由主的打了个冷战!
震惊!这声娇叱,把杀机迷住心智的慕雪给震醒了!
泪,在他星目中,几乎滚下来!
他心里闪电想着,我怎可以杀云姊姊的丈夫呢?
慕雪误会了,这误会太深,也太凑巧了,凑巧在没有时间给他们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
尤其慕雪,这时在愤怒悲忿的心情下,更不易辨清是非。
于是,慕雪心念电转,立顿身形,疾演迅雷步,一个闪电转身,已至于鹏飞身后。
紧接着,右手一送,软枝已绕住于鹏飞的长剑,继而顺势一抖——
嗖——的一声,于鹏飞手中的长剑,带起一道白光,直向林中飞去!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银芒,已刺向了于鹏飞的前胸!
慕雪一看,心下大惊,误以为云姊姊收势不及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慕雪左掌一扬,一股绝大无比的柔和潜力,硬将碧云飞扑的身形逼退五步。
碧云看看要杀了于鹏飞,突然一股骇人的潜力硬将她的身形逼回,只惊得粉脸色变,立坠身形。
心骇之下,定睛一看,竟是心爱的雪弟弟救了卑鄙无耻的于鹏飞!
她知道慕雪为什么不杀于鹏飞,为什么救了于鹏飞。她觉得慕雪这样做,比辱骂她更令她伤心!
她觉得慕雪根本不知道她的痴情!
这时,她的心,伤透了,也气疯了!
于是,她紧闭樱唇,左手扣剑,急步直向慕雪走去。
慕雪见云姊姊气得眼含泪水,粉面苍白,娇躯止不住的嗦嗦直抖,他的心,也痛悔极了!
他觉得,他实在不该把于鹏飞的剑击飞,他实在不该当着云姊姊的面,给于鹏飞如此的难堪!
心念间,看了看已站在自己面前的云姊姊;云姊姊的粉脸上,已无一丝血色了!
慕雪心里很难过,他正待说什么,碧云的纤纤垂手一扬——
叭——一声清脆的耳光,着实打在慕雪的俊脸上!
慕雪被打愕了,他糊里糊涂的挨了打,还不知错在什么地方?
这声清脆的响声,震破了附近深夜的寂静,同时,也将闭口等死的于鹏飞惊醒!
阴险的于鹏飞是何等的机警?
他一看,是时候了,再不走呆在这儿等死吗?
于是,他悄悄的向着远处退去……
慕雪呆呆的立在那儿,一面望着满脸泪痕,心痛欲绝的云姊姊!
他不说一句话,似乎也没有一丝怒意,他只是在想……
蓦然,他看到悄悄溜走的于鹏飞,不知怎的,他心中顿时冲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似乎被这股无名怒火冲昏了头!是以,他对着郝碧云冷冷一笑,说:“云姑娘……”
郝碧云一听,手扬泪落……
叭——的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这次打得更响,当然也更重!
慕雪觉得出,左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但他不会知道,郝碧云的心比他的脸更要痛。他更不会知道,当郝碧云的手,打在他脸上的时候,她的心,宛如刀割的一样!
慕雪看来似乎真的生气了,只见他玉面苍白,浑身直抖……
他自己知道,气有什么用?打他的,是他心目中的女神,是他最心爱的云姊姊!虽然她已有了丈夫,但他仍深深的爱她!
不过,倔强的性子支配着他,他要发泄他心中的怒气,他要说出他肚里要说的话。
于是,他用颤抖的手,一指后退的于鹏飞,对着碧云怒声说:“云姑娘,我请你转告你的丈夫,今后他再以我蓝衫书生的名义,招摇生事,我定要他的命!”
命字出口,身形电闪,眨眼间,已消失在远处黑暗里。
于鹏飞呆了,他完全被“蓝衫书生”四个字吓呆了!
郝碧云痛心的哭了,她实在没想到雪弟弟会是如此的绝情,会是如此的残酷!
这时,她心中感到人生是残酷的,她觉得生不如死!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她的心头闪过——
死!她想到了死,她决心死了算了!
她要让她的雪弟弟悔恨终生,她要让她的雪弟弟痛苦一辈子!
于是,她对着慕雪飞走的方向,痛心的哭着说:“弟弟,你这个狠心人,你走吧,你走得远远地!我永远不愿再见你这个头脑愚笨的人,你也将再看不到你苦命的云姊姊了!”
突然,一阵奸邪阴刁的纵声大笑由不远处响起!
这笑声,令人听来刺耳,令人听来生厌。
郝碧云转首望去,发笑的人,竟是她恨之入骨的于鹏飞?
冷电,突然在碧云的眼里闪射……
杀气,顿时笼罩了碧云的粉脸……
她的樱唇,紧紧的闭着……
她的一双玉掌,渐渐的提上来!
这时,举世闻之胆寒的“冰魄蚀骨神功”已蓄满在郝碧云的双掌上。
正在大笑的于鹏飞,尚不知道他的生命,顷刻之间,就要气血凝结而死呢!
郝碧云挫着玉牙,恨恨的厉声说:“于鹏飞,你这卑鄙无耻的东西,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谁是你的云妹妹?谁是你的未婚妻?……”
于鹏飞未等碧云说完,又是一声得意的奸笑,说:“聪明的云姑娘,我不这样说,那愚笨的小子会走吗?哈哈,我老实告诉你,我于鹏飞得不到你,任何人也别想得到你,今后乖乖的跟我做老婆,我姓于的绝不会亏待你……”
说着,竟又得意的哈哈笑了!
就在这时,叭——的一声沉重的耳光声!
只见于鹏飞一声闷哼,继而身躯踉跄,一直向后退去,身体几乎栽倒地上!
郝碧云看了不禁惊呆了,她不知道这是怎回事?
她回头看看四周,四外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
她的心,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她蓄满功力的双掌,也不自觉的散了功力!
于鹏飞正在得意的大笑,突如其来的被打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只觉得头昏眼花,两耳发鸣……
这时他已气昏了头,立定身形后,用手一指郝碧云,厉声大骂道:“臭婊子!……”
叭,叭,叭……
又是一连串沉重的耳光声!
噗通——一声,于鹏飞不骂了,他被打得跌坐在地上,血和牙在他的嘴里不断的吐出来!最后,他终于晕了过去!
郝碧云惊得圆睁杏眼,一直震骇的望着倒在地上的于鹏飞,她实在怕极了!
她有些颤抖的娇躯,不自觉的向后退着……
“哎呀……”郝碧云惊得叫出声来,她的心,也几乎由口腔里跳出来!
因为,她觉得出,她的娇躯正退进一个人的怀里,她的纤腰,同时也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轻轻的搂住了!
她惊得疾转螓首一看,她喜得几乎晕了过去!
搂着她纤腰的人,竟是她心爱的雪弟弟!
她看到雪弟弟歉然的望着她,她看不出那神色是喜,是愧,是怕?
碧云心里仍有些恨雪弟弟,因为他实在伤透了她的心!
她想再打他几下,狠狠的打他几下……
可是,当她看到雪弟弟的玉面上,显明的印着五个指印时,她心痛得,又情不自禁地去抚摸那张她曾打过的英俊面颊!
这时,被慕雪施展“遥空掌”打晕了的于鹏飞,醒了。
他突然由地上跳起来,两手抱头,没命的向着黑暗中奔去——
他没敢说一句话,也没敢回头看看他认为武功高绝的郝碧云在作什么,一直没命的狂奔!
蓦地,郝碧云被雪弟弟搂在怀里的娇躯,突然轻轻浮起来……
继而——闪电般飘进了树林内。
郝碧云觉得出,这速度实在快得惊人,但她倒在雪弟弟的怀里,却无比的平稳!
林内,更黑暗。
地上,落满了厚厚的枯叶,没有一丝霉气。
她,就被放在这厚厚的枯叶上……
心爱的雪弟弟,侧伏在她身上,用力抱着她的前胸,令她几乎窒息!
她看到雪弟弟的星目中,闪着异样的光辉,同时,也看到雪弟弟的俊脸,渐渐向着自己的樱唇逼近……
这张她一直深爱着的英俊面庞,渐渐看不清了。她闭上了那付醉人的大眼睛,她觉得她的眼帘是那么沉重!
碧云由于过度的紧张和兴奋,使她忘了自己内心的反应,这时,她才发觉,她的心跳得竟是如此的厉害!
雪弟弟轻轻吻她的眼,吻她的耳朵,吻她的樱唇……
尤其,频频吻吮着她两颊上深深的一双酒窝……是那样的撩人……
她发觉两年半不见的雪弟弟,不止学了一身绝世武功,也学“坏”了!
她觉得出,雪弟弟的吻愈来愈有力,呼吸,愈来愈急促……
她听得见,雪弟弟在她的耳边,轻轻的,不断的喊着“姊姊”!
夜,是那么静!
静得没有一丝风。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了……
红日已爬上了树梢!
柔和的阳光,照进了树林里,照在一双仍在甜睡中的爱侣身上……
少年人的脸上,含着微笑,似乎在梦中,仍回忆着昨夜的幸福!
少女的粉脸上,泛着红晕,似乎在梦中,仍记着那阵甜蜜的痛苦!
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上唱着晨歌……
它们快乐的跳着,跃着……
一片树叶,飘落了,轻轻的落在甜睡中的少年俊面上……
少年醒了,少女也醒了!
少女羞涩的望了少年一眼,立时将头埋进了少年的怀里!
少年深情的为少女整理着,有些蓬乱的秀发……
两年半来,多少相思?多少痛苦?
今天,都结束了,换来的是无比的甜蜜,无尽的幸福!
“雪弟弟!”少女偎在少年的怀里,软绵绵的说:“你真坏,坏得像一头可爱的小老虎……”
慕雪的脸红了,也笑了!
他俯下头,轻轻吻着他的云姊姊,也是他心爱的娇妻!
现在,他了解了爱,也了解了人生。
慕雪轻轻将碧云扶坐起来,一面挥掉她身上的枯叶,一面亲热的说:“云姊姊,我们该走了!”
碧云看来似乎已没有一丝精神了,她懒懒的问:“到那里去?”
“到益阳山找红云仙子。”
碧云对“仙子”两字显得特别敏感,似乎精神也来了!
于是,她满含酸意的问:“仙子?仙子是不是女的?”
慕雪一听,心知要糟,因为他看得出,云姊姊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
因此,刚刚要说“去救萝姊姊”的话,也吓得赶紧咽回去了!
于是,他故装没听到云姊姊的问话,继续夸大其词的说:“红云仙子是出了名的“女魔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武功诡异,剑法神奇,姊姊同我前去,到时一看便知。”
说着,趁势将碧云由地上拉起来。
郝碧云一听红云仙子是个“女魔头”,心里顿时舒畅多了。
她认为魔头都是老年人,像她的再传恩师“雪山鬼母”,人们便都喊她是女魔头。
但她的粉脸仍忍不住有些绯红,因为,她自己也觉得她的醋劲太大了。
这时,她不禁在心里暗自庆幸,心说:还好,雪弟弟并没有听出我的话意来!
慕雪见云姊姊没再说什么,一挽她的纤手,闪身掠出林外。
两人相互一笑,挽手并肩,直向西南方驰去——
他们两年半来的相思,终于如愿了!
他们一同飞驰,一同宿店,一同睡在一张床上……
他们恰似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了!
几天过去了,慕雪、碧云,终于到达了益阳山。
益阳山的山势不高,方圆约十数里,但全山的景色却显得格外浦幽秀丽!
山上,泉水潺潺,山下,小溪纵横……
满山苍松翠竹,遍地野花奇草……
尤其山麓,植满桃林,正是花开季节,远远望去恰似一片花海!
慕雪、碧云,飞驰来至山麓,两人左顾右盼,几乎忘了来此的目的。
两人顿住身形,缓步走进桃林,立有一阵桃花特有的芳香,随风扑来。
碧云用力吸了一口呼吸,愉快的说:“嗯——这香气真特殊,不浓,不艳,不刺激。弟弟,你喜欢这种……”
碧云的话突然停止了,她两眼不解的一直望着雪弟弟的俊脸。
因为,她看到雪弟弟的剑眉微皱,神色黚然……
碧云非常关心的问:“弟弟,为什么不高兴?”
慕雪一定定神,苦笑了一下,只得违心的说:“我不太喜欢这种香味!”
碧云笑了,深情的一睨慕雪,详嗔道:“傻像!不喜欢我们快点过去嘛,何必苦脸吓人?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心事呢!”
说着,一拉慕雪的手,疾向山上纵去!
慕雪听得心头一震,他的心,立时像打鼓样的“咚咚”跳个不停!
这时,他心里怕极了,生怕云姊姊看透他的心事!
他在心里,暗暗埋怨着自己,心说:真是,我为什么这样傻呢?为什垵要带云姊姊到这儿来呢?
如果见到秋妹妹该怎么办?她两人会不会打起来?……
他越想越乱,心中不住的暗暗叫苦,他只是盲目的跟着云姊姊向山上飞驰!
碧云是何等聪明的女孩子,慕雪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岂能看不出?
不过,丈夫的心事也有不揭开为妙的好处!
于是,她决心不问,她要慢慢的折磨他,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她要把慕雪控制得牢牢的。
两人默默的向山上飞驰着……
焦急!紧张!
慕雪愈向前进,心情愈焦急,碧云的心中也愈觉得不舒服。
慕雪愈向上飞,心情愈紧张,碧云心中的醋劲也愈大。
由于心情的紊乱不安,慕雪的额角,鼻尖,已渗出了油油的汗珠!
碧云真的有些气了。于是将紧紧握着雪弟弟的手一甩,突然停止不走了!
慕雪心里一懔,一式“掠云回飞”闪电般飘了回来,又毫无声息的落在云姊姊面前。
碧云看了雪弟弟这份绝妙的轻功,心里爱煞极了,胸间的气无形中也消逝了,但她仍嘟着小嘴,显得满不高兴的样子!
因为,她不愿向雪弟弟——不忠于自己的丈夫低头。
慕雪不是傻瓜,他心里有数。于是急上两步,轻轻将云姊姊揽在怀里,低头柔声问:
“姊姊,累了吗?为什么不走了?”
碧云见雪弟弟这样的对自己赔小心,肚里的酸气也没了。
但她仍满不高兴的说:“为什么不走?问你自己好了!”
慕雪默然了,他能说什么呢?他无话可说!
蓦然一阵声震山野的哈哈大笑,迳由右侧山腰间传来——
紧接着,一个苍劲的声音说:“小子,快叫你们的仙子出来答话吧!”
碧云的眼睛突然一亮,立时惊喜的说:“我师父也来了,弟弟,我们快去吧!”
说着,挣脱慕雪的怀抱,一拉雪弟弟的手,疾向发声处飞身纵去——
慕雪一听是“琼江钓叟”。心中不由立生杀机!心说:我正要找你们算账呢?
可是,当他看到身侧飞驰的云姊姊时,他那颗被怒火烧热的心,又凉了!
眨眼间,已到了一座松林,两人穿出松林,眼睛不禁同时一亮,立即将身形隐在一座怪石后。
展在眼前的,竟是一片四亩方圆,山中难得一见的平地!
地上,绿草葺葺,野花遍地,周围植满了桃林……
这时,平地上立着三个银须银发的老人,慕雪一看,便认出是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三人。
慕雪再往前看,在深处花海似的桃林间,极显明的露出几座绿瓦屋脊。心想:那可能就是“红云仙庄”了!
正打量间,碧云突然用肘碰了他一下,同时压低的声音,说:“弟弟,看见了吗?站在我师父身后穿红袍,白袍的两个银发老人,便是震惊武林的赤白二怪!”
慕雪故作惊讶的说:“噢!想来武功定然不凡!”
碧云正色道:“当然,他们都是时下武林中的顶尖人物。”
说着,极表关切的看了慕雪一眼,又说:“弟弟,你以后遇到他们要格外小心才好!”
慕雪却摇摇头,慢吞吞的说:“我以后尽可不必为他们再格外小心了?”
碧云一听,不由惊愕的急声问:“为什么?”
慕雪望着赤白二怪,看来满正经的说:“我看他俩气色发黯,脑袋摇晃不定,他们的头恐怕不会在肩上长得太久了!”
碧云颇为吃惊,又有些不信的问:“弟弟,你真的能看出来?”
这时,慕雪心中早已充满了杀机,即使他今天不杀琼江钓叟,但他也万万不能放过赤白二怪。
是以,心中冷冷一笑,外表煞有介事的说:“当然看得出,不信你看!”
慕雪话音一落,正待飞身纵出……
突然一阵衣袂飘风声,迳由桃林内极速传来!
慕雪、碧云同时看去,人影闪处,场中已多了七个身着一式劲装的灰衣大汉。
中间一个虬髯灰衣大汉,当先飞身纵了出来,一到场中,立即用手一指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同时厉声说:“何方老鬼,竟敢跑到红云仙庄来撒野,难道活得不耐烦了吗?”
琼江钓叟纵声一阵大笑,道:“小子,我看是你活得不耐烦了,数十年来,尚无人敢喊老夫一声老鬼……”
琼汪钓叟的话还没说完,性急火暴的白怪已等的不耐烦了。
只见白影一闪,疾扑灰衣大汉,同时厉喝一声:“小子回你的老家吧!”
厉喝声中,白怪疾身上步,呼的一声,左掌闪电打出——
一道强劲掌力,宛如巨浪排空般,直向灰衣大汉滚滚卷去!
灰衣大汉见对方白衣老头的掌力浑厚,不敢轻敌,于是运足十成功力,大喝一声双掌同时推出!
白怪是何等人物?灰衣大汉岂是这个暴戾魔头的敌手?
只听蓬的一声,接着一声凄厉刺耳惨叫,灰衣大汉的庞大身躯,直向两丈以外飞去——
咚的一声,那灰衣大汉的身体落地后,再也没动一动!
慕雪早就怒火高炽,这时一见,闪身就要纵出——但是,碧云一伸玉手,疾将慕雪的右臂拉住……
她吓得粉脸腊黄,樱唇颤抖,焦急的悄声问:“你要作什么?”
慕雪的倔强性子又犯了,他正待甩掉云姊姊紧握的手……
嗖,嗖,嗖——又是一阵衣袂飘风声!
纤影闪处,桃林内,同时飞出四个如花蝴蝶似的少女来!
慕雪傻了!他再也不敢现身了!因为,他的秋妹妹出来了!
他悄悄又向石后移了两步,生怕秋妹妹会发现他似的。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这时又开始“咚咚”的狂跳起来!
他看到秋妹妹仍是一身鹅黄劲衣,鹅黄大披风,神态仍是那么温文恬静,只是,憔悴的粉面上,再看不到往日的光辉了。
多情的慕雪他不忍再看下去,但他的视线却又不敢离开秋妹妹的身上,因为他怕白怪会伤了她。
他偷偷看了一眼心爱的云姊姊,只见她正全神注视着场中!
而另外四个灰衣大汉,却暴喝一声,同时扑向场中的白怪——
白怪仰天一阵纵声大笑,说:“小子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大袖一拂,身形电闪——
紧接着,以绝快的手法,手起掌落,惨叫连声,四个灰衣大汉,就在白怪举手投足间,个个满面开花,俱都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
慕雪在石后看得眼射冷电,浑身直抖……
他觉得出,云姊姊握着他的手,此他的手抖得更厉害……
慕雪气得只是连连摇头。心说:红云仙子为何让这些人出来白白送死呢?
果然,其他两个灰衣大汉,不敢动了!
白怪又是一阵傲然粗犷的哈哈大笑,道:“丫头们如果想死,不妨也过来吧!”
话声甫落,呛……的一片嗡然的龙吟声!
顿时,蓝光闪闪,薄剑巍巍……
四个如花蝴蝶似的少女手中,已同时多了一柄蓝汪汪的长长薄剑!
慕雪看得心头一震,他知道,他必须出了!
慕雪心想,他不能顾虑的太多,他不能看着深爱自己的秋妹妹,死在他最痛恨的人手里!
虽然,四女的剑阵厉害,但他相信决困不住武功高绝的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
是以,一运神功,立即将碧云紧握着的手,撤了出来!
碧云顿时惊觉,吓得突然伸臂将慕雪抱住了。
她决不能让她视如生命的丈夫出去冒险,尤其,她深深知道,琼江钓叟,赤白二怪,都是心黑手辣的魔头人物。
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里,含满了泪水,她仰首望着慕雪,悄声说,“弟弟,你真的不要姊姊了?想想看,他们三人是什么人物?不是姊姊自私,弟弟,我请你仔细的想一想……”
话没说完,便忍不住俯在廉慕雪胸前,低声的哭了!
慕雪这时,心如刀割,但他的两眼,仍盯着场中秋妹妹的身上!
同时,他体会得出,云姊姊这时的心情是如何的痛苦——一个是她的恩师,一个是她心爱的丈夫,她决不能让这两个人打起来!
慕雪轻轻抚摸着云姊姊的秀发,并低声安慰说:“姊姊放心,我不会杀你师父的,我只杀赤白二怪两人!”
碧云呆了,她被慕雪这种豪语惊呆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有些怀疑自己的雪弟弟,是否是一个头脑清楚的人?
虽然,她听到不少有关雪弟弟的惊人事迹,但是,此时的环境不同,而此时的人物也不同——这是三个时下武林中,顶尖的魔头人物。
慕雪无心注意云姊姊是如何表情,他全身蓄满了功力,他的眼,一直注视着场中的动静!
他抚在云姊姊的秀发上的手,突然不动了!
因为,他看到场中的四个少女,已开始向白怪身前逼进……
慕雪看到秋妹妹弱不经风的样子,他心里紧张极了!他看得出,秋妹可能正在生病中!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两手已放在云姊姊的香肩上,他也觉得出,云姊姊将他抱得更紧了。
突然,一声娇美悦耳的清啸,迳由桃林深处响起!
紧接着,在远处桃林的树梢上,现出了一条红影。
那条红影,远远看来,恰似一朵红云,掠过一片花海,闪电飞来——
慕雪轻轻一推碧云,低声说:“姊姊快看,红云仙子来了!”
碧云果然松手转头……
好快,就在慕雪话音刚落之际,在碧云转头的同时,那朵红云似的人影,已轻飘飘的落在场中!
但那娇美的清啸,却仍在空山中,回响着余音……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看得为之一亮——
即便是娇美如花的郝碧云,也不禁心中一怔!
所谓“女魔头”的红云仙子,竟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媚眼琼鼻,柳眉樱口,肤如凝脂,脸型如鹅蛋的美艳少妇!
一身红衣披风,伫立场中,光艳照人……
谁会想到她是一个“女魔头”?
尤其是郝碧云,这与她想像中的红云仙子,何止差了千里?
突然一只玉手,狠狠的在慕雪的嘴上扭了一下,痛得慕雪几乎叫出声来!
慕雪一皱剑眉,一脸委屈的低声问:“姊姊,为什么扭我的嘴?”
碧云满不高兴的恨声说:“你不是说‘红云仙子’是个女魔头吗?”
慕雪一听,真是哭笑不得,他一指场中,无可奈何的说:“我的好姊姊,你看看她是不是一个女魔头!”
郝碧云顺手看去,她的确有些相信了!
她见红云仙子,漫不经心的一招手,将持剑前进的四个如花少女唤回了去!
碧云看她的神气,似乎根本没把师父和赤白二怪放在心上。
这时,红云仙子,神态泰然嘴含媚笑,莲步轻盈,面向场中白怪身前走去。
红云仙子一声荡人心神的媚笑,说:“三个糟老头儿,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红云仙庄来啦?”
这两句话,说得声如黄莺,清脆悦耳,令人听来,心里不禁痒痒的……
碧云看了,不自觉的微哼一声,心说:这那里是拚命,这简直是调情!
琼江钓叟未让白怪答话,首先一阵轻蔑的大笑道:“红云仙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赶快把黑心娘子严萝和天孙甲藏珍图交出来,老夫可能念你年轻无知,否则,哈哈,可别怨老夫我心狠手辣!”
红云仙子又是一声醉人的荡笑,说:“真的吗?我到愿意死在你们三个糟老头子的手里!”
话没说完,自己又一阵咭咭媚笑,只笑得娇躯颤动,恰似花枝乱展!
琼江钧叟,赤白二怪,都被笑得不是滋味。
尤其白怪,两只老眼,直钩钩的盯在红云仙子的粉脸上发呆!
突然,红云仙子的柳眉一竖,粉脸骤变,红影一闪——
叭——的一声沉重的耳光,打在发呆的白怪老脸上!
白怪被打醒了,一看红云仙子杏眼圆睁,粉脸带煞,已然立在场中!
这个火暴性子的魔头,何曾被人打过耳光?只气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
于是,双掌一挫,厉喝一声:“臊妮子找死——”厉喝声中,急上两步,双掌猛力推出——
一阵山崩海啸般的狂飙,疾向红云仙子击去!
红云仙子自知今天万难全身而退,早就抱着拚死的决心!是以,一声娇叱,左掌全力前推,五指随之弹出——
五道凌厉惊急的劲风,顿时挟着“嗤嗤”响声,直向白怪前胸射去!
白怪双掌推出后,自信必将红云仙子立毙掌下,谁知,骤觉有五道如锥的劲力,透过掌风,直向他的前胸袭来!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顿时怪叫一声,疾身暴退三丈?
隐身石后的郝碧云,不自觉的伸手抚住了自己的樱口,因为她惊得几乎出声来!
现在,她相信了,红云仙子确是一个厉害的女魔头。
这时,忽听红云仙子一阵咭咭荡笑,说:“糟老头子到厎是不中用了!”
一声暴喝:“贱妇闭嘴——”
暴喝声中,血影闪处,赤怪已纵到场中——
红云仙子媚眼一瞟赤怪,荡声一笑,说:“糟老头儿,你也想尝尝我这个贱妇的“弹指神功”是什么味道吗?”
赤怪有了白怪的教训,已不敢存有丝毫轻敌之心。听了红云仙子的话后,只是不断的嘿嘿冷笑,缓步向着红云仙子逼去!
红云仙子见赤怪嘴含冷笑,面露杀机,两眼精光闪闪的向着自己走来,顿时起了拚死之心!
她想到自己力薄势孤,必须抢制先机,能杀一个杀一个,能杀一双杀一双。
于是,心念间,香肩微微一动,身形突然冲天而起——
身形飞飘中,一声厉叱:“老怪物纳命来——”来字尚在口中,双手突伸,十指疾弹,立有十道强劲指风,凌空向着赤怪击去——
赤怪深知红云仙子的“弹指神功”厉害,一声暴喝,双袖飞舞。
一阵急如旋涡似的狂飙,立时将袭来的十道指风卸去!
红云仙子内心一凛,身形落地,进步疾扑,玉掌翻飞中,挟着“嗤嗤”指风,又向赤怪罩去!
赤怪冷冷一笑,双袖疾舞,身形如电,大袖带起呼呼劲风,直袭红云仙子的周身。
红云仙子的身影飘飘,掌影如山……
赤怪的一双大袖飞舞,狂飙如涛……
赤怪的飞袖声势惊人,但却也奈何红云仙子不得!
两人各存戒心,尽展所学,乘隙进攻,专找要害……
两人心里明白,谁先真气不继,谁先掌下做鬼!
显然,在内力深厚上说,红云仙子不如赤怪,但在身法灵巧,步法诡异上说,红云仙子又比赤怪技高一筹。
因此,两人越打越凶,越打越狠!
两条红影,上下纵跃,忽高忽低……
掌影如山,袖风呼呼,愈打愈烈……
刹那间,两条红影幻成一团红云,令人难分两人谁是谁?
渐渐,狂飙陡增,飞沙弥空,周近数丈内,野花矮树,无风自动……
看来,红云仙子与赤怪,两人打得愈来愈激烈了!
突然,隐身在石后的慕雪,竟闪身走出石外!
碧云立时发觉,伸手如电,急忙抓住了慕雪的左臂……
这时,她看到雪弟弟的星目中,寒电闪闪,额角上,冷汗油油,两片令人心醉的薄薄朱唇已紧闭的向下弯成了一个弧形!
她看到雪弟弟有些颤抖的右手,正举在胸前,姆指扣在中指上,做着要弹出的样子。
碧云顺着雪弟弟的眼光望去,她看到场中的白怪,正悄悄向着林前立着的四个少女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四个如花少女中的薄剑,俱已系在她们的腰间。
蓦然一声乏力轻叱,黄影闪处娇小美丽的秋菊姑娘,身形宛如飘风般,已扑向悄悄逼来的白怪!
紧接着,响起了其他三女的惊呼声:“秋妹妹小心——”秋菊的纵身飞出,想是迫不得已,可能她知道在四个姊妹中,只有她还可以应付一下白怪,是以首先纵出。
秋菊这时一言不发,玉掌疾出如电,幻起漫天掌影,直向白怪当头罩去!
白怪是何等人物?这套久已声震武林的奇奥掌法,岂能瞒过他的一双老眼?
于是,白怪暴喝一声:“丫头住手——”暴喝声中,闪身暴退两丈——
秋菊姑娘也立顿身形,疾刹冲势!
白怪一指秋菊姑娘,厉声问:“病丫头,‘湘江女侠’是你什么人?”
秋姑娘柳眉一竖,凤目含威,微微一哼,怒声说:“你也配问?”
白怪听了一瞪眼,继而哈哈一阵狂笑,说:“杀了你这病丫头,不怕湘江女侠不出来!”
秋姑娘不屑的说:“你自信今天你不在姑娘掌下毙命?”
白怪气得哇哇一阵乱叫,这是他怒极的唯一讯号!
于是,他一咬牙,一裂嘴,狠狠的说:“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病丫头的‘八卦排云掌’到了何等火候,竟敢这样目中无人!”
说着,眼射凶光,眦牙裂嘴,一步一步的向着秋姑娘逼去!
这时,拉着慕雪左臂的碧云,竟身不由主的随着慕雪向场中走去。
她拚命的向后扯,但她用不上力。一股绝大无比的吸力,令她不得不依附着雪弟弟的身体前进!
这一来可把碧云惊坏了,只吓得花容失色,心胆欲碎……
她看到雪弟弟的玉面苍白,充满了杀气,她看到雪弟弟星目中,寒电闪闪,缓缓流着泪水!
碧云不知道雪弟弟为何如此关心红云仙子这方的人?
她不了解雪弟弟为什么听到“湘江女侠”会突然落泪?
她更想不透,那个粉面憔悴的黄衣少女,是“湘江女侠”的什么人?是雪弟弟的什么人?
虽然她想着,但她仍拚命的向后拉雪弟弟;虽然她的娇躯身不由主的跟着缓缓前进,但她仍没放弃最后的努力!
她不敢喊,也不敢叫,她只是拚命的向后拉雪弟弟……
突然,一声如鬼哭,似狼嗥的怪啸,迳由左前方的一座峰顶上响起来!
慕雪心里一震,一拦雪姊姊的纤腰,身形快如闪电般,又飞回了方才隐身的怪石之后—
—
碧云被雪弟弟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呆了!
她看到雪弟弟神色紧张,两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发啸的峰顶上……
这时,怪啸愈来愈近了!
这声音质浑厚,听来令人心悸刺耳的怪啸,声震山野,直上苍穹……
场中打斗的人,停止了!
红云仙子与秋姑娘,飘身纵回到其余三个少女的身前。
赤白两怪,也同时飞身纵落在琼江钓叟的身边。
碧云由师父和赤白二怪三人惊惶的神色上看,她判断发啸之人,必是一个武功高绝,极端厉害的人物!
她偎依在雪弟弟的怀里,虽然她的心仍跳个不停,但总觉得安全多了!
碧云只能看到雪弟弟的紧张神色,但她却看不见雪弟弟那颗痛苦的心!
此刻场上一片寂静!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峰顶上飘来的怪啸声!
每个人都摒息无声的听着,每个人的眼睛,俱都以惊异的目光,注视着峰顶!
蓦见峰顶上一道黑烟似的瘦长人影,如星泻,如电闪,疾速坠下——
继而,掠过一片苍松翠竹之上,直向众人立身之处闪电般飞来!
好快!
一阵极速的风声过后,场中央已多了一个身材瘦长的怪人。
碧云刚刚抬头一看,吓得一头又钻进雪弟弟的怀里!
同时,场中也传来了四个如花少女的尖叫惊呼声!
那瘦长怪人,又是一阵仰天狂笑!
笑声震撼了四野,空谷中立时掀起回应……
周围的桃花,纷纷由枝上飘落到地上……
碧云忍不住又抬起头来……
她看到那个身穿宽大及膝黑布大褂子的怪人,尖嘴獠牙,眼射绿光,瘦长的脸上,乌黑发亮。
试想,这副尊容,谁还敢说他是个人?
忽听那瘦长怪人,仍带着刺耳的笑声说:“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娃儿们,你们还认得老夫我‘天南魔君’吗?”
这声音听来令人胆寒,令人心悸,令人毛骨悚然!
这几句话说出来,不但郝碧云听了有些不解,场中的其他几人也听得有些糊涂?
她们都不知道这个活僵尸似的天南魔君,他口中喊的“娃儿们”是指的谁?
但是,碧云再看师父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三人俱都神色紧张,眼露惶急,完全是一副打不敢打,跑又不敢跑的样子!
她看到师父三人,急上两步,对着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天南魔君一揖到地,同时恭谨的朗声说:“晚辈三人,恭请天南赵老前辈的金安,愿您老人家万寿无疆!”
天南魔君又是一声刺耳大笑,说:“娃儿们的头脑还真不错,数十年没见,仍记得老夫姓赵!”
碧云与场中的一些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天南魔君嘴里喊的“娃儿们”竟是指的三个银须银发的赤白二怪,和琼江钓叟!
天南魔君突然丑脸一沉,又阴沉沉的问:“马继先,老夫的‘西天魔罗经’,现在你们三人谁的身上?”
琼江钓叟三人一听,脸色同时骤变,脑际轰然一声,宛如巨雷击顶。三人赶紧垂头恭声说:“晚辈等无人敢拿老前辈的‘魔经’,请老前辈明察!”
天南魔君,一阵嘿嘿冷笑,说:“老夫早已立誓不开杀戒了,马继先,你们可不要再逼老夫手上沾血啊!”
琼江钓叟三人听了,俱都身不由主的打了个冷战!
赤怪竭力镇定着慌乱心神,再一躬身,硬着头皮,说:“老前辈请勿多心,晚辈等实在毫不知情,况且‘魔经’是在老前辈身上……”
天南魔君眼中冷电突然暴张,一声厉喝道:“闭嘴——再要强辩,我先废了你!”
琼江钓叟,立即躬身,说:“晚辈等胆斗也不敢强辩,只是晚辈等,确实不知!”
天南魔君,一阵怒极的悠长冷笑。只笑得琼江钓叟和赤白二怪,从心眼里直冒凉气!
三人表面虽然恭谨,暗地里却将两臂蓄满了功力!
虽然他们知道,同天南魔君对掌,不啻是以卵击石,但他们也不愿束手待毙!
他们心里更清楚,当他们三人还在随师学艺的时候,天南魔君在武林中,已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惊人魔头了!
天南魔君一敛冷笑,立即冷冰冰的问:“不是你们三人拿了我的‘魔经’,难道是我女儿小萍饲养的‘银点子’,冤枉了你们?”
说着,大袖一抖,嗖——的一声,一道白影,直射半空——
所有在场的人仰头一看,上空旋飞着的,竟是一只雪白的大鹦鹉!
那只雪白的大鹦鹉,在上空疾飞了一周,两翅一收,白影一闪,已落在天南魔的左肩上,继而又跃到右肩上。
这个被称为“银点子”的大白鹦鹉,看来可爱极了!全身羽毛雪白,朱喙金瞳,它在天南魔君的肩头上跳来跃去。有时偏头看人,有时弄羽剔翎,实在令人爱煞!
隐身在远处的慕雪,目睹萍姊姊的心爱鹦鹉,心中顿时掠过一阵难言的痛苦。
他偷偷瞟了一眼云姊姊,见她也正全神注视着场中……
慕雪心里想,如果萍姊姊知道我已有了云姊姊,不知道她该怎么样伤心呢?……
想着,星目中又隐隐闪动着泪光?
这时,场中每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可爱的银点子,只有琼江钓叟三人,低头垂眼,额角上已微微渗出了油油冷汗!
天南魔君对着白鹦鹉,沉声道:“银点子,告诉我,你姑娘床上的‘魔经’,可是这三个人偷走了?”
银点子一偏头,看了看琼江钓叟三人,尾巴一跷,轻巧的说:“是的,是的,他们还用小石子打我呢?”
天南魔君一挥银点子,黯然道:“去吧,去找你姑娘吧!记住,她身边还有一匹她丈夫心爱的黑色宝马……”
白鹦鹉银点子,似乎早等得不耐烦了,天南魔君的话还没说完,双翅一振,嗖——的一声,冲天飞去——
自鹦鹉在蔚蓝的天空上,疾振双翅,银光闪闪,看来恰似一个“银点子”。
泪,在慕雪的星目中,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滚下来!
“银熙子”飞走了!
慕雪的心,也随着银点子飞走了,飞到一个遥远的地方……
同时,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已浮上了萍姊姊的憔悴消瘦影子……
他在幻觉中,看到萍姊姊,骑着自己心爱的宝马乌龙驹,在茫茫的人海里,在广大的土地上,披星戴月,日以继夜的寻找着他……
“萍姊姊,原谅我,今后我会尽我所能,补尝你损失的……”
他喃喃的自语着……
蓦然一声震耳厉喝将慕雪由幻境中惊醒!
他低头一看,身边已没了云姊姊的影子!
急忙放眼四顾,他吓得不由全身一战!
他看到云姊姊,正在场中蹲扶着坐在地上调息的琼江钧叟!
慕雪看了,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南魔君已将琼江钓叟击坐在地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姊姊在他的身边已经飞走?
他看到赤白二怪,呆呆的立在场中,两人眼里,闪着惊急诡诈的光辉!
这时,天南魔君对碧云厉喝,道:“丫头闪开,再不听话,我连你一同宰了!”
慕雪心里一震,他希望云姊姊赶快闪开!
郝碧云似乎没听到天南魔君的喝声,她仍扶着运功调息的琼江钓叟,一动不动!
天南魔君看来似乎气极了,他一阵嘿嘿冷笑,眼神暴射,面罩杀气,两臂发出了“咯咯”响声!
只见他的两掌,突然之间涨大了一倍!
天南魔君尖嘴一阵扭动,那露在嘴唇外的獠牙,显得更长,更怕人了!
他对着琼江钓叟,厉声道:“马继先,快把‘魔经’拿出来,老夫念你无知,饶你不死,否则,嘿嘿,我双掌一挥立即要你化为一滩血水!”
说着,竟一步一个深深脚印,向着琼江钓叟和碧云缓缓走去!
慕雪不觉吓荒了,正待高呼赵老前辈住手……
一阵震天哈哈大笑,突然破空传来——
笑声豪迈响亮,入耳嗡嗡有声……
在场的人,都为这突来的震天大笑惊得一愕!
即使是一身高绝武功的天南魔君,也不禁骤然止步,望着另一个峰顶上。
慕雪听了笑声也不免一愕,他觉得事情竟会如此凑巧,要来的今天都来了!
他心里也有些高兴,因为他非常敬爱这位游戏人间,不拘小节的老人。同时,他心里也涌起一丝愧意,虽然自觉情形特殊,但总觉得自己没实践自己的诺言!
随着那阵大笑,一阵疾速的风声过后,一个满头白发,一脸油泥,身背大酒葫芦的老化子,已立在场中!
天南魔君一看来人是“龙门酒丐”朱启明,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龙门酒丐一见天南魔君赵甫清,一晃脑袋,也随着哈哈大笑起来!
隐身石后的慕雪,见两位老辈人物见面后的欢愉情形,心里也高兴的暗暗笑了!
他想,俗话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看来的确不假,这两位一百多岁的武林老朋友,他们怎么会想到,今天能在益阳山又遇见了呢?
多年未见面的老朋友,乍逢之下,礼应尽情的大笑一番……
两人的大笑突然停止了!
一声暴喝,两人四掌闪电般相对推出——
轰隆一声震天大响,劲风带啸,狂飙激荡,沙石四射,尘土飞扬……
地上的葺葺绿草连根拔起,树上的片片桃花漫空飞舞……
在场的人,被劲风逼的尖声惊叫……
“酒丐”“魔君”被掌力震的踉跄后退!
傻了,慕雪被两人这种反常现象,给弄傻了!
慕雪在心里想着:是老友?是仇人?
不仅慕雪这样想,在场的每个人,都在这样想。
蓦见酒丐蓬发脑袋一晃,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道:“赵甫清,你我数十年没见,你不但没死,武功反而有了进步!”
天南魔君也随之豪放的大笑起来!
“臭要饭的,数十年没见你,你的老骨头也越来越硬了啊?!”
龙门酒丐一敛笑声,一裂大嘴,再度一声暴喝道:“废话少说,再接我一掌——”暴声中,双掌再度闪电推出——
一道排山狂飙,挟着尖锐的啸声,直奔魔君的前胸!
天南魔君一瞪环眼,大叫一声:“臭要饭的,你真不想活啦?!”
说着,两臂一圈,双掌也猛力前推——
一股宛如山崩海啸的劲力,直奔酒丐袭来的掌风!
轰……隆……一声如闷雷似的大响,声震四野,历久不绝……
一阵惊急的旋转劲力,宛如海涛狂浪,带着滚滚尘土,直上半空!
蹬,蹬,蹬——酒丐,魔君,连连向后直退……
噗通——一声,两个武林顶尖人物,同时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南魔君被震得摇头瞪眼……
龙门酒丐被震得裂嘴眦牙……
两人这一掌,较之第一掌,更具威势,更见凌厉!
在场的人看了,无不变颜变色,面面相觑!
任何人看得出,这两个武林怪僻人物,正在拚老命!
天南魔君坐在地上,似乎仍在运功蓄势以待……
龙门酒丐坐在地上,看来也在凝气准备再拚……
没人知道两人这是为了什么?更没人清楚两人究竟有什么仇恨?……
就在这时,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啸声,迳由松林乱石间响起!
紧接着,一道蓝影,衣袂微拂,向着场中飘来!
那道飘来的蓝影,看来慢,实则快,看来缓,实则疾……
顿时,全场一片紊乱……
有人惶急,有人欣喜,有人喊小侠,有人呼弟弟……
慕雪终于出来了,他为了避免两位老辈人物互有损伤,不得不飘身来到场中。
这时,慕雪不知道应该先招呼谁?
他不敢看云姊姊,也不敢看秋妹妹,他更怕她们两人同时纵过来!
天南魔君一见慕雪,喜极欲狂,纵身前扑,大声说:“小子,你让老夫找得好苦!”
龙门酒丐一见吓坏了,他误会魔君要向慕雪下毒手,于是一声厉喝:“老鬼住手——”
厉喝声中,出手如电,疾点天南魔君的“章门穴”。
天南魔君看看扑到慕雪面前,实未料到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尤其酒丐出手就提要命的煞招,心里更觉有气。
于是,飞扑间,立坠身形,一个闪电疾转,宛如一阵风似的,让过了酒丐的凌厉扑击!
紧接着,左掌一招“横断巫山”疾切酒丐手腕,右掌一招“飞蝗遮日”直罩酒丐背着大酒葫芦的后背。
天南魔君两招同出,直切横断,掌势凌厉,威势确实骇人!
龙门酒丐表面哈哈一笑,但心里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看看魔君如骤雨般的指影即将罩下之际,迅即塌肩跨步,一式俗不可奈的“脱袍让位”,闪电般让过了那招“飞蝗遮日”,继而转身一招“分柳看花”疾擒魔君的两手。
同时,两臂蓄满功力,乘机准备劈出!
龙门酒丐两掌飞舞间带起一片汹涌如涛的劲风,十指伸缩间,专找魔君身上各大要穴点去!
刹那间,掌影如山,人影纵横,劲风如涛中,沙石溅空,令人已分不清,谁是酒丐,谁是魔君了!
场外观看的人,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俱都看得心惊胆裂,目瞪口呆!
尤其令人惊异的是,两人尽是一些俗的不能再俗得招式,但是,这种俗不可奈的招式,一经两人之手施展出来,竟是威猛慑人,诡异至极!
快时如奔雷闪电,缓时如树叶飘风。
立在一旁的慕雪,觉得再不强行阻止,两人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于是,心念间,默运神功,并恭谨的朗声道:“两位老前辈再不住手,晚辈就要冒犯了!”
说完,场中两人看来似乎打得更猛更烈更凶了!
慕雪立时双掌一翻,向着场中一团滚滚烟尘中,缓缓推出!
酒丐,魔君,两人打得正在眼红之际,蓦觉一股绝大无比的柔和潜力,向着两人之间,滚滚逼来,并且,威势愈来愈急,愈来愈猛!
两人顿时大惊,同时身不由主的向后退去……
蓝影飘处,慕雪已立在酒丐与魔君两人之间了。
慕雪躬身一揖,恭谨含笑说:“晚辈廉慕雪,恭请两位老前辈金安。”
龙门酒丐哈哈一笑,大声愉快的说:“小侠半年不见,武功又有了惊人的进步,真令我老化子高兴万分!”
说着,又是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
天南魔君听了酒丐对爱婿的赞美,只喜得心花怒放,但他却依旧傲然的立在那儿,完全是一副老丈人的姿态!
只见他微微一哼,对着酒丐神气的说:“臭要饭的,你可知道这小子是谁?”
酒丐看来似乎仍然怒气未息,立即微哼一声,说:“他是武功盖世震惊江湖的蓝衫书生,金刀大侠的唯一公子廉慕雪廉小侠,哼,老鬼,我比你清楚的多……”
慕云见两位老人仍在为自己闹意气,心里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谁知,天南魔君听了酒丐的话,竟然仰天大笑了!
他这一笑,把酒丐笑一愕,心说:莫非我说错了?
天南魔君一敛笑声,极为得意的说:“臭要饭的,你虽然知道的比我清楚,但你却不知道这小子正是老夫心爱的……”
话未说完,黄影一闪,三人之间已多了一个鹅黄劲装粉脸憔悴的少女!
这突来的变故,将天南魔君即将出口的“女婿”两字,给冲回去了。
慕雪一看,竟是满面泪痕的秋妹妹过来了,吓得他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慌急中,他举目四望,赶紧去找他的云姊姊!
慕雪转首一看,突然一声大喝——
一阵清越龙吟声中,紫虹暴涨,光华夺目,慕雪已撤出了紫虹剑,接着右手一扬,光华骤敛,一道耀眼电光,挟着震撼山野的“呼呼”啸声,直向山下射去——
慕雪这种突然的举措,把全场的人惊呆了!
龙门酒丐怪眼一翻,微微一愕……
天南魔君尖嘴一张,瘦削的腮肉不禁颤抖……
秋姑娘已惊得不知所措,一双美目惊异的望着慕雪的俊脸,她看到那英挺的面庞上充满了杀气!
只有红云仙子的粉脸上,绽现着一丝令人难测的笑意。
这些人中,没有人知道慕雪为何施展“驭气飞剑”,也没有人知道慕雪具有这种剑术中至高境界的武功!
皆因慕雪,乍见粉面憔悴珠泪潸潸的秋妹妹纵了过来,这令他感到无比的慌急。
他的心情顿时紧张万分,急忙去看他的云姊姊……
谁知?场中不但不见了云姊姊,即是赤白二怪和琼江钓叟,也失去了踪迹!
慕雪不禁大惊,放眼四望……
他突然看到琼江钓叟正拉着云姊姊,向着山下桃林驰去!
赤白二怪也慌慌张张的紧跟在琼江钓叟之后,看看就要进入了桃林。
是以他才大喝一声:“恶人纳命来——”右手一扬,一道耀眼电光,挟着震撼山野的“呼呼”响声,直向赤白二怪和琼江钓叟飞走的山下,闪电射去——
顿时,片片桃花,宛如雪片般,纷纷坠落在碧云和琼江钓叟的身上!
琼江钓叟只惊得魂飞天外,拉着碧云疾向山下狂奔。
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就在他的左侧不远处响起!
碧云转首望去,顿时吓得粉脸苍白,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因为,她看到左侧两丈处,正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向着山下滚去——
碧云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看,果然没有再看到赤白二怪的影子!
她蓦然想到方才的两声惨叫,定是这两个阴险毒辣,杀人无数的魔头所发。
惶惶飞行中,她心里仍挂念着雪弟弟,不知他是否打得过红云仙子,她必须赶快回去帮助雪弟弟。
于是,她带着哀求的口吻,说:“师父,您老人家先走吧,云儿……”
“闭嘴——”琼江钓叟未待碧云说完,嗔目厉喝,继而一瞪眼,怒声说:“送我逃出百里之后,再回来!”
碧云吓得浑身一颤,泪水突然流了下来!
她看到师父眼射凶光,面露狰恶,神色惶急,汗流如洗,再也看不到往日一丝慈祥神色!
同时,最令她痛心的是,她右手的脉门,被扣得更紧了!
琼江钓叟一看碧云痛苦的神色,老脸上不禁掠过一丝难言的表情,他心里非常清楚,今天如果没有郝碧云,这条老命定然难保了!
于是,他的声调稍微缓和了一些说:“把为师护送到安全地方,为师自会让你回来找蓝衫书生,但必须控制住他,绝对不准他再有为难我的念头!”
琼江钓叟说此一顿,突然又似有所悟的问:“你是否同他一起来此?”
这时,碧云已完全明白了师父始终拉着她的原因。于是点点头,说:“是的,师父。以后您老人家尽可放心,他曾对我说过,他只杀赤白二怪,不杀您。”
琼江钓叟在飞行中,转首望了碧云一眼,说:“蓝衫书生虽说不杀我,但他可能会废去我一身武功,方才如果不是他怕伤到你,他至少要斩断我一只手臂,或削去找一双耳朵!”
说着,眼露凶光,老脸上又掠过一丝阴险的诡笑,说:“哼,等我的‘魔罗迷魄功’习成了,哼,我定要报今日之仇!”
碧云听得心头一震,正待说什么,桃林上空,突然响起了慕雪的笑声:“琼江钓叟,你还想活命吗?……”
碧云一听,知道雪弟弟追来了,吓的心胆俱裂,不禁大声哭喊道:“弟弟,我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师父吧!……”
但慕雪似乎根本不理碧云的哭喊,仍继续说:“琼江钓叟,我限你五天之内,将赵老前辈的魔经送回原处,否则,我定要你肩上白发苍苍的人头!”
碧云见雪弟弟不理自己,仍然一味穷追,看来他确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于是,她一边飞驰,一边不断仰首望着林顶,哭喊着说:“狠心人,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师父……”
琼江钓叟似乎受了一些感动,将扣在碧云脉门上的劲力,顿时减去了不少!
他嘿嘿一声冷笑,对碧云说:“不要叫,他在用千里传音警告我!他的人仍在山上!”
说话间,琼江钓叟已飞出了桃林,拉着碧云沿着江岸,直向正南飞去——
碧云看了往日那样高傲自大的师父,今日竟被雪弟弟逼得如此狼狈,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她心里在想,慕雪真的仍在山上吗?
是的,慕雪这时,的确仍立在山上那片平地上!
他正呆呆的立在那儿,两眼茫然的望着山下的一片桃林,看来显得心事重重!
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娇小依人的秋菊姑娘了!
天南魔君不见了,因为他不相信琼江钓叟会自动将魔经送回去。至于,慕雪为什么不杀琼江钓叟,他没有问。
龙门酒丐也走了,他觉得魔经落入恶人之手,是一件比救他徒儿严萝更为严重的事,他要自动去追琼江钓叟,为老友天南魔君找回魔经!
他认为救爱徒严萝的事,有蓝衫书生一个人足够了!
于是,这两位数十年未见的老朋友,每次遇上必较量一两天武功的老朋友,这一次也例外的匆匆分手了。
红云仙子,在望了一眼伫立场中的慕雪和秋菊之后,带着三个一脸羡慕之色的少女,也悄悄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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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红日,早已落在山后,暮色浓浓的,淡淡的白雾,由桃林间飘上山来。
白雾,将伫立半山平地上的慕云和秋菊,渐渐笼罩了!
慕雪神色黯然,他仍茫然望着山下那片已被湮没在白雾中的桃林。
他听到了琼江钧叟对云姊姊的叱喝,他也听到了云姊姊对他的哭声哀求!
他想到了天南魔君的匆匆离去,但他却不敢问一句萍姊姊的消息!
他又想到了酒丐临走时的叮嘱,务必将萝姊姊救出来。
慕雪的头,随着他沉重的心事,渐渐的低垂下来,他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琼江钓叟才让云姊姊回来!
蓦然一丝不浓,不艳,不刺激的香气,轻轻飘进了慕雪的鼻孔里。
他看到柔弱纤巧,楚楚可怜的秋妹妹,已将她娇小的身躯慢慢的挨了过来……
他看到秋妹妹,花容憔悴,美目深陷,他几乎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但他心里明白,这是谁害了她!
心念间,秋妹妹挨过来的娇躯,几乎是已偎在他的怀里!
他看到秋妹妹的神色是幽怨的,她的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和泪,她憔悴的粉脸上,洒上了一片少见的红辉!
他不知道秋妹妹这时的心情,是羞、是怒、是惊、是喜!
但是,他却听到秋妹妹狂烈跳动的心声……
怪!他自己的心,却没有一丝这样的感觉,他只觉得有一股热流、热爱,由心灵的深处,汹涌的滚上来,使他几乎情不自禁的要去抱住秋妹妹!
这时的秋菊姑娘,心情激动的已达极点,她暗暗感谢上苍,她的爱郎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她觉得即使是一刹那,也是幸福的!
她仰脸望着慕雪,见他默默的,一双醉人的朗星,一直注视着她!
她的脸更红了,但是她的心,却怕得有些颤抖……
因为,她的娇躯削瘦了,她的粉脸憔悴了,但是,这是为了谁?都是为了他呀!
泪,在她有些深陷的眼眶里,缓缓的流下来!
她竭力抑制着内心的痛苦,轻柔的问:“雪哥哥,我丑了是不是?”
这声音颤抖得令慕雪听来有些鼻酸,他内心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面前的这个少女!
“雪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
慕雪这时心痛的已忘了一切,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伸手搂住秋妹妹的柔美纤腰,他低头去吻她有些颤抖的香唇,吻她微闭的眼睛,一直吻干了她有些碱味的泪水!
秋菊温柔的仰脸承受着,她静静的让慕雪亲吻,她觉得爱郎已经用行动代表了他的心,他仍然深爱着自己,他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慕雪频频吻着秋妹妹,一遍,又一遍……
他吻干了她的泪,也吻热了她的心!
片刻过去了……
慕雪松开了秋妹妹的纤腰,直起头来,他要仔细的看看那张憔悴的粉脸,但是,秋妹妹却迅即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他深情的去抚摸着秋妹妹的秀发,心里泛着无限的甜蜜!
他回味着方才的拥吻,秋妹妹竟是那样的温柔,恬静!
天,早已黑了,浓雾,笼罩了整个益阳山。
偎依在慕雪怀里的秋菊,柔弱的娇躯,已感到了一丝凉意!
于是,她轻仰粉脸,柔声说:“雪哥哥,外面凉了,我们进庄去吧!”
慕雪的俊脸上,顿时掠上一丝黯然神色,他说:“外面是有些凉了,秋妹,你先进去吧!”
秋菊颇感惊讶的问:“你呢?为什么不进庄去?”
慕雪嗫嚅一阵,他怎敢说还要等云姊姊回来呢!
于是,他苦笑一下,说:“我在这儿还要等一个人!”
“谁?”
“唔!……这人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秋妹妹,你先进去吧,外面实在太凉了!又有这大的雾!”
慕雪说着,竟用手轻轻去推秋妹妹的香肩。
温柔如绵的秋姑娘,竟然香肩一扭,倔强的说:“不,你不进去,我也不进去!”
慕雪傻了,他的心开始渐渐紧张,他怕云姊姊恰在这时回来……
蓦然,他体内的神功突然起了感应,他感应到有人正向着山上飞来。
他不禁惊得脸色骤变,星目中寒电闪闪,两眼一直望着山下。
他想飘身迎上去,但他又怕秋菊紧跟不舍,那时云姊姊见了更增误会,因此,他立在那儿心中不住的暗暗叫苦。
秋菊何曾见过如此凌厉慑人的目光,吓得不禁将娇躯直向慕雪怀里偎。
谁知?爱郎竟将身躯闪开,两手急急向外面推……
秋菊突然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心里一阵难过,正待说什么,却听爱郎颤声说:“是她回来了!”
秋菊心里一震,知道是爱郎等的人回来了,于是也顺着慕雪的眼神向山下看去……
果然,一阵衣袂带风声,迳由山下隐约传来!
但是,她什么也没看到,因为雾太浓了!
衣袂飘风声愈来愈近了,慕雪的心情也愈来愈紧张,他立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一条娇小的身影,直向桃林红云仙庄飞去!
慕雪透过雾层的眼神,根据那娇小的身影断定,可能是云姊姊!
于是,他立时大喊道:“姊姊,我在这里等你!”
秋菊一听爱郎喊来人姊姊,芳心顿时泛起一股醋意,但她仍看不见来人的影子。
果然,在远处的夜雾中,立时传来了惊喜略带颤抖的娇呼声!
“是雪弟弟吗?”
紧接着,一条迅捷娇小身影,直向慕雪秋菊立身之处飞来!
慕雪乍听,不觉一呆,继而惊喜万分,秋菊听了,顿时忘了心中的醋意,高兴的疾呼“姊姊”。
疾呼声中,人影一闪,两人面前已多了一个娇美艳丽的少妇!
慕雪一见,急步向前,伸手握住对方少妇的一双柔荑,兴奋的急声说:“萝姊姊,萝姊姊,你把弟弟想苦了!”
秋菊也急上一步,拉着那艳丽少妇的手臂愉快的说:“萝姊姊,你这次回来这么快?”
飞来的少妇,正是娇艳妩媚的黑心娘子严萝,她经过了几番风险,几乎将命丢掉,今日见了雪弟弟,真有隔世之感!
这时,她一双美目,泪光闪闪,不断的上下打量着朗朗如玉树临风的雪弟弟!
她喜得已说不出话来了,久久才激动的说:“弟弟,你果真没忘了姊姊?”
慕雪星目中也闪着泪光,说:“我永远不敢忘记姊姊对我的爱护!”
秋菊见他们亲热叙别的样子,虽然觉得爱郎的俊面上一片诚敬之色,但是看了他紧紧握着人家的一双玉手久久不放,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在那两双紧握着的手上,闪来闪去!
黑心娘子看了,心里不禁暗笑,但这也不能怪秋妹妹,实在说,自己与雪弟弟站在一起,谁又不说恰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呢?
尤其,雪弟弟现在长得更英俊,更健美,更潇洒了!
因此,她很自然的将手撤了出来,并打趣的笑着说:“弟弟,你为何今天才来,你再不来,可要把秋妹妹想疯了!”
慕雪听了,只是深情的望着秋妹妹笑!
秋姑娘可吃不消了,只羞得粉面通红,直跺脚!
她红着脸,咬着樱唇,在严萝的香肩上,狠狠的捶了一下,佯嗔怒声说:“都是姊姊你坏,不是你常常说他好,哼,我早把他忘了!”
黑心娘子笑了,慕雪也笑了,只有秋姑娘红着脸瞪着严萝,小嘴嘟多高。
这时,山雾愈来愈浓,凉意也愈来愈重,严萝立时惊觉到秋妹妹的身体纤弱。
于是,以大姐姐略带责备的口吻说:“妹妹,外面这样凉,你们为何不进庄去?你不知道你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秋菊却笑着说:“我要雪哥哥进去,他说他要在这里等你回来!”
严萝吃惊的问:“等我?……”
说着,两眼迷惑的望着慕雪,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慕雪立时违心的说:“我因与红云仙子有一掌之仇,所以不愿进去!”
秋菊一听,急忙解释说:“雪哥哥别误会,我们仙子总说你好,从来没说恨过你的话!”
严萝也笑着说:“红云姐姐早不恨你了,快进去吧,把秋妹妹凉着可不是玩儿的!”
话毕不由分说,一手拉慕雪,一手拉秋菊,直向桃林内走去!
慕雪无奈,只有跟着走,他想,云姊姊回来她会进庄去找我的,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萝姊姊边走边问,雪弟弟边走边答……
萝姊姊没问她们帮主刘棋祐的小师妹郝碧云是否由大雪山回来了;雪弟弟更不敢自动的说,郝碧云已是他的妻子了!
片刻,三人已穿过深长的一片桃林,到了一座极高的大红墙前。
慕雪见有墙没门,心想,这可能是后院?
黑心娘子似乎已看出雪弟弟的心意,因而一笑说:“他们这里没有门,人们出入都是房上来,房上走。”
说着,首先纵上墙头,慕雪秋菊也一跃而上!
慕雪一纵上墙头,即见一片绿瓦为顶的房屋,虽然房屋不多,但却井然有序,中间最光亮处的一座大房屋,看去颇像一座大厅。
他跟着萝姊姊秋妹妹,直向大厅纵去——
眨眼间,三人已纵落在厅前。
慕雪举目一看。他立被眼前的景像吸住了!
眼前这座看来不太大的大厅,竟然布置得金碧辉煌,令人看来有些眩目。
大厅内外悬满了精致宫灯,光明大放,如同白昼,乍看之下,宛如皇宫王府。
厅内两侧,站满了一群五彩宫装,云鸡髻高堆,身材窈窕的侍女,春阑、夏荷、冬梅三女坐在两边,冬梅身边尚有一张空椅,慕雪想,那可能就是秋妹妹坐的!
红云仙子,一身鲜江衣裙,光艳照人,高高坐在中间一张金色大椅上,看上去俨然像个女皇帝。
慕雪看了红云仙子这种豪华气势,心里不禁微微一愕,暗说:想不到这女魔头,竟然如此穷奢极侈,怪不得萝姊姊在此也乐而忘返了!
这仅是慕雪单方面的想法,他不会知道萝姊姊无处可归的痛苦,尤其一个女人!
他更不会知道,红云仙子待萝姊姊宛如亲妹,因此令她厌倦了江湖。
红云仙子为什么极尽奢侈,严萝也不知道,她也曾为此怀疑,但她觉得,红云仙子似乎不像外间传说的那样污秽。
虽然,红云仙子在江湖上,秽名四播,无人不知她是个淫娃,但严萝半年来,却没见她离庄一步,也没发现有任何男人和她亲近。
这件事,红云仙子不说,黑心娘子也不便问,但最令人不解的是红云仙子对人们的毁谤,她也不加否认!
因此,这件事,在黑心娘子的心里,便成了一个谜。但是,她绝不会想到红云仙子这样作,完全是有她自己的私谋和目的!
这时,大厅上一片寂静,虽然,在座的和站立的都是一群红粉佳人,但看来,却充满了煞气。
首先,秋姑娘紧张了,她不明白仙子这样做的用意,这场面令她看了心怕,她觉得红云仙子仍恨着她的雪哥哥!
秋菊姑娘仍记得红云仙子说的话,只要蓝衫书生来,她就让他成为红云仙庄上,“唯一至尊无二的男人”。
因为,在红云仙庄上,男人是没有地位的,他们只能做奴隶!
现在,她认为红云仙子已忘了那些话,因此忍不住泪如泉涌般又流了下来!
严萝的心也在猛跳,她看到红云仙子这种排场,似乎早已料到雪弟弟必定会来!
她也记得红云仙子曾说过,只要雪弟弟善待秋菊,她会原谅雪弟弟加诸在她身上的难堪和侮辱,由此,也足见红云仙子是如何的喜欢秋菊。
现在看了眼前情形,她有些后悔了,她不该贸然领雪弟弟前来,至少自己应该先进来看看情势!
这时,慕雪傲然立在厅前,星目中寒电闪闪,两眼一直盯视在红云仙子有些霜意的粉脸上!
他看不惯红云仙子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气,他忍不住怒火高烧,同时,俊脸上充满了杀气!
慕雪俊面上的神色,看在红云仙子的眼里,令她心里立时泛起一丝寒意,她不禁担心今天的计划会不会成功?
因此,她竭力想缓和一下眼前紧张的情势!
就在这时,蓦然一阵彩衣人影闪处,兰、荷、梅,三个如花蝴蝶般的少女,已飞身扑向了她们的秋妹妹!
因为她们觉得秋妹妹实在太可怜了!她们忍不住要扑过来安慰她!
红云仙子粉脸骤变,娇躯已忍不住有些发抖了!她实在没想到春兰三女竟然严重的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她们这样做,在红云仙子认为四女正在破坏她的预谋。
因此,她几乎忍不住,飞身过去,举掌击毙了她们!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厅前拥抱着的四女身上!
她们三人将秋妹妹团团围在核心,她们俱都目闪泪光,无言的抚摸着秋妹妹。
秋菊见姐妹们这样的爱护自己,立时伏在大姐春兰的怀里哭了!
哭吧!她是应该尽情的哭出心中的辛酸,哭尽眼中的泪水!
傲然立在厅前的慕雪,深深的被感动了,因此,他下了个决心,他无论如何不能置秋妹妹不顾!
同时,他也决定,不管红云仙子的态度如何傲慢,为了秋妹妹,为了萝姊姊,他都要忍下去。
他心中的怒气没有了,他脸上的杀气消失了,他缓缓低下了头!
高高坐在金色大椅上的红云仙子,却在心里笑了!她确没想到,三女冒然的举措,会更能助长她的计划成功?
因此,她已经动摇的信心,又重新建立了起来,她在心里愉快的说:蓝衫书生,自今天晚上起,你便是红云仙庄上“唯一至尊的男人”了!
聪慧的黑心娘子严萝,心中充满了慌急、紊乱,她已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厅上,阶前,除了秋姑娘低低的饮泣声,仍是一片寂静!
每个如花侍女的脸上,都笼罩着一丝愁云……
突然,红云仙子由椅上立起来,一双醉人的媚眼一直盯着立在厅前的慕雪,她慢移莲步,走到阶前。
黑心娘子心里一凛,急上两步,心情有些紧张的说:“姊姊,原谅小妹贸然带雪弟弟来看你!”
红云仙子的两眼虽然仍注视着慕雪,但嘴里却似笑非笑的说:“我在厅上等他很久了!”
慕雪心里一震,立时抬头,两眼怒视着红云仙子,似乎在问:你等我干什么?
黑心娘子也茫然的望着红云仙子,因为她也猜不透红云仙子的话中含意!
拥在厅前的四女,同时望着她们的仙子,尤其秋菊,一双泪眼里闪烁着惶惧祈求的光辉。
因为,她一生的幸福,完全握在红云仙子的手里,这不能不令她紧张万分。
红云仙子突然又以凌厉的眼神,缓缓扫视着每个人的脸……
每个人的脸,都随着她的视线移动。
最后,她冷电般的眼神,落在了粉面苍白,樱口微张,汗下如雨的秋姑娘的脸上!
这时,慕雪的手,姆指扣在中指上,已渐渐的举起来,在他的手心里,可看到油油的汗水,武功高绝的慕雪,只要手指一弹,即可将红云仙子置死,但他为了秋妹妹的安危,却显得无比的紧张!
红云仙子确是一个厉害的美丽女人,她紧紧扣着每个人的心,每个人的心,几乎被她由口腔里掏出来。
静!静得有些可怕!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突然,红云仙子的翠袖一拂,同时毅然说:“后厅摆筵,为廉小侠接风!”
话声甫落,立时响起了一片娇呼欢笑声!
春兰三女,同时欢呼一声,丢下秋菊飞走了!
宫装艳丽的窈窕侍女们,也开始走动……
只见彩色缤纷,人影游动,走进走出,有跑有奔,宛如一群花蝴蝶飞舞在花丛般……
忙忙碌碌的侍女们,个个面含娇笑,如水的秋波,在慕雪的俊脸上,闪来闪去!
慕雪立在厅前,被这些光艳夺目的影子,晃动得有些目眩,被那些闪闪而来的秋波,闪射的心里有些心慌意乱!
举目四顾,只有自己是个男儿汉,令他立有势单影孤之感。
慕雪看看立在阶上的红云仙子,他心里对这个美艳智慧的女人,由衷的佩服。
他确没想到,红云仙子一言一动,都棸扣着人心,左右着人们的情绪,她的一句话,顿时将深沉紧张的气氛,改变成愉快欢腾的场面。
这时,严萝高兴得握着红云仙子的手,笑着问:“姊姊,你已原谅了雪弟弟?”
红云仙子微微一笑,媚眼瞟了慕雪一眼,同时愉快的说:“我早原谅他了!”
不一会,后厅的酒筵摆好了。
慕雪在心情极端忐忑紊乱中,被请入席。
虽然,佳肴满桌,美酒当前,但慕雪却食而不知其味,只是将一杯杯热辣辣的酒往肚里灌!
席间有绮丽的歌舞,有悦耳的音乐,但慕雪对这些已无心欣赏了!
红云仙子见慕雪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格外高兴,因此,她的酒也喝得特别多。
秋姑娘见慕雪不言不语,剑眉微蹙,她始终猜不透爱郎为什么不开心?
秋姑娘本不会喝酒,但春兰三姐妹苦苦相敬,她不得不干了三杯!
三杯酒下肚后,柔弱娇美的秋姑娘,已是头昏目眩了。但爱郎尚在身边,怎好先自离开?
聪慧艳美的黑心娘子严萝最关心雪弟弟,她希望雪弟弟不要喝太多的酒,但是,雪弟弟却偏偏酒到杯干!
因为,严萝对红云仙子的这种布置,已引起了她的怀疑,她不敢相信红云仙子不再怀恨雪弟弟!
为了免生意外,为了雪弟弟的安危,她不得不将隐藏在指甲内的“安梦粉”乘人不注意的时候,弹进红云仙子的酒杯里。
因此,红云仙子醉倒了!
由于红云仙子的离去,这场豪华的盛宴,也就此结束了。
头重脚轻的慕雪,勉强稳住身形,跟着两个手提宫灯的侍女,走出了后厅。
秋姑娘见爱郎被引走了,心中不禁一阵怅然难舍,但她不能跟着去,那会令姐妹们羞死的……
爱护倍至的萝姊姊,始终寸步不离雪弟弟。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心神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平凡的事将要发生似的。
因此,她格外小心,提高警惕。
这时,慕雪被引进一个精致的房间里,一阵幽香,扑鼻飘来!
他根本没注意室内的布置,他只觉得室内很亮,再向前走,看到眼前一张铺着锦被绣褥的大床,他就一头倒下了!
但这间精致小房内的布置,可把跟来的萝姊姊吓了一跳!
她看到室内,红烛高照,粉帐罗帏,绣龙画凤,幽香四溢。她看了心里不禁暗叫:天,这不是花烛洞房吗?
她急忙向两个提宫灯的侍女问:“小妹,是谁让你们引廉少侠到此地来的?”
其中一个侍女,急忙敛衽,说:“回禀萝姑娘,是仙子吩咐的!”
严萝心里一震,故意笑着问:“是什么时候告诉你们的?”
另一个侍女说:“你与秋姑娘还没回来的时候!”
严萝一听,不禁惊得打了一个冷战!
于是一定神,笑着说:“这里没有事了,你们休息去吧!”
两个侍女一蹲身,走了!
两个侍女走后,严萝心里不免慌急起来,心说:这可怎么办?红云仙子果然是有阴谋的,她仍恨着雪弟弟!
心念间,看看醉倒在床上的雪弟弟,星目微闭,玉面红晕,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她想,她必须先给雪弟弟醒酒。于是,先把雪弟弟的鞋子脱掉,然后拉条绣被为他盖好。
接着,慌慌张张的走向门外……
正在这时,一个侍女手捧香盘,急步走了进来,严萝几乎与她撞个满怀!
严萝一笑问:“小妹,你来作什么?”
侍女向着严萝一蹲身,也笑着说:“来加添炉香!”
严萝没再说什么,闪过侍女急步走出房门,直向后院走去……
她要去找厨房,但厨房在什么地方呢?
片刻过去,她仍没找到厨房。
这时,她不免有些焦急起来,地想,到房面上看看,有烟囱的房面就是厨房。
于是,一长身形,腾空飞上房面,放眼看去……
她突然发现雪弟弟房内的烛光熄了,这令她感到非常震骇!
香肩微晃,直向雪弟弟的房间前纵去——
就在她扑近房前的同时,“当啷”一声金属物体坠地声,突然由雪弟弟的房内传出来!
严萝大吃一惊,一式“飞燕投林”扑进了房门内——
她急步走进内室,室内烛光虽熄,但罗帐上的两条绣龙的眼睛,正是四颗明珠,因而室内的景物仍隐约可见。
他石到床上的雪弟弟已将锦被踢开,似乎又睡着了。但他的右手拇指扣在中指上,仍指着窗前!
她转头望去,发现方几上的古铜小香炉,已掉在地上!
她急步走至方几前,蹲身正待将小香炉捡起……
蓦然一丝特异的奇香气息,扑进了她的琼鼻里!
她的心,不觉一荡……
接着,床上传来了雪弟弟的低声呼唤:“云……姊姊……来……”
这声音太低了,低微的令她听来只听到“姊姊”两个字。
她微微一定神,急步走到床前,像在浙江分舵时一样的坐在床边上,她俯身下去,正待去问雪弟弟什么……
一阵男人特有的气息,冲得她芳心一阵狂跳!
这种刺激撩人的气息,她已有三年多没闻到了。
她一看到呼吸急促,玉面通红的雪弟弟,心里便立时涌上一缕绮念。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心说:今天是怎么啦?
于是,她强制镇定一下上上跳动的心,俯身轻轻的说:“弟弟,姊姊来了,你要什么?
口渴是不是?”
雪弟弟的两眼惺忪的睁开了,他糢糊不清的问:“……姊姊……?”
“唔。”
“……是你吗?……”
“是的,弟弟,是我!”
雪弟弟的两眼,突然射出两道奇异的光辉!
严萝看得芳心一震,她惊得急忙直起身来……
但是,雪弟弟已伸臂将她的娇躯搂在怀里——
这突来的动作,吓得严萝几乎叫出声来,她紧张万分的急急悄声说:“弟弟,你要作什么?快放开姊姊……”
雪弟弟没有听她的,相反的抱得更紧了!
她听到雪弟弟梦呓般的说:“……姊姊……你怎么……才回来……”
严萝的心,简直要跳出腔来,她彼雪弟弟拥抱得几乎要窒息!
她颤声低低的说:“弟弟,姊姊去给你找水了……唔……唔……”
严萝再不能说话了!
因为,她的樱口,已被雪弟弟两片火样的朱唇吻住了!
蓦然,她的娇躯被滚向了里面……
她觉得出,雪弟弟的手在那里开始移动……
她的心,怕极了,她不知道她是否应该顺从他,服侍他?
她是爱雪弟弟的,她第一次见了雪弟弟,就深深的爱上了他。但是,她知道她不配,因为,她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而且,是一个寡妇。
她爱雪弟弟,但她并不希望得到雪弟弟,她要把干枯已久的爱,毫无保留的奉献给雪弟弟,但只是爱。
她发过誓,她要终生关怀他,她要照顾他一辈子……
但是,今天是绝对不可以,他实在还是一个大孩子,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大孩子!
——至少今天不可以……
严萝这时的心,非常坚强,非常非常的坚强……
她要保持与雪弟弟间纯真的爱;她要保持两人间至洁至圣的爱!
虽然,她这时的心也动了,三年来的空帏煎熬,令她也迫切的渴求着那样,但她仍竭力抑制着,按捺着……
她一面用力阻止雪弟弟移动的手,一面颤声哀求着说:“弟弟,不要这样,快放开姊姊……”
但是雪弟弟的手是强而有力的……
突然,一股令人颤栗的热流通过了她的全身,她的全身软绵绵的……
三年来,苦苦的煎熬,令她的手也情不自禁的紧紧的抱住了雪弟弟!
她完全忘了一切,她似乎已没有了心,她的心,正在遥远的天际,荒芜的旷野,茫茫的大海上,飘,飘,飘……
当她的心,再飘回来的时候,雪弟弟已在她的身边睡熟了!
她渐渐的清醒,她想到了那香炉中的奇异香味,她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她一切都明白了!
她知道她该走了,她必须在雪弟弟清醒前离开这儿!
她悄悄移下床来,两腿软软的……
她整理了一下蓬乱的秀发,轻轻替心爱的雪弟弟盖好锦被,然后,拖着乏力的娇躯,走回自己的房间里。
她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了!
严萝倒在床上,仔细回味着那阵狂风暴雨般的冲击……
这是她一生难忘的一次,也希望是最后的一次……
蓦然,她的胃一砗翻腾,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由于几番紧张、焦虑、兴奋、刺激,令她的胃口急烈的收缩,因此,她吐了,她也睡着了!
※※※
太阳已升上树梢,浓雾仍笼罩着红云仙庄。
红云仙子在床上缓缓睁开了睡眼,她转脸看看自己的身边,她竭力回想着昨晚……
突然,她由锦被中跳下床来,大声喊着她前天请来的侍女!
“小莲,小莲”这声音充满了焦急。
“来了!”一声少女娇脆的回应声,门外急步进来了小莲。
小莲——正是昨夜到慕雪房中,加添炉香的侍女。
红云仙子未待小莲来至面前,便急急的问:“小莲,昨夜你可曾去加炉香?”
小莲一见仙子的神色,不禁吓得小脸苍白,颤声说:“是的仙子,小婢把您给我的香料,已加进了香炉里!”
“你去时有人在他房里吗?”
“没有人,我加了香料,熄了烛光,我就出来了!”
红云仙子掠出房外,几个飘身,已到了慕雪门前。
她先在门口镇定一下心神,完全以主人关注客人的姿态向房内走去。
首先,她看到床上的慕雪,仍高卧床上,睡意正浓。
当她看到慕雪那副安详的样子时,她不禁有些迷惑了!
是谁同他呢?她在想……
秋菊?春兰?黑心娘子严萝?
她在心里自语着:“我的‘衾中木’,神仙闻了都会动心的,难道他蓝衫书生武功高绝,还能胜过神仙吗?”
心里说着,转首向窗前的方几望去,她发现方几上的古铜小香炉已掉在地上。
她悄悄走过去,低头一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那个小香炉,竟彼一种类似“大力金刚指”的功夫,在炉身上戳了两个两面穿通的洞。
那两个洞,又光滑,又圆整……
她想,蓝衫书生的功力,确实已达化境,我要再犯在他手里,生命定然难保!
红云仙子越想越怕,她轻轻蹲下身去,悄悄将那块未燃完的“衾中木”捡在手里,又悄悄的退出房来。
她用手抚着自己有些狂跳,暗暗庆幸自己昨夜多亏喝醉了,否则,贸然前来岂能活到今天早晨?
她看看手中的“衾中木”,已燃了二一分之一,她不免又有些怀疑了。
红云仙子是一个智慧颇高的人,她立在那儿苦苦沉思,她频频的点头,她似乎有了一个主意。
于是,她又轻轻走进黑心娘子严萝的房里。
一阵冲鼻的酸味迎面扑来,薰得她伸手掩鼻,再不敢向黑心娘子严萝的床前走去。
她见严萝仍在梦中,床前吐了一地,她点点头又退出房来!
于是,她又直向前厅走去。厅上,已有几个女侍正在揩拭桌椅。
几个侍女一见仙子来了,俱都行礼问早。
红云仙子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说:“去请四位姑娘来!”
其中一个侍女,飞似的走了。
红云仙子在大厅上,不安的踱着,她心里想,她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昨晚到底是谁去了蓝衫书生的房里。她认为秋菊四人中,定有一人。
因为,她始终不相信蓝衫书生能有如此绝高的定力,尤其在酒醉之后。
片刻工夫,四位姑娘如花蝴蝶似的走来了,个个面带欢笑,看来愉快至极。
红云仙子愕了,看看四位姑娘的步态,轻盈灵巧,毫无异样。
她心里有数,四位姑娘中的任何一人,如果昨夜服侍了蓝衫书生,今天便不可能步态从容的来见她。
这时,红云仙子的智慧似乎也穷了,她对刚刚走进大厅的四位姑娘,说:“你们到我房里来,我有话问你们。”
说着,首先向厅外走去。
四位姑娘见仙子神色有异,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的跟着走出大厅。
红云仙子带着四女,经过一道长廊,穿过后厅,正待向自己的跨院走去……
突然发现打扫庭院的侍友们,俱都神秘的向着花园的圆门走去。
红云仙子看了十分不解,四位姑娘也觉得事情有异。
于是,五人也缓步跟在一群侍女之后,向着花园走去。出了圆门,便是花园了。
园内,薄雾弥漫,群花盛开,靠近圆门的几座假山后面,站满了三三两两的侍女们,俱都出神望着园中心。
秋菊姑娘走进花园,第一眼便看到爱郎负手立在大荷池的小红桥上,两眼望着遥远的天际,她不知道爱郎一个人在那里想什么?
看看左右,这么多侍女偷瞧爱郎的丰采,芳心里又喜、又妒、又骄傲。心说:雪哥哥真的不知道,周围有这么多人看他?
是的,慕雪真的不知道!
因为,他正为昨夜那个离奇的梦而苦恼!
他不希望那是事实,他希望那是梦,但愿那是一个真正的梦!
慕雪孤独的立在小桥上,他静静的回想着,他竭力去回想那个令个苦恼的梦,但,脑海里显示的是一片模糊。
他想,如果那梦中人是云姊姊,那件事是极平凡的;如果是秋妹妹,她早晚是自己的妻室;如果是红云仙子,他必杀她!
但,在慕雪糢糊的记忆里,那水汪汪的眼睛,那吹气如兰的气息,那丰满而富弹性的娇躯,似乎,又好像是疼爱自己而被自己一直敬爱的萝姊姊!
他想去看萝姊姊,他不敢,他怕那梦中人真的会是萝姊姊。
慕雪想,如果真的是萝姊姊,萝姊姊一定会恨我,她再不会喜欢我了!
他发觉,他不能失去萝姊姊,他觉得萝姊姊在他心中占着一份极重要的位置,因为,萝姊姊是最疼爱他,最关怀他的大姊姊!
慕雪的头,渐渐昂起来了,他想到了这个“梦”的杰作者——红云仙子。
他一想到早晨坦然而来,鬼祟而去的红云仙子,他心里便立时充满了杀机!
因为,她的一举一动,慕雪都看到了,尤其她在地上捡走的一样东西。
慕雪在小桥上缓慢的来回踱着,心里又愧、又怒、又焦急!
隐身在假山后的秋姑娘,看了爱郎焦急的神情,不禁一阵心痛,她不知道雪哥哥为何显得那么焦躁不安?
她希望雪哥哥快乐,她希望雪哥哥开心,她几乎忍不住跑过去安慰他。
智慧颇高的红云仙子,看了慕雪那种焦急不安的神情,她完全明白了,她断定黑心娘子夺走了她的“人”。
同时,对她昨夜的醉酒,也起了疑心,她怀疑黑心娘子在她酒里动了手脚!
因此,她恨透了黑心娘子,她要杀了黑心娘子严萝泄忿!
半年的消声匿迹,半年的焦急苦等,如今都是空,她让蓝衫书生成为红云仙庄上“唯一至尊的男人”的梦想,也成了泡影!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恨,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身上喂过剧毐的柳叶飞刀!
正在这时,在花园另一端的圆门中,突然现出一个娇美的身影,正沿着一排花树向着慕雪立身的小桥走去,虽然,园中仍有薄薄的白雾,但任何人看得出那正是艳美的黑心娘子严萝。
慕雪也看到了,立时俊面绯红,内心狂跳!
他看到萝姊姊,容光艳丽,粉面含笑,迈着轻快的步子,向着自己走来,神态,是那么自然,那么愉快!
他一丝也看不出萝姊姊心中有什么不快,因此,他狂跳的心,平静了不少,但他仍不敢招呼一声萝姊姊早。
冰雪聪明的严萝,早看透了雪弟弟的心,但她必须按着自己预定的步骤作下去!
她一面前进,一面笑着说:“弟弟,你起得好早啊!”
慕雪竭力抑制着自己不安的心,急步迎下小桥,他有些怯意的说:“姊姊,昨夜可好?”
说毕,俊脸马上红了,他觉得这样问,实在太不恰当!
严萝听了,芳心也不禁一跳,但他仍极自然的作了个痛苦的脸色,一皱眉头,说:“好什么,回到房里就吐了!”
说着一顿,又继续笑着问:“你呢,弟弟,你吐了没有?你的酒喝得也不少!”
慕雪呆滞的摇摇头,低声说:“我没有!”
他的两眼,一直望着萝姊姊的粉脸,尤其,看了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令他的心忍不住的一阵颤抖!
严萝看得很清楚,雪弟弟正竭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但她已下定决心,要把那件事埋藏在心厎,永远埋藏在心厎!
因为,她不相信在那种情形下,雪弟弟的头脑是清楚的,雪弟弟会认得出她是谁?
于是,她佯装愕然的看看自己的身上,不解的笑着问:“弟弟,今天你为什么老看着我,姊姊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慕雪没有回答,视线也没有移开。
严萝的心,被雪弟弟看跳了,粉面也升起一片红晕,她缓缓低下了头。心说:雪弟弟真的认出是我了吗?
她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即使雪弟弟认出了是她,这件事也只能蕴藏在心里,绝不容许两人公然的说出来!
于是,他突然抬起头来,粉脸一沉,佯怒嗔声说:“弟弟,你是怎么啦,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姊姊脸上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她竭力装出生气的样子,想狠狠的说雪弟弟几句,但话到了喉间,在声调上却不自觉的软下来!
因为,她从来没这样对待过心爱的雪弟弟!
慕雪见萝姊姊生气了,立时低下了头,竭力收敛紊乱的心神……
蓦然,他体内的“神功”起了感应,他感应到有人正用极轻灵的身法,逐渐向着这边接近!
慕雪心下一惊,不觉脸色突变,心头也立泛杀机!
站在他面前的萝姊姊误会了,只吓得娇躯微颤,粉脸色变,暗责自己为什么在雪弟弟最痛苦的时候,说出这种话来?!
虽然,这些话以前曾经说过不止一次了,但那时的心情和今天不同,尤其经过昨晚……
她心中一急,不自觉的伸手握住雪弟弟的两臂,同时焦急的说:“弟弟,请不要生气,姊姊不是真心要说你的!”
说着一顿,压低声音有些颤抖的继续说:“弟弟,快不要胡思乱想,姊姊没怨恨你,姊姊仍像以前一样的喜欢你……”
你字方自出口突然一阵疾速的丝丝破风声,迳由慕雪身后五丈处的假山响起!
花园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尖叫声!
严萝一定神,蓦见薄雾中,寒星无数,蓝光闪闪,一组一组的分批向着自己和雪弟弟飞来——
也就在这时,慕雪一个闪电转身,立展旷古绝学“流袖功”,右袖一挥,劲风疾起!
嗤嗤嗤——数点寒星,立被击落在荷池中!
紧接着,第二批更多的光点,已然飞到!
慕雪冷哼一声,又疾挥左袖,一阵嗡嗡之声,飞来的光点,俱被震上半空!
好快!第三批漫天寒星,蓝光乱闪,已罩到面前!
慕雪大怒,厉喝一声,双袖同时向外一抖——
蓦然一片刺耳惊心的“吱吱”声,漫天寒星,变成无数道光丝,向着来时方向,闪电般飞了回去!
喳喳喳喳——所有光丝,又闪电般射进了五丈外的假山石中。
顿时,火花点点,石烟飞扬……
继而,慕雪的右手中指一弹——砰的一声,五丈外假山顶端的一块尺许圆石,登时爆开!
只见碎石横飞,火花四射,石烟疾旋上升……
突然,一声如哭厉叱:“黑心的严萝,昨晚干的好事——”紧接着,在飞石、火花、青烟中,闪电飞起一道红影,直向严萝扑来!
严萝大吃一惊,脱口疾呼:“红云姊姊——”惊呼声中,闪身躲在雪弟弟身后。
慕雪一见是红云仙子,剑眉突立,冷电暴射,玉牙几乎咬碎。
他不闪,不避,也不喝阻!
看看红云仙子闪电般的身影来到面前已不足一丈了,突然双掌遥空一翻——
一声凄惋惨叫随之响起!一道红影,横越假山的顶端,一直飞了回去——
哇——哇——被慕雪双掌竭尽全身功力震飞的红云仙子,身躯尚在空中横飞,便一连喷出两口血箭,血珠纷纷落地,恰似一片血雨!
慕雪这一掌是运集全身“神功”,以旷世绝学“遥空掌”的心诀,闪电击出,这一掌是何等的凌厉,何等的骇人,可想而知。
一声惊呼,严萝已闪过雪弟弟,飞身扑了过去!
数声尖叫,四位姑娘已飞身将红云仙子接住!
紧接着,园内响起一片尖呼惊叫声,隐身各处的侍女们,纷纷向着红云仙子落身之处奔来。
顿时花园内人影闪动,你喊她叫,乱成一片……
慕雪心里更乱,尤其看到萝姊姊慌急的扑了过去,这令他想到萝姊姊与红云仙子半年来相处的友谊感情!
他呆呆的立在那儿,两眼望着红云仙子落身之处,他看不到四女怀中的红云仙子怎样了,因为,那里围满了慌乱一团的侍女。
他不愿去想红云仙子的死,但他知道,今后武林中,将再也看不到娇艳妩媚的红云仙子了!
他听到四位姑娘的低泣,也听到萝姊姊轻微的哭声!
慌乱中的那边,突然飘来一声红云仙子的低微叹息,也是痛苦的呻吟!
慕雪又听到萝姊姊焦急的声音说:“红云姊姊,吃下这两粒丹丸,试行运运真气!”
又听到夏荷姑娘惶恐急促的说:“春姐姐,让秋妹妹为仙子推拏,她的功力厚些!”
慕雪看了那边慌乱的情形,心里也很痛苦,他在想,他是否做错了?心里想着,身却在不觉中向前走去。
他随着身形的缓步前进,渐渐听到红云仙子在极端痛苦中的低微泣诉!
红云仙子经过了一阵喘息,强忍着心中的剧痛,断断续续的说:“萝妹妹……他的心……实在…:太狠了……我不恨他……妹妹你……也不要恨我……我太妒了……占有他的心……也太切了……萝妹妹……”
慕雪听到萝姊姊痛苦的哭声道:“红云姊姊,小妹不会恨你的,我对你只有感激!”
“萝妹妹……答应我……让他成为……红云仙庄上……唯一至尊的男人……”
红云仙子又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
哇——又是一口鲜血!又是一阵慌乱!
一群高矮不等,胖瘦不一的侍女们,俱都惊惶的望着她们的仙子,没有人注意到慕雪已来到她们的身后!
秋菊姑娘悲痛的哭声说:“仙子,不要说了,雪哥哥伤你是无心的,他不是有意的!”
慕雪立在一群侍女之后,听了秋妹妹的话,不禁低下了头!
红云仙子经过一阵喘息,又说:“秋菊……原谅我……我一直想把他……由你的手里……夺过来……我利用……奢华……豪富…:和你……来诱他……”
严萝似乎怕红云仙子说出昨夜的事情,赶紧柔声阻止,说:“红云姊姊,不要说了,再吃两粒丹丸吧!”
“不……不要了……秋菊……喊他来……让我……再看看他……”
围着的侍女们纷纷闪开了,慕雪看到秋妹妹已立起身来!
“雪哥哥……”
秋姑娘一看到慕雪,只哭喊了一声雪哥哥,再也说不下去了!
慕雪看到面前,仰身倒在春兰三位姑娘怀里的红云仙子,云发蓬乱,粉面灰白,双目微微合着,身上已吐满了鲜血!
周围的侍女们俱以惊惧的目光望着他,萝姊姊和春兰三位姑娘都望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红云仙子的喘息愈来愈低微了,她无力的问:“他……来……了吗?”
秋菊姑娘又蹲下身去,哭声说:“是的,仙子,雪哥哥已站在你的面前了!”
红云仙子的身躯,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她竭力睁大了那双已失去光辉的眼睛,泪,由她的眼角间,缓缓的流下来……
她显得很激动,也很痛苦的说:“我痛心……我的眼……已看……不清……他……
的……面……庞……了……”
一声深长的叹息,红云仙子的头,突然向一侧垂了下去,她的手,无力的滑向地上,她的身躯,也停止了颤抖!
侍女们都低下了头,为她们女主人的死,流下了哀伤的泪!
慕雪低下头,向着园门缓缓走去……
他通过后厅,经过长廊,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他坐在椅上,两眼望着方几上的小香炉,回想着那漫天蓝光闪闪的柳叶飞刀……
突然,他猛的由椅上立起来,奋力用拳击着桌面,大声说:“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说着,疾步向门外走去。
恰在这时,人影闪处,萝姊姊已走了进来!
严萝一看雪弟弟的神色,立即慌急的问:“弟弟,你要去那里?”
慕雪心清仍然很乱,大声说:“我要走。”
严萝听得心头一震,眼里突然现出泪光,她颤声说:“弟弟,姊姊不拦阻你走,但请你不要把击毙红云仙子的事记在心里!”
慕雪仍忿忿的说:“我没有错,我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但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忘记。”
说着,目光瞟了一眼方几上的小香炉。
严萝的头,低下了,泪,滴到了地上!
她幽怨的低声问:“你现在就走吗?”
“是的。”
“秋妹妹怎么办?”
“我死不了我会回来的。”
严萝突然抬起头来,愕了半响,才关切的问:“你不要再见她了?”
“我以后会见她!”
“你现在准备去那里?”
慕雪听了,脸色骤然一变,星目精光电射,咬牙恨声说:“到大雪山,冷云泂,找我的杀父仇人疤面尊者,报仇——”仇字方毕,闪身已掠至门外,右袖一拂,身形电射而起,直飞庄外——
严萝心里一惊,紧跟着纵身飞出门外,但她只看到庄院的尽头,蓝影一闪,雪弟弟便不见了!
她心里一急,再也忍不住凄惋的大声说:“不要忘了我——”远处飘来了雪弟弟的声音,这声音是在她的耳边响起!
“姊姊安心,我不会忘记你!”
接着,益阳山的峰顶上,响起了一声发泄性的悲忿长啸!
啸声响彻山野,空谷回应,在益阳山的上空,飘忽不定,一面上升……
艳丽的萝姊姊呆呆的立在院中,含泪的眼,一直望着蓝天,静静的听着雪弟弟的啸声……
蓦然黄影一闪,她身边已多了一个粉面苍白,满面泪痕的秋妹妹!
秋姑娘一见萝姊姊身边没有了雪哥哥,立时惶急的问:“萝姊姊,雪哥哥呢?”
萝姊姊木然的望着蓝天,说:“他走了!”
哇——的一声,秋妹妹扑进萝姊姊的怀里,哭了!
严萝双手轻抚着秋妹妹的秀发,安慰着说:“你雪哥哥会回来的,他说你已是他的妻室了!”
秋妹妹不哭了,萝姊姊也不说了,两人俱都静听着空中飘荡的啸声。
啸声在空际消失了,雪弟弟也走远了!
……………………
时光,无情的飞逝着……
一个半月过去了,红云仙庄上的人们,仍没见慕雪回来!
艳丽健美的萝姊姊削瘦了,柔弱娇小的秋妹妹憔悴了!
秋妹妹整天以泪洗面,萝姊姊终日呕吐心烦……
三个月过去了,雪弟弟仍没有回来!
由于生理上的变化,萝姊姊再不能在红云仙庄上等雪弟弟了,她必须找个清静的地方,为雪弟弟生下第一个孩子,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这时,她想起了多年不见的五位表哥——鄱阳五虎。
她决定去鄱阳城找她的五位表哥,她要表哥们,把鄱湖畔那座景色绮跹的心院落送给她,她仍记得,那是姑母以前清修的地方,她要在那里生她的孩子。
于是,她告诉四位姑娘,她要走了。她向秋姑娘强调雪弟弟会回来,她自己也会回来,但她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正如她不知道雪弟弟什么时候回来一样。
四位姑娘听后,心情都极难过,但她们不明白萝姊姊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她们只知道,萝姊姊的粉脸一天天削瘦了,萝姊姊的心情一天天变得沉重!
第二天,严萝含泪离开了红云仙庄,四位姑娘一直哭送到桃花江畔,才洒泪而别!
严萝离开了益阳山,直奔鄱阳城,一路上,她听到了不少令人惊心的事!
茶楼酒肆间的人们,都在纷纷谈论着两个震惊武林的后起人物;一个是蓝衫书生雪弟弟,另一个是丽质天生的“翠蝶玉女”。
他们把“翠蝶玉女”说得武功绝世,天下无敌,美得像天上仙子,人间佳丽,因此,特别引起了严萝的注意。
她在途中听闻了不少有关“翠蝶玉女”的事迹,无形中,她把这位人间佳丽的装扮、形貌,也都记在心里。
严萝终于达到了愿望,她的五位表哥,欣然把鄱阳湖畔的一座景色绮丽的小院落赠给了她。
“鄱阳五虎”特的又派来一对老夫妇服侍她,她就成了这座小院落的新主人。
严萝居住安定了,她一切不必愁苦,她唯一愁苦的是想念雪弟弟,和渐渐大起来的肚皮。
她禁止佣人在邻人面前谈论自己,她也拒绝了表哥们的探视,她终日不出院门一步,虽然,穿出院外的一片竹林,便是风光绮丽,绿波无际的鄱阳湖。
她要在这座恬静清幽的小院落里,静心的等,等着做一位忍辱负重的伟大母亲!
严萝每至夜阑人静,感觉到小东西似乎在肚皮里伸拳踢腿的时候,她就会泛起一丝将要做母亲的欣喜。
她常常想到肚里的小东西,不知道像自己,还是像心爱的雪弟弟?
严萝一想到雪弟弟,她的心便立时罩上一层愁云,她的心便飞到大雪山的上空,幻想着雪弟弟在冰天雪地里搜寻仇踪的艰苦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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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天使书城扫校
第十二章
这时的廉慕雪,恰如严萝幻想中的情形,他正冒着凛冽的寒风,在皑皑的雪峰上,冰谷里,搜寻着杀父仇人“疤面尊者”的踪迹!
这是慕雪第四次登上银峰连绵,冰雪纵横的大雪山了!
这以前的三次,他都失败了。他不但没找到疤面尊者,连个人影都没有到,即使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雪山鬼母”也没看到!
但慕雪不灰心,他有个倔强的天性,他有个持恒的心,他不怕找不到“冷云洞”在什么地方!
他这次一定要找到“疤面尊者”,一定尽诛围攻父亲的恶人。
慕雪的眼,暴射着坚毅无比的光芒,为了父仇,他不畏任何艰险!
他由这个雪峰,登上另一个雪峰;他由这座冰山,奔到另一座冰山。
他在险峻锐滑的冰壁上飞掠,他在冷云弥漫的雪谷中飞驰!
冻冽刺骨的寒风,卷起漫天雪花冰屑,藀出了尖锐啸声。
慕雪飞驰于峰谷之间,他已不觉得冷,因为,他心中正烧着愤怒的烈火!
这时,慕雪又登上一个雪峰,他停住了飘飞的身形……
他的蓝衫,被寒风吹得飞舞,他的身上,被雪片冰屑击得馥出了沙沙的响声。
他要冷静的想想,他要仔细的观察一下全山形势!
仰首看看天,太阳在此地已失去了它的炎热。
漫天的冰屑雪片,使漫山刺人眼目的反光,也变得一片灰黯!
蓦然,就在前面的冰壁间,一道白影,一闪而逝——
慕雪看了,动都没动,他知道那是正午出来活动觅食的雪熊,他在这些天来所能看到的,也只有雪熊雪犀一类的动物了!
他对这些动物,是采互不侵犯的态度,是以上山四次,只掌毙了三只雪熊,一只雪犀。
慕雪常常看到温驯的雪熊,静静的伏卧在冰壁间,雪峰下。有时看到他,便先畏缩的退走了,或跑进较近的雪洞里。
但有的雪熊,却极为凶狠,一看见他就疯狂的扑过来!
突然,那一闪而失的雪熊,竟人形跃起,疾向山下电掣驰去——
慕雪看得心中一动,立时腾空跃起,双袖一拂,两臂平展,疾演“掠云飘浮”,凌空向那条白影扑去——
那条白影,似乎已发现峰顶上飞扑而来的慕雪,神态立显慌张,疾向右侧冰壁间飞去。
慕雪远远看到,顿时大急,一挺腿身,两臂疾收,尽展“掠云飘浮”中的“掠”字诀闪电下泻。
就在这时,前面的白影一闪不见了!
同时,慕雪也到了白影消失的冰壁前。
慕雪立定身形,冷电暴射的星目一扫冰壁,发现冰壁上有不少的雪洞,但只有一个洞是较大的。
蓦然蓝影一闪,慕雪已忘了心急误事之忌,竟冒险飞进了较大的雪洞里——
轰隆一声巨响,雪块冰石,迳由那个大的洞里飞爆出来——
慕雪骤然一惊,双袖一抖,身形闪电退出洞外,心中不禁暗暗欢喜,因为,果然被他猜到了,那伪装雪熊的人,正在这个洞里。
慕雪再度掠至洞口,举目向里望去……
好远!以慕雪的目力,竟然没看到洞底。
洞内前端灰暗,深处漆黑,洞顶上,垂满了亮晶晶的冰箸,根本看不到那人藏身在那里!
慕雪看了一愕,心说:那人藏在什么地方?这个洞里会不会有支洞?
慕雪一想到支洞,心里顿时慌了,他怕那人会由支洞中逃走。
于是,他决定用掌力将那人逼出来!
心念间,身形对正洞口,双掌一翻——
一股排山倒海的狂飙,直向洞内滚滚卷去。
一阵轰轰如闷雷的响声,挟着清脆的冰箸相击声,由近而远,直达洞底深处!
慕雪定睛一看,雪洞笔直,洞内冰箸尽被掌力扫光,但仍没看到那人躲身在什么地方!
慕雪觉得必须冒险进去了,这个伪装雪熊的人,绝不能让他逃脱。
于是,他再度缓缓向着洞中走去。
蓦然一声厉喝道:“小子站住——”
这突来的一声厉喝,确令慕雪吃了一惊,因为,他一直还没看到那人藏身的位置,因此停身,不敢贸然再向前进。
慕雪眼神如电,不停的向洞内搜索着……
一阵阴恻恻的嘿嘿冷笑飘来……
慕雪立时循声望去,那伪装雪熊的人,正藏身在五丈外的一个壁缝里,身上仍穿着雪熊皮衣,只有两只闪闪发光的眼时露在外面。
慕雪一看到那人藏身的位置,顿时放下一颗焦急的心!
那人望着慕雪,阴森森的恨声道:“蓝衫书生,你小子不要自恃武功高绝,便到处横行欺人,须知这大雪山不是你撒野卖狂的地方,你小子三番两次前来窥视,无端寻事,委实欺人。”
说着,嘿嘿一阵冷笑,突然又厉声说:“如不是师父有命,不准出手,你小子早就没命了,今天既然遇上我‘雪上飘’易安,你就休想活着离开,大雪山不是你愿来就来,愿走就走的地方!”
慕雪这时,早已气忿填胸,惊怒交集,忍不住发出一阵怒极的纵声大笑!
接着一敛大笑道:“不要说你这饭桶阻拦不住小爷的来往,就是你们大雪山布满了天罗地网,小爷照样愿来就来,愿走就走。”
“雪上飘”听了也是气得一阵哈哈大笑,说:“你小子这些话,只能吓唬贪生怕死的‘智多星’,我雪上飘易安,可一直没把你放在眼里!”
慕雪一听到“智多星”三字,脸色突变,星目电射,心中顿时大悟,一声厉喝:“疤面老鬼现在何处?”
厉喝声中,向着雪上飘闪电扑去——
雪上飘易安,似乎早有准备,也厉喝一声,闪身而出,双掌同时前推,一股狂风暴雨般的掌风,已向慕雪袭来。
慕雪冷哼一声,右袖疾拂,立将袭来的掌风逼开,脚下疾演迅雷步法,身形一转,一个闪电飘身,已至雪上飘身后。
狡猾的雪上飘,心知不妙,一声惊叫,纵身直飞洞外——
就在他的身形,刚刚飞出洞口的同时,蓝影一闪,慕雪已先行飞至。雪上飘的身形落地尚未立稳,慕雪已将他的脉门扣住!
紧接着,慕雪的右手一扬,直抓雪上飘的面门……
嗤——的一声雪上飘的熊皮护面,已被慕雪应手撕下来!
慕雪一看雪上飘的嘴脸,玉牙顿时咬碎,目眦俱裂,眼射冷芒,浑身不停的簌簌直抖……
突然白光电闪,鲜血四溅,雪上飘腹内的五脏六腑,同时爆了出来!
紧接着,一声凄厉刺耳的悠长惨叫,声尖音锐,直上云霄!
慕雪将“雪上飘”的尸体,左手一推,飞起一脚,一只如雪熊似的身影,洒起一片血雨,直向一道冷云迷漫的绝壑中,飞泻而下——
顿时,白皑皑的雪地上,现出了一道血雨似的小径!
鲜血洒在雪地上,红白相映、美极、艳极,令人看来心惊,也令人看来战栗!
慕雪神情激动,手握白金匕首,两手扑天,仰面狂笑……
一个围攻他父亲的恶人,疤面尊者的另一个徒弟,继“五毒鼠”范永西之后,又被他剖腹了!
狂笑!慕雪痛心的狅笑着……
他想到了死去的父亲,失踪的母亲,他的泪,随着他狂笑颤抖的身躯,簌簌的滚下来!
突然,一阵飒飒的衣袂带风声,迳由山下飘来!
慕雪顿时一惊,笑声骤停,闪身飞入洞中!
好快!慕雪的身形刚刚隐好,一条人影,冒着凛冽的寒风,宛如云飘电掣般,向着慕雪隐身的冰壁驰来!
这是慕雪上山四次,第一次看到的人,穿着人的衣服出现在这块冰天雪地里。
慕雪定睛看去,来人竟是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中年妇人,一身青衣青绒大披风,背插宝剑,剑柄上的黑丝剑穗,随风急烈的飞舞着!
慕雪见她飞驰间,两只闪闪有光的美目,左顾右盼,似乎在找方才狂笑的人。
中年妇人看了一阵,忽地转身向着洞前驰来,她突然停身在雪地上的那滩鲜血前,她看了看地上的血迹,机警的向着四下张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冷芒闪闪,煞中带着柔和!
慕雪根据她那双美目判断,二十年前的她,想必也是一个颇具姿色的大美人。
蓦地,中年妇人纵身一跃,腾空而起,直向冰壁上飞登而上!
慕雪闪身出洞,抬头一看,只见中年妇人才跃至半壁之间。他心中灵机一动,暗想,只有如此如此碰碰遾气了!
于是衣袖一拂,身形电射,直向冰壁的右端尽头掠去——
慕雪来到冰壁右端,两脚一点,双掌下击,立展“腾空五步”绝世轻功,身形直上冰壁。
果然,只见那中年妇人,正如他想像的,登上冰壁之后,越过冰原,直向前面的雪丘绕去!
于是,他加速飞驰,抢先向雪丘之后驰去。
绕过雪丘一看,慕雪笑了,因为那中年妇人,正向着他这边迎面飞来。
是以,他纵身迎了上去。
中年妇人似乎发现了慕雪,她已停止了前进,两眼正愕然的向他望过来。
慕雪来至中年妇人面前,深深一揖,说:“晚辈蓝慕雪参见老前辈,并请老前辈指点路途。”
中年妇人似对慕雪颇有好感,立时笑着说:“小兄弟,有事尽管说,不要太拘礼。”
慕雪继续恭谨的说:“晚辈奉命前来拜访疤面尊者蔡老前辈并有要事面述,但来此两日,迄未找到蔡老前辈的清修之处……”
中年妇人愈听愈面现喜容,未待慕雪说完,已兴奋的说:“小兄弟,你也是来找尊者的吗?”
慕雪听了心头一震,暗道:果然找到门路了,但嘴里却连忙说。
“是的,老前辈。”
“我也是来找他的,你找他有什么事?”
慕雪一阵犹疑,脸上故作难色,说:“这……这点请老前辈原谅……”
中年妇人看了,温和的一摆手,说:“既然不便说,千万不要勉强,我只是随便问问。”
说着,转首四望,一蹙眉头,说:“我也有一年多没来了,没想到这里的地形变化这样大,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呢?”
慕雪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心说,真糟,她也是没有把握!
中年妇人望了一会儿四野,又指着一座崎险的雪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绕过这座雪峰就可看到‘寒冰谷’了。”
慕雪心里一阵暗暗欢喜,心说:不管是“寒冰谷”也好,“冷云涧”也好,只要能找到疤面老鬼就行。
他忍不住心中一阵狂喜,因而急急的说:“老前辈,既然这样,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中年妇人见慕雪很高兴,于是点头笑笑,说了声“好”,首先向前驰去。
慕雪紧紧随在妇人身后,恨不得马上飞到“寒冰谷”。
片刻工夫,两人已到了那座崎险的雪峰下。
中年妇人飞行中,突然愉快的说:“看来是不会错了,绕过这座雪峰,便是‘寒冰谷’了。”
说着,回头笑望着身后的慕雪……
但是,中年妇人的神色一惊,突然停止了飞驰前进的身形,她的脸色大变,同时,两眼闪射着惊异的光辉!
因为,她看到身后紧跟而来的少年“蓝慕雪”,身法漫妙,蓝影飘飘,样子悠闲至极!
这情形令她看了,心中不禁大骇,尤其,她看到慕雪踏在雪地上的足印,经过凛冽的寒风一吹,立时没有了,这更令她心惊!
这是她创荡江湖二十年来,第一次看到了“踏雪无痕”的绝顶轻功,而这种绝顶轻功,却是她在一个后生少年的身上所发现!
她对这蓝衫少年的来历起了怀疑,她觉得在没有问清他的身份前,绝不能引他到寒冰谷去!
因此,她突然停身,她要先问个清楚。
这时慕雪的心情特别焦燥,头脑被杀机冲得一片模糊,他只知道默记着每个恶人的脸谱,他一心想着如何才能一网打尽所有的恶人。
他一遍一遍的想着,血,随着他的思想疾速的循环着,心,剧烈的跳动着……
他咬着牙,在心里不断的说:我今天要杀尽所有的恶人,要杀尽所有的恶人……
因此,中年妇人的突然停身,待他发觉,他飞驰的身形已超前两丈了!
慕雪心惊之下,闪电转身,一式“掠云回飘”,身形宛如一阵旋风般轻轻落在中年妇人的面前。
中年妇人看了慕雪这种绝美绝妙的身法,原已有些愕然的脸色,顿时变为苍白!
尤其,她看了慕雪冷电暴射的星目,和充满了杀气的俊脸,使她发觉面前的少年人,已没有了一丝善意。
慕雪看了中年妇人的神色,知道她已起了怀疑,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于是,冷冷的问:“为什么不走了?”
中年妇人一听慕雪的口气,不禁顿时大怒,她痛恨自己大意,泄露了“寒冰谷”的秘密位置。
她知道作错了,但也迟了,如果要挽回这个错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面前的这个蓝衫少年……
是以,她厉叱一声,腾空而起,身形一跃三丈——
慕雪用极轻蔑的目光一瞟空中的中年妇人,不禁发出一阵低微冷笑!
中年妇人身在空中,一挺腰身,双掌突分,顿时幻起漫天掌云,向着慕雪闪电罩下!
傲然立在雪地上的慕雪,看了这漫天掌云,竟身不由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他的俊脸,突然变得苍白可怕,同时,鬓角间,现出了油油汗水!
泪,在他的星目中,旋转滚动,几乎要落下来!
这时,中年妇人的凌厉掌风,已袭到慕雪的身上。
慕雪顿时惊觉,身形闪处,疾踏迅雷步法,就在掌风击至的同时,已闪电飘出两丈以外。
中年妇人初见慕雪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禁暗喜,立将掌力直压下去——
谁知,就在她全力下压的同时,人影一闪,蓝衫少年竟然逃出了她这举世闻名的一掌。
中年妇人落在地上,不觉愕了!
因为,她看到立在两丈以外的蓝衫少年,玉面苍白,眼含泪光,颤抖的右手正向着她这边指来。
中年妇人心里明白,这蓝衫少年定然有什么苦衷,这种激动悲戚的神色,绝不是吓的!
这时,立在两丈以外的慕雪,星目含泪,玉面苍白,浑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因为,他看到母亲仗以成名的“排云掌法”,竟然在这个中年妇人的身上施展出来,立时令他想起了失踪多年的母亲“湘江女侠”!
他认为这中年妇人,定然认识母亲,极可能知道母亲现在什么地方!
于是,他颤声问:“老前辈,你……你怎的会这招‘霞云漫天’?”
中年妇人微微一愕,两眼一直望着慕雪的俊脸,她呐呐的说:“有点像她,有点像她……”
慕雪一听,立时激动的大声问:“老前辈说的她,是不是指的我娘湘江女侠?”
中年妇人突现惊喜,不由急声问:“孩子,你是不是蓉姐姐的雪儿?”
慕雪一听,再也忍不住了,一声悲戚的“是”字,蓝影动处,身形疾扑中年妇人——
就在慕雪飞身纵起的同时,一阵呼呼的急劲惊风,突然由崎险的雪峰上响起!
慕雪猛然抬头一看,一块两丈方圆的巨大坚冰,已当头砸下来。
中年妇人尖叫一声,两腿一软,已不知闪躲了!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蓝影一闪,慕雪已将中年妇人挟在胁下,身形继续电射飞去——
紧接着,轰隆一声,响声震天……
峰上,雪花飞飘,地上坚冰横飞……
顿时,无数大小利冰,挟着尖锐啸声,直向慕雪身后射来!
慕雪右手一拂,速度骤增,飘身间已到了十丈以外。
低头一看,中年妇人已经晕厥了!
慕雪心下一惊,立即将中年妇人放在一块高大雪冰之后。
这时,无数冰块,大小不一,快如陨星般,直深谷中飞滑下去——
只见一片银光闪闪,冰块滚滚,带起一阵哗哗响声!
慕雪看了这等声势,委实惊人,心中不禁暗叫好险,因此,竟未想到何以会突然落下一块巨大雪冰来!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迳由峰腰间挟着一阵疾风,直向慕雪射来!
慕雪冷眼一瞟,伸臂将箭抄在手中,顿时也悟出那块巨冰突然坠下的原因,心中顿时大怒!
是以,两眼冷电闪射,一直望着峰腰发箭之处!
只见慕雪的右手突然一扬——
一阵锐啸声中,那支羽箭,直向一个刚刚现身的白影,如电射去——
紧接着,一声凄厉悠长的惨叫,一个身着雪熊皮衣的人影,迳由峰腰上,带着呼呼风声坠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衣袂带风声中,四条人影,疾逾飘风般,迳由峰脚间纵身飞去!
慕雪一见有人出现,顿时迫不及待的飞身迎了上去!
慕雪飞扑中,远望四人,俱是银灰劲装,背插长剑,年龄都在四十左右,四人频频回头,八只眼睛,精光闪闪射,一看便知都是高手。
四个灰衣高手一见慕雪飞驰追来,立时顿住身形,一字排开,蓄势以待。
其中一人怒声喝问道:“来人可是蓝衫书生?”
问话甫落,慕雪已立在他们四人面前。
慕雪冷电般的眼神一扫四人,发现竟无一人是围攻父亲的恶人,既失望又有气,不禁怒声说:“是又怎样?”
另一个灰衣高手,一阵气极的嘿嘿冷笑,说:“蓝衫书生,你少卖狂,死在眼前尚且不知,今天四位大爷就要你血溅此地。”
话声甫落,一声怒叱,人影闪处,四人已将慕雪围在核心。
慕雪一看,不禁发出一阵极轻蔑的纵声大笑。
四人一见慕雪的狂傲神态,俱都大怒,同时一声暴叱,身形立时疾转起来。
慕雪突然敛笑,厉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小爷就要看看你们的四象阵法,有何出奇之处!”
说话间,双肩微晃,疾演迅雷步法,踏‘水’方,抢‘火’位,身形电闪,随之疾转。
四个灰衣高手,各守方位,连环抢攻,互方互圆,突动突静……
刹那间,风声呼呼,雪花齐舞;人影纵横,势若奔雷……
慕雪身在阵中,身形飘忽如电,两袖挥舞生风,攻‘少阳’击‘太阴’,遇方则静,遇圆则动,逼得四人,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四个灰衣高手,处处受制,俱都不能发挥水火互济,天地相配的妙用,往往四人未动,对方已动,四人已停,对方始停。
因此,四人愈打愈骇怕,愈打愈心惊……
突然,四个灰衣高手同时一声厉叱,身形急剧向后倒转——
呛啷一声,四柄长剑,同时握在手中!
四人长剑一出剑鞘,立时移形换位,圆时攻天,方时刺地,四剑飞舞,一片银虹,阵形骤变之下,果然凌厉无比,声势骇人。
顿时之间,剑光闪闪,冷气森森;漫天寒星,银虹刺眼……
慕雪看了不禁一阵狂笑道:“至死不悟的东西们,不要再浪费小爷的时间了,都给我滚罢!”
说话声中,风雷声动,罢字出口,四剑齐飞,慕雪连劈四掌,闷哼连声中,四道灰色人影,分向四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就在这时,蓦见一个白衣大汉,疾如脱弦之箭,直向中年妇人倒身之处奔去!
慕雪一见,暴喝一声,身形腾空而起,直上半空,伸手握住一柄震飞的长剑,就在空中一挺腰身,右手一抖——
一道刺目剑光,直向那个扑去的大汉射去!
一声凄厉惨叫,剑光穿胸而过,白衣大汉咚的一声栽倒地上!
嘟——的一声,那柄穿胸长剑,尽没冰雪之中。
蓝影一闪,慕雪已凌空掠至,双袖抖拂间,已落在那块雪冰上。
慕雪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躺在雪冰下面的中年妇人竟然不见了!
杀机!狂怒!充满了慕雪的心头,他的眼睛几乎冒出火花来。
他恨恨的向四下张望着,四野茫茫,一片白雪,连个足迹也没有!
太阳,已经偏西了,凛冽的寒风,仍强烈的吹着!
在狂怒的心里,他想到那个知道他母亲踪迹的中年妇人,他在想,那中年妇人是自己走了,还是被人掳走,救走了?
他实在想不出失踪的原因,因此,他狂怒,他悔恨,他更懊恼……
突然,就在这时,一声低沉浑厚的“无量佛”号,迳由身后破空传来!
慕雪心中一惊,回身循声望去,只见身后矮峰上,站着一个红须红发,全身血红道袍的老道。
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上,在这白皑皑的银色世界里,突然现出了这一点血样的红影!
鲜明!艳丽!醒目!
令人看来,确有‘万里雪上一点红’的感觉!
根据那声音质雄厚的佛号,慕雪知道这个血袍老道,定然不是一个平凡人物。
慕雪这时心里一动,顿时想起那个失踪的中年妇人,很可能是这老道掳走或是救走了?
心念之下,立时喝问道:“喂,这里躺着的那位妇人呢?”
血袍老道一听突然仰天一阵大笑!
慕雪怒哼一声道:“老杂毛,你不要笑,小爷待会儿叫你哭!”
说着,举手一指血袍老道,继续说:“看你那副尊容,定也不走什么好东西,下来,让小爷先废了你,然后再找疤面老鬼算账。”
血袍老人还真听话,大笑声中,双肩微动,并未见他如何作势,身形闪电般直射过来。
这样精纯的轻功,在当今武林中已属罕见,但慕雪却没把他看在眼里。
血袍老道飞下矮峰,只一两个起落,已立在距慕雪不足十丈的一个雪丘上。
只见他嘿嘿一阵狞笑,接着阴恻恻的说:“本道爷闯荡江湖数十年,还没人敢呼我‘赤火真君’一声老杂毛……”
慕雪正在气头上,那有兴致听老道啰嗦,尤其在他脑海里,根本没有“赤火真君”这号人物,是以大声说:“开嘴——,谁有闲心听你自吹自擂卖字号……”
赤火真君一听,顿时大怒,未待慕雪说完,瞪眼厉声问:“娃儿,蓝衫书生可是你?”
“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好——,你的胆子果真不小!”
慕雪向着赤火真君一招手,显得极端不耐的说:“老杂毛,少废话,过来,过来,小爷的时间宝贵,无心在这儿和你磨捣!”
赤火真君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娃儿果真狂傲……”
慕雪见这老道,左一个娃儿,右一个娃儿,不觉心头火起,一声厉喝:“闭嘴——”右掌一扬,闪电打出——
叭——一声沉重耳光声响,赤火真君身形一个踉跄,伸手疾抚左颊,愕了!
久久,哇的一褩怪叫,身形暴跳如雷,看来这一掌,可能打得不轻!
慕雪看了赤火真君那副狂怒样子,怒火似乎熄了不少!
于是冷冷一笑,说:“再敢喊小爷娃儿,小心打破你的嘴!”
亦火真君大吼一声,双肩微晃,身形电射扑来——
血影闪处,赤火真君已立在慕雪面前不足一丈了,身法端的快速惊人!
慕雪纵声一笑,道:“看你轻功不错,让小爷试试你的掌力如何!”
话声甫落,急上两步,右臂一圈,单掌闪电劈出——
一股排山倒海的强劲掌力,卷起漫天冰雪,向着赤火真君滚滚击去!
赤火真君怒火攻心,恨不得一掌将慕雪击毙,才能出尽心中恶气。
是以,暴喝一声,运足七成功力,迎着卷来狂飙,振腕打出——
“轰隆”一声大响——狂飙疾卷,冰雪四射,峰谷回声,轰轰不绝!
蹬蹬蹬——一片雪花冰雨中,血影晃动,赤火真君竟被震得踉踉跄跄,一连向后退了五个大步!
慕雪见赤火真君,两眼圆睁,腮肉抖劲,一只右手握在左手中……
于是冷冷一笑,不屑的说:“我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惊人武功,结果也是一个饭桶!”
赤火真君一声不吭,眼暴凶光,面罩杀气,两臂不停嗦嗦的直抖……
突然,赤火真君一声凄厉嗥叫,双掌一翻,闪电推出——
顿时,嗤嗤连声,白气翻腾,一道狂涛骇浪般的奇特劲力,滚滚而来!
慕雪看了,心里不禁一愕,不知赤火真君这是一种什么功夫?
好快!就在慕雪心愕之际,一股炙灼如火的热流,扑身而过——
慕雪大吃一惊,一声厉叱,闪身横飘五丈——
慕雪放眼望去,一道沸腾白气,宛如一条翻滚蛟龙般,挟着嗤嗤响声,一直向前滚滚卷去——
再看地上,竟然显出一道深约三寸,宽约八尺的长长雪沟,地面白雪已然溶成雪水,看来好不骇人!
赤火真君,蓦然一阵仰天大笑,看来狂喜已极!
慕雪一见老道大笑,心中不禁一阵迷惑,他闹不清赤火真君有什么值得好笑的!
只见赤火真君一敛笑声,接着得意的说:“蓝衫书生,你已中了道爷的‘离火罡气’,不出一个时辰,便要离火攻心而死,道爷我怎能不笑,怎能不快乐高兴?”
说罢,又是一阵仰天哈哈狂笑。
慕雪心里一震,赶紧试行运气。但真气畅通无阻,体内毫无异状!
他心中虽然不禁暗暗喊怪!但想到,这可能是“天孙甲”和“紫虹剑”的神妙功用。
因为,紫虹宝剑也有防火袪毒的功用!
心念间,飘身来到狂笑的赤火真君面前!
一味狂笑的赤火真君,尚且不知!
一个人的心胸、天性,是否光明磊落,是否善良纯厚,是否有义胆侠风,就要在这些地方看出来了!
如果廉慕雪这时突然向赤火真君下毒手,赤火真君焉有命在?不要说慕雪下手,这时他连想都没想到这种卑鄙念头!
赤火真君笑了个痛快,武功盖世,震惊江湖的“蓝衫书生”,竟死在他的“离火罡气”
之下,他将代替“蓝衫书生”在武林中的声威,他将成为江湖上武功最高绝的人物!
他笑够了,他要看看蓝衫书生被离火罡气,焚心而死的样子……
赤火真君定睛一看,脱口惊啊,他竟吓得身不由主的打了个冷战!
他的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的可怕,冷汗突然流下来!
退,他极缓慢的后退着……
这是他没想到的,蓝衫书生立在他的面前三步处,他自己竟然不知,他几乎忍不住要咬一咬自己的手指头,证实一下,他现在是人,还是鬼?
慕雪冷冷一笑,说:“你怕什么,我又没杀你!”
赤火真君的脸色在变;他惶恐的眼神在变;他的心也在变!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肃穇;他的眼睛闪铄着钦服的光辉;他的心,涌起了真诚的敬意!
赤火真君不觉立在那儿,微微一叹,满面真诚的说:“小施主果然不愧是个顶天立地的少年英杰,贫道由衷钦服,贫道决心即时离开大雪山,决不涉足小施主与疤面尊者两人间的仇怨。不过希望小施主能自知势单力孤,尤防阴谋。小施主虽有盖世武功,但一掌总难敌四手,况且你的行动尽在他们监视之下,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贫道言尽于此,小施主万望小心!”
说罢,单掌一立胸前,转身就待走去。
慕云见性暴狂傲的赤火真君,转瞬之间竟变得如此快,如此奇,心中不禁大受感动,但他不能让他走,因为还有许多事要问他。
于是,脱口疾呼道:“老前辈,请留步!”
赤火真君转身问:“小施主还有什么事吗?”
慕雪急步走了过去,抱拳恭声道:“老前辈,能否将晚辈心中几件疑问之事见告?”
赤火真君略一沉吟,说:“只要贫道所知,我会尽量告诉你!”
慕雪要问的事太多了,他不能一一的问,于是他说:“方才那位中年妇人,可是前辈救走了?”
“小施主问的可是‘华山么凤’?她被‘风雷僧’救走了!这时……”
慕雪未待赤火真君说完,便轻声呐呐的说:“华山么凤?……”
赤火真君颇觉惊异的问:“怎么,小施主不认识她?”
慕云见问,面色戚然的说:“我现在突然想起她是家母的义妹,我幼年时她常在我家,不过我已不认得她了!”
说此一顿,接着又问:“老前辈,寒冰谷在什么地方,可否见告?”
赤火真君听了一愕,立时一阵沉默,脸上也现出一丝难色!
最后,他终于指着前面的崎险雪峰,含意颇深的说:“这座险峰以西,都是寒冰谷!”
慕雪是何等悟性的人,心知赤火真君必有难言之苦,但他特别把“西”字说得重拖得长,这正是暗示他不要全山乱跑,只要在这座峰的西面仔细搜寻,必能找到!
赤火真君见慕雪久久不语,立时问:“小施主对贫道的答覆,不满意吗?”
慕雪赶紧说:“不,老前辈,我完全明白了!只是我在想,为什么以前我来大雪山三次会没发现一个人,甚至武林尽知的‘雪山鬼母’也没遇到!”
赤火真君微微笑了。这是慕雪在赤火真君的脸上,看到的第一个微笑!
“小施主,‘雪山鬼母’生性孤傲,她身边只有一个女徒,两个侍女,终年甚少出谷,要想看到她,确实不易!”
赤火真君说着一顿,又继续说:“如非小施主今天遇到了‘华山么凤’,他们误认你已经发现了寒冰谷的秘密位置,即使你发现了人,你仍找不到寒冰谷!”
慕雪听了非常不解的问:“这是为什么?”
“你找到寒冰谷后,一进谷口便知道了!”
慕雪听了,不禁有些生气,他不相信疤面尊者的人,都死心塌地的忠心于他,他一想到了疤面尊者,立时也想到了“冷云涧”,于是,又愤声问:“老前辈!大雪山是否有个‘冷云涧’?疤面老鬼是否在那里面?”
说话之间,冷电暴射,面泛杀机!
赤火真君见问,不觉脸色突变,看来似乎极怕疤面尊者。
慕雪一看,立即傲然大声说:“老前辈不必顾虑太多,只要我能找到他,你今后将再看不到疤面老鬼了!”
赤火真君仍略加沉思后才说:“大雪山有‘冷云岩’没有‘冷云涧’!”
慕雪听了,急上一步,伸手握住赤火真君的两臂,不由激动的说:“老前辈,疤面老鬼是否在冷云岩?”
赤火真君见慕雪如此激动,知道他与疤面尊者之间,定有不共戴天之仇,因而正色问:
“小施主,你与疤面尊者有何仇恨?”
慕雪眼含痛泪,悲痛的恨声说:“他杀了我的父亲!”
赤火真君急声问:“你父亲可是金刀大侠廉守义?”
慕雪两眼冷电一闪,痛心的说:“是的,前辈!”
赤火真君微微一叹,毅然道:“你必须在明天午时三刻以前,赶到冷云岩……”
慕雪听得精神一振,问:“为什么?”
赤火真君放低声音说:“因为疤面尊者所练奇功,明日午时三刻,便告功成圆满,超过那时,你要再想置死疤面尊者……”
者字方自出口,数声阴恻恻的嘿嘿冷笑,破空传来!
赤火真君与慕雪两人同时抬头,循声一看——
只见崎险的雪峰上,正立着五个身着银蓝劲装的大汉。
只见那五人,同时厉喝道:“吃里扒外的老杂毛,我父真瞎了眼,交上你这个卑鄙无耻出卖朋友的师门败类!”
赤火真君听了毫不生气,向着五人一招手,正待叫他们下来,蓦然一阵“咯咯”声响,由他的身边响起!
赤火真君转首一看,浑身不由一颤!
因为,他看到身边的蓝衫书生,玉面铁青,眼布血丝,身躯颤抖个不停,玉牙狠挫得虇出了令人心悸的“咯咯”响声!
赤火真君知道慕雪与疤面尊者有杀父之仇。而峰上站立的五人俱都是疤面篮者的徒弟,当然也是参与其事的人。
他见慕雪神情如此激动,想是眼见仇人高立峰上,他空负一身绝世武功,却无法奈何仇人。是以才气得神志昏迷,怒火攻心!
赤火真君心念间,疾上两步走至慕雪背后,真力贯注掌心,向着慕雪背上轻轻一抚,慕雪醒了!
突然,呛啷一声清越龙吟……
紫虹乍现,光华四射;冷芒森森,刺人肌肤……
这突来的耀眼光华,刺肤的寒气,把个赤火真君吓得心惊肉跳,闪身暴退——
就在赤火真君闪身暴退的同时,慕雪一声嘶哑悲壮的厉喝道:“恶人纳命来——”厉喝声中,右手一扬,紫芒光华骤失——
一道紫虹电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震撼山野的呼哨声,直向峰上五人立身之处电射而去——
剑光过处,立时响起一片凄厉惨叫,随着凛冽的寒风,震荡空中,飘向了遥远的天际!
惨叫声中,峰上的五个劲装大汉,俱被剑光拦腰斩为两断!
紧接着,十段血淋淋的尸体,在一片漫天洒下的血雨中,带起一阵劲风,宛如殒星般,直泻峰下——
但是,那道耀眼紫虹剑光,在绕过五人腰际之后,似已失去‘心诀’控制,就在峰顶上空一阵飘闪,又恰似一道入地惊电般,直射而下——
就在这时,一缕白烟似的娇小人影,突由冰壁间飞去,越过一座雪丘,直向剑光将要落下之处闪电扑来——
恰好!紫虹泻下,白影到达……
顿时,光华大盛,紫气蒙蒙,那柄下坠的紫虹宝剑,已握在一个清丽高贵,容光绝世的白衣少女手中!
剑光玉貌,相互映照,直疑天上嫦娥,宛似洛水之神!
那绝美的白衣少女,左手反扣紫虹剑,身形未见如何作势,挟着一片蒙蒙紫气,向着伫立的慕雪,直射过来——
正在惊得发呆的赤火真君,一见白衣少女直向慕雪奔来,心下又是一惊,他心里闪电想着,这白衣少女可能是雪山鬼母的唯一女徒!
赤火真君怕白衣少女伤了慕雪,一声厉喝,疾身前扑,双掌一翻,闪电推出——
只见白衣少女,翠袖一拂,立有一股绝大无比的柔和潜力,硬将疾扑而来的赤火真君逼退三个大步!
白衣少女的身形丝毫未停,仍直线向着慕雪面前射去——
愕了,赤火真君被白衣少女这种骇人的功力,惊呆了!心说,这些年青人,都是从那里学来的惊人本领?
赤火真君心里闪电想着,但他仍极关心慕雪的安危,正待再度前扑……
蓦见立在慕雪面前的白衣少女,右手突伸,玉指疾点慕雪鼻下的‘人中’——
一声深长的吁气,慕雪闭上满怖血丝的星目,身躯缓缓向后倒去!
绝美的白衣少女一阵犹豫,终于疾伸左臂,将向地下倒去的慕雪揽住。
赤火真君看呆了,顿时刹住前扑的身势。心说:这到厎是怎么回事?
虽然,赤火真君已明白了慕雪是再度怒火攻心,因神浮气动而晕厥,但是,这个秀发上缀满了彩色蝴蝶的白衣少女又是谁呢?这令他心里非常不解!
绝美的白衣少女缓缓举起右手,轻轻抚在慕雪的前额“心经穴”上……
赤火真君看了这一双金童玉女,蓝白相映,在一团紫蒙蒙的剑光中,半偎半抱,令人看来,端的妒煞,羡煞!
片刻工夫,白衣少女的手轻轻拿开了!同时,在慕雪微闭的星目中,缓缓流下了两行泪水!
“雪弟弟!”
这声音好清脆,宛似银铃黄莺,但却充满了幽怨、凄凉!
慕雪心头一惊,这时他分不出心里是悲、是惊、是喜?
他几子控制不住他心中的激动,他一听这银铃似的声音,他便知道搅着他的是谁!
他不敢睁眼,他不敢看揽着自己的燕姊姊——翠蝶玉女费晓燕。
慕雪没有受伤,他只是一时怒火攻心而晕厥,这时他应该是一个极端正常的人了!
但是,他内心的愧疚,使他不敢睁眼,不敢动,因为,他每一想到燕姊姊,他心里就觉得惶愧不安,这不仅是对燕姊姊,还有新婶婶和常叔叔!
他在静静的想,静静的听着玉人的心跳,和静静的享受着吹气如兰的呼声!
一丝幽香直冲他的鼻孔,接着,一方柔软的丝帕,轻拭着他的眼睛……
“弟弟,你觉得好些吗?”
慕雪听得出,这声音充满了关切,温柔,含蕴着无限的热情!
一丝愧意涌上他的心头,他忍不住颤声说:“燕姊姊……”
可是,他激动得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竟低头俯在燕姊姊的香肩上抽噎着哭了……
是愧?是悔?
由于慕雪的上身,几乎全部贴在晓燕的前胸上。他觉得出燕姊姊的娇躯微抖,他感应到燕姊姊那颗小鹿乱撞的心在跳!
慕雪的激动,只是由于内心的愧疚,觉得对不起燕姊姊,更辜负了新婶婶和常叔叔对他疼爱的一番苦心!
而晓燕姑娘的心情则完全不同,她的心是羞涩的,慌急的,愉悦的……
总之,这些感觉,在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因为,在她少女的春天里,这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孩子如此亲近的在一起!
尤其,俯在自己肩头上的人,又正是朝思暮想的雪弟弟。
因此,她那颗心,特别紧张,特别激动……
“弟弟,你能站起来了!”
这声音充满了羞涩,也充满了颤抖……
费晓燕知道如何去尊重她心爱的雪弟弟,她不敢用手去推,她觉得那会令雪弟弟难堪,她也不敢直说叫他离开,她认为那会刺伤了雪弟弟的自尊!
她想了想,只有这样说,或许恰当些!
慕雪激动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也觉得,不得不离开燕姊姊的香肩了!
于是,他站直了身躯,向后退了两步,他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一直视他为丈夫的燕姊姊!
翠蝶玉女费晓燕,看了一眼雪弟弟,不觉轻轻发出一声叹息,这声叹息,似乎代表了蕴藏在心田深处的无限幽怨、辛酸和相思、痛苦!
这声叹息,胜过千万句怀念的倾诉,她已不需要说什么了!
慕雪的心,被这声叹息击得粉碎,他觉得实在对不起多情的燕姊姊。
是以,他以充满了歉意和爱怜的声调说:“燕姊姊,不要恨我,我今后会尽我所能的报答你,补偿你……”
费晓燕未待慕雪说完,便低声幽怨的说:“弟弟不要多心,姊姊永不会恨你!”
这声音虽然有些幽怨,但也含蕴着一丝欣慰!
晓燕继续柔声说:“把剑收起来吧!”
说着,将紫虹宝剑递给仍在垂头不敢看她一眼的雪弟弟。
慕雪将剑藏在腰里,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星目一亮,心里同时一震!
因为,他看到燕姊姊的粉脸上,仍笼罩着一丝凄恻神色,凤目中,仍含孕着一片泪水!
但,这些丝毫没减低她的清丽,相反的,显得更美了!
慕雪在那座深山里,曾见过燕姊姊,不过那仅是回头一瞥。
今天站在燕姊姊的面前,近在咫尺,他几乎不敢相信,世间竟其真的会有如此清丽绝世的美女!
晓燕见雪弟弟星目中,柔光闪闪,一直望着自己的粉脸,双颊不觉立时泛上两片红晕,头,在不觉间也垂了下去……
慕雪的视线,又接触到燕姊姊秀发上的那七个彩色缤纷的翠蝶。
他的好奇心又动了,他举手轻轻去触那七个彩色晶莹的翠蝶……
晓燕立时轻抬螓首……
她的粉脸突然红达耳后,凤目在慕雪的俊脸上一闪,小嘴赶紧向着右前方一嘟……
慕雪心中一动,急忙转头望去,俊面也顿时一阵发烧!
因为,他已忘了三丈外还立着一位全身血红的“赤火真君”!
还好,这位真君道行颇高,只见他双手后负,背向两人,两眼一直望着冷云密布的大雪山绝峰!
赤火真君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可能他正在为疤面尊者,预行追悼!
也许,他的心里正在说:老疤,你的老命恐怕难保了!
慕雪晓燕,飞身向着赤火真君纵了过去!
赤火真君回头微微一笑,两道精光闪射的眼神,极快的在慕雪晓燕两人的脸上扫了一眼。
少女的心是最敏感的,晓燕顿时红飞双颊,低垂螓首……
赤火真君笑对慕雪,说:“小施主武功盖世,当之无愧,贫道由衷心服,现在天色将暮,欲想入谷愈早愈好,贫道就此告别,预祝小施主手刃亲仇,一切顺利!”
利字出口,身形已然弹起,宛如闪电飘风般,直向来时的方向射去——
慕雪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冷云岩,不禁脱口急呼道:“老前辈,务请见告冷云岩究在何处?”
“就在我遥望的绝峰上——”
赤火真君的话音,在凛冽的寒风中刚刚飘到,一朵红云似的身影,已在一片茫茫皑皑的冰雪上消失了!
慕雪立时转身,望着晓燕,急声说:“燕姐姐,听赤火真君的话意,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进入寒水谷,现在我们走吧!”
说着,一拉燕姊姊的玉手,两人同时纵身,直向雪峰以西驰去!
晓燕本想把来大雪山的原因告诉雪弟弟,但看他如此急切,又把刚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两道一蓝一白身影,恰似流星赶月,眨眼间,已绕过崎险的雪峰。
慕雪晓燕立定身形,放眼西望,除了无数雪丘,仍是一片茫茫冰雪。
晓燕凤目一瞟雪弟弟,轻声问:“弟弟可看出寒冰谷的秘密位置?”
慕雪望着自己曾经来过数次的一片雪丘,不禁发出一丝冷笑!
晓燕立即不解的问:“弟弟,有什么发现吗?”
慕雪点点头,用手一指,说:“燕姐姐,你看前面这一片雪丘,可有什么奇特之处?”
晓燕顺手看去,也不禁笑了!
“弟弟,人们传说,疤面尊者心地险诈,擅长阵法,看来的确不假,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一片天然雪丘,加以人工,按九宫循环的奥理,而形成了这座‘九宫循生环死阵’势。”
慕雪心里一惊,暗暗佩服燕姊姊好厉害的眼力,想她对各种阵法,也曾下过一番工夫!
晓燕见慕雪没有反应,又含笑问:“弟弟,姊姊说的可对?”
慕雪连忙点头说:“对,对。……不过,按说九宫循环,应以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覆一,五居中央。看现在形势,疤面老鬼似已略加改变!”
慕雪说着,转首去看晓燕,只见燕姊姊也正轻蹙黛眉,注视阵势。
晓燕望着一片雪丘阵形,缓缓说:“看阵的形势,似乎已略加改变,不过由于范围太广……”
话未说完,蓝影一闪,慕雪已飞身扑向了前面雪丘形成的“九宫循环阵”。并听他毅然说:“管他变没变,先进去再说!”
晓燕心下大惊,知道雪弟弟的倔强性子又犯了,她认为雪弟弟犯了性子就会乱杀人,因为她在大佛寺亲眼看得太清楚了!
于是,飞身紧紧追去并急声大呼道:“弟弟不要去,疤面尊者既在冷云岩,何必再进寒冰谷!”
慕雪没停,仍一直向雪丘间飞去——
晓燕看了非常伤心,觉得雪弟弟确是一个倔强、任性、心狠手辣的人!
可是,她不会知道雪弟弟为什么定要进寒冰谷的原因!
虽然,慕雪已尽诛七个围攻父亲的恶人,只剩下一个元凶疤面尊者,但他这时却一心要找那个中年妇人——“华山么凤”。
因为,她是慕雪母亲的义妹,也是慕雪母亲最知心的人。
尤其,慕雪看出她施展那招“霞云漫天”时,运用仍欠熟练,可见学习时日并不甚久。
基于以上原因,慕雪断定“华山么凤”,定然知道他母亲现在何处!
因此,他不顾燕姊姊的呼喊,依然右手紧扣‘神指功’,左掌蓄满了‘遥空掌’力,脚下疾展‘掠云飘浮’,准备应付突然袭来的敌人……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尖锐惊恐的娇呼,迳由慕雪身后十丈处传来!
慕雪不禁吓了一跳,疾抖双袖,闪电转身——
他看到燕姊姊早已停止了飞驰,惶急的立在那里樱口微张,凤目圆睁,粉面苍白,娇躯直抖!
慕雪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收了双掌功力,一拂衣袖,闪电般扑至晓燕面前!
晓燕鶭惶的望着雪弟弟,樱唇微动,只是说不出话来!
慕雪心里痛悔交集,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对燕姊姊说清楚呢?为什么要惹她生气呢?
心急间,不知不觉中,手心里已渗出了油油汗水!
于是,急上两步,极小心的急声说:“姊姊,不要生气,弟弟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晓燕未待慕雪说完,急忙连连摇头,颤声说:“不,不……弟弟……不知怎的……我的眼睛坏了,我已看不清你的身形,只看到迷迷蒙蒙,糢糢糊糊的一条蓝色影子!”
慕雪心里一震,显得十分紧张,立时迫不及待的问:“真的——?”
晓燕颤抖着娇躯,连连点头!
蓝影一闪,慕雪又向三十丈以外的一座雪丘上飞去——
慕雪纵上雪丘,立即转身高声问:“燕姊姊,你能看见我吗?”
晓燕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因为,她很清楚的看到雪弟弟立在雪丘上。但她心里仍有些不安。心说:真怪!方才我的眼睛,为什么突然模糊起来!
心念间,轻举翠袖拭一拭眼睛,眼内并没有泪水?
远处雪丘上,又飘来了雪弟弟的声音!
“燕姊姊,你看得清我的影子吗?”
晓燕举起纤纤玉手,有些歉意的大声说:“谢谢你,我已看清了!”
慕雪心里一阵惊喜,接着右手紧扣‘神指功’,左掌蓄满了‘遥空掌’力,又向着晓燕高声说:“燕姊姊,江意你的眼睛——”说话声中,疾演‘掠云飘浮’,面向左侧十丈以外的另一个雪丘上飞去——
费晓燕呆了,她完全被雪弟弟这种迷迷蒙蒙的蓝色身影,惊呆了!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雪弟弟这是一种什么武功?
她只是两眼望着远处蒙蒙蓝影的雪弟弟,发愕!
慕雪立定身形,看到远处如痴如呆的燕姊姊,心中一阵狂喜,立即闪电飞向燕姊姊的身前!
慕雪一面扑向燕姊姊,一面喜极欲狂的欢声道:“燕姊姊,我悟出了‘空空佛门幻觉禅功’,这真是一种神奥的心诀!”
由于过份狂喜,慕雪竟有些忘形了,待他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已将燕姊姊的娇躯搂在怀里!
慕雪顿时大惊,赶紧松开两手,急忙退后两步。
他看到燕姊姊两颊绯红,忍笑佯怒,一双凤目,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慕雪见燕姊姊没有生气,胆子又壮了起来,尤其看了燕姊姊这种含羞俏嗔的娇态,他情不自禁的急上一步,又要伸臂去抱……
蓦然白影一闪,燕姊姊已退到一丈以外,凤目一睇,忍笑很生气的说:“真讨厌!”
慕雪凉了,心里后悔极了,他后悔不该放开燕姊姊!
当时,他怕燕姊姊生气,可是,他却不知道,燕姊姊却正为他的突然松手而生气!
晓燕看了雪弟弟那付怅然失望的可怜像,心里又疼、又气、又好笑!心说:男孩子都没出息!
于是,她微微一笑,嗔声说:“发什么呆?我问你,为什么我阻止你,你不听我的话?”
慕雪听燕姊姊一口一个你,心里觉得甜蜜极了,但,他也惊觉到,天快黑了!
于是,他答非所问的急声道:“燕姊姊,天快黑了,我们得赶快进谷去救‘华山么凤’,她被‘风雷僧’掳走了!”
晓燕娇躯一震,不由茫然的说:“华山么凤?……”
慕雪听了,不禁惊喜的急问:“燕姊姊,你认识她?”
晓燕粉脸一沉,立即冷冷的问:“是不是在九宫山麓,你抱在马上的那个紫衣少女?”
慕雪听了,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战!他的心,又慌、又愧、又急……
晓燕看了慕雪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不觉微哼一声,说:“怎样,你说的可是那个……”
慕雪心情慌乱,未待燕姊姊说完,便急忙解释说:“不,不,这是另外一位……”
慕雪的“前辈”两字还没出口,燕姊姊已忍不住怒声问:“你究竟有多少个?”
慕雪见燕姊姊粉面苍白,樱唇颤抖,心里更慌了,急得脱口说:“哎呀,你误会了,我说的这位前辈是我的姨妈!她的美号是‘华山么凤’,是现在华山派掌门人的小师妹!”
费晓燕的头低下了,粉脸通江,她不知道方才为什么那样激动,她觉得这样做会令雪弟弟难堪伤心的!
慕雪走过去,轻轻拉起燕姊姊的玉手,柔声说:“燕姊姊,我们走吧!请你原谅我对不起你的地方!”
晓燕轻轻抬起头来,凤目含着两眶泪水,低声问:“弟弟,你没生气?”
慕雪摇摇头,微微一笑,说:“只要姊姊你不生气,我是永远不会生气的!”
说着,举起衣袖,深情的为燕姊姊轻拭着泪水!
晓燕含泪笑了,不安的心也平静了,她确没想到,雪弟弟竟是如此温柔、体贴、多情!
“燕姐姐,我们进谷吧?”
慕雪说着,轻轻拉起燕姐姐的玉手!
晓燕望着雪弟弟,面含微笑,眨了眨美丽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粉面上,充满了蜜意!
慕雪、晓燕,两人俱精阵法,判定了入阵方位,直向雪丘间射去——
两人在雪丘中,绕二、循四,回一、抵中,一阵飘掠疾驰,眨眼间,已进入了阵的中央!
怪!从入阵,直到进入阵的中央,竟没有遇到一个人?
阵中方圆数十丈,只有五座高大的雪丘,每个雪丘上,都有两个大黑洞。
天,已经黑了,凛冽的寒风,在阵中显得更凶,更猛!
寒风吹过雪丘之间,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声,挟杂着劲风回旋所带起的阵阵呜咽!
慕雪的蓝衫,晓燕的白裙,被吹来的疾劲冰屑,击打的发出了沙沙响声!
除此,一切是寂静的,静得有此怕人!
阴森!恐怖!充满了煞气!
令人置身阵中,不寒而栗,悚然惊心!
慕雪静静的立着,细察眼前的形势,他心里仍响着赤火真君的话——慎防阴谋!
他知道,愈是如此静,如此沉寂,愈令人摸不清底细,愈不敢贸然行动!
这时,燕姊姊的娇躯,已向他身边紧紧偎来……
他用手臂轻轻揽着燕姊姊的纤腰,两眼机警的望着前面每个雪丘,特别是每个雪丘的洞口。
晓燕虽然身负绝世武功,但她终归是个恬静的少女,尤其在这寒风狂烈,四野昏黑,阴森死寂的雪阵里,更令她觉得胆战心悸!
她紧紧偎依在雪弟弟的身边,她觉得只有这样才安全些。
她转过头,以恐惧的目光,越过雪弟弟的肩头,向后看……
“呀啊——”
晓燕倏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惊叫,立时将头藏进慕云的怀里,两手紧紧握着慕云的胸襟!
这声在慕雪耳边响起的惊叫,简直把他吓坏了,尤其他正聚精会神的默察敌情!
他本能的回头望去,登时脸色骤变,目眦俱裂,浑身不住的嗦嗦直抖!
他看到身后雪丘上,正放着“华山么凤”的尸体,胸前染满了黑紫血迹!
晓燕躲在慕雪怀里,觉得雪弟弟浑身直抖,不禁抬起头来!
蓝影闪处,雪弟弟已在她的身边飞走——
慕雪飞上雪丘,抱起华山么凤的尸体,又飞回了原地!
晓燕看了那中年妇人的尸体,她的心反而平静了,也没有了惧意!因为,她心里突然充满了悲忿和伤感!
她自从学会了武功,也经过不少惊险打斗,但她从没杀过一个人,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的心肠,竟会如此的狠呢?
她在这一刹那,她了解了雪弟弟为什么杀人,她非常清楚,雪弟弟杀的都是恶人,都是些心肠毒辣,十恶不赦的人!
雪弟弟抱着中年妇人的尸体流泪,她的眼,也流出了泪水,她知道那胸上插着一把弯刀的中年妇人,就是“华山么凤”!
慕雪将华山么凤的尸体,放在雪地上,晓燕也缓缓蹲下身去,她看到弯刀周近的鲜血,都冻结成了黑色的血块,令人惨不忍睹!
慕雪的心,悲怒已极,他伸手将那柄弯刀,轻轻拔出,刀身上沾满了鲜红的丝丝血浆!
他用衣袖轻轻拭去华山么凤脸上的雪花,他两眼一直停留在那张有着极端痛苦的表情的白脸上!
他要在那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寻找他幼年时候的回忆,寻找他已失掉记忆的面孔……
蓦然一阵闷雷似的凄厉怪笑,由前面雪丘的洞口里飘出来!
慕雪、晓燕同时一惊,突然立起!
紧接着,每个雪丘黑洞中,同时响起一片惊心的嗥叫!
只见近百名要着雪熊皮衣的大汉,突然由五个雪丘十个黑洞中,风涌般奔了出来。
慕雪晓燕,立即功贯双臂,蓄势以待!
近百名大汉,一阵纵奔,俱都远远的立在雪丘之前,团团将慕雪晓燕围在核心。
一声大喊,近百火把,迎风燃了起来!
顿时,光明大放,黑暗尽失,白皑皑的雪地上,立时反射起一片闪闪金光。凛冽的寒风,吹得近百支火把,发出了“呼呼沙沙”的响声。
怪!这大的强风,竟吹不熄大汉们手中的火把!
又是一声凄厉怪笑,黑影一闪,场中已多了一个身躯庞大,浓眉环眼,血盆大口,面貌狰狞的凶和尚!
慕雪一见,顿时大怒,脱口厉声说:“秃和尚,你可就是‘风雷僧’?”
凶僧先是一愣,继而裂开血口,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冷笑!笑声一停,立即沉声说:
“既知佛爷驾到,何以还不过来受死!”
慕雪强抑心中愤怒,就用手中弯刀一指“华山么凤”的尸体,厉声问:“华山么凤魏老前辈,是谁杀死的?”
风雷僧嘿嘿一笑,同时阴森森的说:“正是佛爷超度的!”
慕雪暴喝一声,恨声道:“是你你就死——”死字方自出口,右手一扬,弯刀已闪电掷出——
一道白光,穿过漫天雪花冰屑,挟着尖锐啸声,直向“风雷僧”闪电射去。
谁知,风雷僧不闪不避,只是发出阴恻恻的冷笑,挺着宽大的胸脯,硬在那里等。
晓燕自看了突现的紧张场面,一直机警的注视场中,这时一看风雷僧狂妄举止,芳心也不禁吃了一惊!
当的一声,那柄闪电射去的弯刀,竟由风雷僧的前胸上震落到地上!
一声震天价的喝采声,突然由四周暴起来!
紧接着凶僧得意的发出一阵闷雷似的怪笑!
风雷僧的确不知死活,假设慕雪以“驭气飞剑”的心诀发出那柄弯刀,试想,他那里还有活命?
他这时还能仿然怪笑?
慕雪一阵冷笑,双掌突翻,遥空连击——
叭叭叭叭——
笑声突敛——
采声立停——
风雷僧在叭叭连声中,怪叫连连,左蹦右跳……
周围近百大汉,俱都愕了,只看到他们的风雷佛爷,在雪地上乱叫乱蹦,恰如一只大黑熊!
慕雪一收双掌,凶僧立时停住乱跳,只气得大嘴直裂,环眼直瞪,但他肌肉横生的脸上,不红也不肿!
这次,周围近百的大汉,再没有一人敢高声喝采了!
晓燕挨近雪弟弟身边说:“弟弟,这凶僧可能有横练功夫,让姊姊来对付他!”
说着,纤手举处,一只翠蝶已扣在指间……
就在晓燕摘下一只翠蝶的同时,风宙僧,怪嗥一声,双掌突然高举——
一声如骤雷似的爆响,风声呼呼,雷声隆隆,狂飙滚滚中,挟着闪闪电光,直向慕雪晓燕卷去。
慕雪一看,心下大惊,立时想起身边的燕姊姊!于是疾伸右臂,揽腰抱起心念一动,闪电飘飞。
晓燕不知何故,不禁惊得脱口娇呼!
就在晓燕娇呼声中,慕雪身影,宛如一缕青烟般,绕过数十高举火把的大汉面前,已到了风雷僧的身后。
慕雪放下燕姊姊,两人同时向前看去,只见滚滚狂飙,挟着风雷之声,带起一团冰雪,经过华山么凤的尸体上,直向一座雪丘上卷去!
狂飙过处,华山么凤白纸样的手脸,顿时变成焦黑!
慕雪登时暴怒如狂,一声厉喝:“秃贼纳命来——”厉喝声中,身形腾空弹起,震惊武林的追魂第三掌,已闪电打出——
风雷凶僧不知厉害,一声暴喝,闪电转身,大袖一拂,直向漫天袭来的掌影,猛然迎去——
蓬的一声大响,风雷僧一声嗥叫,一个庞大身躯,像滚葫藘似的,在地上直向五丈以外滚去!
一声暴喝,风雷僧突然又由地上一跃而起,两手扑天,不禁仰天怪笑起来!
和百多名大汉一见,立时暴起一声震天价的狂呼和采声——
‘风雷僧’突敛怪笑,一瞪凶睛,满脸杀气的缓步向着慕雪逼来。
慕雪冷冷一笑,伸手在腰间摸出两支专破任何护身罡气的‘太白精金针’,紧紧的扣在指间。
四周近百名大汉,高举火把,仍在疯猛的呐喊,为他们的僧爷助威。
这种疯狂嘶哑呐喊的埸面,令人听来,看来,顿觉热血沸腾,战栗惊心,有不知所已之感!
突然,一道闪着耀眼红光,形如鹅毛大小的晶莹物体,挟着嗤嗤刺耳的响声,越过慕雪头上,直向风雷僧飞去。
慕雪回头看看燕姊姊,见她粉面凝重,凤目含威,右手食中两指,正指着空中飞向凶僧的翠蝶!
这时慕雪顿时想到,燕姊姊头上的七只彩色翠蝶,也是专破任何护身罡气,和外乘横练功夫的厉害暗器。
场中的风雷僧,不屑的望了飞来的红光翠蝶一眼,冷哼一声,身形微动,疾向右侧横纵五步。
岂知,红光翠蝶突然疾转,随形附影般,仍向着凶僧的秃头上飞去!
风雷僧顿时大吃一惊,怪嗥一声,闪身暴退——
那红光翠蝶,生像长有眼睛,立时直追——
凶僧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吓得前纵后退,左闪右躲,手忙脚乱,怪叫连声……
那只红光翠蝶更是神奇,随着凶僧闪躲身形,忽高忽低,忽疾忽缓,上下飞舞,回旋疾转!
四周震天价的狂喊助威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
但那冲霄惊心的声音,仍在空中飘荡,仍在冰谷雪峰间响着轰轰如闷雷似的回声……
这时场中的风雷僧,暴跳怪叫,骂不绝口,脸现狰恶,冷汗直流……
风雷僧突然一顿狂跳的身形,双掌向天一翻,对着红光翠蝶,猛力推出——
嗡的一声,一道耀眼红光,直上半空……
慕雪一看,顿时大惊,举手扣指,就要将两支‘金针’弹出。
但是,那道耀眼红光,升至空中一顿,骤然闪电下射,在场中极快的绕了三个大圈,再度向着凶僧的秃头上飞去。
凶憎似乎怒极了,暴喝一声,伸掌直拍红光翠蝶——
叭的一声红光翠蝶被凶僧一掌击个正着,吱的一声,直向场外火把中飞去!
一声娇叱,白影电闪,晓燕掠身前扑,直奔被击飞的翠蝶!
慕雪同时一惊,深恐有人向燕姊姊骤下毐手,也纵身飞了过去。
晓燕身形未到,纤手一招,红光翠蝶已收入掌中。
紧接着,蓝影一闪,慕雪已立在燕姊姊的身边。
噗通一声,场中的风雷僧,已仰身裁倒地上!
所有四周近百人的目光,又由慕雪晓燕两人的身上,移向场中。
倒在雪地上的风雷僧,环眼圆睁,脸肉扭动,庞大的身躯嗦嗦直抖……
静!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火把的呼呼声,挟杂着冰屑打在每个人身上的沙沙声!
周围近百大汉,没人敢吭声,没人敢走动,也没人敢跑进场中看看风雷僧。
慕雪环视全场,他看到每个大汉的神色,在呼呼噗噗的火焰照耀下,俱都显得惊惧万分!
每个大汉的一双眼睛,闪着惊急的光辉!
这些眼光,有的似冷电,有的似寒星,有怒,有惧,也有恨!
总之,这些复杂的目光,又都集中在自己和燕姊姊的身上!
慕雪看得很清楚,在这静得有些可怕的气氛中,却蕴藏着无限杀机!
他想,如果为了避免惨厉的事件发生,及避免妄杀其中无辜的好人,只有尽早离开这座雪丘九宫循生环死阵。
转首去看晓燕,他不觉呆了!
因为,他看到燕姊姊黛眉轻蹙,微垂螓首,一脸黯然神色,两眼正汪视着手中的那只红色翠蝶。
慕雪不禁关切的问:“燕姊姊,怎么了?”
晓燕轻轻一叹,看着手中的翠蝶,低声说:“我的七只翠蝶,只有这一只红色的头部,还有‘金丝触角’其余六只再传恩师黄山神尼,昔年苗疆大破百花教时,俱都用光了!我下山时,她老人家一再警告我,除非遇到残毒的恶人,或危及生命的时候,绝不可擅用红色翠蝶!”
晓燕说着,抬头望了望场中倒在地上的风雷僧一眼,继续说:“方才我看这凶僧,刀掌俱都不能伤他,所以我才发出了红色翠蝶,谁知他会用掌去击它!”
说着,用手一指自己头上的翠蝶,望着慕雪,心里似乎很难过的说:“你看,头上的六双翠蝶,都没有‘金丝触角’了!”
慕雪一看,果然其余六只翠蝶的头部都没有触角了!
于是,他不解的问:“姐姐,碧玉翠蝶只能用一次吗?”
“翠蝶可用数百次,甚至无数次,但‘金丝触角’却只能用一次!”
“一根预备的金丝触角都没有了吗?”
“你真傻,如果有,我还难过吗?”
“……”慕雪沉默了。
但是,他正在想……
突然,慕雪的眼睛一亮,伸手将晓燕手中的翠蝶取了过来。
这突来的动作,使晓燕不禁吃了一惊!
她看到雪弟弟将翠蝶举在眼前,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她十分不解的问:“弟弟,你看什么?”
慕雪没有理晓燕,他仍然两眼注视着翠蝶头上的两个极细的小孔。
因为,他正在想,如果用“太白精金针”插进这两个小孔里,发射后,不知是否与“金丝触角”有相同的效果?
想着,立即将方才扣在手中的两枚“太白精金针”,缓缓插进翠蝶头上的两个极细的小孔里!
恰好!两枚金针不粗不细,完全密合在小孔里,深度也恰是金针的二分之一!
慕雪的心里,实在太高兴了!
但,不知怎的,晓燕姑娘着了,却顿时羞得粉面飞红,两眼一直盯着翠蝶头上两只闪闪发着银光的触角!
因为,她误会了,她的心正在想着……
怪!翠蝶头上的金丝触角,怎么会在雪弟弟的手里?
他什么时候取去的,我怎的竟会没有察觉?
哼,一定是偎在我肩上的时候,乘我……
晓燕一想到这里,她的粉脸顿时由绯红转变为苍白,她有一种被羞辱玩弄的感觉!
她觉得慕雪根本就不爱她,而是有意炫耀他高绝的武功,这令她伤心极了!
于是,她忍不住冷冷的说:“哼,你的手法的确高明,我已经佩服了!”
慕雪没回答,因为他正在苦思着,不知“太白精金针”是否能代替“金丝触角”的问题!
当然,他也没注意燕姊姊那冷冰冰的语气!
他两眼仍望着翠蝶,茫然自语的说:“不知这样是否可以?”
说着,竟将手中翠蝶伸至燕姐姐的面前,高兴的笑着说:“姊姊你看这样……”
慕雪的话,突然停止不说了。因为,他看到燕姊姊粉面苍白,凤目含泪,神情似乎又怒又伤心的样子!
慕雪愕了,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不解的问:“姊姊为什么伤心?是为杀了风雷僧吗?”
慕雪这一句话,顿将晓燕惊醒了!
她看了看场中倒在地上的“风雷僧”,面色灰青,浑身直抖,冷汗,在他的脸上簌簌的流下来,这分明是中了金丝触角的现象!
她又看了看慕雪手中的翠蝶,但上面也有两只银光闪闪的金丝触角!
晓燕有些迷惑了,因而对她最初的想法,也起了怀疑!
她想,雪弟弟怎会有翠蝶上的金丝触角呢?
但她仍冷冷的问:“你怎会有翠蝶上的金丝触角?”
慕雪一愕,心里顿时明白了,他不禁惊喜的问:“姐姐,请你看清楚,这是金丝触角吗?”
说着,特的将翠蝶在晓燕面前晃了晃。
晓燕伸手将翠蝶抢了过来,仔细一看,她不禁呆了!
不错!丝毫不错,正是翠蝶上面的金丝触角!
于是,她不解的问:“弟弟,你那里找来的这两只金丝触角?”
慕雪高兴的笑了!
“这些东西我多的是,何止两只!”
说着,在腰间小镳袋里,又取出十几根金针来!
慕雪将金针放在掌心上,伸到燕姐姐面前说:“姐姐,你看这些是金丝触角吗?”
晓燕一看,惊喜万分,连连点着头说:“是的,弟弟,一点不错,你怎会有这些金丝触角呢?”
慕雪不答,反而兴奋的笑着说:“姐姐,先将这些装在其余六只翠蝶上,回头我再告诉你!”
说着,伸手去取晓燕秀发上的翠蝶。
晓燕见雪弟弟不说,只好含笑佯嗔的瞪了他一眼!
于是,两人在极端兴奋中,将金针一根根插进翠蝶头上的小孔里,又将翠蝶一个个插回晓燕的秀发上。
寒风更烈了,四周却显得更静!
只有近百支火把,在寒风中狂吹着,仍熊熊的燃烧着,发出呼呼噗噗的响声。
远处,不少身穿雪熊皮衣的大汉,悄悄走进丘洞中,又悄悄的走了出来……
慕雪似乎忘了周围所蕴藏的杀机!
晓燕看来,似乎也忘了自己处身在危境中!
慕雪,一直望着燕姐姐秀发上的七彩翠蝶,每个翠蝶上,都有两个银光闪闪的触角,令人看来格外美丽!
晓燕的一双凤目,含情脉脉,一直望着雪弟弟的英俊面庞,这张英俊的面庞,曾令她心碎,流泪,也曾令她痛苦,憔悴!
慕雪望着晓燕笑了!
晓燕望着慕雪也笑了!
在这一刹那,两人由于意外发现了金针与翠蝶间的密切性,使他们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当然也不会想到即将降临的灾难!
慕雪突然想起来,现在该走了!
于是举目一看,不禁脸色骤变!
晓燕回头一看,也不禁粉面突然色变!
因为,前面的雪丘上,插满了熊熊火把,但那些身穿雪熊皮衣的大汉们,却一个也不见了,两人只顾谈话,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这时,一股浓重刺鼻的腥气,随着凛冽的寒风,吹过慕雪晓燕之间,直向前面的火把卷去——
顿时,前面数十道红光灼灼的火焰,立刻变成了蓝绿色的火苗!
慕雪晓燕同时一惊,纵身向着上风扑去——
刚刚飞身纵起的晓燕突然一声惶急惊呼:“弟弟——”
紧接着,噗通一声,晓燕刚刚纵起的娇躯,随着娇呼,跌落在雪地上!
慕雪一看,大吃一惊。心说:这腥气好剧烈的毒性,只吸入鼻中少许,便令人完全失去知觉!
心念间,右袖一拂,闪电转身,抱起晓燕,腾空而起,一跃数丈——
慕雪身在空中,疾展绝技“凌空虚步”,直向峰上一座大雪丘上落去。
就在慕雪抱着中毒昏迷的晓燕,刚刚落在雪丘上的同时,一声震山撼峰的悠长狂笑,已由阵外远处破空传来!
这声音质浑厚的狂笑,给抱着晓燕的慕雪,带来一阵空前未有的恐慌!
因为,根据这声狂笑,他断定来人是个武功极高的人,如果燕姐姐没中毒,当然不怕,现在有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燕姐姐,既要对付强敌,又要照顾中毒的她,这令他觉得非常为难,非常苦恼,尤其敌人又是如此之多!
就在这时,一片震天价的欢呼,冲霄响起!
这声震天欢呼,很显然是欢迎那发狂笑的人。
只见前面数十道蓝绿火苗,突的又变成呼呼噗噗的熊熊火焰!
慕雪知道,风已将毒气吹光了!
接着,近百名大汉,在一片欢呼声中,又由每个雪丘的洞中涌了出来,重新将中央团团围住。
就在这时,嗖嗖嗖——一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中,场中已掠空落下五人!
慕雪放眼向场中五人望去,只见四个奇丑无比的黄衣大汉身前,站着一个满面红光,银髯过胸,穿着一身麻衫的老叟。
麻衫老叟,目光如电,向着四周一看,缓缓的举起手来……
全场欢呼骤然静止下来,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慕雪看得很清楚,这麻衫老叟在这一帮人中的地位,定然极高,他的武功也可想而知了!
麻衫老叟将手缓缓放下,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风雷僧和华山么凤的尸体,又看了看立在雪丘上的慕雪,在他的嘴角上,立时掠过一丝不屑的微笑!
于是,大袖一挥,傲然大声说:“抬下去!”
话声刚落,立有几个身穿雪熊皮衣的大汉跑至场中,俯身将风雷僧和华山么凤的尸体抬走了!
麻衫老叟傲然望着慕雪,冷冷的问:“小子,风雷僧可是你下的毒手?”
慕雪这时正心急燕姊姊中毒的伤势,不敢拖延时间,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座九宫阵,他实在无心再与麻衫老叟斗气了!
可是,他禀性倔强,往往心不由己,尤其看了麻衫老叟那副狂傲自大的样子,心里大为不服。
于是,冷冷一笑,极轻蔑的说:“是小爷你又待怎样?”
麻衫老叟长眉一扬,老脸顿泛杀气,一阵冷笑之后,怒声说:“小子年纪轻轻,出言不逊,目无尊长,竟敢对老夫‘冠宇老人’这等狂傲无礼,该杀该杀。”
说着右手一指慕雪,突然厉声问:“风雷僧与你小子何仇,你要向他下此毒手?”
慕雪见麻衫老叟,声色俱厉,口口声声骂自己该杀,早已忍不住心头怒火。虽然目下情势非常不利,这时他也不管了!
于是剑眉一剔,也厉声说:“小爷的事要你来问!”
麻衫老叟‘冠宇老人’乃藏边武功最高的人物,年已过百,生性高傲,自认武功盖天下,从没把中原各派高人放在眼里。
这次为了疤面尊者,苦练奇功,明日期满启关,特来祝贺,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小子。
冠宇老人看了慕雪那副傲然样子,又何曾把他放在眼里?
是以,只气得浑身发抖,不禁仰天一阵狂笑!
只见那四个奇丑大汉,眼射凶光,注定慕雪,缓步走至冠宇老人的身侧,全身带劲,作着跃跃欲扑之势!
慕雪心里一阵冷笑,嘴里却恨恨的说:“哼,不怕死的尽管来!”
说着,立时运功提气,蓄势以待……
啊!慕雪心里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因为,他一提真气,心头一阵恶心,竟然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心知中了剧毒!
这确令他心骇不止,尤其大敌留前。心想:如非自己曾服过“灵石玉乳”和“万古寒泉”,这时恐怕也早已晕倒了!
因此,他更担心燕姐姐的伤势,更不敢拖延时间了!
就在这时,冠宇老人突敛狂笑,向着四个大汉一挥大袖,厉喝一声:“将人拿下,乱刀分尸!”
四个奇丑大汉,嗥叫一声,飞身向慕雪扑来!
慕雪一听“乱刀分尸”不禁顿时大怒,一声暴喝,功贯五指,左手一拦燕姐姐的纤腰,右手突伸,就要弹出……
突然,慕雪心中一阵恶心,一口苦水已涌到了喉间——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额角上顿时急出了冷汗,自知中毒不浅,功力已然大减,赶紧将一口苦水,猛力下咽!
谁知,愈往下咽,那口苦水愈向上撞……
就在这时,四个奇丑大汉,已风涌扑上雪丘,纵身奔至面前!
慕雪五指正待弹出,喉间一口苦水已然吐出——
心念一动,就将口中的苦水,对正扑来的四个大汉喷去——
顿时,一片蒙蒙绿雾,加着点点绿色水珠,直奔四个奇丑大汉的面前。
紧接着,惨叫连声,人影翻滚,四个奇丑大汉,双手抚脸,直向雪丘下面滚去!
呆了,慕雪自己也惊呆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场中的冠宇老人,更是惊得面无人色,心说:这小子练的是什么功夫,竟然如此厉害?
四周近百名大汉俱都看得变颜变色噤若寒蝉,数百道惊急的眼神,闪闪烁烁的向着慕雪望来。
滚下雪丘的四个奇丑大汉,各自嗥叫一声,相继由地上跃了起来,一声暴喝,又向雪丘上的慕雪扑来!
四周沉寂好久的大汉们一见,立时又暴一声震天烈采,想是为四个奇丑大汉喝好助拳!
慕雪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因为四个奇丑大汉的嘴脸,俱都高大红肿,两个浑圆的凶睛,只剩下了一道细缝!
慕雪确没想到,那口苦水中,仍含有如此剧烈的毐性,一看怀中昏迷的燕姐姐,这使他一刻也不敢冉在这里停留下去。
心念间,右袖一挥,立有一股巨大无比的潜力,直向扑来的四个大汉卷去!
就在这时,一声苍劲的厉喝:“‘飞天四豹’回来——”厉喝声中,疾扑而来的四个奇丑大汉——飞天四豹,立坠身形,急忙刹住前冲之势。
就在飞天四豹立足未稳的同时,慕雪挥来的巨大潜力已然袭到!
数声闷哼,人影滚动,飞天四豹的五个庞大身躯,再度向着雪丘下面滚去!
慕雪急于为晓燕疗伤,不敢再多停留,抱起晓燕,直向阵外闪窜飞去——
突然,火光冲霄,喊声震天,近百大汉俱都高举火把,纵上了雪丘呐喊。
顿时,周近数里之内的皑皑雪地上,骤然洒上一片金黄色彩!
紧接着,一声苍劲厉喝由慕雪身后传来!
“小子站住!不将命留下来休想逃走!”
慕雪回头看去,只见那个冠宇老人,银髯飘飘,麻衫飞舞,在一片火把照耀中,迎着凛冽寒风,快步闪电般追来!
慕雪这时,微提真气,立觉一阵恶心,加之怀中还抱着一个燕姐姐,因此飞行速度大减!
慕雪飞出阵外,直向大雪山的绝峰飞去——
片刻工夫,冠宇老人已追至慕雪身后不足五丈了!
慕雪一看,再加一成功力,但总是力不从心!
冠宇老人一声哈哈大笑,说:“小子,还不停下来受死吗?”
说着,大袖一拂,身形电射,突伸两手,直向慕雪的背后抓来。
恰在这时,慕雪喉间又涌上来一口苦水,心念一动,转首张口,直向冠宇老人喷去。
冠宇老人似乎早具戒心,防备着慕雪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特武功!
于是,暴喝一声,双袖一抖,身形腾空而起!
冠宇老人身在空中,一阵志满的哈哈一笑,说:“小子,你这套功夫,奈何不了老夫!”
说着,一收双臂,身形电泻,直向慕雪的前路落去。
这时身后,一片杀声,火光冲天,近百名大汉,高举着火把,已追出阵外!
慕雪一口苦水吐后,心胸顿觉一爽,赶紧凝聚真气,真气业已畅通无阻,心头不禁一阵狂喜!
看看挡在前面的冠宇老人,心中不觉一阵火起,心说:先把这老鬼打发了再说,不然,不知要被他纠缠到什么时候!
心念间,突然停住身形,立即将怀中的燕姐姐放在雪地上……
也就在这他将晓燕放在地上的同时,一股排山倒海的极劲掌风,已袭到他的身后!
慕雪知是冠宇老人偷袭,心中不由勃然大怒,双肩微动,闪电转身,右掌向着身后袭来的掌风,猛然推出——
轰隆一声大响,蹬蹬连声中,慕雪与冠宇老人,同时退后了三步!
慕雪这次对掌,心头虽然仍有些恶心,但已没有了呕吐现象。
这一掌,冠宇老人虽是偷袭,但却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慕雪剑眉一竖,厉喝一声:“老鬼再接我一掌——”厉喝声中,欺身上步,右掌蓄满功力,左掌先行劈出——
冠宇老人纵横西域数十年,从未遇过敌手,今天想不到与一个娃儿对掌,竟然被震退了三步,居然是半斤八两,不分胜负。
心中越想越气,不禁又惊,又羞,又怒!
冠宇老人见慕雪竟敢向他先行发掌,只气得厉喝一声:“好狂妄的小子,老夫就再接你一掌!”
掌字出口,右掌已然闪电迎出。
两股掌风,骤然相接,砰然一声巨响,狂飙滚滚中,冠宇老人竟被震退五个大步。
慕雪一看,不由失声一笑,接着厉喝一声:“老鬼滚吧!”
吧字刚刚出口,早已蓄满功力的右掌,突然一翻,举世震惊的“遥空掌”已然打出——
冠宇老人被慕雪掌力震得正在连连后退之际,马步尚未立稳,突觉一股巨大掌力又到胸前。
这时,冠宇老人惊上加惊,心胆俱裂,怪叫一声,身形暴退——
这时,喊杀震天,火光遍野,近百大汉高举着火把,已成弧形包围过来!
慕雪看到眼前情势,如不将冠宇老人击伤,不但脱不了纠缠,对尔后到冷云岩找疤面尊者,也必阻碍重重。
是以了心念间,玉牙一咬,向着身形尚未落地的冠宇老人,厉喝一声,右掌的遥空掌力,再度打出。
就在慕雪右掌一翻的同时,一声苍老惨叫,迳由冠宇老人的口里发出,刚刚即将落地的身形,竟被遥空掌力震得再向两丈以外飞去——
叭——的一声,冠宇老人的身躯,着着实实的跌在雪地上!
紧接着,哇——的一声,一道箭血,迳由冠宇老人的口里喷出来!
就在这时,蓦然一阵呼呼噗噗的声音,由慕雪身后的半空中传来。
慕雪闻声回头,不禁面色骤变!
只见漫天数十支火把,燃着熊熊火焰,挟着呼呼响声,掠空而下,三面包围而来的近百名大汉,声势宛如风涌海浪般扑了过来!
他们口里疯狂的喊着,手中的火把不断的投掷过来,尤其最前面的几人,距离身后地上的燕姊姊,已不足十丈了!
慕雪大吃一惊,立即飞身过去,抱起地上的燕姊姊,疾演“掠云飘浮”,身形电闪,直向右前方一道冰壁间驰去——
就在慕雪身形刚刚纵起的同时,一阵呼呼声中,已有数支火把疾泻而下!
紧接着,数十支火把纷纷落在地上,顿时响起一片火焰在雪地上燃烧的嗤嗤声!
慕雪抱着晓燕,一直闪电飞驰,砭眼已到了冰壁前端,心念一动,疾展‘浮’字诀,身形直向冰壁顶端升去——
升上冰壁,回头一看,远远一团火海,地上火把尽被捡起。
近百名大汉高举火把,已将被震伤的冠宇老人团团围住。
慕雪不敢再耽误时间,转身驰过一片广大林原,直向一座矮峰上掠去——
片刻之间,已登上峰顶。
峰上一片灰白,天上漆黑,寒风更凛烈了。
漫天雪花冰屑,在呼呼带啸的寒风中,疾射飞舞着……
慕雪慌急的四处寻找,他希望马上发现一个雪洞才好,但偏偏一个也看不到!
突然,慕雪无意触到了燕姊姊的纤纤玉手,他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他觉得出燕姊姊的手,竟像冰一样冷,他赶紧用自己的面颊偎在燕姐姐的粉脸上,这一接触更令他战栗惊骇!燕姊姊的脸同样是冷冰冰的!
慕雪的确吓傻了,只吓得胆裂神迷,热泪直流,心中宛如刀割般。
他泪眼模糊的在峰顶上前掠,横飘。登上锐滑的冰岩,又跃上奇形怪状的巨冰……
终于,一个工整的雪洞被他发现了!
这时慕雪的心,宛如沙漠中发现了绿洲,丝毫未加考虑,飞身掠进洞中!
蓦地然,一丝暖意,和一阵呼呼类似鼾声的声音由洞里飘出来。
慕雪顿峙惊觉,立时停住身形,他抱着燕姊姊站在那儿不觉有些犹疑了!
他举眼向前看去,洞不深,约五丈,洞厎左右皆有支泂,这呼呼鼾声似乎是由右侧支洞中飘出来,他不敢冒然前进,他在想,这洞里发出呼呼鼾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是雪熊?雪熊比较容易制服。
是雪犀?雪犀虽然凶猛残狠,但雪犀睡眠是不打呼声的,根据这一片呼呼鼾声,洞中恐怕不止一两只雪熊……
慕雪略一沉思,决心在这个洞里为燕姊姊疗伤,因为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雪洞。
于是,他将燕姊姊放在一个壁缝里,功贯双掌,悄悄向洞内走去……
突然,他又停止了,心说:万一洞中有几只雪熊,一时失手跑出一只来,燕姊姊在昏迷中,那又该怎么办?
心念间,飘身又回到燕姊姊身边,他看到清丽绝世的燕姊姊,粉面苍白,唇无血色,一双凤目紧紧的闭在一起,长长的睫毛上,仍有些湿润……
慕雪的泪,不禁又流了下来,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坚持要进寒冰谷,燕姊姊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他模糊的视线,突然落在燕姊姊肩头的剑柄上,他心里一动,心想,动物大都怕光,为什么不将“紫虹”“青冥”两剑放在燕姊姊的身上呢!
呛啷一声龙吟,晓燕的青冥剑已被慕雪抽出鞘外!
果然,光芒四射,青气蒙蒙,整个雪洞并被染上一层青色!
慕雪将剑一看,青冥剑的型式,长度,与自己的紫虹剑竟然完全相同。
慕雪伸手腰间,呛啷一声,紫虹宝剑也抽出鞘外——顿时,青冥变色,紫虹易光;彩华缤纷,霞辉万道,嗡然之声,不绝于耳,整个雪洞立被照得金碧辉煌!
呆了,慕雪完全被两剑合璧的奇异现象,惊呆了!
这时,慕雪手中的‘青冥’和‘紫虹’竟变成两柄霞光万道的金剑。
慕雪一定神,星目中,不觉又流下了两行泪水,心说:如果燕姊姊不中毒,看到这奇异现象,该是多么莴兴呢?……
心里说着,将两柄十彩缤纷的金剑,交叉放在燕姊姊的身上,之后,功贯双掌,再向洞底走去。
到达洞厎一看,不觉又是一愣,六个大汉正睡在方形如小室的支洞里,地上铺满了雪熊毛皮,每个人身上也盖着不少熊皮。
看看身后,也是一个方形小洞,洞内放了不少酒、肉、干粮和炊具!
慕雪顿时大悟,知道这六个大汉是担任了望工作的人,这个雪洞也走经过人工整理的。
慕雪见六人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不觉微微一哼,大声说:“起来!起来!”
六个大汉同时在梦中惊醒,但却没有一人起来。
慕雪见六人不动,不觉气往上撞,怒声大喝道:“滚起来!”
果然,六个大汉突然起身,一声不吭,六柄大砍刀,银光闪闪,带起一阵劲风,直向慕雪的当头劈下!
慕雪冷冷一笑,十指疾弹,一阵当啷响声,六柄大砍刀同时落在地上。
蓝影闪处,噗通连声,六个大汉俱都仰身栽倒。
慕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六个大汉的“黑憩穴”,并将六人迅速移至放炊具的小洞中。
慕雪将六人放置好,对着他们哼声一笑,说:“老兄们,委曲一下吧,遇到你们比遇到雪熊省事多了……”
哇——的一声呕吐,由壁缝间传来!
慕雪心中一喜,疾呼:“燕姊姊吐了!”
声到,慕雪的人也到了,他也被另一种奇异现象吓傻了!
燕姊姊身上的两柄金光耀眼赞剑,这时完全变成了淡绿色;燕姊姊的樱唇微抖,粉腮颤动,泪,由她长长的睫缝中,正缓缓的流下来!
哇——的一声,晓燕又吐出一口苦水。
慕雪赶紧蹲身下去,只急得不断喊着“姊姊”!
两柄宝剑的绿光,渐渐变淡了,渐渐被金光裺没了……
奇迹!这真是想像不到的奇迹,两剑合璧竟能吸取腹中的剧毒!
晓燕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眼里充满了泪水!
慕雪立即将燕姐姐搂在怀里,只喜得流下泪来!
“姊姊,你觉得怎样?”
晓燕无神的目光,望着雪弟弟的俊面,乏力的说:“弟弟……”
晓燕看来实在太疲倦了,她是想说什么,但她没有一丝气力,她沉重的眼帘,又缓缓垂了下去!
慕雪觉出燕姊姊的娇躯不停的在抖,这使他发觉雪地上,实在太冷了!他旡把两柄宝剑收回鞘内,抱起燕姊姊,快步来至小方洞里!
首先将燕姊姊颤抖的娇躯放在厚厚的雪熊毛皮上,又拉过两张毛皮给燕姊姊盖好。
然后,盘膝坐在燕姊姊的身边,一手平放燕姊姊胸前,一手握着燕姊姊的玉手。
心念间,慕雪的两掌,已将恩师“一鹤仙翁”的先天罡气,注入晓燕的体内……
一个时辰过去了!
慕雪收回了双掌,闭目调息;晓燕,又再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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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天亮了,洞口射进来一线曙光!
晓燕缓缓挣开了眼睛,她仍是那样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她碓没想到她中毒竟是那么严重!
她回想到昨夜紧张的情形,在那样的情形下,雪弟弟仍一直细心的照顾着她,一想到这些,她不禁又滴下两滴珠泪!
她虽然中了毐,但她的心是明白的,头脑是清醒的,只是她的口不能发声,四肢不能用力,眼睛也流不出泪水。
她看看盘膝在身边的雪弟弟,他身上没披一点东西,仅有的两张毛皮都盖在自己的身上。
她看了心里有说不出的疼,同时也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有爱,有愧,也有宽恕!
晓燕,这时才完全宽恕了雪弟弟,因为,雪弟弟实在是一个好丈夫,每一个爱他的女孩子都会觉得有他这么一位丈夫,值得骄傲,值得满足,也必会得到美满和幸福!
因此,她暗暗向上苍发誓,只要有女孩爱雪弟弟,也是雪弟弟喜欢的,她都愿同她们生活在一起,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她并且警告自己,像雪弟弟这样的好丈夫而是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占有的,当然,她是希望雪弟弟能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
晓燕倒在两张毛皮中,仍感到丝丝冷意,她想到雪弟弟会比她更冷!
因此,她情不自禁的去摸雪弟弟的手……
慕雪的眼,睁开了,他深情含笑的望着燕姊姊。
晓燕的粉脸绯红,但不知是什么力量,也不知那来的勇气,她竟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毛皮,柔情万千的说:“弟弟,来,倒下来休息!休息!”
雪弟弟最乖了,比谁都听话,伸腿,倒身,滚进燕姊姊的怀里!
但是,慕雪神色一惊,又突然立起,因为他已感应到有人正向着洞里走来!
果然,外面已传来脚步声,并听来人刚刚走进洞口,就大声喊起来。
“三秃子,什么时候啦,你们还不起来,你们忘了今天是咱们尊者功成启关的好日子啦?”
冷颤!慕雪听到“功成启关”四字,身不由主的打了个冷战!
他在心里严重的謷告自己:廉慕雪呀,廉慕雪,你竟糊涂到差点错过雪报父仇的机会,假设今天疤面老鬼启关逃走了,试问茫茫大海,芸芸众生,你再往那里去找这个魔鬼?
慕雪想着,额角上不禁流下汗来!
晓燕见雪弟弟刚刚倒进自己的怀里,突然又跳了起来,初是一惊,继而听到有人走进洞来,又深佩雪弟弟的武功高绝!
晓燕听到“功成启关”四字,心中也不禁一阵焦急,因为她知道疤面尊者是雪弟弟的杀父仇人,他俩必须在老鬼启关前,赶到冷云岩。
冷云岩在大雪山的绝峰上,排云冲霄,鸟兽绝迹,要想登上大雪山的绝峰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晓燕看到雪弟弟的神色,额角上的冷汗,知道雪弟弟比自己更急,于是掏出一方丝帕,就要为雪弟弟拭汗……
“啊!弟弟——”晓燕不禁脱口惊呼了!因为她自己的全身,竟然没有一丝力气,连一方丝帕都无力举起!
慕雪心里一惊,闪身纵了出去——
接着一声凄厉惨叫,由洞外响起!
蓝影一闪,慕雪又回到燕姊姊的身边,低声切的问:“姊姊你觉得怎样?”
晓燕没有同答,反而惊疑的问:“你把那人杀了?”
慕雪点点头。
晓燕痛心的问:“弟弟,你为什么要这样喜欢杀人?”
慕雪的神色很难看,他黯然说:“有时杀人也是迫不得已,像这个人,听到你的惊叫,他马上逃走了,如果不将他杀了,不一会这个峰下便会围满了疤面老鬼的人,那时我们便不能按时到达绝峰上的冷云岩了。”
说着一顿,两眼望着晓燕,一脸关切的神色继续说:“你觉得怎样?现在我们得赶快走,不然我们在午时三刻以前,便不能登上雪山的绝峰。”
晓燕话没出口,泪水已先流下,她颤声说:“弟弟,你快去吧,不要管我,不要耽误时间了!”
慕雪大吃一惊,不由急声问:“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去?”
谁知?
晓燕竟扑进慕雪的怀里哭了起来!
慕雪被燕姊姊哭得一愕,心里更烦,更乱,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晓燕抱着雪弟弟,哭声道:“弟弟,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不知怎的我已没有一丝力气!”
晓燕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她的心里,却不愿一刻离开雪弟弟,尤其,现在她宛如一个平庸女人,她觉得她已没有一丝功力,她已不能再将真气凝聚……
突然,晓燕的娇躯已被慕雪抱起——
晓燕吓得惊叫一声,正待挣扎,雪弟弟已飞出洞外!
晓燕更慌了,她知道自己的功力还没有恢复,形如废人,既不能帮助雪弟弟,何必还要连累他!
于是她焦急的叫着:“弟弟,快把我放下来,这样绝不可以,你会错过报仇的机会的!”
晓燕的话还没说完,慕雪的身影,宛如殒星般,已向峰下泻去——
太阳升起很高了,凛冽的寒风已完全消失,大雪山的绝峰上,丘岭上,冰壁上,到处反射着耀眼的银光。
天空蔚蓝,没有一丝云,即是常年笼罩在浓云中的大雪山绝峰,这时也现出了它的崎险全貌。
慕雪托抱着晓燕,身形如电,直向绝峰上掠去——
晓燕,这个清丽慧美,容颜绝世的少女,她知道已无法使雪弟弟放下自己,她觉得这时只有用爱来鼓舞雪弟弟,给他力量,给他信心,给他勇气!
她倒在雪弟弟的两只强有力的臂上,像卧在飞云里,舒适,平稳!
晓燕虽然全身无力,但她却竭力凝聚真气,减轻自己的体重!
她看到雪弟弟,玉面凝重,眉罩煞气,星目中闪射着倔强坚毅的光辉!
看看自己,衣裙飘拂,秀发飞舞……
看看远近,群峰移动,丘岭掠飞……
突然,她的身体上升了,眨眼间,雪弟弟已跃上绝峰下一座相连的矮峰上!
晓燕舒伸双臂,将雪弟弟的脖颈轻轻搂住,粉腮,轻轻的贴在雪弟弟的颈颊上。
她往身后一看,不禁惊得一呆——
因为,远处几座峰顶上,都冒起了一股冲天黑烟!
她心里忍不住一阵乱跳,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庆祝疤面老鬼启关吗?是山下来了大批高手袭山?还是……
晓燕的娇躯不禁一震,心说:不会是我与雪弟弟登峰被发现了吧?……
她只是在心里这样想,她不敢告诉雪弟弟,她怕扰乱了他的心神。
她将螓首轻轻伏在雪弟弟的肩头上,两眼仍望着远方,注意着情势的变化!
蓦然,她觉得飞行中的雪弟弟,身躯突然一震,这令她非常吃惊,她正想张口说什么……
但是,她的脸红了。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将雪弟弟温柔浑厚的耳垂,咬在自己的两片樱唇里!
晓燕一阵羞涩,不自觉的将头埋进雪弟弟胸怀里,她觉得自己的粉脸热辣辣的发烧,烧得直冒热气!的确!真的一丝丝热气,在晓燕的面前环绕着,一直环绕着……
晓燕突然一惊,顿时发觉这丝丝热气,正是由雪弟弟身上发出!
一个意念,闪电掠过晓燕的心头,雪弟弟累了!他这样抱着自己飞驰,无论如何是登不上绝峰上的冷云岩的,他实在是累了!
但是,雪弟弟上升纵跃的速度,仍是那么惊人,看来没有一丝倦意。
看看他英俊的面庞上,又没有一滴汗水!
怪!
这循环不息的丝丝热气,又是怎么回事呢?
当然,晓燕是不会知道,慕雪已展开了惊世绝学‘幻觉禅功’,溶合了‘无极神功’,推动着旷古凌今的‘掠云飘浮’。
晓燕心中一直迷惑着,两眼盯视着雪弟弟那张诱人的面庞,和那两片微向下弯的朱唇,显示着他的坚毅不屈,也代表着他有一颗热情的心!
晓燕虽是一个恬静庄淑的少女,也同样的热情如火!
她的一双凤目,一直含情脉脉的望着雪弟弟那张诱人而又会说话的嘴,她的樱唇动了几动……
她想去吻雪弟弟,她认为雪弟弟这时是需要她鼓励的,她自觉也有这份责任!
但她一面在犹豫,她忘了她是斜卧在雪弟弟的双臂上,她也忘了这时正飞驰在奇险的冰雪上。
当然,她也不会注意到峰下发展的情势!
晓燕红着脸,终于把火热的两片樱唇,在雪弟弟的朱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突然,雪弟弟的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滑下一道深约千仞的雪涧里!
晓燕的心大吃一惊,顿时发觉,这种鼓励办法“不好”!
雪弟弟突然顿住身形,停止了!
他剑眉微蹩,两眼就望着面前一座高约三十余丈的奇险冰岩上,缓缓将臂上的燕姊姊放立在地上。
晓燕双脚着地,两腿仍是软绵绵的,娇躯仍偎依在雪弟弟的怀里。
她不知道雪弟弟为什么突然停止,她仰脸柔声问:“弟弟,累了是不是?”
慕雪没有回答,仅摇了摇头。
他举手指着头上奇险突出的冰岩,说:“姊姊,你看那是什么?”
晓燕仰首一看,只见一片刺眼雪光中,一点红影,看来特别艳丽,特别醒目!
由于阳光太强,反射的雪光也特别刺目,因此,晓燕不能久视,立即低头对慕雪,说:
“弟弟,我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点红影!”
慕雪的两眼,是经过‘万古寒泉’洗濯过的,不但适应任何黑暗,也可张目对日,所以这强烈的雪光,他仍能任意直视!
因此,他也觉得自己得天独厚,一身兼具三位奇人的绝世武学——常叔叔,恩师,空空大师。
如非遇到恩师“一鹤仙翁”,武功再高,这双眼没经过‘万古寒泉’洗濯,不要说找疤面尊者报杀父之仇,即使登上这座绝峰,已是万万不能!
晓燕见雪弟弟不答,一双星目,一直注视着那点红影,于是不解的问:“弟弟,你能看清楚吗?那上面是什么东西?”
慕雪同样不解的说:“在这座奇险冰岩的顶端夹缝里,生着一朵很大的红花,看来像莲花,却又没有莲花那么大!”
晓燕听了一阵惊喜,脱口急声说:“会不会是千年‘朱红雪莲’,听说这种稀世奇珍,生在大雪山的绝峰险崖上,或人踪难至,鸟兽绝迹的绝壁上。”
说着,又仰头看了一眼,但被强烈得雪光照射的她仍睁不开眼睛,她只能看到一点红影!
慕雪也顿时想起了这种稀世奇珍,有起死回生的功用。现在燕姊姊余毒未净,如能食一颗千年雪莲实,功力定然马上恢复。
于是他兴奋的连声说:“很像,很像。”
晓燕心里更急,不由问:“那株雪莲长在什么地方,那地方危险吗?”
慕雪一蹙剑眉说:“很危险,并且很高,就在岩顶上!”
晓燕听了很失望:“弟弟,以你的功力,能否把它采下来?”
慕雪毫不犹豫的说:“让我试试!”
试字出口,身形腾空而起,一躣数丈——
慕雪身在空中,双袖一抖,两脚互击,又升七丈——
一连数次腾升,距那株雪莲已不足七丈了。
慕雪突伸右手,中指疾弹——
喳——的一声轻响,那株鲜红艳丽的千年雪莲,应指而落!
慕雪屈腿伏腰,双袖平挥,一式“游龙回转”伸手将那株落下的雪莲抄在手里,继而一式“苍龙入海”,立变头下脚上,直向燕姊姊的面前飞扑而下——
晓燕抬头上看,只见一片强烈雪光中,雪弟弟的身影一闪,便再也看不见了,眼睛,被雪光刺得顿时流下泪来!
晓燕立时掏出一方丝帕,刚刚抚在眼上……
蓦然一阵微风扑面,清香立时扑鼻袭来……
晓燕拿开手帕一看,雪弟弟手里正拿着那株艳丽大雪莲,已站在她的面前了!
慕雪落地之后,一见燕姊姊丝帕抚面,泪痕斑斑,顿时把他心中的狂喜给吓跑了!
于是急上一步,轻轻将燕姊姊抱在怀里,深情关切的问:“姊姊,为什么难过?”
岂知,燕姊姊竟含泪笑了,举起粉拳在雪弟弟肩头上轻轻捶了一下,嗔声笑着说:“谁难过啦,人家流泪就是难过?”
慕雪听了不禁一愕,心说:怪,流泪会不难过?但他随即明白了燕姊姊的眼泪,是被强烈的雪光刺激的。因此,他笑了。
于是,他轻轻搂着燕姊姊的纤腰,说:“姊姊,快把这颗雪莲实吃下去!”
晓燕觉得这种起死回生的稀世奇珍,不可任意糟塌,自己只含一片花瓣,即可尽驱腹中余毒。
晓燕正待说什么,一张嘴——
多情的雪弟弟,早将莲实塞进燕姊姊的樱口里。
千年朱红雪莲实,一入晓燕口中,立化一股清香津液,顺喉而下!
晓燕顿觉一股阳和之气,弥漫全身,立时盘坐地上,运气行功,以增强莲实的效果!
就在这时,一片震天喊声,迳由峰下飘了上来!
慕雪转身探首一看,只见峰下,数十大汉,头罩黑纱,宛如风涌般,向着峰上扑来——
头前数人,身手矫健,眼神炯炯,看来都是高手,只是没看到昨夜被击伤的冠宇老人和飞天四豹在这些人中,想是昨夜伤的不轻。
慕雪剑眉一竖,俊面突罩杀气,心中一阵冷笑。道:不将这些人打跑,休想顺利登上绝峰。
于是,将手中剩下的雪莲花瓣放进怀里,立即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向着峰下怒声说:
“峰下来人听着,我蓝衫书生廉慕雪,与疤面老鬼有杀父之仇,希望你们即刻回去,不要参与这件事情,如果你们仍要上来,可不要怨我手辣心狠!”
峰下数十大汉,根本不理,依然风涌般扑来!
慕雪一见,顿时大怒,立即大喝道:“不怕死的就来吧!”
话声甫落,双掌对正一块巨大雪冰,连环猛力劈出——
只听轰隆一声大响,震耳欲聋,漫天冰花雪雨,飞爆四射开来,……
紧接着惊风呼呼,坚冰互撞,声势骇人,宛如山崩,漫天冰块,直向峰下飞泻坠去——
刹那间,惨叫惊呼,人影纵横;尸体滚滚,血肉模糊……
在一片银光闪闪,坚冰滚泻中,峰下残余大汉,嗥叫尖呼,抱头鼠窜……
慕雪心中闷气仍多,仰首张口,就要长啸……
蓦地,白影一闪,一双纤纤玉手,已抚在他刚刚张开的口上。
慕雪顿觉玉手绵绵,幽香入鼻,心中的闷气一丝也没有了!
他看到燕姊姊,一脸娇嗔,玉手抚在他嘴上,两眼一直注视着他,他情不自禁的将燕姊姊搂在怀里!
晓燕没有拒绝,只是嗔声说:“弟弟,你怎的如此糊涂,你没听老辈人物们常说,身处冰山雪峰之间,切忌怒叱厉喝。怒叱厉喝都不可以,你怎么可以长啸?”
晓燕怕雪弟弟生气不高兴,说着一顿,立即又柔声笑着说:“弟弟,想想你现在是何等功力,如任性长啸起来,万一浮冰虚雪倾塌下来,我俩武功再高,也无法与这种大自然的威力相抗!”
慕雪搂着容光绝世的燕姊姊,星目痴望着那张娇小玲珑的红润小嘴,启翕间,吹气如兰,绽唇时,皓齿微现,这令他几乎忍不住要吻它!
慕雪一面望着那张醉人的小嘴,燕姊姊说了些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听进耳里。
晓燕见雪弟弟两眼一面望着她,不禁微含羞意的问:“弟弟,你认为我说的对吗?”
慕雪一定神,赶紧说:“对,对,一点不错。”
晓燕见雪弟弟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嗔声问:“我说了些什么?”
慕雪一愕,心说:糟,她讲什么来?
于是灵机一动,笑着说:“待会告诉你!”
说着,伸臂将晓燕抱了起来,一直向前掠去——
晓燕撒娇挣扎,粉拳狠狠捶着慕雪的肩头,佯嗔怒声说:“谁要你抱,人家会走了!”
慕雪立时刹住身形,将燕姊姊放下来,笑着说:“吃了千年雪莲实,当然会走了!”
晓燕琼鼻微微一哼,嘟着小嘴红着脸,说:“真坏死了!”
说着,仰首上看,不觉顿时大吃一惊,又脱口急声说:“弟弟,这绝峰还有这高,我们要快些上去才好!”
慕雪看了,心里也有些焦急,说:“希望姊姊尽展轻功,我想午时以前,定可登上绝峰!”
于是,两人一点头,互视一笑,直向绝峰上升去——
慕雪,晓燕,一阵飘掠纵跃,经过不少惊险之处,虽然两人轻功俱已臻达化境,但仍耗了一个多时辰,才升上绝峰巅顶!
这时,日正当午,阳光更烈。
大雪山的绝峰上,茫茫一片冰雪,银光刺目,鸟兽绝迹。
回头远望峰下,银色万里,一望无垠,周围群峰,望之形如雪丘!
慕雪拉着晓燕的手,直向数十座奇形怪状,高约数丈的冰岩中掠去——
两人刚刚起步,慕雪突然又停止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首望着晓燕的眼睛,一动不动!
晓燕看了,茫然不解的问:“弟弟,为什么不走了?”
慕雪有些惊奇的问:“姊姊,你的眼睛怎会突然适应如此强烈的雪光?”
晓燕也发现了自己眼睛的奇迹,转首望向雪光最强烈的地方,毫无刺痛的感觉!晓燕不禁惊喜欲狂,极端兴奋的说:“弟弟,真怪,我竟然能对如此强烈的雪光直视了!”
慕雪也兴奋的说:“这可能是千年雪莲实的神妙功用!”
于是,两人都愉快的笑了!
正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嗡嗡之声,由前面一片奇形怪状的冰岩中响起。
慕雪晓燕,同时一惊,不知这绝峰上,何来这嗡嗡之声!
仰首看看太阳,已经是正午时辰了,再有三刻时间,疤面尊者就要启关了!
但是,他们还没找到‘冷云岩’在什么地方?
两人心中一阵焦急,尤其慕雪,心头已泛起一丝怒意!
衣袂飘拂间,两人纵身已飞进冰岩中。
冰岩中,寒气森森,冷云密布,对面一丈以外,看不见任何物体。
无数巨大冰岩,参差林立,阳光面透密云,显示着五光十色的片片彩霞……
晓燕低声说:“弟弟,这里可能就是冷云岩了!”
慕雪没有回答,仅点了点头,因为,他正聚精会神的左顾右盼着,他迫切的希望能发现疤面尊者的坐关位置,和那发出嗡嗡响声之处!
晓燕见雪弟弟剑眉微蹩,神色凝重,如他关切父仇,心情沉痛!
因此,她的一颗心,也立时显得无比沉重!
两人默默的前进着,似乎都在想着什么,又似乎都希望发现什么!
晓燕突然站住了,一拉雪弟弟的手臂,说:“弟弟,我觉得这些冰岩,也喑中含有阵势变化!”
慕雪一阵仔细观察,点头说:“是的,我也看出来了,让我到上面看看!”
说着,一长身形,已纵落在一座軗高的冰岩上。
白影闪处,晓燕也纵了上来。
慕雪晓燕,看了林立在密云中的冰岩,俱都吃了一惊,同时暗喑赞佩疤面尊者的高超才智,和巧夺天工的匠心。
这座冰崴阵,可说是集所有阵势之大成,由一元、两仪、三才、四象、直至九宫、八卦、十二干支、无不溶汇其中。
这座“大成冰岩阵”是依天然冰岩,分区,分位,加以人工辅助,形成了循环不息的死绝阵势!
两人心里看得清楚,要想进入阵中,并不难,如果各宫,各位,各门,有暗伏,有偷袭,要想在半个时辰以内顺利进入阵中,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晓燕见雪弟弟,俊面苍白,眉罩杀气,星目中,两道慑人冷电,闪烁不停!
她知道,这时才是鼓励雪弟弟,安慰雪弟弟的时候!
于是,她轻轻挨近慕雪,用手指着这座天然大成冰岩阵,说:“弟弟,现在我们脚下正是“干”区,我们转由东北进艮位,走兑宫,踏坤门,直奔中央,通过三才,绕过两仪,即可抵一元主阵。”
晓燕说完,望着雪弟弟,柔声问:“弟弟,你看这样入阵,可以吗?”
慕雪这时心烦意乱,燕姊姊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点头说:“好,就按姊姊说的方位进入,现在时间已然不多了,入阵愈快愈好!”
说着,一拉晓燕,飘身而下,两人越干门,进艮位,直奔兑宫……
晓燕知道雪弟弟心切父仇,恨不得马上找到疤面尊者。当然,在这种情形下,方寸一定紊乱!
因此,她不断柔声指点,深情安慰!
慕雪内心,除了真诚的感激燕姊姊外,并且也衷心佩服燕姊姊的智慧才华!
两人一阵疾驰,前掠横飘,东转西弯,不一会,便到了三才‘天’门方位。
晓燕对三才阵,最熟悉,纤手一拉雪弟弟,绕中‘人’,穿‘地’宫,直抵‘两仪’生死阵……
就在这时,慕雪突然厉喝一声,身形如电,直奔‘阴仪’死门!
晓燕一看,粉脸骤变,一把拉住雪弟弟,只吓得凄叫一声:“弟弟回来——”这声音,充满了焦急,关切,和惊惧!
慕雪心里一震,右袖一拂,一式“掠云回飞”又飘了回来。
晓燕的确被雪弟弟这种贸然乱闯的举动吓坏了,她伸手抱住雪弟弟,螓首无力的伏在雪弟弟的前胸上,紧张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慕雪心里顿时涌上一丝愧意,他用手轻轻抚着晓燕的秀发,他听到晓燕紧张激烈的心跳声!
晓燕定了定神,问:“弟弟,你的目力比我好,你看见什么了吗?”
慕雪忿然说:“我看见一条人影。”
晓燕突然抬起头来,急声问:“为何不用飞剑杀他?”
苶雪剑眉一竖,目射冷电,恨声说:“我要用父亲的白金匕首,剖开他的心!”
隢燕松开了雪弟弟,迷惑的问:“你看清楚了那人是疤面老鬼?”
慕雪一阵犹疑,他不放肯定的回答燕姊姊,因为,他只是看到一条疾速的影子在前面冰岩间一闪而逝!
不过,他敢背定那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武功极高的人!
因此,他对晓燕黯然说:“我没看清楚,因为我发现那人时,他已进入阴仪阵中的死门了!”
晓燕一蹙柳眉,似有所悟的问:“弟弟,你看会不会是疤面老鬼,用计诱我们?”
慕雪心里一震,说:“很有可能!”
就在这时,那阵轻微的嗡嗡之声,又响了!
这次,慕雪晓燕,俱都听出这响声是发自冰岩的下面。
因此,两人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两人都猜不出这大雪山的绝峰上,怎会有这样怪诞的声音发出?
慕雪恨声,说:“姊姊,不要管这些,我们先进阵去搜搜那人再说,也许是疤面尊者。”
晓燕急声阻止说:“不,弟弟,我们应该由‘阳仪’生门进去,进退都较容易。”
于是,两人纵身向右转去,穿过四座冰岩,又绕三,越六,直入‘阳仪阵’中。
突然,一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迳由阴仪阵中传来!
紧接着,响起阵阵抡动拐鞭一类重兵器的呼呼风声。
碰——碰——是用笨重物体,撞击冰岩的声音……
慕雪、晓燕,俱都吃了一惊,同时心想:这误入阴仪死门中的人,到底是谁呢?这人为什么也在今天来大雪山冷云岩?
是来采千年雪莲的高人?
是来找疤面尊者寻仇的人?
是前来诱我们进入死阵的人?有意在阵中故弄玄虚诱我们进去?
两人越想问题越多!但阴仪死阵中,仍不断传出呼呼碰碰的声音。
晓燕一定神,低声说:“弟弟,你看到的那人已被困在阴仪中,也证实了那人不是疤面老鬼。”
慕雪这时,已显得有些焦急难耐了,未等晓燕说完,便急忙说:“既是这样,我们赶快去找疤面老鬼,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着,身形起处,直奔一元主阵。
一元阵中,冷云更浓,阳光直射下,彩霞万道,景色绮丽……
周圈每座冰岩上,几乎都生有一株雪莲,有鲜红,有粉红,有粉白,有雪白,颜色不一,年代可能也不同!
慕雪对这绮丽景色,人间珍品,看也不看一眼,他只是冷冷的扫视着每座冰岩,他唯一的希望是找到疤面尊者的坐关位置。
可是,他失望了,除了耸立彩云中的几座高大冰岩外,他连个小雪洞都没有看见,也没发现有一丝可疑之处。
紧跟而来的晓燕,见雪弟弟俊面上充满了失望神色,心中也觉一阵难过!
于是,柔声安慰说:“弟弟,不要心急,疤面老鬼为人阴险,居心机诈,既然这阵中无人为他护法,想必他自信他的位置极端隐秘,否则也不会如此大胆了!”
说着一顿,仔细看了一番四周阵势,又继续说:“可能疤面老鬼并不在这个阵里,不过我们可进去搜搜看!”
于是,两人便在每座冰岩之间,细心的寻找起来!
但是,除了晓燕顺手采了两株雪莲外,两人仍是什么也没发现。
就在这时,那阵嗡嗡之声又响了,慕雪晓燕,两人俱都听出那声音是由两仪阵中发出。
慕雪灵机一动,急声说:“姊姊快走,午时三刻已经到了,疤面老鬼可能在两仪阵中!”
说着,首先纵出一元阵外。
两人一阵飞驰,眨眼来至两仪阵中,那嗡嗡之声,仍在响着。
晓燕定神一看,说:“弟弟,这声音是在阴仪阵中发出!”
慕雪只要能找到疤面尊者,那顾到生阵死阵,于是倔强的说:“不管,进去再说。”
蓝影闪处,慕雪已飞进了死阵!
晓燕怕雪弟弟心急误事,翠袖微拂,也紧跟而入。
两人进入死阵后,那怪异的嗡嗡之声,已经不响了!
晓燕紧随弟弟身后,机惊的直向阵的深处奔去——
她看到左右冰岩上,有不少处被铁棍一类的重兵器,撞击得斑斑痕痕,地上冰屑成堆。
她无意间向地上望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低声说:“弟弟,你看这些脚印是女人的!”
慕雪早已注意到冰岩上被击毁的部份,他也正在奇怪着,因在这座死阵里的人怎的会不见了呢!
不过,他却没汪意到地上的浅浅脚印。转首看去,果然那些脚印都是女人的,但是,这女人呢?
怎会不见了?
于是,他疑惑的问:“姐姐,困在这阵里的女人呢?”
晓燕也觉得有些离奇,说:“怪!怎的这一会儿就不见了?”
说着一顿,似有所悟,急问:“弟弟,你不觉得这女人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走进这死阵里用铁棍在冰岩上乱揰,是因为冰岩里有什么吗?还是……”
晓燕正说着,突见雪弟弟侧耳细听,似乎已发现了什么异样,因此,她的话,立即停止了!
果然,那嗡嗡之声又响了。这次听得非常真切,是在前面第三座冰岩下响起。
慕雪晓燕,掠身来至近前,两人一听,不错,响声正是在这座冰岩下发出。
两人这时似乎都明白了那神秘女人,为何用铁棍乱撞每个冰岩的原因,可能与这个怪诞的嗡嗡响声有关。
慕雪最焦急,最忿怒,他心中充满了恨!
两人缓步围绕着冰岩仔细的听,仔细的观察!
突然,慕雪停身在一个凹部里,两眼一面盯在一块凹凸不平的芀形冰石上,这块方形冰石如果不十分汪意是不容易看出它有什么可疑之处的。
晓燕飞身纵了过来,急声问:“弟弟,有什么发现吗?”
慕雪没有回答,他正伸掌用力去推那块方形冰石。
怪!这块方形冰石,经慕雪运足掌力一推,竟然发出了“克克轧轧”的响声!
慕雪晓燕,心中微微一惊,同时闪身退开!
方形冰石,在克轧声中,渐渐现出一道裂缝,渐渐向里面倒下去,最后现出一个方形工整的洞口。
慕雪晓燕,缓步走至洞口,洞内漆黑,洞势下斜,每两三丈,有一踏脚之处。
晓燕吃了雪莲实,目方大增,洞中形势,看得也甚清楚!
慕雪看清洞势后,说:“我们进去看看。”
晓燕点点头。两人先后纵身入洞,斜斜向下飘落……
眨眼间,两人已落在一座石门前面,晓燕一看,石门上刻着‘冷云洞’三个大字。
慕雪看了这三个字,顿时毛发竖立,热血沸腾,星目中泪光闪闪,冷电暴射!
他心里燃烧着复仇的怒火,他脸上充满了杀气!
他两掌运足神功,平贴石门缝间,心念一动,掌劲猛吐——
喳——的一声门内石闩突然落地,接着响起一阵碎石落地声!
慕雪用力一推,石门大开,一阵阴森森的寒流,像狂风般涌了出来!
站在身后的晓燕,娇躯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战!赶紧取出一片雪莲瓣,放进口里,果然觉得不太寒冷了。
冷云洞中没有一丝光亮,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冷风飒然,阴森可怖!
慕雪晓燕,两人并肩缓步前进,对洞中这股源源而来的冷风,俱都觉得离奇!
蓦然一声凄厉喝声,由洞内深处传来!
“谁——”
这声喝问,音量浑厚,入耳铮然,随着冷风,直向洞外飘去——
慕雪闪身挡在燕姊姊身前,功贯双掌,星目如电……
紧接着,一阵苍劲老妇人的哈哈狂笑,迳由洞口以外传进洞来!
“哈哈,蔡一芳,老娘今天取你的狗命来了!”
慕雪晓燕听了这苍老女人的狂笑,不禁吃了一惊,同时,也想起了困在死阵中的那个神秘女人!
晓燕心情有些紧张,不由低声说:“弟弟,这女人的笑声好怕人!”
慕雪正待说什么,洞口又传来了那苍老女人的厉喝声:“姓蔡的,现在午时三刻已过,你怎的还龟缩在洞里?老娘数到十,如果你再不出来,我要你永远在洞中做鬼!”
慕雪听了这苍老女人的口气,立峙想起一个女魇头来。于是对晓燕,悄声说:“姊姊,这个老女人恐怕就是武林尽知的女魔头‘雪山鬼母’了!”
晓燕心里一震,顿时地想起了雪山鬼母与疤面尊者之间的一段毁容深仇!
这时,洞口外面的雪山鬼母,已咬牙狠声的数到“四”了!
蓦然一阵悠长凄厉狂笑,迳由洞内深处传来!
慕雪一闻这声厉笑,宛如万箭穿心,顿时玉牙紧挫,浑身直抖……
那令他一生难忘的凄惨景象,又浮上了他的脑际!
那狂风暴雨的深夜,厉啸,狂笑,暴喝,惨叫……
突然,慕雪也疯狂的哈哈大笑了!
他这时的胸腔,被怒火燃烧得几乎要爆炸了!
晓燕看了雪弟弟情急悲愤的神态,珠泪滚滚,心痛如割,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洞内深处的疤面尊者不笑了,接着传来他的厉喝:“老贱婆,不要狂笑,快进来送死吧!”
洞口外面的雪山鬼母,也厉声说:“蔡一芳,你不要笑,老娘数到十就要你哭!”
洞内深处的疤面尊者,把慕雪的笑,误认为是雪山鬼母的笑!
洞口外面的雪山鬼母,把慕雪的笑,误认为是疤面尊者的笑!
只有手足无措的晓燕姑娘,两手不断的轻摇着发笑的雪弟弟,同时急声道:“弟弟安静默,弟弟安静点!”
慕雪突敛狂笑,星目望着洞中,冷电暴射,玉牙咬得“格格”有声!
这时洞口的雪山鬼母,声音数得更高更刺耳了,声音中充满了忿恨:“……七……
八……九……十……”
十字方自出口,雪山鬼母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狂笑!
紧接着,轰隆一声惊天巨响,声音震耳欲聋。
顿时,洞壁摇动,宛如山崩,无数巨块坚冰,带着一片惊心响声,纷纷由洞口上方,势如奔雷般滚了下来!
慕雪一见,脸色骤变,一拉晓燕,直向洞内深处纵去——
这时,轰隆之声,震人欲晕,冰块四射,声势惊人,刹那间,无数巨块坚冰已将冷云洞的石门堵死了。
狠毒!雪山鬼母够得上是个心肠狠毒的女魔头,不知她用什么方法,竟将斜斜而下长约数丈的洞口震塌了。
慕雪晓燕,飞身回至原处,两人一看洞口,已经完全堵死,俱都惊呆了!
这突来的惊人变故,是两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慕雪心中一阵愧悔,难过得几乎流下泪来,觉得自己不该带燕姊姊到绝峰冷雪岩来,尤其不应该让燕姊姊一同进入这座冷云洞中。
如今,石门以外的长长斜洞,完全坍塌堵死,如果这座洞,仅这一道出口,两人势必被困死洞中,自己为报父仇,死而无怨,但燕姊姊怎么办?
慕雪心里想着,不觉脱口说:“怎么办?”
晓燕早知雪弟弟的心意,微微一笑,说:“弟弟,不要担心,疤面老鬼不走也在这里面活了一年多吗?”
慕雪黯然问:“一年以后,我们仍不能出洞呢?”
晓燕泰然说:“我们两人能在洞中,寸步不离的渡过一年甜蜜光阴,这一生总算没有白活,在我自己来说,足以值得欣慰满足了!”
说着,竟愉快的笑了,看来没有一丝痛苦,没有一丝对死的恐怖!
慕雪极为感动,星目中闪烁着感激的光,一面望着燕姊姊……
就在这时,一阵极速的衣袂飘风声,突然由洞的深处传来——
好快!慕雪晓燕刚刚惊觉转过身来,前面五丈之处,已站着一个全身墨黑,两眼如电,白须白发,脸上有疤的老人曰!
慕雪一看,热血沸腾,目眦俱裂,厉喝一声,疯狂扑了过去──疤面尊者奇功刚刚圆满,心中正在狂喜之际,突来雪山鬼母前来寻仇,心中不禁对雪山鬼母能发现冷云洞口颇觉怀疑!
因为这个洞口,只有他的大徒弟‘雪上飘’和他的二徒弟‘入云鵩’两人晓得,不知雪山鬼母怎的也会知道?
方才一声惊天巨响,心知洞口必有变故,于是急急纵了过来察看!
这时,疤面尊者一见洞口石门完全堵死,心中不禁怒火高烧,又见洞中立着一双少年男女,正待厉声喝问,蓝衫少年竟厉叫一声,猛向他这边扑来!
疤面尊者,怒不可遏,不禁发出一声嘿嘿冷笑!
慕雪这时暴怒如狂,心智已被杀机冲昏了,只见他两臂前伸,十指箕张,直向疤面尊者的前胸抓去——
疤面尊者,见慕雪这种疯狂打法,心中也不禁暗喑吃惊,于是冷哼一声,阴沉沉的恨声说:“你简直是找死!”
说着,功贯双臂,一声暴喝,双掌闪电推出——
只见两道排山倒海的劲力,挟着尖锐刺耳的啸声,直向慕雪前胸击来!
晓燕见雪弟弟两手前伸,四门大开,顿时惊呆了,这时再见疤面尊者,双掌推处,尖啸刺耳,不知是什么功夫,不禁吓得脱口疾呼:“弟弟小心——”就在晓燕的声出口的同时……
蓬——的一声大响,慕雪身形,登时震飞了回来!
蹬蹬蹬——疤面尊者,身形踉跄,也一直向后退去!
晓燕一声惊呼,白影闪处,已将被震飞来的雪弟弟接住。
疤面尊者被慕雪身上‘天孙甲’反弹之力,震得连连后退了六七个大步,方始拿桩站稳身形!
这老鬼不禁惊得面色骤变,带疤的老脸上,腮肉不停的颤动。
一双干枯黄瘦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两掌刺痛,宛如刀割!心中一阵惊疑,暗叫一声:
这小子莫非也有护身罡气?
心念间,立即运气调息,抑制一下有些浮动的真气,两眼凶狠的盯着晓燕怀中的慕雪。
晓燕这时,心痛欲绝,一手扶着雪弟弟,一手急向怀中掏取雪莲!
岂知!慕雪双肩一动,竟挣脱了晓燕的怀抱,厉喝一声:“老鬼也接小爷一掌——”厉喝声中,震惊武林的‘追魂三掌’第一掌,已闪电打出——
呆了,晓燕,疤面尊者,两人同时惊呆了!
晓燕觉得雪弟弟的武功,高的有些出奇!
疤面尊者觉得对方少年的武功与自己习练的奇功,有着同样的神奇妙用,这令他顿时提高警觉,不敢丝毫大意!
心骇间,慕雪如幻掌影,挟着呼呼风声,已然罩至。
疤面老鬼一定神,一声冷笑,黑影闪动,顿时不见了踪影——
慕雪心中一惊,没想到老鬼也练有飘忽迷踩的步法?
就在他一惊的同时,晓燕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弟弟小心——”好快!就在晓燕疾呼声中,疤面尊者五指如钩的右掌,已抓到慕雪的背后!
慕雪早知老鬼位置,于是看也不看,冷哼一声,右袖闪电反挥,一股无形潜力,直向身后老的鬼卷去——
疤面尊者心头一震,暗骇对方少年武功高的惊人,于是右手突收,身形随之腾空而起—
—
慕雪嘴含冷笑,面罩杀气,仰首一望老鬼,突伸右手,中指疾弹,一道强劲指力直奔空中的疤面尊者。
疤面尊者身在空中,蓄满功力的双掌,正待下压,突觉一道疾劲指风已然击至前胸。
疤面尊者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于是,双袖一抖,暴喝一声,身形直向两丈以外,闪电飞去——
慕雪纵声一笑,接着厉声说:“纳命来——”来字方自出口,双掌同时疾翻,旷古绝今的‘遥空掌’力,已然打出——
就在慕雪双掌疾翻的同时,蓬然一响,惊叫一声,身形刚刚落地的疤面尊者,再度向着三丈以外滚去。
慕雪这时,剑眉竖立,眼布血丝,玉牙紧咬,面色怕人,心中恨不得立即将疤面老鬼击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才能消恨!
因此,未待疤面老鬼滚劲的身形停止,双掌连连疾翻!
顿时,滚声碌碌,怪叫连声,疤面老鬼的身形,始终被两股强劲掌力击打着,直向洞内深处滚去——
慕雪双掌一收,一声暴喝,身形电射而起,直扑正向洞内滚去的疤面尊者。
疤面尊者,虽有奇功护身,不致被掌力击伤内腑,但也被慕雪击得身形滚动,怪叫连声!
他这时老脸苍白,头发散乱,浑身尘土,狼狈不堪……
老鬼正在滚动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击力,立时一挺腰身,急忙由地上立起来……
就在疤面老鬼身形刚刚立起之际,慕雪已然扑至面前!
慕雪玉牙一咬,突伸五指,疾抓老鬼的前胸——
疤面尊者的身形刚刚立起,出手已是不及,不禁被逼的一阵手忙脚乱。
嗤——的一声疤面老鬼的前胸外衣,已被慕雪的五指抓下一大块来!
疤面尊者一声惊叫,冷汗直流,双袖一抖,身形直向一道支洞黑暗处纵去——
慕雪脚尖一点,身形再度前扑,一举双掌,闪电连挥——
叭叭叭叭——一阵沉重连续的耳光声,只打得疤面老鬼,耳鸣眼花,血牙直吐,一颗蓬乱白首,左摆右闪,身形像脱箭般直向支洞深处纵去!
这时,疤面尊者除了惊急慌乱,已没有一丝傲气,对他苦练一年的奇功,也完全失却了信心,更不要谈再到中原大显身手了!
晓燕纤手中,紧扣一双翠蝶,一步一趋跟在雪弟弟身后,只看得她花容失色,胆战心惊,这确是一场惨烈惊心的打斗!
疤面尊者蓦地狂叫一声,双掌再度推出两道带啸狂飙——
慕雪立坠前扑身形,左脚一跨,右掌全力迎出——
突然——
晓燕也突然一声娇叱,一道耀眼绿光,直向洞内深处闪电射去——
呼——的一声,慕雪劈出的掌力,竟然击空了。
慕雪心下大惊,定睛一看,前面已没有了疤面老鬼的影子!
晓燕虽然看见疤面尊者在推出一掌之后,身形疾向后飞,但因疤面尊者早有预谋,翠蝶发出之后,他已闪身进入一道壁缝里。
慕雪不见了疤面尊者,只气得眼冒火星,浑身直抖,恨不得双掌一推,将整个冷云洞击毁,才能出尽心中怒气!
晓燕见疤面尊者已逃进壁缱里,纤手一招,翠蝶应手收回,立时急声说:“弟弟快追,老鬼已逃进壁缝里!”
说着,衣袂飘拂间,已立在一道壁缝前面。
于是,举手一指,急声说:“喏,就是这里面!”
慕雪掠身而至,一声不吭,纵身而入——
晓燕大吃一惊,不由脱口禁急呼道:“弟弟等我——”
说着正待纵入,里面已传出了雪弟弟的声音。
“姊姊不要进来,里面夹道很多,请你在外面守着,老鬼可能会跑出来!”
晓燕无奈,只好守在外面,但她顿时觉得孤寂起来!
她几次想进去,又怕疤面尊者再跑出来,不进去,又担心雪弟弟的安危,在这一刹那,她发觉她已离不开雪弟弟了,她实在需要他始终在她身边!
片刻过去了,雪弟弟仍没出来,里面也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晓燕再也忍耐不住了,她的一颗心,紧张的已提到了喉间,她的一双玉手,已渗出了油油汗水,她把整个的心,都关注在雪弟弟的安危上!
这时,她脑海里充满了雪弟弟的影子,她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自己……
雪弟弟怎么还不出来?
这壁缝究有多远?
他是否已追上疤面尊者?
为什么里面一些动静都没有呢?
她心里想着,身不由主的走了进壁缝里……
不久,她听到一阵轻微的哗哗流水声!
晓燕立时由沉思中惊醒,她发觉她已走进壁缝四五丈了!
抬头一看,前面果然有四条宽约七尺,高约三丈,形如窄洞的夹壁。
她立在四条夹壁前面,不禁有些犹疑了,她不知道雪弟弟走进了那一条夹壁,因此,她也不知道走那一条才好!
她信步走进了中间的一道,愈向前进,那哗哗的流水声,听得愈真切,举目向前看去,已经看到尽头。
一道细泉,由壁顶上缓缓流下来,泉水不知由何处流来,地下没有小池,也不知流向何处。
晓燕纵身退了出来,又飞身掠进另一条夹壁内,刚刚入洞,便有一阵浓醇的酒香扑鼻飘来!
晓燕立即停住身形,一皱柳眉,飘身退出!
她又走进一条存满了碱肉干粮的夹壁,这条夹壁更短,长度还不足十丈!
突然,一声凄厉暴喝,嗡然传来!
晓燕心里一惊,这是疤面尊者的喝声!
紧接着,蓬然一声大响;两人对掌了!
顿时,夹壁震动,微尘飘落……
晓燕心情惶急,飘身退出,又向最后一道夹壁中纵去——
怪!这四道夹壁,竟然都走不通!
晓燕心中一阵迷惑,暗说:雪弟弟追到那里去了?……
一阵哈哈狂笑,突然由头顶上传来——
晓燕惊急上看,见壁顶上有两个直径约有五尺的圆洞,两洞相隔两丈,俱都垂直上升!
这时,那声狂笑余音,仍飘在夹壁间,不知是由那个直洞中传来,也不知道雪弟弟与疤面尊者在那个直洞的上面!
晓燕惶急的也有些六神无主了,尤其只听到疤面尊者的暴喝,狂笑,而没听到雪弟弟的声音!
晓燕的娇躯,突然打了个寒战!
因为,她想到疤面尊者会不会在暗中向雪弟弟下了毒手?
如此一想,她一刻也不敢停留了,于是,两袖一拂,立即展开恩师‘江绫女侠’的绝世轻功‘步步青云’,身形对正头上的直洞,悠悠向上升去……
好高!一直上升数丈,才到达一座圆形如室的尽头,圆室内,仍然一片漆黑,冷风徐徐不知由何而来!
晓燕转身四顾,圆室两侧,相对各有一座石门,她慌忙过去一推,眼睛顿时一亮——
门内竟是一间小室,壁上嵌满了粉红宝石,晶莹明亮,毫光柔和……
地上,铺着厚厚的浅蓝毛毡;室的一角,整齐叠着一堆似丝非丝,似绒非绒的金色绒毯,除此,再也没有什么了!
晓燕极快的看了一眼,又转身去推另一座石门……
就在她推门的同时,轰隆一声大响,又由直洞的下面飘上来!
晓燕心中非常懊恼,知道自己找错了。
于是,纵身一跃,沿着直洞,又飘身而下——
就在晓燕飘身落地的刹那,一阵疾速的衣袂带风声,由壁缝外面传来!
晓燕愧悔交集,知道疤面尊者又由壁缝里逃了出去,于是,纵身飞出壁缝来!
左右一看,支洞两端,俱都静悄悄的……
一声暴喝传来:“老鬼,你就是逃到阴曹地府,小爷也要追你到森罗宝殿!”
晓燕一阵惊喜,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因为,她听到雪弟弟的喝声,她知道雪弟弟安然无恙,她的心顿时安静了不少!
一阵衣袂飘风声,由支洞的左端传来,接着,嗖嗖两声,两道疾速的人影,相继在左端黑暗中,一闪而过——
晓燕心里一动,闪电扑了过去——
飞身来至左端,竟是一道弧形大洞,洞势弯曲,支洞纵横,冷风嗖嗖,漆黑一片!
晓燕虽然心中犹疑,但身形仍然向前飞驰!
东弯西转,左飘右掠,在纵横的支洞间,宛如穿梭般,追着飘来的衣袂破风声驰来奔去——
晓燕又飞回了孤形大洞……
突然,一阵飞驰嗖——的一声,疤面尊者的身影竟擦身而过,两人险些撞在一起!
晓燕骤然一惊,身形突然停住,一阵微风,雪弟弟也闪电般飞过去了!
晓一燕一定神,举目看去,大吃一惊,不禁脱口尖叫:“飞剑杀他——”果然,闪电飞驰中的慕雪,厉喝一声:“纳命来——”“纳”字声中,右手已闪电扬起——
“命”字出口,一道刺眼白光,向着就要跳下前面深窟的疤面尊者,电射而去——
“来”刚至唇边,刺眼白光已在疤面尊者的后胸穿过——
紧接着,一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惨叫,由疤面尊者的嘴里嗥出来!
嘟——的一声,那道刺眼白光——那柄金刀大侠仗以成名的‘白金匕首’,已射进数丈以外的洞壁上!
疤面尊者,披头散发,两手扑天,仰首喷出一道血箭,身形继续前飞五丈,踉跄数步之后,缓缓栽进面前的深窟里。
静!除了深窟中,飘上一阵疤面尊者尸体下坠的呼呼风声,在这漆黑的山洞里,静得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慕雪没有狂笑,也没有痛哭,他只是两手抚面,对着中原方向,心里想着那座荒谷,那座由他用手堆成的坟,缓缓的跪了下去。
泪,由他的指缝间,泉涌般流出来!
晓燕,轻轻走至雪弟弟的身边,也缓缓的跪了下去……
她看到雪弟弟的身躯颤抖,肩头抽动,她知道雪弟弟正痛心的告慰他父亲金刀大侠在天之灵。仇,报了。恶人,终于死在他的白金匕首之下……
片刻过去了。
慕雪跪在地上,双手抚面,仍没有一丝要起来的意思。
晓燕跪行两步,掏出一方丝帕,为雪弟弟拭着眼泪,并柔声说:“弟弟,大仇已报,爹爹在天上也含笑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慕雪听了,竟抽噎得更烈了!
晓燕起身把雪弟弟拉起来,她的泪,也忍不住簌簌的流下来!
她轻声劝慰着说:“弟弟,不要哭了,痛哭无济于事,这样会哭坏身体的。知道吗?姊姊的心,被你哭得难过极了!”
慕雪伏在晓燕的肩上,哭着说:“姊姊,父仇虽报,我又想起我失踪多年的母亲,不知她老人家究在何处现在……”
晓燕听得目光一亮,恍然急声说:“弟弟,我忘了告诉你,我下山的时候听常师伯说,他已经查到婆婆现在何处了!”
慕雪突然抬头,有些震惊不信的急声问:“真的?”
晓燕一面为雪弟弟拭泪,一面正色说:“我怎会骗你?”
慕雪惊喜欲狂,一拉燕姊姊的纤手,急声说:“走,姊姊,我们马上回云雾峰!”
峰字刚刚出口,拉着晓燕已飞身穿过了支洞。
晓燕痛得尖叫一声,说:“弟弟,轻一点嘛,我的手都被你握痛了!”
慕雪顿时惊觉,赶紧把手一松,望着晓燕歉然一笑!
只一两个飘身,两人已来到洞口。
由于两人过度兴奋,一心想回衡山云雾峰,直到看见已被堵死的石门洞口,两人才完全呆了!
两人互看一眼,似乎都在问:怎么办?
慕雪望着被堵死的洞口,只气得面色发青,浑身发抖。
晓燕轻握雪弟弟的手臂,柔声安慰着说:“弟弟,不要发怒,我想这座冷云洞,绝不止这一个洞口,你不觉得这嗖嗖冷风来得奇怪吗?”
慕雪仍然冷哼一声,恨声道:“只要我廉慕雪能活着出去,定要掌毙雪山鬼母!”
说着,冷电闪闪,面罩杀气!
晓燕凤目一瞟雪弟弟,琼鼻不由发出一墼微哼!
慕雪毫没注意,因为,他认为燕姊姊也在恨雪山鬼母的狠毒。
是以,他两手紧紧握成拳头,继续咬牙恨声说:“雪山鬼母,心肠狠毐,武林之中,无人不知,只要我们能出去,我定不会放过这个女魔头!”
晓燕微微一笑,两眼望着雪弟弟,故意缓缓的说:“雪山鬼母的心肠虽然狠毒,听说她的徒儿郝碧云,倒是一个极热情的人!”
冷战!慕雪听了郝碧云三字,竟身不由主的打了个冷战!
他一脸愧色的望着燕姊姊,眼里的冷电收敛了,脸上的杀气消失了,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晓燕看了,深悔自己不该这样给雪弟弟难堪,于是柔声问:“弟弟,我这样说,你生气吗?”
慕雪没答,两眼望着燕姊姊的绝世丽容,只缓缓摇了摇头。
晓燕一看心里更加不安,她轻轻将娇躯挨了过去,同时低声说:“弟弟,你已经生气了,只是你不说!”
慕雪黯然垂头说:“姊姊,我真没生气,我只是觉得徥对不起你!”
晓燕轻轻一叹,摇摇头,说:“弟弟,快不要这样说,碧云爱你比我早,她应该先得到你!”
慕雪全身一震,不由惊得急声问:“姊姊,你怎的知道?”
晓燕嘴角掠过一丝神秘微笑,说:“弟弟,反正今天我们已不能出去,我带你去个地方休息休息,让我告诉你,我怎会来大雪山找你!”
说着,一拉慕雪的手,并肩向前缓缓走去。
两人又进入支洞,走进壁缝,来到有两个垂直圆洞的夹壁。
晓燕一指垂而上升的圆洞,对着一脸茫然神色的雪弟弟,微微一笑,说:“弟弟,我先上去!”
说着,未见如何作势,白裙飘飘,已直线升进洞里。
慕雪看了,顿时响起‘红绫女侠’杨婉华,独步武林的轻功‘步步青云’。
心里想着,一长身形,也紧跟着升至顶端圆室。
慕雪立稳身形,眼睛骤然一亮——
他看到清丽绝世的燕姊姊,面含娇笑,正立在一间弥漫着粉红光华的小室前。
晓燕见慕雪那付傻像,忍不住噗哧笑了!
于是,一睨慕雪,娇笑嗔声说:“发什么呆,还不进来休息!”
慕雪一定神,顿时想到方才不见燕姊姊的原因,于是一笑,走进小室,问:“姊姊,这是你方才发现的吗?”
晓燕凤目轻瞟,面含娇笑,仅以神秘的目光望着雪弟弟点点头。
慕雪见小室地上,铺着厚厚的浅蓝毛毡,立时脱鞋走了上去,盘膝坐在毡上,觉得柔软舒适,如坐棉絮。
再抬头,燕姐姐已飘身下去了。
慕雪心中一阵迷惑,他觉得燕姊姊忽然神秘起来。
他细看这间小室,小、巧、简、洁、令人身处其中,有一种舒适安然的感觉。
尤其,壁上嵌满了粉色宝石,毫光闪闪,照射在浅蓝色的毛毡上,显得格外柔和宜人。
纤影一闪,晓燕已飘身而上,微嘟着小嘴,轻蹙着黛眉,左手拿着一盘干粮,碱肉,右手端着满满一大碗酒,跚跚走进室来。
慕雪一看,突然跳起来,不由惊喜的问:“姊姊,你怎会找到这些东西?”
晓燕显得不堪其苦的急声说:“快把酒接过去,我的头简直要晕了!”
饥饿疲惫的慕雪,一见酒肉,顿时饥肠辘辘。急忙将酒接过来,先忍不住在鼻上闻了闻,连声说:“好香,好香!”
晓燕脱鞋走进小室,将碱肉干粮放在毡上,笑着说:“小酒虫,酒真的会有那么香甜?”
慕雪不知燕姊姊滴酒不饮,立即满正经的说:“这酒的确不错,不信你喝口试试!”
说着,即将酒碗送至燕姐姐的面前。
晓燕吓得疾裺琼鼻,纤手连摇,急忙说:“不要,不要,我闻到酒味头就疼,喝了那还得了!”
慕雪笑了。
晓燕也嗔笑着伸出纤纤手指去撕碱肉。
两人都在饥饿中,吃得非常愉快,非常香甜!
慕雪父仇已报,母踪又有消息,心中顿时舒畅起来!
一大碗酒,佷快的喝光了,两人也吃饱了!
慕雪笑着问:“姊姊,你是由云雾峰来?”
晓燕轻摇螓首,说:“不,我是由湖南辰州来!”
慕雪不解的问:“姐姐怎会知道我来大雪山?”
晓燕望着慕雪,神秘的笑了,说:“这件事实在太凑巧了……两个月前,我经过辰州城的郊外,那时天色刚刚暗下来,突然由一座树林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声,哭得很伤心!我循声扑进林内一看,看见一个背剑的绿衣少女,正伏在一个老者的身上痛哭!”
慕雪忍不住急声问:“姊姊,你说的可是碧云和琼江钓叟?”
“正是他们师徒二人,不过我去时,琼江钓叟已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了!”
“是谁杀了琼江钓叟,是‘龙门酒丐’?还是‘天南魔君’?”
“都不是,是他自杀的!”
“为什么?”
“据云妹说……”
慕雪听了一愣,立即茫然的问:“云妹?……”
晓燕噗哧一笑,说:“告诉你,我与碧云已结为异姓姊妹了!”
“真的?”
晓燕轻笑点头,继续说:“云妹说,他们在穿越树林时,突然看见前面立着一个蒙蒙黄影……”
慕雪心里一惊,问:“可是终南圣僧?”
“正是他老人家。琼江钓叟一见圣僧,神色突变,立时狂叫一声,举掌击碎自己的天灵!”
“这又是为什么呢?”
“可能是他违背了圣僧对他的告诫!”
慕雪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姊姊,琼江钓叟的身上,还有一本武学秘笈‘西天魔罗经’不知可曾交出来……”
“魔经圣僧带走了。”
“碧云呢,她为何不来大雪山?”
“云妹要先去红云仙庄,再转来大雪山。”
慕雪一听到红云仙庄,俊面立现忧色,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艳丽的萝姊姊,娇柔的秋妹妹,同时浮上他的脑海……
晓燕见雪弟弟突然沉默,误认他在想郝碧云,立时柔声安慰说:“弟弟放心,不出五天,云妹妹便会赶来大雪山!”
慕雪一定神,也将错就错的说:“可是我们被困洞中,何时才能出去呢?”
晓燕略一沉思,说:“弟弟,我一直觉得洞中这股冷风,定有入口之处,只要我们逆着风流细心寻着,我想不难找到出口!”
慕雪顿时被提醒了,突然由毡上跳起来,说:“姊姊,我们现在就找找看!”
于是,两人穿鞋出室,飘身沿洞而下……
两人双双飘掠在如网的支洞之间,细心的逆着风流寻找着……
但是,他们失望了!
因为,每个洞中,俱都流动着嗖嗖冷风。非常怪,两人竟找不出这股冷风究竟由何处流入洞中。
三四个时辰过去了。
饥、渴、疲倦,一齐向他们袭来,他们不得不暂时停止寻找出路的工作。
他们再度回到那间小室里,进食,休息……
但他们并不灰心,仍不断的寻找着,分区,分洞,分段,一天继一天的找下去!
他们饿了,吃夹壁间的干粮,渴了,喝夹壁间的泉水……
自此,震惊江湖的蓝衫书生,在武林中,再度失踪了,而翠蝶玉女的芳踪也随之不见了!
几个月后,整个江湖上,纷纷盛传着蓝衫书生和翠蝶玉女困死在大雪山的消息!
茶楼酒肆间,都以悲痛惋惜的心情谈谕着这件事。
北剑常立忠,红绫女侠杨婉华,共妇两人数度登上冰雪无际的大雪山。
他们冒着凛冽的寒风和鹅毛大雪,飞驰寻找于冰谷雪峰之间!
最后,终于抱着绝望沉痛的心情,回到了云雾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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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天使书城扫校
第十四章
一年过去了!
江湖上,已渐渐淡忘了这两个武林后起的英杰儿女!
但是,被困在冷云洞中的慕雪和晓燕,仍没有放弃他们寻着出路的工作。
碱肉,吃光了,干粮也快食完了,但他们的武功却增高了。
这天,两人再度寻到疤面尊者尸体坠下的深窟处……
蓦然一丝极轻微的腐尸气息,由深窟中飘了上来!
晓燕灵机一动,指着深窟对慕雪,说:“弟弟,我想下去看看,说不定疤面老鬼当初是想由此逃走的!”
慕雪也认为有下去看看的必要,是以急声说:“让我先下去!”
说着,纵身跃进深窟,飘身而下——
愈往下降,腐尸气味愈浓……
深窟极深,下降三十余丈,仍没看到窟厎。
突然!窟壁上,现出一个仅容一人屈身可进的裂洞!
慕雪心中一动,两脚一垫,双袖一抖,已经滑过的身形再度上升,飘然进入了裂洞之中!
裂洞之中,漆黑一片,两壁俱是凹凸不平的尖石。
慕雪虽不敢确定这裂洞就是出路,但总怀有一线希望!
于是,仰面高喊道:“姊姊,请你下来看看!”
上面传来了晓燕的应声:“弟弟,你发现什么了吗?”
“一个小裂洞!”
一阵衣袂带风声,晓燕已由上面飘了下来,翠袖一拂,屈身飞进了裂洞中。
慕雪一拉晓燕的手,说:“姊姊,让我们向前找找看?”
晓燕心里很高兴,愉快的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俱都抱着一线希望,躬着身向前走去。
由于两壁俱是尖石,前进的速度很慢。
行了一阵,洞势渐渐宽大起来。
一转弯——在遥远的前面,竟隐约现出一片模糊的透明亮光来!
慕雪晓燕,惊喜万分,同时飞身扑了过去——
光亮处,竟是一个大洞口。
但洞口已被冰雪封闭了!
慕雪看了之后,极兴奋的说:“姊姊闪开,让我用掌力将洞口击开!”
晓燕根据洞口上的透明亮光,也断定封闭的冰雪并不太厚。
于是含笑点首,急步后退——
就在晓燕飘身后退的同时,慕雪双掌已闪电推出——
轰隆一声大响,坚冰暴射,雪块横飞……
顿时,一道强烈阳光,疾射入洞,耀眼刺目,令人难睁……
慕雪晓燕,欢呼一声,飞身来至洞口。
只见丽日当空,正是午时,举目眺望,万里冰雪。俯首下看,奇险惊人,两人立足的洞口,正在大雪山绝峰巅顶的一角。
慕雪晓燕,乍见天日,宛如隔世,悲喜交集,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蓦见远处一座雪谷中,闪电飞出三个小黑点!
虽然距离极远,但仍看出那三个小黑点,是三个武功极高的人。
眨眼工夫,三个小黑点,已越过两座雪丘一片广大冰原,直向绝峰这面驰来。
此刻,慕雪、晓燕,俱都归心似箭,恨不得即刻赶回衡山云雾峰,虽然,两人已看到有人向着绝峰驰来,但却仍不知方才击开洞口时,掌力击起的一团雪花,已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因此,两人仍计议着如何早些赶回衡山。
晓燕仰首看看天说:“弟弟,现在正是午时,如果我们即刻动身,日落前即可赶到山下镇上。”
慕雪点点头,指着脚下几处奇险的冰岩说:“姊姊,我们沿着这些冰岩下去吧!”
说着,飞身出洞,直向峰下泻去!
白裙飘处,晓燕也纵身飞出,紧随而下——
片刻工夫,两人已下了绝峰,又越过数座矮峰,直向一道极长的冰壁驰去。
就在这时一阵嘿嘿冷笑,突然掠空传来……
笑声阴沉刺耳,令人闻之心悸!
慕雪晓燕,心中一惊,这声冷笑,分明是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发出。
两人同时停身,回首看去,只见三条人影,正向着这边电掣飞来。
慕雪一见来人,不禁气得俊面一变。
这时,两人已能听到极速的衣袂带风声。
晓燕举目看去,当先一人,是一个手持鸠杖,年约八旬,一脸黑蓝斑点的奇丑老婆子!
这张奇丑的老脸,武林中无人不知,因而,晓燕一看便知是雪山鬼母了。
雪山鬼母身后,尚紧跟着两个身穿青衣背插宝剑,年约二十四五,长得颇为标致的女人。
这两个女人正是宵山鬼母的侍女,‘雪山二姣’,两女俱是用剑的高手。
晓燕打量间,雪山鬼母与二姣,已立在身前数丈之处。
慕雪一见雪山鬼母,一股被困冷云洞中的怒火,倏然冲上心头。
当然,这时气得他也忘了面前的奇丑老婆子,就是爱妻云姊姊的再传恩师。
于是,他首先冷冷一笑,极轻蔑的问:“看你这副不折不扣的鬼脸,想必就是心狠手辣的雪山鬼母了?”
晓燕没想到雪弟弟说话竟会如此不客气,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雪山鬼母武功极高,多少年来倍受武林人物尊敬,尤其最恨人家说她脸丑!
这时一听,只气得丑脸铁青,老眼暴睁,凶光闪闪,狰狞怕人,手中握着一根铁鸠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晓燕怕把事情弄糟,赶紧急上一步,含笑行礼,同时恭声说:“老前辈请息怒,弟弟年轻,不会说话……”
雪山鬼母未待晓燕说完,早已怒叱一声:“贱婢闭嘴,那个要你恭维,方才峰上爆起一团冰雪,可是你们所为?”
晓燕何曾被人骂过贱婢,为了云妹妹,这时也只好忍下这口气。
但怒火正盛的慕雪岂能忍下这口气?于是怒叫一声:“不错,正是小爷所为,你又待怎样?”
怒喝声中,飞身向前,举手一掌,闪电劈出——
一股排山掌力,卷起一团冰雪,直向雪山鬼母击去!
晓燕大吃一惊,脱口急呼道:“弟弟不要动手!”
但是,就在她脱口急呼的同时,娇叱连声,人影闪动,雪山二姣已揉身上步,四只玉掌,同时劈出——
四道凌厉掌风,挟着刺耳啸声,直向慕雪卷来!
晓燕怕雪弟弟抵不住雪山二姣的四道声势骇人的掌力,翠袖一拂,正待挥出……
雪山鬼母,蓦然一声暴叱,疾抡鸠杖,反向晓燕腰际扫来!
晓燕不愿与雪山鬼母动手,于是香肩一动,身形腾空而起。
慕雪一心想斗斗雪山鬼母,蓦见二妏四道锐啸掌力击来,立运神功柔字诀,左掌跟着打出!
轰然一声大响,二姣惊呼连声,两人身形,俱被逼退一丈。
慕雪逼退雪山二姣,大喝一声,双掌疾挥,幻起漫天掌影,再度扑向了雪山鬼母。
雪山鬼母一杖击空,心中怒不可遏,又见慕雪挥掌扑来,心头陡起杀机!
于是,一声嘿嘿冷笑,手中鸠杖,就势旋飞,如林杖影,直向慕雪罩至——杖势猛勇,有如山崩,威力之大,无与伦比!
慕雪看了,也自暗暗心惊,身形转处*已滑入如林杖影之中。
被慕雪掌力逼退的雪山二姣,两人微一定神,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娇叱一声振腕刺向飘落两丈以外的晓燕。
恬静的晓燕姑娘,也被惹得火起,泠哼一声,挥袖飘身,直向二姣光华闪闪的长剑迎去——
虽然,雪山二姣俱是用剑高手,但在剑术精绝,已达化碗的晓燕姑娘看来,仍是一些俗不可奈的招式。
雪山二姣,剑化光雨,尽展奇诡招式……
晓燕姑娘,身影飘飘,绫袖漫舞,游走森森剑气,闪闪光海之中,宛如天上白衣仙子!
蓦然一阵滚滚狂飙,冰雪飞扬中,风雷声动!
打斗中的雪山鬼母,心中一震,鬼脸骤变,突然疾收鸠杖,闪身暴退,同时厉声大喝道:“住手——”晓燕首先退出,慕雪立停身形,雪山二姣,突收剑势,横剑而立。
只见雪山鬼母一脸惊异神色,看看慕雪身上的蓝衫,又望望晓燕秀发上的翠蝶。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两声娇呼哭喊!
“雪弟弟——”
“雪弟弟——”
众人举目看去,只见两条一黄一绿的娇小人影,正越过一座高大雪丘上,直向这边闪电飞来——
慕雪一见,泪如泉涌,右袖一拂,电射迎去——
晓燕看了,凤目滴泪,白影飞扑,一声凄呼:“云妹妹——”愣了,雪山鬼母与二姣俱都被这突来的变化弄得莫名其妙!
尤其雪山鬼母,自爱徒碧云,带着一位秋姑娘回山后,两人终日以泪洗面,飞驰于水天雪地的大雪山上,一年来,从无间断,几番相询,始终不吐实情,今天看了这番情景,大概与这蓝衫书生,翠蝶玉女有关连!
闪电飞来的两条娇小人影,正是碧云和秋菊。
慕雪心情激动,飞至近前,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四人乍见,悲喜交集,竟忍不住抱头痛哭了!
碧云憔悴了!
秋菊削瘦了!
慕雪抱着秋菊,晓燕拥着碧云……
他们之间,没有嫉,没有妒,也没有恨,只有重逢的欢笑和泪!
碧云转首望着慕雪怀中的秋菊,含泪笑着说:“妹妹过来,这是我们的燕姊姊!”
说着,又对晓燕说:“姊姊,这是秋菊妹妹!”
秋菊姑娘,埩脱雪哥哥的怀抱,向着晓燕恭谨的福了一福,亲切的说:“燕姊姊好!”
晓燕心里明白,知道这个一身鹅黄劲装的柔弱少女,也深深的爱着雪弟弟,据她所知,还有一位憨痴可爱的紫装少女赵小萍尚不知身在何处?
这时,她忽然担心起来,她真不敢去想,雪弟弟到厎还有几个?
晓燕闪电想过之后,伸手抱住秋菊姑娘的纤腰,也亲切的喊了声:“秋妹妹!”
忽然,一片震天呐喊,由前面的雪谷中响起来!
四人同时一惊,转头看去,数十身穿雪熊皮衣的大汉,风涌驰来。
当先一人,正是麻衣老叟‘冠宇老人’,‘飞天四豹’紧随其后。
这时,雪山鬼母,率领二姣已飞身迎了上去。
碧云看了,极忧郁的说:“师父与冠宇老人,今天定有一场恶斗,他们为了争夺在西域的声望地位,两人虽未见过面但却早已闹得水火不容!”
说着,轻轻一叹,一双美丽的大眼,不禁盯在雪弟弟的俊脸上。
慕雪自见了云姊姊,还没倾吐一句相思苦,还没说过一句体贴话,云姊姊这时以忧郁的目光望着自己,当然不难猜出云姊姊的心意!
但,像雪山鬼母与冠宇老人,两人为了争一方的声望之斗,要全凭个人的武功来争取,谁的武功高,谁就是西域武功最高的人。
因此,他也只能见机相助,于是,他向着云姊姊,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时,冠宇老人一见雪山鬼母,不禁仰天发出一阵哈哈长笑!
同时一举手,身后数十大汉,立时排成一个弧形,几乎将雪山鬼母与二姣三人围在核心!
雪山鬼母停住身形,二姣撗剑立在身后,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三人看来,似乎毫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
冠宇老人,突敛长笑,说:“雪山鬼母,武功高绝,声威震武林,手中一柄铁鸠杖,出神入化,鲜逢敌手,你我今天能在此巧遇,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雪山鬼母知道冠宇老人意在奚落,不禁发出一阵阴寒如冰的嘿嘿冷笑!
是以,未待冠宇老人说完,便怒声道:“哈克萨,你少说废话,休逞口舌,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你我今天虽是初次会面,但大家心里明白,如不分个高低胜负,休想终结!”
冠宇老人,轻蔑的哈哈一笑,说:“既然如此,你就先接我一掌!”
话声甫落,纵身而前,呼的一掌,猝然打出——
一道强劲掌风,直向雪山鬼母袭至。
雪山鬼母,冷哼一声,立举左掌,缓缓向前推去!
登时一股阴柔潜力,随着掌势,滚滚迎上冠宇老人的掌风!
蓬然一声大响,掌力激荡,冰雪旋飞,劲风锐烈,啸声慑人!
雪山鬼母,冠宇老人,俱都心头一震!
双方初次试掌,各存实力,因此,两人身形丝毫未动,仅仅衣袂微微飘拂!
雪山鬼母冷冷一笑,不屑的说:“我道自称威震西域的冠宇老人,有何惊人的功力,今日一试,也不过尔尔!”
冠宇老人不觉勃然大怒,暴喝一声:“老贱婆,再接老夫一掌——”喝声中,斜身跨步,双掌猛力推出——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掌力,带起滚滚冰雪,直向雪山鬼母涌了过去!
雪山鬼母,一声怪笑,右手鸠杖,微一用力,立时入冰两尺,双掌一挫,闪电迎出——
这次,竟是两道排山倒海的狂飙,挟着震人刺耳的啸声,威势尤见惊人!
显然,这一掌,双方俱都凝聚了毕生功力,以命相拚。
轰隆一声巨响,两人神色同时骤变!
蹬蹬蹬——双方身形,踉踉跄跄,各自退后数个大步。
两人拿桩站稳,双方立时闭目调息,竭力强抑胸间翻涌的气血。
突然,飞天四豹四人同时一声暴喝,疾向闭目调息的雪山鬼母扑来。
雪山二姣,怒叱一声,剑化一道光墙,顿时将四人逼住。
周围数十大汉,俱都功贯双臂,面色凝重,缓缓向着场中欺进。
这时场中情势突变,雪山鬼母与二姣,立刻陷入危境。
一阵衣袂飘风声,慕雪,晓燕,碧云,秋菊,相继飞至场中。
周围缓缓欺进的数十大汉,一见慕雪晓燕,俱都惊呆了!
慕雪对着打斗正烈的飞天四豹与雪山二姣,大喝一声:“住手——”大喝声中,右手掌心一翻,一股柔和潜力,直向六人之间滚去!
飞天四豹,看看要将二姣擒住,突来一股柔和潜力,硬将六人身形分开。四人同时一惊,闪身暴退,举目一看,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雪山二姣,疾收剑势,四目一瞟傲然立在场中的慕雪,纵身飞回雪山鬼母的身边。
恰在这时,冠宇老人的眼睛睁开了,并且,精光闪射,气定神足。
再看雪山鬼母,仍然面色微白,鼻翅煽动,如银的鬓角,已然渗出了油油冷汗!
晓燕看了,探怀取出一颗雪莲实,悄悄递给碧云,低声说:“云妹,快给老前辈服下。”
碧云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晓燕一眼,立即将雪莲实,塞进雪山鬼母的嘴里。
冠宇老人,睁目一扫全场,一见慕雪立在场中,顿时惊异满面。
于是一指慕雪,急声问:“你你……你没死?”
慕雪冷冷一笑,道:“我还没杀尽你们这些武林败类,当然不会死。”
冠宇老人听后,面色不禁大变,一指慕雪,怒声说:“廉慕雪,你不要自恃武功高绝,便自目无尊长,挟技凌人,现在的你,已完全不是北剑常大侠所说的雪儿了!”
慕雪心里一震,立敛脸上怒容,两眼茫然盯在面前老人的脸上。
冠宇老人声调稍微缓和了些,又说:“北剑常大侠,与老夫曾有数面之识,在你们被困冷云洞中的初期,老夫曾陪常大侠,冒着寒风大雪,数度登上绝峰冷云岩,寻着你和燕姑娘。红绫女侠,终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这些情形,你们可知?”
慕雪心中甚受感动,令泪垂首躬身说:“晚辈不知!”
晓燕姑娘,凤目含泪,飘身来至慕雪一侧,向着冠宇老人一行礼,恭声说:“晚辈费晓燕,给老前辈请安!”
冠宇老人微微一笑说:“燕姑娘不必多礼,你与慕雪既已出险,就应早回衡山,免你恩师朝夕想念,不知为何仍留此地不走?”
晓燕恭谨的说:“晚辈刚刚脱困,正待赶下大雪山。”
慕雪忽然想起一事,急忙躬身恭声问:“老前辈,华山么凤魏老前辈的尸体不知已否毁掉,晚辈想将来……”
冠宇老人未待慕雪说完,便气愤的大声说:“你还想到她,你父亲的命就是她断送的!”
慕雪顿时一惊,不由急声问:“老前辈,这话怎讲?”
冠宇老人轻轻一叹,说:“你母亲湘江女侠与华山么凤是义妹也是知友是人尽皆知的事,而华山么凤是疤面尊者蔡一芳的情妇,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当初,你母亲无意间将得到‘天孙甲’藏珍图的事,告诉给华山么凤,华山么凤又将这消息告诉了疤面尊者。疤面尊者贪心陡起,曾找你父亲金刀大侠,藉协助寻找武林至宝天孙甲为理由,请你父亲将藏珍图拿出来共同参阅研究。你父亲一再否认曾得到藏珍图,疤面尊者有心硬夺,但当时北剑常大侠正在你家居住,蔡一芳自知武功不如北剑,于是含恨告辞。你父亲秘密己泄,自知家中已不能再住下去,便即时迁至九宫山一个荒谷中。当时只有你母亲心里明白,这秘密何以疤面尊者会知道,于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远上华山找她义妹华山么凤理论。自此,你母亲便再没有回家。以后情形,你自己亲身经历,也不需我再说了。所以说,你父亲虽不是华山么凤所杀,但却因她而招致杀身之祸!”
冠宇老人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老脸上充满了凄惋神色!
慕雪这时,只听得泪流满面,心如刀割,不由颤声问:“老前餥,可知家母的消息下落?”
冠宇老人点点头,正待说什么……
突然,暴起一声厉喝,雪山鬼母一举铁鸠杖,挟着一阵风声,直向冠宇老人当头砸下。
冠宇老人顿时大惊,事出突然,再想递招已是不及,怒喝一声,闪身暴退两丈——
慕雪这时,心切母踪下落,岂肯让雪山鬼母前来打扰?
于是剑眉一竖,冷哼一声,右袖猛力挥出——
雪山鬼母已占机先,脚尖一点地面,正待直追冠宇老人,突觉一股叵大潜力,直向全身袭来。
心骇之间,立顿身形,放眼看去,只见蓝衫书生衣袖飘拂,面罩霜气,不禁怒火高烧,厉喝一声:“蓝衫书生,你也接老娘一杖试试——”试字刚刚出口,呼的一声,铁鸠杖一式“横扫千军”已拦腰击至。
慕雪正在悲痛之际,立被惹得心头火起,脸上突露杀气,一声怒叱:“小爷要你三招之内,血溅当地!”
说话声中,身形一闪,已至雪山鬼母背后,立举右掌,向着雪山鬼母的后胸,狠狠劈下——
蓦然数声惊呼尖叫:“弟弟不可——”
慕雪心里一震,杀机立敛,怒气尽消,突然收掌,立顿身形!
就在这时,雪山鬼母嗥叫一声,翻身抡杖,斜劈而下!
场外之人,俱都看得清楚,慕雪这一犹疑,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顿时,娇叱连声,人影闪动,晓燕,秋菊,疾扑雪山鬼母。
周围数十大汉,只惊得暴起一声震天大喊!
慕雪临危不乱,心念间,双掌闪电下压,身形电射而起!
轰隆一声,冰雪四射,令人看来,悚目心惊!
雪山鬼母的一根铁鸠杖,由于用力过猛,收势不及,已有两尺击入冰雪之中!
晓燕,秋菊,立收冲势,疾向横里飘去——
慕雪身在空中,一见雪山鬼母竟然如此狠毐,心头杀机再度升起,正待施展遥空掌力……
扑通——一声,地上的碧云,由于急怒攻心,竟然仰身栽倒了!
慕雪一看大吃一惊,顾不得再伤雪山鬼母,双袖向后一拂,直向碧云掠空飞去。
晓燕,秋菊,一声惊呼,也同时纵向碧云!
慕雪落地之后,蹲身将碧云拦在怀里……
场中,一声厉叱,一阵狂笑,雪山鬼母和冠宇老人,已狠狠的斗在了一起。
慕雪心中,疼痛至极,已无心再管别人的闲事了!
晓燕微闭凤目,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抚在碧云的‘心经穴’上。
秋菊姑娘,蹲在一旁,眼注云姊姊苍白的粉脸,泪水缓缓的流下来!
雪山二姣,杏眼圆睁,撗剑而立,两眼一直监视着飞天四豹。
飞天四豹,面罩煞气,功贯双掌,蓄势准备,跃跃欲扑……
周围数十大汉,磨拳擦掌,不停的发出吆喝叫喊……
在场的每个人的心,都随着这混乱的场面,紧张,激动!
打斗中的冠宇老人,虽然功力深厚,但雪山鬼母的一根铁鸠杖,也是出神入化,威猛惊人!
雪山鬼母,见自己仗以成名的‘滚龙杖法’,施尽绝招,仍不能击败冠宇老人一双肉掌,只气得嘿嘿连声,咬牙切齿!
因此,手中铁鸠杖,不觉间,威势也缓慢下来……
冠宇老人何等人物,急忙身躯一转,招式立变,右手疾出如电,五指伸处,直抓雪山鬼母的鬼脸,同时左腕一翻,疾扣雪山鬼母的手腕。
雪山鬼母,顿峙惊觉,立敛心神,塌肩仰面,滑涉闪身,手中鸠杖,顺势一挑,直击冠宇老人的双肩!
冠宇老人暗暗心惊,他确没想到雪山鬼母,变招竟然如此奇速!
但是,如此一来,雪山鬼母的前胁已然大开。
冠宇老人得胜心切,左掌聚集毕生功力,硬封上挑的鸠杖,右掌突伸直击雪山鬼母大开的前胁。
雪山鬼母,自知失招,只吓得心胆俱裂,一声尖叫,双脚疾蹬,身形向后,闪电射去—
—
就在雪山鬼母尖叫的同时,冠宇老人的右掌,已抚到一个软绵绵的乳房上!
老人心中一惊,闪电撤掌,疾收劲力,老脸通红,纵身暴退。
雪山鬼母,虽然年已古稀,但仍是一个玉洁之身,加之内功深厚,因此身上肌肉仍保持着中年妇人的弹性!
冠宇老人,武功绰绝,身体健壮,精力宛如中年,一生飘泊,嗜武若命,自今仍是孑然一身。
雪山鬼母呆立当场,满面飞红,赶紧运气行功,真气畅通无阻,丝毫没有受伤,看看面前老人,两眼望地,一脸愧色!
雪山鬼母心中的愤怒没有了,眼中闪着数十年来从未有的奇异光辉!
冠宇老人也觉得面前的老婆子不丑了,同时也感到人生还有另一面!
飞天四豹,雪山二姣,周围数十大汉,俱都茫然望着场中,不知两个老人谁战胜了谁?
由于两人动手过招,疾逾飘风,快如闪电,没人看清两人是如何分开的?
在他们看来,只见两条人影,上下翻飞,在一团滚滚冰屑雪花中,响着呼呼风声。
正在他们看得眼花撩乱之际,只听一声尖叫,两条人影,突然分开了。
他们看到两位老人,俱都满面通红,在他们想,也许是累的!
只有慕雪一人,在雪山鬼母驾叫之际,转首一瞥,看了个真切,他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雪山鬼母,举杖一指冠宇老人,依然怒声说:“哈克萨,三天后,你可胆敢只身到我的‘瑞雪谷’赴约?”
冠宇老人,仰天哈哈一笑,说:“莫说是一个小小的瑞雪谷,就是龙潭虎穴,俺哈克萨也要只身闯它一闯!”
两人对话虽仍声色俱厉,但已没有了方才那股凶劲!
雪山鬼母,似乎仍有些怕冠字老人不去,于是又怒声问:“君子一言?”
冠宇老人也怒声说:“快马一鞭!”
雪山鬼母,冷哼一声,恨恨的喝了个“好”,转首对着雪山二姣,说:“我们走——”
走字声中,疾向前面一道冰壁间,飞驰而去——
碧云姑娘已经苏醒,一见师父转身驰去,不禁凄声疾呼:“师父——”雪山鬼母,头也不回,仅慈祥的说:“你随他们回中原去吧!”
话音甫落,雪山鬼母与二姣,已飞身纵入冰壁之间。
碧云呆呆立在那里,两眼望着前面的冰壁,不禁潸潸流下泪来!
慕雪轻举衣袖,为云姊姊拭着泪水……
晓燕,秋菊,俱在一旁,殷殷安慰……
这时,场中的冠宇老人,一挥宽大衣袖,周围数十大汉,悄悄转身,像退潮般,疾向寒冰谷驰去——
再一摆手,身后的飞天四豹,四人互用迷惑的眼光望了一眼,也转身飞走了!
冠宇老人来至慕雪身前,含笑和声问:“廉小侠,你们是否现在即刻下山?”
慕雪恭声说:“是的,老前辈。”
冠宇老人,仰首看了看天色,说:“如果你们脚下紧赶一程,天黑前,或可到达山下镇上!”
慕雪点头应是,说:“晚辈父仇已报,如今唯一大事,便是寻着家母下落,不知老前辈,可知家母湘江女侠的踪迹?”
冠宇老人,面色凝重的说:“你与疤面尊者间的一段血海深仇,是我陪常大侠寻找你与燕姑娘的时候,彼此谈起,我才知道。至于你母亲现在何处,仍不得确知,不过据常大侠说,当初曾有人看到你母亲进入华山,以后再没见她出来!”
慕雪听后,顿时面现戚色,决心先至华山去探母踪,然后再回云雾峰!
于是,强抑心中悲痛,躬身说:“多谢老前辈陪同常叔叔寻找晚辈,此恩此德永铭终生,只待来日再报了!”
说着,深深一揖到地!
冠宇老人哈哈一笑,说:“廉小侠过谦了。常大侠伉俪万里前来,礼应薄尽地主之谊,些许小事,何必记在心上!”
说着举手一指东北方的两座雪峰,说:“你们既然心急下山,我也不便挽留你们,由此方向,穿过这两座雪峰之间,越过一片广大冰原,再经数座矮峰,便可看到大雪山麓的一个大镇店。”
慕雪,晓燕,齐声称谢,四人同时恭身告辞,转身疾向东北两座雪峰间飞去——
冠宇老人满而含笑,高举双手,作着边陲欢送贵客的姿势,同时朗声说:“祝你们前程万里,一路福星高照。”
慕雪四人,同时转首,飞驰中,连连挥手,表示谢意!
一会工夫,茫茫无际的大雪山上,只剩下一位银须银发,满面红光的冠宇老人了!
冠宇老人,目送四人电掣般的身影消失在两座雪峰之间,才缓缓转过身去,举目望着瑞雪谷。
他的老脸上,绽开了从未有过的笑容,他觉得他年青了!
冠宇老人双袖一拂,身形如电,直向瑞雪谷驰去——
他已等不到三天以后了,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他预感到雪山鬼母正伫立在瑞雪谷口,遥望着他的宽大影子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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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四条快速身影,宛如陨星坠地般,直向大雪山下泻去——慕雪神态自若的飞行着,实际上,他内心正怀着无限心事!
看看燕姊姊,白裙飞舞,云姊姊,绿衣飘飘,只有娇弱的秋妹妹,粉面泛红,鬓角已见汗水了!
慕雪几次有意无意的靠近秋妹妹,并频频仰首看一眼天空,俊面上,已显出焦燥和不耐!
晓燕,碧云,俱是冰雪聪明的姑娘,早已看出了雪弟弟的心意。
实在说,四人之中,秋菊轻功较差,体质也较纤弱,因此,也显得有些吃力!
晓燕姑娘,仰首一看天色,说:“弟弟,秋妹妹身体纤弱,不宜长途飞驰,你携带着她,我们尽快赶一程,不然,天黑前也许到不了山下镇上了!”
慕雪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燕姊姊一眼,又看了看正含笑望着他颔首的云姊姊,才愉快的应了声好!
娇弱的秋姑娘,却仍倔强的说:“不,两位姊姊,我不累……”
她的话还没说完,玉臂已被雪哥哥挽住了!
顿时,一股巨大的柔和潜力,由她的脚下升起,同时,一丝温暖的气流,围绕着她的娇躯!
秋菊心里一惊,不由急声说:“雪哥哥不要带我,你也跑得累出汗来了!”
慕雪不理,只是低头微笑,星目一直望着她那张吹气如兰的红润小樱桃。
秋菊一阵羞涩,急转螓首去看身侧的两位姊姊!
“啊!”她不禁轻声惊呼了!
因为,在这眨眼之间,她与雪哥哥已超前四五十丈了。
看看脚下,雪地倒飞,望望两侧,丘峰后掠——
她惊得已忘了施展轻功,只知玉手紧紧的抓着雪哥哥的蓝衫,她觉得自己恰似飞行在云雾里。
但她却不知道,身后五十丈外的云姊姊,正瞪着一双美丽大眼,极端惊异的望着他们俩一蓝一黄的蒙蒙身影!
挽着碧云飞行的晓燕,转首笑着问:“云妹,你看见他们的身影,觉得奇怪是不是?”
碧云的两眼,仍茫然望着前面说:“我觉得秋妹妹的身影,有些像终南圣僧,我在辰州树林内见到的圣僧身影,也是模模糊糊的黄影!”
“雵妹,你不知道圣僧曾引他至空空洞府,已学得空空大师遗留下来的矌世武功的事?
现在他施展的正是空空大师的‘幻觉禅功’,圣僧在他临别时,还把武林至宝‘太白精金针’赠给了他呢!”
“哼,这些情形,他一直都没对我说过!”
“云妹,这也不能怪他,当初你们久别乍逢,倾吐相思苦都没有穖会,那还有心情去谈这些?”
“姊姊,让我们追上去,他在有意躲避我们俩!”
“云妹,不要小孩子气,我们永远追不上雪弟弟。”
晓燕说着一顿,又低声悄悄说:“云妹快看,雪弟弟在看我们了!”
碧云看了心里一震,急问:“他这是为什么?”
晓燕微微一笑,说:“他听你要追他,他忍不住要回头看看你!”
碧云顿时大惊,急问:“我们说的话,他真的都听见了?”
晓燕笑着说:“保管一个字也逃不脱他那双耳朵!”
碧云有些不信,故意轻轻嗔声说:“哼,他再这样一味穷跑,看我理他才怪?”
真灵,前面的慕雪,果然吓得频频回头,样子显得很惶急!
蒙蒙身影看得真切了,飞行速度,也骤然低了下来。
晓燕望着碧云,低声笑着说:“怎样?相信了吧!”
碧云笑了,心头顿时涌上一阵蜜意。心说:他到底还是怕我!
心念间,两人已追上了已经分开飞行的慕雪和秋菊。
碧云一瞟雪弟弟,见他也正俊面微红,一脸惶急神色的望着她,心中一阵疼爱,情不自禁的向着他深情笑了!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远处,已现出一座大镇甸。
四人下了大雪山,距那座大镇,愈来愈近了!
蓦地,慕雪的眼睛一亮,同时暴射出两道冷电!
晓燕,碧云,秋菊,俱都惊异的望着雪弟弟。
晓燕关切的急声问:“弟弟,你看见什么了吗?”
慕雪飞行中,一指东方天际的一个小灰点,有些激动的说:“我觉得那回旋飞转的小灰点,很像恩师‘一鹤仙翁’的大白鹤?”
说着,疾举右手,撮口吹了一声长哨——
哨声,尖锐刺耳,直上云霄,历久不散!
突然,一声悠长的惊马怒嘶,由前面大镇中响起!
嘶声高昂,音质悲壮……
慕雪心里一震,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地上。
数声娇呼,三女飘身向前,疾伸玉手去扶慕雪——
就在这时,蹄声如雨,怒嘶连声,一团乌云,扬起滚滚尘烟,迳由前面那座大镇中,电掣飞来——
慕雪一见,全身战栗,泪如泉涌,一声沙哑狂喊:“小龙——”狂喊声中,身形宛如一道蓝烟,直向疾奔而来的‘追风乌龙驹’电射扑去——
宝马乌龙驹,一见他的小主人,顿时昂首竖耳,马鬃矗立,悲嘶连声,蹄声如雨,奔驰的速度,骤然加快——
这时慕雪,神情如狂,身形似电,两臂前伸,连呼小龙……
一道蓝影,一团乌云,双方身形之快,宛如电掣飘风!
晓燕,碧云,乍看之下,顿时大惊,同时惊呼:“弟弟,你要做什么?”
呼声中,两人疾向前面的慕雪,闪电追去——
秋姑娘一见飞驰而来的宝马,顿时想起‘鄱阳五虎’赠给雪哥哥的追风乌龙驹。看了两位姊姊奋力直追的紧张相,生怕雪哥哥跑了似的,心中不禁喑暗好笑!
于是,一面扑身追去,一面高声喊着说:“两位姊姊,不要慌,这是雪哥哥的小龙!”
晓燕,碧云,听了秋妹妹的话,立时放下一颗不安的心,疾扑的身形,也因此慢了下来,两人也自觉有些太紧张了。
就在这时,一声烈马惊嘶,乌龙驹突然停身,急仰前蹄,人形而立!
慕雪一长身形,伸臂抱住乌龙驹的马头。
乌龙驹一旋马身,前蹄落地,慕雪趁势飞上无鞍的马背。乌龙驹一声长嘶,放蹄如飞,穿进滚滚烟尘,迳向镇中疯狂驰去——
秋菊一见,大惊失色,她怕再度失掉雪哥哥,立时急得哭声大喊道:“两位姊姊快追,雪哥哥又要跑了!”
晓燕碧云更慌了,刚刚慢下来的身形,再度向前追去。
这时,红日早已隐在大雪山后,前面的大镇甸,已罩在一片茫茫暮色中。
慕雪骑在无鞍的马背上,由于马缰已被挣断,两手紧紧握着马鬃,看情形,宝马是听到他熟悉的口哨,挣断缰绳,循着哨声跑出来的!
慕雪一双星目,冷电闪闪,神情焦急万分,一直向若镇中搜望着,他的心,非常紊乱,因为,他没看到痴情的萍姊姊随着宝马追出镇来!
乌龙驹四蹄翻飞,身如脱箭般冲进镇中。
街上,萧瑟冷清,极少行人,由于大雪山区,入暮极冷,人们多已关闭门户,躲在屋里。
只有几座酒楼的窗上,仍亮着灯光,不断传出酒客们的猜拳喝令声!
乌龙驹一声不响,飞身冲进一座客栈的后院,骤然停身在一间小房门前。
慕雪似有所悟,飘身下马,飞身扑入小室内——
室内暗黑,无灯无光,右侧一张木床上,被中躺着一个秀发蓬乱的女人。
慕雪一见,心如刀割,伸臂将被中的女人抱进怀里,泪,泉涌般流了下来!
“萍姊姊!萍姊姊!……”
慕雪痛心的呜咽着,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人影闪处,晓燕当先而入,继而是碧云、秋菊也飞身扑进小室内。
晓燕一看,慕雪怀中抱着的,正是紫装少女赵小萍。只见小萍,粉面黄瘦,云发蓬乱,神志昏迷,已经奄奄一息了!
碧云、秋菊,俱都呆呆立在床前,惊疑的望着慕雪和他怀中双目紧闭的紫装少女。
晓燕急上一步,轻伸纤手,为小萍整理着秀发,凤目中盈满了泪水,一脸怜惜神色,并由怀中取出一颗雪莲实来。
晓燕轻轻捏开小萍紧闭的牙齿,勉强将莲实送入口内,并低声亲切的对慕雪,说:“弟弟安静些,快运真气为萍妹疗疾,这样更可增长莲实的功效!”
慕雪立时停止呜咽,两手轻握小萍一双骨瘦如柴的手,微闭星目,运气行功,顿有两股阳和气流,输入小萍体内。
片刻过去了,在小萍长长的睫缝中,缓缓流下两行泪水!
她瘦黄的粉脸上,也现出一丝红润,呼吸,也较方才有力多了。
晓燕、碧云、秋菊,三人静静的立在床前,俱都注视着小萍脸上的神色变化。
千年雪莲实,确是人间珍品,又过了半盏茶时光,小萍两片干枯的樱唇,已开始微微启动……
“……雪……慕雪……”
小萍无力的喊着……
慕雪这时,心如刀割,滴滴热泪,落在小萍的胸上,脸上!
小萍被滴在脸上的泪水惊醒了,她缓缓睁开无神的两眼,看了看,又沉重的闭上了!
晓燕伸手检视了一下小萍的鼻息,向着碧云,秋菊一摆手,低声说:“我们出去吧,她已经睡着了!”
说着,当先走出小室,碧云,秋菊相互看了一眼,也默默跟着退了出来!
晓燕找到店伙,概略问了问小萍来店的情形,又选了一座独院定了下来,并将慕雪与小萍两人相爱的一段辛酸经过,告诉了碧云和秋菊。
碧云,秋菊,俱是尝过相思痛苦滋味的人,听后极为感动,都觉得小萍太痴情,太可怜了!
当她们三人再回到小室时,小萍已坐了起,满面泪浪,两眼红肿,似乎与慕雪刚刚抱头痛哭过。
慕雪坐在床边,两眼也是红红的,见晓燕三人进来,立即起身为她们介绍。
四位姑娘,围在一起,亲切的互喊着姐妹,室内气氛,顿时由愁苦变成愉快!
晓燕关切的问:“萍妹,你现在觉得怎样,好些了吗?”
小萍感激的点点头,说:“谢谢你!燕姊姊,好多了,只是浑身无力!”
碧云轻理着小萍的秀发说:“萍妹!听店伙说,你病了快一个月了,体力当然不会很快的复原,虽有珍品雪莲实,照你现在的情形看,至少也要静养半个月!”
秋菊握着小萍的手,愤然说:“这个店东实在可恶,萍姐有病,不但不请医生来诊治,欠了几两银子还要将宝马卖掉,方才那店伙说,虽然有许多人喜欢小龙,可是小龙性如烈火,接近的人往往被它咬伤,踢伤!”
小萍轻轻一叹,说:“我与慕雪分开快两年了,这期间,小龙陪着我踏遍了大江南北,塞外边陲,披星戴月,日晒风吹,说来真苦了小龙……”
说着,珠泪又簌簌的滚下来。
秋菊立即取出一块鹅黄丝帕,为小萍拭着泪,并安慰着说:“萍姊姊,不要难过了,今后我们再也不让雪哥哥离开我们了!”
说着,轻轻一叹,神色又有些黯然的说:“小龙实在可怜,当初‘鄱阳五虎’将它赠给雪哥哥时,身毛发亮,浑身肥胖,如今虽仍英姿勃勃,但瘦得都露出骨头来了。”
碧云见小萍泪水又像泉涌般流下来,立时柔声说:“萍妹放心,燕姊姊已关照过店伙,叫他们给小龙换上好的食料。”
小萍感动的说:“上苍对我太好了,让我得到你们三位爱护我的好姐妹,我真是太幸福了!”
说着,看了看碧云、秋菊,又有些伤感的问:“听慕雪说,云姐和秋妹,也是今天在山上才遇到的?”
碧云,秋菊,两人眼圈也红了,同时点了点头。
晓燕立即柔声安慰着说:“大家都不要难过了,我已泾叫店伙给我们准备了一桌上好酒菜,回头我们一起到跨院那边去吃。”
慕雪微蹙剑眉,一直默默的坐在一旁,不知他心里是悲,是愧,抑或是又想起了爱护自己的萝姊姊?
晓燕望了慕雪一眼,觉得雪弟弟被冷落了,心里虽然疼,但又不好表示出来!
碧云,秋菊,何尝不是同一想法?
憨痴的小萍注意了,立即关切的柔声说:“来,慕雪,到我们这边来,你一个人在想什么?”
慕雪苦笑了一下说:“我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内心非常惭愧,不知将来如何报答三位姊姊和秋妹妹!”
碧云微笑嗔声说:“谁要你报答,只要你以后不再害人就好了!”
说着大家都笑了,室内空气又活跃起来。
这时,进来一个店伙,恭谨的说,酒菜已摆好了。
碧云秋菊,扶着小萍走出屋外,慕雪晓燕则跟在她们身后,五人迳向跨院走去。
进入跨院,上房内油烛高燃,明亮静洁,一桌上好的酒菜,早已摆好在桌上了。
五人入座,秋菊把壶。这餐饭,大家在极愉快的气氛下吃完。
这夜,五人轮流照顾小萍。由于小萍病体不能立即复原,慕雪虽然心急如焚,但也不得不忍耐着住了下来!
半个月过去了。小萍已完全康复,依然是花容月貌,光颜照人,较之两年前显得更美更丰满了!
这天,风暖日丽,五人一马,出了大镇,直奔华山!
五人中,秋菊姑娘体质最弱,武功也较差,好在她最小,三位如花似玉的姊姊,俱都喜爱这位小妹妹,不时教给她一些不传秘学。
途中,四位姑娘,心情都极愉快,轮流骑着宝马乌龙驹,因此,小龙便成了四位姑娘的宠物。
慕雪一路上看来也极高兴,但眉宇间,却不时绽露出一丝忧郁。
这天,五人来至陕西蓝田,巍峨的华山,已遥遥在望!
远远看去,山岭衔接,重峰叠嶂,云山相连,浓荫郁郁……
又走了两个时辰,已进入山区,慕雪将宝马乌龙驹留在山下林内,任其自由活动。
五人在林内计议一番,决定藉游山玩水,在华山各峰间暗中察寻母踪!
于是,五人尽展轻功,直向华山深处驰去!
只见五道人影,衣袂飘飘,捷如疾箭,恰似五只穿云巧燕,纵跃在苍翠云雾之间……
五人飞行一阵,山势愈来愈险,深涧陡壁,无径可循!
片刻,五人登上一座高峰。
远眺,森林绵廷,峰岭起伏,白雪点点,高耸入云……
俯视,苍松翠竹,野花遍地,深涧绝壁,云雾缭绕……
仰看蓝天万里,白雵缓飘,山风不疾不徐,传来了远处隆隆的巨瀑倒泻声!
慕雪看得兴起,不觉昂首一声长啸——
啸声直上云霄,群峰相应,历久不绝……
四位姑娘看了这壮丽山景,听了群峰的回应,俱觉心胸一畅。
就在这时,一阵衣袂带风声,迳由五人身后传来!
五人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三十余岁的灰衣道人,迳由松林内,飞身而来!
慕雪见这道人,面色苍白,骨瘦如柴,但一双眼睛,却精光闪射!
灰衣道人,来至慕雪五人身前一丈五尺处,神态冷漠,立定身形,毫无表情的问:“方才是谁在此长啸?”
说着,两只有光的眼睛,尽在四位姑娘的粉脸上闪来闪去。
慕雪见这傲态狂言的道人,毫无礼数,心中不禁有气,顿时也忘了来此的目的。
于是微哼一声,也冷冷的说:“是我在此长啸,你又待怎么?”
灰衣道人双眉一立,怒声说:“玉女峰为本派三位长老清修之地,未得本派掌门人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你等登峰已违本派禁例……”
慕雪一听,顿时大怒,未待灰衣道人说完,嗔目厉声问:“闭嘴——,华山乃天下人之华山,任何人皆可登山游玩,你们华山派将玉女峰列为禁地,可曾公告天下武林?”
灰衣道人不禁被问得白面通红,羞怒难当,也厉声说:“本派虽未公告武林,但多年来尚无人敢在华山任意高亢长啸。”
小萍见灰衣道人强词夺理,忍不住怒声问:“为何不准在华山区内任意发啸?”
灰衣道人,冷眼一瞟萍姑娘,忿然说:“因为那会惊扰本派三位长老的清修!”
碧云一听,芳心不禁有气,于是缓缓的问:“要有人任意发啸呢?”
灰衣道人见蓝衫少年身后的四位姑娘,个个娇艳如花,但却个个蛮不讲理。
于是,也冷眼瞟了碧云一眼,傲然说:“必须接得住我‘病纯阳’百招以上!”
黄影一闪,一声娇叱,秋菊姑娘已纵身而出,同时怒声说:“本姑娘先接你几招试试!”
秋菊声到人到,漫天掌影也同时击到!
病纯阳一声冷笑,身形微微一闪,横纵五尺,正待还招……
晓燕已一声娇喝:“秋妹回来——”
秋菊姑娘,双掌疾收,翠袖一拂,飘身退回了原处,一双凤目,仍忿忿的望着病纯阳,说:“现在暂时放过你,待会儿必叫你败得心服口服!”
病纯阳仰首一阵大笑,说:“小小丫头,口气狂得惊人!”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刺耳的怪啸,突然由另一个峰顶响起!
啸声怪诞,慑人心神,令人听来,难受至极!
病纯阳一听,面色骤变,两眼惊异的望着怪啸传来的方向。
慕雪听了这声怪啸,心里也自喑喑心惊,知道来人是个武功颇深的高手!
四位姑娘,也俱都循声向着发啸的峰顶望去!
但看到的只是片片苍忪,点点白雪,和缓缓飘动的飞云……
蓦然,又一声清越悠扬的长啸,由极远处隐约传来!
这声长啸,音质高亢,清晰悦耳,听来似乎发至山区以外!
紧接着,北面一座峰顶上,也跟着响起数声高亢长啸!
病纯阳,眼露惊急,面色大变,一指慕雪,厉声问:“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来此何意?”
慕雪晓燕五人,也觉事出突然,心中同样的迷惑不解。这时见问,慕雪不禁冷笑一声说:“我们是来华山游览山景,至于这些发啸之人,与我们毫无关连。”
病纯阳沉声说:“既然如此,你们就下峰去吧!”
小萍微嘿一声,轻蔑的问:“我们要不愿下去呢?”
病纯阳冷冷一笑,说:“只要你们能在我病纯阳手下走过百招,我即领你们去见木派掌门涤尘上人,由掌门人决定,应否准许你们在峰上游览!”
秋菊一声娇叱,纵身而出,说:“对付你何需百招,你能在姑娘我手下走过三十招,我们立即下山!”
病纯阳仰天一声怒笑,说:“你的口气实在太狂了!”
秋菊怒声说:“不信你就试试!”
说着,香肩微动,两掌几分,一招‘云漫星空’幻起一片掌云,直向病纯阳罩去。
病纯阳一声冷笑,滑步旋身,直迎秋菊。
秋菊娇躯一闪,右掌变拍为抓,左掌直袭对方前胸!
病纯阳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傲态尽逝,再不敢存有丝毫大意,深觉对方虽是柔弱少女,但变招出式,竟然奇速绝伦。
心念间,双掌突变,风声呼呼,暗含指劲,诡异至极。
秋菊冷哼一声,身形疾旋,双掌挥处,也发出一团绵绵劲气!
病纯阳内力深厚,掌势沉猛……
秋姑娘身形曼妙,招式迅捷……
眨眼间,已二十余招。
碧云看得柳眉紧蹩,暗暗为秋妹妹担心!
小萍紧抿小嘴,手握九彩魔带,蓄势准备。
只有慕雪晓燕,神态泰然,面含微笑,注视场中。
刚好三十招——
嗤——的一声,病纯阳宽大的袖口,被秋姑娘的纤纤手指,应声划破了一道长约四寸的口子!
病纯阳一声惊呼,闪身暴退——
秋姑娘突然停止,飘身飞回燕姊姊的身边!
慕雪微微一笑,说:“刚好三十招,我们险胜了。就请道长领我们去见贵派掌门吧!”
病纯阳满面羞红,狠毒的瞪了慕雪五人一眼,一声不响,转身驰去!
慕雪右袖微拂,随后紧跟,四位姑娘,衣袂飘飘,也紧紧相随。
晓燕一蹙黛眉,轻声问:“弟弟,你决定去见他们的掌门人?”
慕雪无奈说:“看目前情势,我们已不能到处行动了,待会儿见了涤尘上人再说吧!”
小萍忿然说:“近年来,华山派势力逐渐壮大,门人高傲,看了这道人的狂态,愈见外间传说不伪。”
碧云有些不服的说:“秋妹妹还对这老道客气呢,让他走到三十招,若是我,哼!三招我就叫他出丑!”
前面的病纯阳,字字听入耳内,想是早气炸了肺,一声不吭,头也不回,一味向前狂奔——
就在这时,一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迳由竹林内传来!
紧接着,四个背插长剑的灰衣道人,飞身而至!
其中一人一见病纯阳,立即高声问:“玄真师兄,这边有事发生吗?”
病纯阳如获救星,急声说:“四位师弟来得正好,他们五人,不听劝告,坚要游览玉女峰!”
话刚说完,一个急跃,已纵入四人之中。
小萍一见背剑的四个道人,即说:“这四个道人是‘华山四剑客’,俱是用剑高手,我在榆林关曾见过他们。”
小萍说话间,五人已同时停住前进身形。
华山四剑的第一剑玄鹤,单掌胸前一立,说:“五位施主请留步,玉女峰为本派三位长老清修之地,早已谢绝游客登峰游览,还望五位施主原谅。”
慕雪觉得华山四剑还算知礼,于是一抱拳,微微一笑说:“在下廉慕雪,特来华山拜会贵派掌门涤尘上人,有要事相询!”
玄鹤不禁一愕,不解的问:“施主有何要事,要见本派掌门?”
慕雪一阵犹疑,正待措词回答,口快心直的小萍说了:“说了你们也不知,你又何必多问?”
玄鹤顿时面现不悦,说:“你们说了出来,贫道也好替你们代转!”
小萍怒声说:“我们特地前来打听‘湘江女侠’惠老前辈的失踪下落。告诉你了,快去为我们通报吧!”
慕雪晓燕,没想到小萍真的将实情说了出来,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病纯阳玄真冷哼一声,一脸不屑的说:“湘江女侠失踪与我们掌门人又有何干,湘江女侠还住在我们凌云观内不成!”
玄真的话一出口,所有在场的人,俱都面色一变!
慕雪勃然大怒,一声厉喝:“闭嘴——”厉喝声中,右手一扬——
叭──的一声沉堇耳光,只打得病纯阳玄真,身形踉跄,连连后退!
呛啷一声,光华骤闪,华山四剑客的手中,同时多了一柄长剑。
病纯阳一声怒吼,飞身向着慕雪扑来。
一声娇叱,小萍掠身而出,右手一扬,一道彩虹疾奔玄真的面门!
华山第二剑玄松,一声暴喝,振腕抖剑,直刺小萍右腕。
绿影闪处,剑光若虹,碧云姑娘,一语不发,拔剑直迎玄松。
玄松立收剑势,滑步转身,放下小萍,一招“拨草寻蛇”闪电削向碧云的左胁!
顿时,彩虹耀眼,掌风呼呼;银光闪闪,剑气森森……
嗡然一声,蓝光乍现,秋菊姑娘纤手一抖,腰间薄剑已顺势弹出,香肩微动,来至场中,用剑一指玄鹤三人,说:“久闻华山四剑客,俱是用剑高手,今天机会难得,那位陪我走几招?”
华山第四剑玄玉,哈哈一笑,翻腕拔剑,纵身而出,说:“贫道玄玉,陪姑娘走几招!”
说着,长剑一挥,势若骤雨,直向秋姑娘当头罩下!
秋姑娘微哂冷笑,娇声喝好,薄剑挥处,蓝电疾闪,直点玄玉的“鸠尾穴”!
第四剑客玄玉,心中一惊,疾收剑势,想不到对方少女,不退反进,出手一招如此凌厉!
玄玉心惊之余,连演华山绝学,剑若长江大河般,滚滚攻向秋菊!
秋菊姑娘一声娇叱,剑势倏变,漫天银花,夹杂着点点蓝星,带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剑啸,直逼玄玉,威势惊人。
刹那间,斗场之上,风声呼呼,沙尘飞扬,六人打做三团,俱被罩在银虹光海之中!
华山第三剑玄妙,是四剑客中性情最粗暴的一个,这时,飞身纵出,仗剑而立,仰脸哈哈一笑,对着晓燕姑娘朗声说:“这位姑娘身背宝剑,想必也是用剑高手,贫道玄妙,欲向这位姑娘讨领几招绝学!”
晓燕轻盈一笑,转目看看雪弟弟,神态悠闲的缓步走向场中。
玄妙见对方少女,似乎根本没把自己看在眼内,似乎又不得不与自己动手,因此,心中怒火直往上冲!
晓燕来至玄妙身前七尺处,立定身形,微微一笑,扬手翻腕——
嗡然一声龙吟,光华刺目,青气蒙蒙……
玄妙顿时大惊,眩目不敢直视,身不由主的退后了半步!
突然,嗖——的一声,一个矮胖大头,两眼如豆的灰衣道人,飞身来到了场中。
大头道人年约三旬,来至场中,立举双手,高声疾呼道:“大家住手——”大头道人的“住手”两字还没出口,左边已响起了病纯阳的尖锐嗥叫。
紧接着,嗤——的一声,碧云宝剑挥处,一片灰衣道袍,已飞飘直上半空——
一声惊喝,华山第二剑客玄松,飞身暴退,面色苍白,冷污直流,看看自己道袍下摆,已被对方少女宝剑削去一片!
碧云姑娘也不追赶,旋身飞回,一举皓腕,光华骤失,太白精金剑应手插入鞘内。
秋菊,玄玉,也闻声停手,闪身分开——
场中众人,这时俱都转首望向左边地上看去。
只见病纯阳玄真,已被小萍的九彩魔带,牢牢的捆住,这时正倒身地上,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滚下,看来痛苦已极。
晓燕纤手一挥,轻声说:“萍妹,放开他!”
小萍望了燕姊姊一眼,低首对地上的病纯阳沉声说:“以后再敢出言不逊,小心姑娘打烂你的臭嘴!”
说着,纤手一抖,彩带应手而起——
病纯阳玄真又是一声嗥叫,身形一直向两丈以外滚去,病纯阳勉力挺身站起,直向前面一座松林内狼狈纵去。
接着,一道灰影,腾空而起,也飞身直入林内!
大家定睛看去,被碧云削断道袍的玄松,也仓惶羞惭的走了!
华山四剑客的玄鹤,玄玉,玄妙俱都面色铁肯,横剑而立,怒日瞪着慕雪五人。
刚刚来到场中的大头道人,却神色慌急的望着玄鹤三人,急声说:“三位师弟,快快赶回观去!”
说着,暗暗作了一个神秘手势。
玄鹤三人顿时面色一变,转身向来时的方向驰去——
大头道人,一晃脑袋,飞身紧随玄鹤三人身后……
数声娇叱,碧云,小萍,同时闪电追出——
晓燕一声疾呼:“二位贤妹回来——”
碧云,小萍,倏然停身,转首茫然望着燕姊姊!
晓燕微微一笑,说:“不要追,我们会自己去见他们的掌门人。”
碧云性急,小萍好动,两人听了燕姊姊的话,只好停止追去,两人再回头时,玄鹤四人早已走得没有了踪影!
突然,那声清越悠扬的长啸,又在北面一座峰顶上响起。
紧接着,那声凄厉刺耳的怪啸,也在另一个峰顶上响起!
这两声啸声,似乎在相互应对,又似乎是相互示威!
慕雪微觉惊异的说:“今天华山派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端?”
晓燕点点头说:“我也这样想,根据方才大头道人的神色,今天前来华山的人似乎还不少!”
碧云颇感兴趣的说:“走,我们看看去,说不定还可得到一些母亲的消息。”
小萍也笑着说:“他们华山派的凌云观,去年找雪弟弟时,我曾去过,建筑非常雄伟!”
慕雪,晓燕,点头应好。小萍首先向前驰去——
这时,暮色苍茫,远处谷峰已没在灰暗中。
小萍飞行中,一指前面一座高峰,说:“那是落雁峰,华山派的凌云观就在落雁峰上。”
大家举目望去,在一片茂林之中,露出数座殿脊,看来果然雄伟富丽!
飞驰中,晓燕突然停身,同时悄声低呼道:“大家站住!”
慕雪一式“掠云回飞”首先飘落在晓燕身边,问:“姊姊,你发现什么了吗?”
晓燕见碧云几人都到了,才举起纤纤玉手一指,说:“你们看!”
大家顺着晓燕所指方向一看,只见在对面高峰上,一道绝壁的一角,两颗大松树下,有一个山洞,洞口正站着一个小道童。
五人中,只秋菊一人目力较差,没能看清对面情形!
就在这时,洞中突然现出一点红光,那点红光,正渐渐向着洞口移去……
大家集中目力,发现那点汪光,竟是另一个小道童右手中的一盏红纱灯笼,左手提着的似是一个小饭盒子。
立在洞口的小道童,急步迎了上去,接过饭盒,低头将灯笼内的烛光吹熄了?
两个小道童,来至洞口,探头向左右神秘的看了看,沿着一道小石径,疾步走向一片矮树林中!
小萍低声说:“燕姊姊,我们去看看,这洞中一定藏有什么秘密!”
晓燕有些迟疑的说:“我们不可太莽撞,万一是华山派本门的隐私……”
碧云未待晓燕说完,突然说:“万一华山派将母亲困在这洞中呢?”
慕雪浑身一战,星目冷电暴射,毅然说:“我们去洞中看看!”
说着,微拂衫袖,疾向峰下泻去——
四位姑娘,也飞身跟随在后!
这时,天色更黑了,浓雾已笼罩了整个华山!
慕雪在浓雾中飞驰着,迳向那座高峰上掠去!
片刻工夫已飞至绝壁下,腾空数跃,已登上那道小小石径。
紧接着,衣袂带风,人影闪动,四位姑娘也相继飞了上来!
蓦然一阵浑厚的哈哈狂笑,透过浓雾,破空传来!
这声狂笑,声震山野,群峰响应……
根据笑声传来的方向,可能是发至落雁峰上!
慕雪沿着石径,直向洞前走去,这时,他已无心去注意那声狂笑了!
他心情紧张,手心,额角,俱已渗出了丝丝汗水!
五人沿着小径,鱼贯而行,身侧是一道断崖,白雾弥漫,深不见底。
来至洞口,洞内漆黑,慕雪看了心情极为紊乱!
他呆呆的望着洞口,心里不禁默默祈祷起来,他希望他失踪多年的母亲,就在这个洞里出现!
性急的碧云,一声不响,纵身飞入洞内——
晓燕大惊,脱口疾呼:“云妹回来——”疾呼声中,急伸纤手去拉,但是迟了!
晓燕转首一看慕雪,不由焦急的说:“我们也快些进去吧!”
说着,也飞身进入。
四人深怕碧云发生意外,身形加速向洞中纵去!
洞内干燥,洞势弯曲,转过两道弯处,仍没看到碧云,四人心中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就在这时,洞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女人的怒喝声:“什么人?”
慕雪四人一听顿时大吃一惊,疾向深处加速扑去——
就在四人扑要的同时,蓬然一声大响,迳由洞的深处传来!
接着传来了碧云的尖叫惊呼,和蹬蹬沉重的后退脚步声。
慕雪晓燕身形最快,转过一道弯处,看见碧云已仰身倒在地上。
晓燕吓得疾呼一声,白影闪处,已将碧云扶坐起来!
哇——的一声,碧云仰首张口,竟然吐出一口鲜血。
晓燕将碧云交给蹲在一例的秋菊,急由怀中取出一颗雪莲实来,立即放进碧云的口里。
慕雪痛心的看看面色苍白的碧云,又抬头注视着漆黑的深处,他回想着方才那声女人的怒喝!
他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无法由那声怒喝而判断洞中的女人,是否自己失踪多年的母亲!
小萍看了看慕雪,紧握九彩魔带,缓缓向里面走去,一双美丽大眼睛,闪着忿怒的光辉!
一声微哼,洞内传来那女人冷冷的声音:“女娃儿,再进一步,叫你即刻做鬼!”
慕雪一听这声音,顿时由失望转变为愤怒,冷冷一笑,厉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何藏身在这洞里?”
那女人仍冷冰冰的说:“老身是何人,你们还不配问,我为何在这个洞里,更与你们无干,我再警告你们一次,如再往前一步,可别怨老身心狠了!”
慕雪生性倔强,岂能被她吓退,于是大笑一声,说:“听你自称老身,想必是个老婆婆,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婆婆是如何的狠法!”
说着,拂袖飘身,越过小萍,直向洞内深处扑去!
洞中女人一声厉喝:“你们真是一些不怕死的人?不信你就来吧!”
喝声甫落,一道奇猛掌力,已随声击到——
慕雪冷阵一声,疾顿身形,右掌闪电迎出——
一声大响之后,洞内传出一声惊咦!
慕雪剑眉一皱,心头微微一震,想不到洞中这个老女人,功力竟然雄厚无比。
一声娇叱,小萍疾挥魔带,挥起一团彩霞,直向洞内扑去——
慕雪一见大吃一惊,身形如电,伸臂将小萍的纤腰拦住,挥袖闪身暴退——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之后,一道排山狂飙,紧随时暴退的慕雪身形,疾卷而至。
慕雪闪身依在洞壁上,侧身挡住小萍,滚滚狂飙,擦身而过!
小萍偎在慕雪怀里,芳心砰砰直跳,因为,虽然有慕雪挡在身前,掌风过处,仍震得她心血一阵翻涌!
她确没有想到,洞中女人竟有如此深厚的掌力,但她已确定洞中女人,并不是雪弟弟的母亲湘江女侠!
慕雪见洞中女人,的确够得上狠毒,但他却想不到,为何在这山洞里会有这么一个女人?他决定要看看这个女人,揭开这个秘密!
于是,功贯双掌,缓缓向洞中走去……
这时,他已看见远处洞底,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头罩黑纱,骨瘦如柴,两眼精光闪闪的女人!
蒙头女人,再度一声厉喝,说:“年纪轻轻,掌力倒很惊人,再接老身一掌!”
掌字刚刚出口,一道奇猛绝伦的掌力,已随声击至!
慕雪冷冷一笑,道:“再接你十掌又有何妨?”
话声甫落,单掌已猛力劈出——
轰然一声大响,洞壁颤动,灰尘滚落……
对掌过后,蒙头女人顿时沉默,慕雪掠身欺进一丈,蒙头女人仍然端坐不动!
蒙头女人似乎已然气极,猛然一声暴喝:“娃儿再接我一掌——”慕雪一听,顿时大怒,不由也厉声说:“你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急进三步,两臂一圈,双掌同时推出——
蓬然大响之后,狂飙疾旋,激荡生啸……
一声闷哼,石上蒙头女人,仰身向后栽倒!
慕雪纵身扑至石前,伸臂将蒙头女人扶起——
紧跟而来的小萍,纤手一扬,一块黑纱,应手揭开,蒙头女人竟娃一个黑面白发的老婆婆!
老婆婆面色铁青,双目微闭,浑身轻抖,口角挂着一丝血渍,慕雪心中一阵愧悔,深觉自己出掌太重了!
黑面老婆婆,蓦然一声似哭似叫的大笑,听得慕雪和小萍,两人不禁同时打了一个冷战!
晓燕听了这声厉笑,离开闭目调息的碧云,急步来至石前。她一见之下,不禁惊得脱口急呼道:“铁面婆老前辈,你你……你老人家……”
铁面婆听得浑身一震,立敛激动心情,睁开无神的两眼,望着晓燕,问:“是燕姑娘吗?”
晓燕立即由慕雪手上,将铁面婆搂在自己怀里,流泪颤声说:“是的,老前辈,你老人家为何由长白山跑到中原来?”
铁面婆轻轻一叹,无力的说:“每次我炼‘冰果琼浆’……”
小萍一听冰果琼浆,顿时想起“龙门酒丐”在九宫山的救命之恩!因此,她情不自禁的蹲下身去,伸臂抱住铁面婆的两腿!
铁面婆突然一声大叫,浑身直抖,冷汗直流……
小萍大惊,立即松开了铁面婆的两腿!
慕雪晓燕,同时惊觉,不由急声问:“老前辈你的腿?……”
铁面婆一阵痛苦喘息,咬牙颤声说:“燕姑娘,我怀里有两颗冰果琼浆,快拿出来……”
晓燕伸手在铁面婆怀里,掏出两个冰冷透骨的腊丸来!
铁面婆伸出颤抖的手拿了一个,并无力的说:“那一个给方才被我掌方震伤的姑娘吧!……”
说着,将冰果琼浆,放在嘴上,手指用力一捏——
顿时一阵清凉异香,扑进每个人的鼻孔里!
小萍闻到这熟悉的清凉香气,当年在九宫山被七绝掌击伤的一幕,又浮上了她的脑海,在她心灵深处,同时幻出一位蓬头垢面身背酒葫芦的慈祥老人!
泪,在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缓缓的流了下来!
铁面婆受伤不重,一颗冰果琼浆下肚,稍一调息,精神立时恢复不少,喘息也停止了!
铁面婆,微微睁开两眼,看到蹲在身前,满面泪痕的小萍,非常不安的慈祥关切问:
“孩子,方才被我击伤的是你吗?”
小萍摇摇头,铁面婆见晓燕手中仍拿着那颗冰果琼浆,有些不解的问:“燕姑娘,方才被我掌力震伤的姑娘好了吗?”
晓燕点点头,笑着说:“她吃过千年雪莲实,正在那儿调息!”
铁面婆非常吃惊的问:“什么?千年雪莲实?”
晓燕点头含笑说:“是的,老前辈,我们是由大雪山来!”
铁面婆精神一振,立时惊喜的问:“燕姑娘,你还有雪莲实吗?”
晓燕一蹙黛眉说:“非常抱歉,老前辈,就只剩了一颗给受伤的霎妹吃了!”
铁面婆显得非常沮丧的轻轻一叹,说:“看来,今年的冰芙琼浆是炼不成了!”
慕雪灵机一动,问:“老前辈,不知雪莲的花瓣是否也有用处!”
铁面婆眼睛一亮,极端兴奋的一动——
突然,铁面婆一声嗥叫,面色骤变,冷汗由脸上又簌簌的滚下来!
慕雪小萍,同时伸手帮着晓燕扶紧铁面婆的上身!
晓燕焦急的颤声问:“老前辈,你你……的腿?”
铁面婆咬牙恨声说:“我的腿被华山三长老之一的紫虚道人,踼中背后的‘俞海穴’,因此,我的两腿已不能行动!”
小萍突然起身,忿忿的问:“他们为何向老前辈下此毒手?”
铁面婆一脸怨毒之色,恨声说:“我每九年炼一次‘冰果琼浆’,炼时必须加配华山凌云观后荷池中的血莲,否则,便不能精制成功!”
铁面婆说着一顿,又说:“这次我再来讨取血莲,华山派掌门人涤尘,竟公然提出以制炼冰果琼浆的秘方,作为交换血莲的条件。当时我非常愤怒,一口拒绝了,并明告他们,三天内我来盗取血莲。
涤尘自知不是我的敌手,特请他的师父紫虚,师叔紫灵和紫幻,暗中埋伏在观后,待我一到,三人向我同时飞扑围攻。战到五十余合,我不慎被紫虚踢中“俞海穴”,倒地不起,他们仍逼我说出秘方,我至死不肯。
后来,他们把我送到这个洞里,每天派两名小道童前来送饭,并限我二十天将秘方说出,否则,一月期满伤发,我便昏迷而死!现在我来这洞里,算来已有半月了。”
慕雪听后,气得浑身直抖,微哼一声,说:“想不到名列正宗的华山派,竟是一群伪善小人,回头我定要掌毙紫虚三人,为老前辈出气!”
铁面婆听得心头一震,急忙阻止说:“孩子,看你衣着相貌,想必是酒丐说的小兄弟蓝衫书生了,不过,你的武功虽极深厚,但紫虚三人,武功俱已到达炉火纯青的境地。当今武林中,除了三奇二圣一怪杰,能与他们三人颉颃的已寥寥无几,希望你到时还是忍耐些好!”
小萍忿然插嘴说:“近年来,华山派门人徒众,多是一些骄横之徒!”
晓燕一皱眉头,觉得小萍这样说,对慕雪无异是火上加油,于是急忙阻止说:“萍妹,你不能这样武断,任何帮会门派中,皆有良莠不齐的事情发生。”
慕雪突然怒声说:“不要说了,我意已决,定要惩治这三个伪善小人。”
晓燕静默了!小萍不说了!
铁面婆两眼望着慕雪,她心里正在说,这真是一个倔强任性的孩子!
慕雪说罢,立即蹲身察看了一下铁面婆的腰部,他不禁忿然说:“这三个家伙好狠毒,竟想置老前辈于死地!”
说着,伸直腰身,功贯右掌,说:“老前辈,请放松肌肉,让晚辈为你击开穴道。”
铁面婆有些不信的说:“他们是用华山独特点穴法,你恐怕解不开吧!”
慕雪微微一笑,说:“我也是用独特手法为你解穴。”
穴字刚刚出口,呼的一掌,隔空击向铁面婆的腰部——
铁面婆一声惊叫,枯瘦的身躯,应声飞向两丈以外,高度几达洞顶!
晓燕小萍,同时惊呼:“弟弟你——”就在这时,空中的铁面婆已哈哈一笑,伸腿屈腰,一式“大鹏栖枝”、轻飘飘的落在慕雪身前。
晓燕小萍,俱都看呆了!
铁面婆身形落地,伸手握住慕雪的两臂,极兴奋的连声说:“孩子,你太好了!你太好了!我的穴道竟然被你击开!”
人影闪处,碧云秋菊,纵身飞了过来。
晓燕立即向着两人说:“云妹秋妹,快来见过铁面婆老前辈!”
碧云秋菊,俱已知道这位白发老婆婆,就是武林人尽皆知的铁面婆,对被一掌震伤的事,当然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于是,两人双双急上两步,同时恭身行礼。
铁面婆呵呵一笑,又急忙拉住碧云秋菊,极高兴的说:“孩子,你们都是如此好,如此可爱!”
说着,又伸手转向慕雪,爽朗的笑着说:“孩子,快把雪莲给我,我还要去找那三个牛鼻子算账去呢!”
晓燕急声说:“老前辈不必急在一时,我们会同你一起去的!”
这时,慕雪已将一朵雪莲放在铁面婆的手中,她伸手接过放进怀里,向着晓燕一摆手说:“燕姑娘,老身先走了,你们自己去找他们的吧!”
话声甫落,身形如烟,直向洞外飞去——
铁面婆看来确是一个极端爽快的老婆婆,与龙门酒丐真是一般无二。
小萍见铁面婆走了,急忙说:“燕姊姊,我们也赶快去吧,不然,铁面婆仍是要吃亏的!”
晓燕似乎已看出铁面婆的心意,于是对大家说:“我们到达凌云观后,如果铁面婆老前辈不招呼我们,我们尽可装作不知!”
说着,看了看最爱惹事的小萍碧云一眼,又说:“我们来华山的目的,是在寻访母亲的下落,应当尽量少惹事端,大家知道吗?”
说着,凤目又扫视了几人一眼。
慕雪,碧云,小萍,俱都顺从的点了点头,并轻快的应了声好!
但晓燕心里明白,到时候便不由他们自己了,因此,粉脸仍罩着一层忧色!
于是,五人飞身掠出洞外,只见夜雾蒙蒙,铁面婆早已走得没有了影子。
五人展开轻功,一阵飞驰,已抵落雁峰下!
仰首上看,矗立夜雾中,愈显峰势奇险无比……
就在这时,狂笑暴叱之声,不断由峰上相继传了下来。
慕雪双掌下击,身形腾空而起,当先向峰上升去!
五人登上峰顶,峰上已没有一丝浓雾,天上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一轮明月,高挂中天,光华似水,照射着峰下一片云海!
峰上,夜风徐吹,松涛如诉,竹影摇曳,泉水潺潺……
五人穿过一座松林,已达凌云观前!
凌云观范围极广,气势雄伟,数座大殿,依山而建,红砖绿瓦,美仑美奂……
就在这时,观内突然传来铁面婆的怒喝声:“紫幻老道,你再接老娘一掌——”轰然一声大响,接着是一阵掌风荡空的啸声!
一阵慕雪熟悉的狂笑:“哈哈!紫虚杂毛,你被骗苦了!”
慕雪小萍,不禁同时脱口说:“这是龙门酒丐!”
说话间,五人已纵上墙头,飞身而入!
数声暴叱,人影闪处,华山四剑客突由暗影中,闪身而出,横剑拦住去路!
碧云翻腕拔剑,急纵向前,剑化银虹,直刺玄妙!
华山四剑客,怒喝一聱,同时抖剑,一片闪闪光海,疾向碧云袭来。
晓燕不禁芳心大怒,华山派果然是一群蛮不讲理的狂徒。
于是,娇叱一声,青冥乍现,一招“雪打梨花”剑若暴雨骤落,恰似寒星下洒,直向玄鹤三人罩去。
银虹疾闪,薄剑带啸,小萍,秋菊,分迎玄玉,玄松。
喳——的一声轻响,一道白光直飞半空,玄妙手中的长剑,已被碧云的宝刃削为两断!
碧云一收剑势,身形电闪,飞起一脚,直踼玄妙后腰。
噗通一声,玄妙翻身栽倒,他的俞海穴被碧云踢个正着!
小萍不甘落后,一紧手中魔带,幻起一团彩霞,嗥叫声中,已将玄玉捆住。
一声娇叱:“去吧——”
吧字出口,玄玉的瘦长身躯,直向两丈以外飞去。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恰好落进大水池中。
秋菊,玄松一组,两人两剑,半斤八两,势均力敌!
小萍宛似一只母老虎,收带转身,抖手又击向玄松前胸!
一击闷哼,身形踉跄,玄松连退数个大步。
秋菊姑娘,生性温柔,疾收薄剑,闪身让玄松从容逃走。
这时,晓燕姑娘,白裙飘飘,青冥疾舞,剑剑点向玄鹤要穴,招式诡异,玄奥绝伦。
华山第一剑客玄鹤,平素高傲,目空一切,今日被晓燕姑娘的奇绝剑法,直逼得手忙脚乱,气喘如牛。
玄鹤自知对方白衣少女宅心忠厚,不愿突刹施手,否则,肩上人头早已飞了!
心念间,大喝一声,暴退一丈,双脚一点,飞身纵入侧殿内。
四位姑娘,三招两式击退了华山四剑客,转首一看,她们的慕雪已不见了。
于是,相继纵身同时飞上侧殿。
暴叱,怒喝,清晰传来!
小萍一指前面大殿,急声说:“燕姊姊,那边我们快过去看看,他们打得好热闹!”
说着,一拉身边碧云,两人当先向前纵去——
这时,大殿阶前,沙尘滚滚,人影闪动,两组六人,打得难解难分……
龙门酒丐身背大酒葫芦,力战两个花甲老道:酒丐头上,蓬发竖立,油垢的脸上已流满了汗水!
铁面婆被一个银须老道,和一个穿青缎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两人逼得她气喘吁吁,手忙脚乱,业已险象环生了!
突然一声春雷似的暴喝:“住手——”
暴喝声中,一道如烟蓝影,随声飞落院中。
龙门酒丐,铁面婆,两人紧拍两掌,同时飞身暴退,定睛一看,竟是慕雪。
人影闪处,衣袂风生,四位姑娘,也紧跟着落在慕雪身后。
龙门酒丐一拉铁面婆,纵身来至慕雪身前,同时大声道:“小侠,你来的正好,老化子差点出不了凌云观了!”
说着一顿,转首又对着铁面婆,说:“这就是我常常谈起的廉小侠!”
铁面婆正待说什么,紫影一闪,小萍已握住龙门酒丐的破衣袖,亲切的欢声道:“朱老前辈,您好!”
酒丐一看是小萍,不禁哈哈一阵快意的大笑,说:“丫头,两年不见,长得更漂亮了!
可生了小宝宝?”
小萍羞得粉脸通红,飞躲至晓燕身后!
华山三长老和掌门人涤尘,见这一群人,久别乍逢,谈笑自若,好似忘了方才的生死抟斗,看来根本没把华山派看在眼里!
华山二长老紫幻,面色如铁,体肥如牛,性情最暴躁,一声大吼,说:“凌云观乃清静圣地,岂容你们在此重逢叙旧?”
说着一顿,一指慕雪,厉声说:“蓝衫小子,你是何人门下,竟胆敢前来无理撒野?”
慕雪两眼如电,一直怒视着殿前立着的四个老道。
正中一人长眉垂颊,面色红润,身着月白道袍,足登黑缎云履,两眼炯炯,想是华山首席长老紫虚道人。
右边一个,身材矮小,脸若冰霜,银须银发,身罩鹅黄道袍,与左边高如半截黑塔的紫幻,一胖一瘦,恰成对比,这人正是紫灵。
三长老身后,立着一个穿青缎道袍,手持拂尘,黑发至胸的中年道人,想必是新接掌门的涤尘。
慕云见紫幻神态狂傲,心中不禁有气,于是冷冷一笑,极轻蔑的说:“凌云观确是一块清静地方,可惜,尽住了一些以多为胜,暗箭伤人,恬不知耻的武林败类。”
华山三长老,俱被骂得老脸通红,浑身直抖……
紫幻道人怪叫一声,轻拂袍袖,纵身而出,举手一指慕雪,厉声说:“好狂妄的小子,当今武林中,有谁敢骂道爷我无耻?”
慕雪怒声说:“小爷我敢!”
说着,大步走向场中,直对紫幻道人逼去!
铁面婆顿时大惊,疾呼:“小兄弟回来,你不是他的敌手!”
龙门酒丐哈哈一笑,说:“老婆子,何必大惊小怪,小侠怎会把这几个酒囊饭袋放在眼里。”
殿前的紫虚紫灵听了,只气得不禁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嘿嘿冷笑。
紫幻见慕雪竟敢直向自己逼来,不禁暴喝一声:“你是找死!”
说着,急上两步,右臂一圈,猛力劈出——
一阵劲风,随掌卷起,潜力滚滚,冷气逼人!
慕雪存心刹刹紫幻的傲气,于是冷冷一笑,右掌蓄满功力,左掌闪电迎出。
轰隆一声大响,尘土弥空,星月无光……
蹬蹬蹬——
紫幻道人,咬牙皱眉,连连后退三个大步!
紫虚,紫灵愣了,铁面婆也愣了!他们确没想到蓝衫少年,竟有如此高的功力!
慕雪纵声一笑,接着厉声说:“再接小爷一掌——”掌字出口,身形电闪,蓄满功力的右掌,已击至紫幻胸前!
紫幻吓得大叫一声,心胆俱裂,惊骇间,双掌仓促推出——
一声暴喝,涤尘疾扑而来,一挥手中拂尘,迳袭慕雪右腕。
慕雪冷哼一声,右手掌势不变,一翻左腕,遥空掌力,随掌打出——
一声惨叫,一声闷哼,紫幻肥大的身躯,直向一丈以外飞去,涤尘上人,踉跄后退数步,仰身栽倒地上!
紫虚紫灵一见,突伸双臂,暴喝一声,两人同时扑向慕雪。
晓燕姑娘,怒叱一声,振腕抖剑,直刺紫虚。
龙门酒丐,一声狂笑,身形如烟,迳奔紫灵!
一声大喊,周围数十道人,一抡手中铁棍,风涌般向着场中杀来。
慕雪疾演迅雷步法,闪身掠至殿前,功贯双掌,傲然而立。
小萍紧握九彩魔带,杏眼圆睁,蓄势准备!
碧云,秋菊,振腕挥剑,分拒前后两面袭来的道人!
铁面婆哈哈一声厉笑,说:“上苍硬逼我老身大开杀戒了!”
这惨绝人寰的流血大惨剧,就要展开了!
突然,紫虚道人,暴退一丈,厉声大喝道:“大家住手——”这声大喝,宛如焦雷,震得殿瓦格格直响,周围树叶纷纷飘落!
晓燕酒丐等人,同时停下身来,所有道人俱都退回本位。
紫虚道人一指晓燕手中宝剑,沉声说:“你这女娃儿,手持青冥贽剑,发上缀着七彩翠蝶,想是翠蝶玉女无疑,但不知你是黄山神尼的什么人?”
晓燕一听再传恩师名号,立时恭身,面现肃容……
龙门酒丐见紫虚老道明知故问,想装糊涂,不由冷哼一声,不屑的说:“这还用问?当然是神尼的传人!”
一旁的紫灵,勃然大怒,一指酒丐,脱口厉声说:“那个要你多嘴——”说着,急上一步,右掌闪电劈出——
龙门酒丐也大喝一声,道:“老化子偏要说——”大喝声中,同时扬掌推出一道奇猛掌风!
轰然一声大响,两人各被震退五步。
紫灵急忙拿桩站稳,双睛圆睁,气得大声说:“不要拿黄山老尼姑来吓人,须知我紫灵却没把她看在眼里!”
紫灵此话一出,所有在场之人,面色俱都同时一变!
紫虚老道听了师弟紫灵的话,也不禁愣了!
晓燕芳心大怒,厉声说:“你不把人放在眼里,谁又把你放在心上?”
说着,青冥闪处,寒芒暴涨,一式“鸾凤分飞”,幻起两团剑光,分刺紫灵左右两臂!
紫灵见剑势诡异,捷逾电掣,竟然无法还手,气得暴吼一声,身形腾空而起——
晓燕冷哼一声,剑式一变,莲足轻点,衣裙飘拂中,直线追上半空!
紫灵身在半空,伸腰展臂,形如游龙,双掌挥处,正待下击……
突见脚下一片青芒光华中,幻起朵朵莲花,刺人眼目,寒气逼人!
紫灵吓得心胆俱裂,大叫一声,双脚一垫,身形再升五丈,两袖向后猛力一拂,直向大殿脊上飞去——
晓燕决意惩诫紫灵,岂能容他逃走?
是以,翠袖微拂,身形继续上升,同时一声娇叱道:“回来——”娇叱声中,右腕疾扬,一道青光,直向紫灵电射而去——
地上数十道人一看,不由惊得脱口一声大喊!
电光绕处,紫灵道袍,片片纷飞,一声嗥叫,翻身跌下殿来。
晓燕一扬皓腕,青冥宝剑应手收回,飘身落在地上。
噗通一声,瘦小的紫灵,身躯已跌在殿阶前!
哇——的一声,紫灵跌得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呆了,华山派的数十道人俱都惊呆了,即使龙门酒丐,铁面婆,也不禁楞在了当场!
紫虚一定神,飞身过去,伸臂将紫灵扶起,只见紫灵头冒冷汗,面如死灰,浑身嗦嗦的直抖。
晓燕姑娘,翻腕将剑收入鞘内,望着紫灵不屑的说:“略施惩诫,以后当不会再目中无人。”
说着,转身向着龙门酒丐,铁面婆,说:“老前辈,我们走吧!”
突然,紫虚道人,纵身立起,嗔目大喝一声说:“站住——,凌云观岂是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所在?”
龙门酒丐纵声一阵大笑,极轻蔑的问:“老杂毛,你自信能留得住我们?”
紫虚道人气得面色铁青,举手一指龙门酒丐,咬牙厉声说:“朱启明,你无端纠众前来寻事,杀伤本门弟子,击伤本派长老,这笔账应该如何结算?”
铁面婆不禁勃然大怒,厉喝一声说:“老娘无端被你们关了半个月,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说着,急上两步,呼的一掌,猛向紫虚劈去——
紫虚道人,暴怒如狂,眼布血丝,厉吼一声,说:“谁叫你来偷血莲?”
说话中,一圈两臂,双掌全力推出——
轰隆一声大响,沙尘滚飞中,响起一阵沉重的退步声,铁面婆身形踉跄一直向后退去……
龙门酒丐身形微动,伸臂将铁面婆拦住。哇的一声,铁面婆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竟然晕了过去!
慕雪纵身而前,一声怒喝,道:“老道,你也尝尝呕血的滋味!”
怒喝声中,追魂第一掌,已然打出!
紫虚道人,须发俱张,两眼圆睁,切齿厉声说:“道爷正要找你!”
于是,闪身滑步,双掌疾挥,直向慕雪打来的如幻掌影迎去——
慕雪冷冷一笑,掌势倏变,身形电旋,双掌骤合间,挟着慑人掌啸和隐约的风雷声,已击至紫虚身后。
紫虚顿时大惊,狂叫一声,塌肩沉臂,疾向殿前退去——
就在他疾退的同时,慕雪已大喝一声:“倒下——”蓬——的一声,紫虚左胁已被慕雪击中。
蹬蹬蹬——紫虚道人,闷哼一声,踉跄退后数步,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张口喷出一道箭血!
忽然一阵愤怒呐喊,周围数十道人,再度抡棍涌来。
紫虚道人已深知对方来人个个武功高绝,门人弟子冒险出手,不啻以卵击石,徒然白送性命。
是以,强忍胸间剧痛,就在地上,高击双手,连连直摇……
周围数十道人,深知他们长老的心意,俱都停住身形,安静下来。
紫虚道人一阵喘息,两眼怨毒的望着慕雪,缓缓的恨声说:“小子,你可敢对道爷报出你的师承门派,和你的姓名绰号来?”
慕雪纵声一笑,问:“说出来你又怎样?”
紫虚道人嘴角溢血,咬牙恨声说:“我要倾华山全派之力,向你师门讨回十倍今日之仇!”
慕雪一听,顿时大怒,不由冷哼一声,说:“在下蓝衫书生廉慕雪,恩师东鳌岛主一鹤仙翁老人家,如你欲报今日之仇,只须在江湖上传出一丝消息,在下定会再上华山!”
说着,星目电射,面罩霜气,转身对着龙门酒丐,说:“老前辈,我们走——”走字出口,身形如烟,蓝影闪处,已至凌云观外!
一阵极速的衣袂飘风声,四位姑娘也走了!
龙门酒丐双臂托着昏迷的铁面婆,转首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紫虚道人,只见他听了蓝衫书生和一鹤仙翁的名字后,顿时垂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龙门酒丐一失往日嘻笑之态,看了紫虚一眼,任什么没说,腾空跃起,直向凌云观外飞去!
他心里明白,这笔账,华山派定要记在他与铁面婆的身上。
但他这次再回关外,已决心与铁面婆双双息隐山野,永不再历江湖。
心念间,业已飞进一座松林,遥见慕雪晓燕五人,正在前面伫立等候。
于是,脚下加劲,身形如烟,只一两个起落,已至慕雪五人面前!
龙门酒丐的身形尚未立稳,便已爽朗的哈哈一笑,说:“小侠,今天如不是你与几位姑娘及时赶到,这些无耻之徒,定不会放我老化子下山!”
说着,将铁面婆放在地上。
四位姑娘同时向前,急忙将铁面婆盘膝坐好,由晓燕为之推拿。
慕雪与酒丐一别年多,今日又再相逢心中倍觉亲切,于是,笑着说:“晚辈这次前来华山,专为寻访家母湘江女侠的踪迹下落……”
酒丐极端关切的急声问:“可曾探到一些消息?”
慕雪黯然摇摇头说:“还没有!不过,我仍要找遍华山每一个角落!”
说着一顿,看了蹲在那边的小泙一眼,轻声问:“老前辈!益阳山分手后,可曾再见到‘天南魔君’赵老前辈!”
龙门酒丐笑着说:“半年前在黄鹤楼前遇到魔君,他对我说‘魔经’已由圣僧送回,他即要转回括苍,息隐山野,永绝江湖,这次决心以后再不出山了!”
紫影闪处,小萍双目含泪,已立在两人面前!
酒丐一见小萍,怪眼直翻,茫然不解的问:“姑娘为何难过?”
小萍突然流下两滴泪水,问:“老前辈,你说我父亲天南魔君已回括苍山?”
龙门酒丐这时才知小萍是天南魔君的女儿,不禁仰首哈哈一阵大笑,显得非常愉快!
酒丐笑着誽:“孩子,你父亲带着你心爱的‘银点子’已回括苍山了,如有机会,你也应该回去看看,他实在想念你!”
小萍面绽微笑,眼含泪光,愉快的点点头。
慕雪举袖就要为小萍拭泪,小萍一转,飞身纵回云姊姊的身边!
慕雪随着转首一看,心头不由猛的一震……
因为,他看到云姊姊,螓首低垂,神色黯然,在她碧绿的衣裙上,闪着几滴泪珠,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慕雪心里明白,他知道云姊姊听到益阳山,顿时想起了她死去的师父琼江钓叟。
这时,铁面婆深深吁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感激的看了晓燕和三位姑娘一眼。
秋菊小萍,立即将铁面婆由地上扶起来。
铁面婆轻轻一叹,说:“你们这几个孩子实在太可爱了,假设我的干女儿严萝也在这儿多好!”
碧云一睁美丽大眼,眼里仍含着隐约的泪光,不由急声问:“老前辈说的严萝,可是黑龙帮浙江分舵主的黑心娘子?”
铁面婆并没因碧云的急问而感到惊奇,她仅点点头,仍黯然说:“自黑龙帮被各大门派歼灭以后,我不希望有人再喊她什么舵主……”
秋菊在旁急忙插嘴说:“我知道萝姊姊现在那里,去年春天,她曾回去一次红云仙庄,她说她住在鄱阳湖畔她表哥给她的一座小院落里!”
慕雪的俊脸上,神色数变,内心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铁面婆的老脸上,绽露出一丝欣慰的笑,说:“只要我的萝儿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龙门酒丐哈哈一笑,说:“既然知道萝儿的下落了,我们就回关外吧!我已拜托廉小侠,请他回去跑一趟鄱阳湖看看萝儿,转告我们很想念她,萝儿知道了她自会去长白山看你去!”
铁面婆感激的望了慕雪一眼,笑着说:“请廉小侠务必要去一趟!”
慕雪心中暗暗高兴,立即恭身说:“老前辈放心,晚辈定然不负所托!”
龙门酒丐,铁面婆,神色极愉快的说:“既是这样,一切拜托了,并且希望你们能和萝儿一块到我的长白山会仙峰上盘桓一些时日!”
两人说毕,同道一声珍重,身形宛如两道清烟般,直向落雁峰下泻去——
这时,夜凉如水,山风徐吹,皎洁的月光,照着草上,树上,岩石上,一片晶莹发亮的露珠!
慕雪仰首看看天上的明月,感触万千,不由呐呐的说:“不知那一天才能找到母亲!”
说着,星目中,泪光闪闪,泫然欲泣!
就在这时,晓燕蓦然一指遥远的一座峰角下,急声说:“你们快来看!”
慕雪闻声立收忧戚心神,集中目力,顺着燕姊姊的纤手一看,顿时大惊急呼道:“姊姊不好,我们快去!”
话声甫落,身形已然跃起,双袖向后疾掠,势如陨星坠地般直向峰下飞去——
晓燕再看遥远的峰角下,内心也是一惊,一挽身边的秋妹妹,紧随慕雪身后,疾向峰下泻去——
碧云、小萍目力较差,视力尚不能透视雾层,两人只看到远处蒙蒙白雾中,隐隐闪着一片红光!
由于天上月华皎洁,峰下云飘雾漫,那片红光忽明忽暗,更显得遥远难测。
红光透过云雾,幻出一片五颜六色的彩霞,那片彩霞正不断的逐渐扩大……
碧云觉得好看,小萍觉得好玩!
两人嘻笑间,尽展轻功,飞下落雁峰,直向红光处,电掣驰去——
穿林、越涧,一阵疾驰,两人进入一座狭谷,这座狭谷,极为隐密,即在白天不知路径的人,也极难发现!
谷内,怪石林立,野藤虬结,斜松畸竹,枝干横生,几无落脚之处。
这时,红光冲天,谷内被照得如同白昼,并听到隐约传来的呼呼叭叭声!
碧云小萍,两人越过狭谷,蓦见前面峰角下,一片浓郁的松林中,火蛇万道,浓烟腾空……
小萍不禁脱口急呼道:“啊!烧火了!”
碧云性子更急,早已闪电扑进松林——
两人穿进松林,遥见燕姊姊、秋妹妹、俱都两手抚面,似在流泪!
碧云、小萍顿时大惊,双双疾扑过去——
晓燕秋菊,已经发觉,转首对着两人,连连摆手,示意不要喊叫,神态显得异常焦急!
碧云、小萍,心情紧张,来至近前,同时悄声问:“姊姊,什么事?”
晓燕凤目含泪,举手轻轻指着前面。
碧云、小萍转首望去,前面五丈林空处,火焰飞腾,火势已燃烧到院外的竹篱,院中房舍,已尽被火焰掩没了。
再移目看去,在一棵大松树下,雪弟弟正跪在地上,两手抱着一个中年妇人,在火声呼呼,干竹爆裂声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雪儿……可怜的孩子…:娘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死去的父亲……你走吧!娘已决心不回去了!……”
这是那中年妇人的声音,听来令人心酸泪落。
接着,又传来慕雪的哭声!
“娘!随雪儿回去吧……您不走雪儿也不走了!”
“孩子……我怎还有脸再见人?……”
“娘,您没错,这都是华山么凤魏阿姨惹的祸!”
“唉!她已经死了,也不必再怨她了,去年她去大雪山找疤面尊者的目的,即是要趁机下手刺杀疤面尊者,没想到她竟先遇害了!”
“娘,这事都过去了,忘了它吧,随雪儿回去,让我好好的孝敬您老人家!”
中年妇人,伸手将慕雪拉起来,缓缓转首,戚然望着火焰中的竹舍,泪,像断线的珍珠般,又突然滚了下来。
碧云、小萍,疾举衣袖抹去了自己眼中的泪水。
她俩在有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中年妇人,仪态雍容,清丽绝俗,面目与她们的雪弟弟,酷似已极。
四位姑娘心里明白,这中年妇人便是她们的婆婆湘江女侠惠丹蓉已然无疑!
是以,孺慕之心,油然而生,不约而同,齐声娇呼:“娘——”湘江女侠惠丹蓉,正为自己隐居多年的竹舍,因失火焚毁而痛心,蓦闻这几声亲切真挚的“娘”,顿时大吃一惊!
刚刚转首望去,人影数闪,彩衣飘动,面前已多了四位如花似玉的娇美少女!
湘江女侠本能的退后半步,正待问什么……
蓦地,四位姑娘相继跪在地上,同时哭声哀求着说:“娘,回去吧,答应我们,我们需要您!”
噗通一声,刚刚立起的慕雪,又跪下了。
湘江女侠,慧质兰心,早已明白这四位如花少女,想是自己的四个儿媳!
一股身为婆母的幸福感觉,顿时将她誓死不出华山的决心动摇了。
慕雪、晓燕,在湘江女侠的美目中,已看到阵阵闪烁不定的新生光辉!
两人立即跪行两步,伸臂抱住湘江女侠,哭声喊着说:“娘,答应我们吧!”
碧云、小萍、秋菊,也涌了过去,不断的哭声哀求着……
终于,湘江女侠满布泪痕的面庞,被他们五人喊得绽出一丝慈爱的微笑!
“孩子们起来!娘答应你们了!”
一阵欢呼,五人同时起身,纷纷拥抱女侠,喊娘之声不绝于耳。
泪,再度由湘江女侠的美目中流了下来!
五个小儿女,齐掏丝帕你拭眼睛,她擦鼻子……
但,湘江女侠的泪,却仍像泉涌般流下来!
五个小儿女,一阵忙乱,终于把湘江女侠由兴奋、幸福而流下的泪水擦干了!
晓燕亲切的为湘江女侠介绍说:“娘,我叫晓燕!”
说着,又依次指着其余三位姑娘说:“这是云妹、萍妹、秋妹……”
湘江女侠逐一打量着自己的四个儿媳,觉得四位姑娘,俱都娇美聪慧,但每人的气质却都不同。
她转首看了自己的爱儿一眼,心里似乎在说:孩子,你找媳妇的本事,比你爹可强多了!
慕雪被妈妈看得不禁俊面绯红,竟窘得低下了头。
这时,火势已渐渐弱了,月亮,已偏向西方,夜雾更浓了!
晓燕、碧云,同时说:“娘,我们走吧!”
湘江女侠,又黯然看了一眼逐渐弱下来的火焰,轻轻点点头说:“好,我们走吧!”
碧云、小萍,俱被一阵孺慕喜极的无形力量支配着,两人不禁急忙伸手来扶女侠,并真诚亲切的说:“娘,让我俩扶您老人家走,前面狭谷难行极了。”
湘江女侠极受感动,美目中闪着慈爱的光辉,望着四位姑娘,微笑着说:“孩子,待我走累了你们再来扶吧!”
说着,翠袖微拂,衣袂飘飘,首先向狭谷方向掠去!
慕雪与四位如花娇妻,宛如众星捧月般紧紧跟在母亲身后!
湘江女侠的轻功,令四位姑娘震惊,即使是轻功已达化境的慕雪、晓燕,看了母亲的飘飘身形,悠闲自若的神色,也暗暗赞叹不止。
尤其,湘江女侠在狭谷内,身形前掠下跃,上飞横飘,几乎未看到她如何展身作势!
出了狭谷,绕过玉女峰,直向华山区外驰去。
六人疾驰一阵,已至山下南麓。
这时,月暗星迷,夜凉如水,野草露重,松竹呜咽……
慕雪在湘江女侠身后,飞驰中说:“娘,小龙还在前面林内,让我喊来见您!”
湘江女侠听得美目一亮,不由急声说:“快喊他来,你们怎可把一个小孩放在山下不管?”
说着,转首注视四位姑娘,似乎在问,你们谁是小龙的娘?
四位姑娘冰雪聪明,早已红飞双颊,微垂螓首,知道婆婆误会了!
蓦然一声尖锐刺耳直上云霄的口哨,由慕雪的口里撮出来!
紧接着,一声烈马长嘶由远处林中响起,马嘶高亢,声震夜空……
慕雪笑了,天真的望着母亲!
湘江女侠瞪了爱儿一眼,佯怒忍笑说:“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像以前一样的顽皮!”
这声音充满了慈祥、疼爱,欢愉!
远处一团黑影,挟着骤雨般的蹄声,已电掣驰来——
六人同时刹住冲势,停身立稳,俱都举目望着那团黑影!
慕雪对着那团黑影,举手高呼道:“小龙,我们在这里!”
呼声中,乌龙驹挟着一阵惊人风声,带起滚滚扬尘已奔至面前。
小萍飘身向前,伸手在乌龙驹的马颈上轻轻拍了一下,拉着宝马走到湘江女侠的面前,愉快的说:“小龙,这是主母,你以后要听主母的话,听到吗?”
宝马乌龙驹,两只有神大眼,闪闪望着湘江女侠,马尾轻摆,连连低嘶,看来温驯已极!
湘江女侠,伸手轻抚乌龙驹,笑着说:“小龙长像的确神骏无比,实在可爱极了!”
说着,不断爱惜的抚摸着马鬃,马颈……
乌龙驹,迷目垂首,绽唇启齿,轻轻衔着女侠的衣角……
慕雪看了,幽默的说:“娘,小龙在要求您骑它呢!”
女侠笑了,四位姑娘也笑了。
乌龙驹立时昂首竖耳,四蹄移动,马尾摆得更急了,似乎真的希望它的主母能飞上它的马背,任由它电掣飘风般狂驰一阵。
但湘江女侠最关心的事,却是现在到那里去?
六人计议一番,决定先回衡山云雾峰,看过北剑常立忠和红绫女侠杨婉华之后,再定尔后行止。
于是,乌龙驹由女侠乘骑,慕雪与四位姑娘紧紧相随,直向华山以南驰去!
天很快的亮了,但却阴沉沉的,辰时光景,便到了雒南县城。为了免人注目,就在城外的一家大客栈住下来。
饭后,慕雪又买了五匹健马回来。
由于大家归心似箭,当日下午,绕城而过,直奔衡山。
湘江女侠,乍离自己隐居多年的华山,心中不免依依,尤其自己与义妹华山么凤魏秀芝辛苦建筑的竹篱茅舍,如今已是一堆残灰,而义妹又丧命在大雪山,细想起来,总觉有些伤感!
好在一路上,爱儿承欢,四位聪慧的儿媳,更是马前马后,笑语如珠,问东问西,竭尽心思讨她欢心。
因此,满腔愁怀,也就渐渐开朗了!
这天,风和日丽,越过湘乡,巍峨峻拔的衡山,已遥遥在望。
天刚垂暮,六人已抵山麓,六匹健马,俱都跑得气喘吁吁,汗下如雨!
慕雪首次前来衡山,觉得异常愉快,尤其想到就要看到多年不见的常叔叔,和只闻其声而未见其面的新婶婶红绫女侠,更掩不住内心的兴奋。
六人相继下马,将马放入林中,由宝马乌龙驹头前引导,五匹健马跟随其后,直向前面一道瀑泉处奔去。
晓燕在衡山习艺多年,山势路径极为熟悉,由她引导五人,展开轻功,直向衡山群峰间驰去——
六人飞行一阵,已进入衡山深处。
慕雪仰首瞻望,白云弥漫,万峰罗列……
尤其,‘祝融’‘紫盖’‘云雾’‘石廪’以及‘天柱’五峰,拱围伫立,雄伟险崎!
再过片刻,飞瀑流泉,绝壑千寻,苍松翠竹,古树参天,确是仙境佳域,别有一番天地!
飞行中,晓燕指着前面一座高峰,对着女侠愉快的说:“娘,看到吗!祝融峰的左侧处,便是云雾峰了!”
湘江女侠,抬头望去,只见峰高排天,云雾深锁,看来崎险已极!
这时,天色灰暗,月淡星灿,峰谷之间,不断传来野禽唳啼,猛兽吼声……
蓦地,慕雪的星目一亮,脱口急声问:“燕姊姊,这山区中都住有些什么人?”
晓燕笑着说:“有衡山派清风阁主陈道南和他的门人徒众,还有各峰上隐居的世外高人……”
慕雪急声插言问:“云雾峰上除叔叔和新婶婶外,还有什么人?”
晓燕心知有异,转首急声问:“弟弟,你看到什么了吗?”
慕雪急忙说:“现在正有不少人影,向着云雾峰上升去!”
晓燕立集目力向前看去,但她仍不能发现那些人影。
湘江女侠迷惑的问:“雪儿,你真的看见有不少人?”
慕雪两眼仍注视着云雾峰方向,说:“是的,娘。这些人影,身形都极快速……”
突然,一声划破夜空的厉啸,在前面一座峰顶上响起!
啸声凄厉,群峰回应!
这声厉啸,由另一峰顶,直向云雾峰掠去——
晓燕似乎也看到前面飞驰的人影,脱口焦急的说:“弟弟,我们要快,看情形今夜峰上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往日从无这种现象!”
慕雪心里一惊,伸手挽起秋菊,当先向前闪电飞去——
晓燕转首对女侠,说:“娘,我同慕雪先走一步了!”
说着,衣袂飘处,白影电闪,宛如一缕白烟般,紧随慕雪身后,闪电向前驰去——
湘江女侠不禁暗暗心惊,她确没想到自己的爱儿、儿媳,轻功俱是如此的惊人!
因此,又惹起她当年咤叱江湖的雄心。
于是,绽唇微笑,翠袖微拂,身形飞掠,捷逾飘风!
碧云、小萍岂肯落后,两人互看一眼,一嘟小嘴,身形疾如流云在后紧跟……
顿时,六道人影,穿林越涧,过岭登峰,宛如电掣风飘般,直向云雾峰前射去——
蓦然一阵冲霄长笑,声如龙吟,由云雾峰上破空传来!
长笑愈笑愈响,愈笑愈高,谷峰嗡嗡,绕耳不绝……
被慕雪挽着闪电飞驰的秋姑娘,听了这声长笑,顿觉心动神浮,真气难凝。
峰上突又传来数声震山撼峰的凄厉长啸,似乎正在协力与长笑相抗。
厉啸渐渐弱了,终于停止,而冲霄长笑,却依旧声震山野……
突又传来一阵粗犷的喝声说:“北剑常大侠,内功果然精湛,不愧身为三奇之一,不过眼前诸人,俱是一派掌门宗师,我想常大侠不必再故作惊人炫露了!”
那冲霄长笑果然停止了,继之,是北剑爽朗的声音说:“诸位既然自知俱是一派掌门,为何不按武林礼数,联群结众,前来茅居,意欲何为?”
话声甫落,立即响起一声洪钟似的‘阿弥陀佛’!
“出家人戒打诳语,常大侠乃聪明人,想已明了各派掌门来此的用意了?”
谷峰间又响起了北剑的纵声大笑说:“静圆大师,乃少林掌门至尊,德高望重,领袖武林,不知为何也听信肖小之言,万里跋涉,前来衡山,确令常某人惊奇不已。”
另一个暴喝声音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常大侠当知我等来此目的,旨在那张武林至宝‘天孙甲’的藏珍图……”
北剑未待那人说完,立时接过话题说:“陈兄荣掌终南,为时下武林中精明杰出的人物,常某人心仪已久,既然诸位掌门人为了藏珍图相约前来,常某人绝不敢虚言欺骗诸位,‘天孙甲’藏珍图,当初得到之后,即由常某好友金刀大侠的夫人湘江女侠保管……”
突然,一声浑厚的“无量寿佛”之后,沉声说:“常大侠休要推拖,湘江女侠失踪多年,音讯毫无,想必早已埋骨深山……”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接着怒声说:“青虚道长,何必与他绕舌,大家已把话说明了,如果常大侠仍执意不肯交出藏珍图来,我们也只好动手了!”
北剑一声气极哈哈大笑之后,仍气定神闲的说:“常某人久已响往点苍绝学,只要叶兄划出道来,敝夫妇无不奉陪!”
这时,正在峰腰闪电上升的慕雪,心急如焚,暴怒如狂,恨不得立时飞到常叔叔身前,挥掌击毙所有来犯的各派掌门人!
仰首上看,峰顶已在眼前,心中一阵狂喜,张口亢出一声发泄性的长啸!
啸声悠越,响彻群峰,音质浑厚,震人耳鼓……
林中宿鸟被震得鼓翅纷飞;谷内野兽被惊得连连低吼……
顿时,峰上群豪俱被惊呆了,再没人为天孙甲藏珍图发出争执言论!
啸声仍在夜空飘荡直上苍穹之际,一团蒙蒙黄蓝合并的身影,风飘流云般已掠上峰顶,穿过竹林,直达伫立数座茅舍前面的北剑身前。
慕雪一见北剑,双目泪如泉涌,放开秋菊,哭喊一声:“常叔叔——”噗通一声,慕雪抱着北剑两膝已跪在地上。
北剑一定神,见跪在自己膝前的竟是多年不见,传闻已死在大雪山的雪儿,顿时惊呆了!
慕雪跪在地上,双肩抽动,痛哭失声说:“常叔叔,雪儿回来了!”
北剑常立忠心中一阵难过,两眼泪水突然流了下来,于是含泪笑着说:“雪儿,快起来,让叔叔看看你。”
说着,伸手将慕雪拉起来,略一打量,又说:“孩子,几年不见,你竟长得与叔叔一样,完全像个大人了!”
就在这时,蓦然传来一声凄惋娇呼:“师父——”娇呼声中,一道白影,连由竹林内,电射飞来!
立在北剑身侧的红绫女侠,神情激动,凤目蕴泪,伸出双臂,悲声戚呼:“燕儿,我的孩子!”
白影闪处,晓燕已投入红绫女侠的怀中。
红绫女侠抱着燕姑娘,竟忍不住哭了!
慕雪转首去看红绫女侠,顿时呆了!
他看到抱着燕姊姊的新婶婶,看来比燕姊姊的年龄实在大不了多少,一身绢素白衣,秀发上束着一方艳丽的红巾,面目之美直疑天上仙子,果然不愧为“武林第一美人”。
慕雪对这位闻声而未见面的新婶婶,孺慕已久,于是急上两步,亲切的说:“新婶婶,雪儿给您见礼了!”
说着,躬身一揖到地。
红绫女侠,含泪带笑,说:“孩子,你们回来,叔叔婶婶都放心了!”
说着,伸出一臂,将慕雪与晓燕都抱在她的怀里!
一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湘江女侠、碧云、小萍,相继掠上峰顶,飞身向着茅舍前面飞来!
北剑一见湘江女侠,泪水再度涌出,立即高声戚呼:“大嫂,兄弟在此——”呼声未落,湘江女侠和碧云、小萍,已来至北剑面前。
大家久别重逢,悲喜交集,几人拥作一团,已经泣不成声了。
几人痛哭一阵,细想之下,一别多年,恍如两世为人!
晓燕忙着为师父,师伯介绍,几位姑娘纷纷向前与北剑夫妇见礼。
慕雪趁机一扫全峰,顿时不禁呆了!
他确没想到,峰上竟来了几十人之多;老少散立各处,瘦胖高矮不等,僧、道、俗、尼、丐,都有了!
当前站着的是一个寿眉慈目,红光满面的老和尚,四个灰衣僧人,傲然立在老和尚身后。
这个老和尚正是少林掌门人,静圆大师。
静圆大师,武功精湛,阅历极深,慕雪那声长啸一入他耳,顿时心头一震,面色立变,知有世外高人现身。
即至慕雪掠空而来,竟是一个年甫二十的蓝衫少年,这确令见闲广博的老和尚愕然不止。
慕雪望了静圆一眼,静圆也正在望着他。
再看老和尚身侧不远处,尚站着一个绿袍苍须,面目阴沉的老者,身后立着一式黑衣劲服背插奇形兵及的三个狰狞大汉。
这绿衣老者,正是点苍派掌门人铁掌开碑叶正黄。
铁掌开碑叶正黄,天生异禀,神力惊人,心胸狂傲,目高于顶,即使是武林三奇,也不放在他眼里,六派掌门暗约前来云雾峰,皆他一人分头教唆所致。
不远处,立着两个身着青缎道袍背插长剑的道人,一个是黄面削瘦,鼠须几根,一个是红面长眉,左缺一臂。
两人身后立着十数道人,穿着不一,有灰有黑,显然,这些道人并不是一宗派系。
身着青袍,黄面削瘦的老道,正是机诡奸诈,工于心计的崆峒掌门悟玄道长,他的门人穿灰衣。
红面缺臂老道,是邛崃派的掌门人独臂仙仰真,此人虽然独臂,但手中一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武林中甚少敌手。
邛崃派的门人徒众,一律着黑衣。
一个面目清瘪,银须银发的老叟,手中横拐,孤立一隅,两眼望天,神态傲漫,似乎根本没把峰上群豪放在心上。
银须老叟,正是终南掌门天雷拐陈兆年。
天雷拐陈兆年,任性尝武,内功精湛,自创一套天雷拐法,施展起来,尤为惊人。
在一座大石前,尚立着四个衣衫破烂的老化子,看情形颇似‘龙门酒丐’属下的丐帮人物。
这四个老化子,八只圆眼,精光闪闪,冷冷的站在石前,似在静观变化!
慕雪极快的望了眼前几人一眼,再看远处竹林松下,尚有不少身着劲装,背插兵刃的武林人物!
就在慕雪打量的同时,场中突然响起一阵哈哈大笑!
慕雪循声望去,发笑之人竟是点苍派掌门人,铁掌开碑叶正黄。看后,心中不禁怒火突起。
铁掌开碑一敛笑声,说:“请暂收你们的重逢悲泪吧,我们在此已久候多时了。”
说此一顿,面色突沉,又继续沉声说:“常大侠,请快些明白的说出来,今日之事如何解决?”
北剑转身,一轩剑眉,冷冷一笑,正待答话,蓝影闪处,慕雪已落在场中。
峰上各派高手,对长啸掠空而来的蓝衫少年,早起戒心,对于今晚能否如愿抢到藏珍图,每人心中都觉得毫无把握。
如今见蓝衫少年,星目射电,面罩杀气,以极轻灵的身法飘落埸中,各人看得心头俱都一震!
慕雪立在场中,一指铁掌开碑叶正黄,厉声说:“那个要你在此久候,何人下帖将你请来,既然不耐,为何不早些滚下峰去!”
铁掌开碑叶正黄,身为一派之尊,倍受人敬,加之性情高傲,怎能忍下如此当众斥骂。
只气得浑身颤抖,须发俱张,大喝一声:“何方小子,出言不逊,让老夫好好教训于你!”
话音甫落,急上两步,单掌猛向慕雪劈出——
北剑常大侠,深知铁掌开碑掌力雄厚,一掌劈出,力逾千钧,惟恐慕雪不悉详情,立时高声惊呼道:“慕雪不可硬接——”慕雪乍闻常叔叔惊告,心中不免一震,脚下本能的疾演迅雷步法,身形如电,闪身已至叶正黄背后……
轰隆一声巨响,烟尘腾空,砂石横飞,附近之人,纷纷暴退——
细看地下,竟被铁掌开碑的掌力,击了一个大坑。
周围高手,无不看得变颜变色,铁掌开碑,掌力惊人,所传果然不虚!
慕雪顿悟常叔叔惊告自己的原因,不禁仰面哈哈一阵轻蔑大笑。
铁掌开碑看了自己掌力击的大坑,认定对方少年早已不知震向何处,两眼傲然扫视着前面,心中不禁暗暗得意……
这时,蓦闻对方少年竟在身后发出大笑,惊得嗥叫一声,疾转身形,同时厉声问:“小子为何不敢硬接老夫一掌?”
慕雪冷冷一笑,不屑的说:“我道你有如何惊人的功夫,也不过只有几分牛力而已!”
铁掌开碑老脸通红,顿时大怒,暴喝一声:“既然不怕,你就再接老夫一掌!”
暴喝声中,右掌早已劈出。
轰隆一声大响,面前又是一个大坑。
铁掌开碑见前面又没有了蓝衫少年,知在背后,于是闪电旋身,果然不错,慕雪正傲然立在一丈之处。
周围高手已发出一阵窃窃私议,似乎都在评论慕雪只能以神妙步法闪躲,而无真实功力敢接绿衣老者一击!
铁掌开碑一阵狂笑,问:“小子,你既然不齿老夫这几分牛力,为何不敢硬接老夫一掌?”
慕雪冷哼一声说:“只怕我一掌劈出,你便要立刻溅血当地!”
铁掌开碑仰天气极一笑,恨极怒声说:“看看你我那个血溅当地!”
地字方在口中,怒上三步,两臂一圈,双掌同时推出——
顿时一股排山倒海的狂飙,宛如惊涛骇浪,直向慕雪滚去!
慕雪恨透这些自称正宗门派的虚为之徒,早已准备向铁掌开碑下重手,以收杀鸡儆猴之效。
是以,也暴喝一声说:“不信你就试试!”
试字出口,早已蓄满神功的右掌,竟以毕生功力闪电劈出——
北剑常大侠,见雪儿身形不动,竟敢单掌去迎铁掌开碑双臂推出的劲力,只惊得大喝一声,直向叶正黄扑去,同时急呼道:“叶兄,小弟来接你一掌——”北剑的喝声未毕,身形刚刚纵起……
轰然一声震天大响,砂石冲天,尘土扬空……
顿时,声震山野,峰顶颤动,空谷群峰间,响起了轰轰如闷雷的回声!
一声划破夜空的凄厉惨叫,铁掌开碑的身形,直向数丈外的竹林内,横飞过去——
哇哇——两声,铁掌开碑的身体尚在空中,便一连喷出两口鲜血!
噗通一声,铁掌开碑着着实实摔在地上,身躯滚了一滚,再不动了!
一代枭雄,为了一念贪心,竟然丧命在云雾峰上。
呆了!所有在场的人俱都被慕雪这份神力惊呆了!即使是北剑常立忠和他的爱妻红绫女侠,也不禁楞在那里一言不发!
慕雪傲然立在场中,星目如电,一扫全峰,俊面上充满了杀气!
久久,一声如晨钟似的“阿弥陀佛”由静圆大师的口里宣出!
慕雪不屑的看了静圆大师一眼,冷冷的说:“你这老和尚,不在庙里参佛念经,跑到云雾峰上来,究竟为何?”
静圆大师,微闭双目,朗声说:“小施主挺身而出,举掌杀人,敢莫要把今夜之事,一手担在自己的身上不成?”
慕雪纵声一笑,说:“出家之人,最戒贪念,看你老和尚颇像一个极具修为的高僧,为何纠众前来衡山,企图以多为胜,强夺天孙甲藏珍图……”
静圆大师未待慕雪说完,又低声宣了一声佛号,说:“老衲少林静圆,今夜前来云雾峰,并未存有抢夺武林至宝天孙甲藏珍图之心,只不过担心藏珍图落入恶人之手,贻害武林……”
慕雪一听,顿时大怒,厉叱一声:“闭嘴——天孙甲藏珍图在我常叔叔处,而你秃和尚却认为将来必然贻害武林,难道将藏珍图放入你们少林寺的藏经阁上,就能造福武林吗?”
静圆大师双目突睁,冷电闪闪,想是已动了肝火!
慕雪狂怒攻心,萻意刹刹这些自命不凡的正派人物,于是,冷哼一声,怒声问:“怎样?我这样说你是否有些不服?”
静圆大师,身为少林掌门,受全武林英豪尊敬,即使修为再深,被慕雪如此一逼,也忍不住大光其火!
是以,再度强忍心中怒气,说:“小施主,仗恃武功高绝,故而言词锋利,处处咄咄逼人,老衲倒要领教小施主几招矌世绝学!”
慕雪纵声一笑,说:“久闻少林,武功精博,旷绝千古,能人臂出,在下能有此机,得以……”
正在慕雪侃侃而言之际,蓦然一声暴喝起自身侧:“好狂妄的小子,先接老夫一拐,再去领教少林绝学吧!”
暴喝声中,呼的一阵惊风,铁拐一式“横扫千军”已击至慕雪腰右!
慕雪顿时大怒,剑眉一竖,厉喝一声:“老鬼你简直找死!”
喝声未毕,身形腾空三丈,一屈腰身,右手突伸疾弹——
一道疾劲指力,直射终南天雷拐陈兆年的拐身。
当——的一声,陈兆年的铁拐应声脱手,挟着呼呼风响,直向峰下飞去。
慕雪杀机已迷心智,立时闪电坠身。双脚刚刚沾地,右掌遥空突然一翻——
蓬然一响,闷哼一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刺耳惊心,划破夜空的凄厉惨叫!
天雷拐陈兆年的身躯,继铁掌开碑叶正黄之后,又向数丈以外飞去——
静圆大师,两眼圆睁,精光电射中,仰脸一阵厉笑,说:“吾佛宽恕,弟子今天要开杀戒了!”
慕雪暴怒已极,一声疯狂大笑,厉声道:“老和尚,休要装腔做势,我廉慕雪三招之内不让你血溅当地,我必举掌,自毙!”
周围高手见慕雪举手投足间,连毙两派掌门宗师,俱都看得心胆碎裂,如今又要三招之内,立毙静圆大师,大家听了无不惊呆了!
北剑虽已看出慕雪身怀盖世武功,但静圆大师也非凡凡之辈,三招之内即使击败静圆大师,慕雪今后,恐怕也将终生无一安宁之日。
慕雪出掌连毙两派掌门,已然树下强敌,怎可再与门人弟子遍布大江南北的少林派作对。
因此,飘身而出,大声对慕雪,说:“雪儿不得无礼,还不赶快退下去!”
静圆大师,早已气得浑身直抖,半晌无言,今见北剑挺身而出,正待说什么……
蓦然一声娇叱,人影闪处,湘江女侠已纵身落在场中。
只见她柳眉竖立,凤目圆睁,泪光闪闪,樱唇颤动,但神情间,却有一种不可逼视的英气。
她手里拿着一卷黄色绢纸,幽声带颤的说:“我即是失踪多年的湘江女侠,为了得到天孙甲藏珍图,以致遭到家破夫亡的悲惨命运,藏珍图在此,你们要就拿去吧!”
说着,皓腕一扬,竟将天孙甲藏珍图抛进场中。
湘江女侠这突如其来的举劲,把所有在场的群豪全惊呆了。
突然,一道灰影,迳由松林内捷如闪电般,直向场中地上的藏珍图如电扑去——
群豪骤然惊觉,数声暴喝,娇叱连声,人影闪动,剑气掌风,直击飞向场中的灰衣人影!周围静止的数十劲装高手,也都纷纷纵向场中。
晓燕姑娘最快,纵身拔剑,一招“银河繁星”幻起满天流星寒光,直刺过去。
灰衣人影心头一震,如果硬抢藏珍图,右臂必为对方白衣少女的宝剑削断。
因此,叱喝一声,身形腾空一跃三丈——
就在这时,心情沉重的北剑,静立场边细看灰衣人影,竟是一个手持拂尘的中年尼姑—
—隐居天柱峰下的一个不知名的尼姑。
再看场中,除少林掌门静圆大师,仍伫立场外,即是老和尚身后的四个僧人,也俱都参于场中的一片混战之中。
彩虹闪处,闷哼连声,小萍魔带挥舞中,已有数人被击倒在地上。
银光刺眼,青电射目,碧云姑娘皓腕抖动,指飞臂断,血雨四溅,自知生命要紧的人俱都纷纷惊喝暴退——
晓燕姑娘,心地和善,青冥过处,削发断袖,迫得那些人,惊叫连声,纷纷纵退——
剑光如海中,蓝星点点,柔弱的秋菊姑娘,左掌右剑,力敌两个蓬头老人。
无名尼姑,飞舞一柄拂尘,独战少林四僧。
但见灰影电旋,拂尘带风,少林四僧,八拳相应,俱都尽展所学,仍然被无名尼姑逼得节节后退,险象环生。
静圆大师,自恃身份,不便出手,但却忍不住寿眉闪动,暗暗为自己的门人担心!
崆峒掌门悟玄,邛崃掌门仰真,分斗另两个破衣老化子。
周围虽有不少武林人物和崆峒邛崃的道人尚未参与战斗,但由于场中剑光如海,掌风似飙,眼看着藏珍图弃置在地上,却无一人敢冒险走近。
舍命血拚的人,俱都一面应敌,一面眼觑着地上的藏珍图,伺机抢夺到手。
北剑深知如此混战下去,必是一场不忍触睹的惨剧,但事已至此,似已无法阻止。
红绫女侠,见夫婿不动,自己也不便出手,只足一双凤目,焦怒的望着爱徒晓燕,青冥挥处,高手胆寒。
湘江女侠,既然将藏珍图弃置场中,对这份武林人物梦寐难忘的至宝,早已无动于中,她唯一担心的是如何把四位心爱的儿媳唤回来。
静圆大师,双手合十,连连低宣佛号,看来,老和尚对这骤发的混战场面,也是心忧如焚,一筹莫展!
这时场中,暴喝厉叱不绝于耳,惨叫闷哼,此起彼落连声……
湘江女侠突然一声高呼:“孩子们回来——”
场中打斗正烈的四位姑娘,骤闻婆婆呼唤,俱都紧逼两招闪身暴退——
一阵人影闪劲,四位姑娘相继退至场外,飞身来至婆婆身边,俱都以茫然的目光望着湘江女侠。
湘江女侠,黯然一叹说:“这张藏珍图,不知害了多少贪心不足人的生命,实是一件不祥之物,我已决心弃置,你们不必再参与抢夺了。”
四位姑娘俱都沉默无言,手横长剑,凝目注视场中。
晓燕姑娘虽知慕雪已得到天孙甲,但她仍不愿藏珍图落入他人之手,怕的是得到藏珍图的人,按图找到原地,发现天孙甲已失,又会惹起一场浩劫纷争。
一声惨叫,场中一个虬髯大汉的一双右臂,已被崆峒掌门悟玄道长的长剑斩断,断臂的手中,赫然仍紧紧握着那倦黄绢藏珍图。
黑面大汉仰身栽倒,悟玄道长腾空跃起,探劈疾抓空中断臂。
突然,一声怒叱,一股疾劲掌风,已袭至悟玄道长前胸,逼得悟玄立坠身形。
紧接着,灰影电闪,无名尼姑的拂尘,已卷向空中的断臂。
少林四僧,同时怒吼一声,八掌骤翻,一团万钧无匹的狂飙,直击无名尼姑。悟玄道长,趁机一旋身形,抖剑直刺刚刚纵起的两个老化子。
叭哒一声,断臂跌落地上,邛崃掌门仰真,闪身滑步,右手如电,用剑疾挑地上的藏珍图。
仰真右手刚刚触及断臂,一丝冷风已至背后,心下一惊,趁势一式“懒驴打滚”,抓着断臂直向一丈以外滚去,回头一看,竟是悟玄。
无名尼姑,身形落地,疾上一步,飞起一腿,又将断臂手中的藏珍图踢个正着——
藏珍图被这一脚踢得宛如流星般,直向一个手持银棍的黑衣大汉身上射去。
手持银棍大汉,心头狂喜,伸手疾抄飞来的藏珍图——
正在这时,一股强烈掌风,已卷到黑衣大汉的后脑。黑衣大汉一声嗥叫,叭的一声,脑浆崩裂,鲜血四射,翻身仆地死去!
群豪见崆峒掌门人暗施杀手,掌毙了黑衣大汉,俱都惊的不禁一楞,就在这一楞之际,藏珍图又复落在地上!
但是,却没一人敢再贸然出手,去抢捡地上的藏珍图。
群豪个个面目狰狞,眉宇间俱都隐泛杀气,看来似乎都存了拚死之心,但又似乎各藏诡谋,以期别人动手,自己保存实力。
因为,这等生死搏斗,对方必尽展所学,暗下杀手,比不上光明磊落的正式过招较技。
崆峒掌门悟玄道长,嘿嘿一声冷笑,说:“藏珍图就在地上,看看那个敢抢!”
四个老化子中的老大,冷哼一声,不屑的说:“我们不敢,你牛鼻子不妨抢抢看!”
崆峒掌门,一抖手中长剑,厉声问:“你以为我不敢?”
说着,双目精光电射,作着欲扑之势!
四个老化子、四个僧人、无名尼姑,和几个狰狞大汉,俱都突然跨步圈臂,准备出掌相击!
崆峒掌门,人最奸滑,他只是虚张声势,意欲引人先扑,可是,没人上他的当。
邛崃掌门仰真,想起方才悟玄,在他刚刚得到藏珍图之际,曾冷剑削他的左胁,使他险些送命。
这时见悟玄又施诡计,不禁仰天一声长笑,笑声充满愤怒,足见他内心对悟玄怨恨之深。
就在这时,一声巨鹤长鸣,由远处夜空响起,接着一点灰影,由空中疾如流星般,向着云雾峰上冲来。
峰上群里,虽然俱都听到鹤鸣,和双翅突收,鹤身疾速下降的风声,但却无人借机看看即将落下的巨大白鹤是什么样子的。
碧云、小萍,好动好玩,两人同时疾呼道:“娘,鹤上有人!”
湘江女侠,举目望去,果见鹤背上,卓立着一个青衣女子,柳腰纤细,肤如凝脂,衣发飘飘,恍如天上仙子。
巨大白鹤距离峰顶尚有五丈,青衣女子翠袖微拂,已然掠空飘下。
晓燕伸手拉住北剑右臂,欢声说:“师伯,丽兰伯母回来了!”
北剑愉快的一笑,说:“她昨天因事下山,不知为何这时才回?”
白影闪处,晓燕和红绫女侠,两人已同时迎上前去。晓燕疾呼伯母,红绫女侠亲切的喊了声兰妹!
九尾仙狐颜丽兰在东鳌岛又随一鹤仙翁习艺多月,已尽得‘一鹤武功录’上所载武功,返回北剑身边已经两年多了。
她与红绫女侠,两人共事北剑,情如姐妹,三人一直过着恩爱生活。
九尾仙狐颜丽兰,一见晓燕,醉人的双眸中,顿时流下泪来,伸臂将晓燕搂在怀里,同时颤声说:“燕姑娘,你可把我们想苦了!”
晓燕偎在颜丽兰怀里,感动的也哭了。
红绫女侠伸手握住颜丽兰的玉手,并领她到湘江女侠面前为她介绍,几位姑娘也纷纷向前见礼。
九尾仙狐心中一动,不由急声问:“雪师弟呢?”
大家骤然一惊,怪,慕雪呢?
四位姑娘更是神色惶急,四下张望,尤其小萍,饱嗜失掉慕雪的痛苦,这时已忍不住伏在湘江女侠的怀里轻声哭了。
北剑游目四顾;红绫女侠飞身纵上树梢,颜丽兰飘身掠向大白鹤的身边……
就在这时,一声清越高亢的长啸,迳由远处天柱峰上响起来!
众人看去,顿时惊得面色一变,即使是负心如狂的各派掌门高手,以及自认修为至深的静圆大师,也不禁举目遥望,看得变颜变色。
只见远远的天柱峰上,金光耀眼,霞光漫天,只照得夜空中星月无光。
功力高,目力强的人定睛看去,只见在蒙蒙云雾中,霞光万道,直射半天,刺目光芒中,立着一个少年,金盔金甲,胸前闪射着三道红光,宛如天神下凡。
蓦地,天柱峰上传来了那金盔金甲少年的声音:“云雾峰上的各派豪杰听着,在下乃百年前,武林第一异人空空大师的遗传弟子,天孙甲已由空空大师传授与我,在下穿的金盔金甲,即是武林至宝天孙甲!”
那金甲少年,说此一顿,又继续沉声说:“诸位自信能胜过我手中宝剑者,不妨过峰前来抢夺!”
夺字刚刚出口,只见少年右手一扬——
一道刺目紫虹,挟着震撼山野的“呼哨”声,向着云雾峰上电射而来——
剑光电闪,剑风带啸,一阵刺目光华,在群豪上空闪电一绕,穿松林,松针横飞,绕竹林,竹叶四射……
剑光骤失,群豪眼睛一暗,半响才恢复视觉,彼此互望一眼,俱都面色灰白,额现冷汗。
静圆大师虽为少林一派掌门,但却从未目睹过剑术中至高境界的‘驭气飞剑’。
他在少林寺藏经阁中,曾在达摩真经剑法篇上看到达摩剑法,练至最高境界,即能驭气飞剑,取人可达百里以外。
但是,少林自创派以来,鲜有门人练达此种境地!
静圆大师,心惊之余,转念此至……
远处天柱峰上,又传来了那金甲少年的声音说:“诸位既然无心与在下抢夺天孙甲,就请急速离开云雾峰,否则,可不要怨在下心狠手辣,驭剑杀人了!”
静圆大师听得心梩一惊,闭目一扫峰上群豪……
嗖——的一声,一道青烟,直向峰下泻去,机诈的崆峒掌门悟玄道长,首先溜了,他的门人,相继跟着驰去!
嗖嗖嗖,四个老化子也走了!
静圆大师不愿走,也不愿留在最后,于是,转身向北剑夫妇及湘江女侠,低声宣了一声佛号说:“老衲此次前来,实无夺取藏珍图之意,只怕常大侠夫妇势单力孤,藏珍图若被歹人抢走,势必贻害武林,故而前来见机协助,如今天孙甲既然仍由空空大师的传人保管,今后武林将又有数十年的平静日子好过了。”
说此一顿,面色略显歉然的又继续说:“老衲此次前来,惊扰常大侠清修,如有失礼之处,还望贤伉俪海涵。”
常大侠已知对面峰上少年即是慕雪,心情顿时泰然,于是急向静圆大师一抱拳,笑声道:“大师言重了,些许小事尚望大师不要记在心上,此时情形特殊,敝夫妇亦不便请大师与四位高僧茅舍待茶,不周处远望大师见谅!”
静圆大师爽朗的哈哈一笑,说:“常大侠太谦了,老衲就此告辞,我们后会有期——”
话声未落,腾空而起,大袖挥处,身形恰似一只大鹏,直向峰下泻去——
静圆大师一走,相继而起的是一阵衣袂带风声,眨眼工夫,峰上各派人众俱已走得无影无纵!
这时,天柱峰上,金光骤失,片刻之后,慕雪身形如电,已掠空飞落在众人面前!
一声高亢鹤唳,挟着一阵巨大惊风,大白鹤已扑至慕雪身前。
慕雪一看大白鹤,顿时想起恩师和大白鹤昔年在东鳌岛习艺时,照顾自己的一段深情,不禁星目含泪,伸手轻抚白鹤身上光泽的羽毛。
大白鹤,连声低鸣,长颈不断的在慕雪胸前、肩上,轻轻的厮磨着,看来亲匿已极,北剑夫妇及湘江女侠和四位姑娘看了,也俱都深受感动。
颜丽兰急步来至慕雪身前,隐含泪光亲切的笑着说:“雪师弟,恩师现在正在坐关,大白鹤来云雾峰已一个月了,今年八月下旬恩师坐关期满,命你乘鹤至东鳌岛寒泉洞去见他老人家一面,务必前去,不可有误!”
慕雪正想喊兰姊姊,但一想她这时已是常叔叔的爱妻了,乍然间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但,他终于喊了声“婶婶”,继续说:“我届时一定前去寒泉洞,拜谒恩师,我实在太想念他老人家了!”
颜丽兰听慕雪喊她婶婶,不禁粉脸飞红,美目瞟了立在一旁微笑的夫婿北剑一眼,然后问慕雪,说:“你欲定何时起程?”
慕雪略一沉思,说:“我要先至鄱阳湖畔,代龙门酒丐和铁面婆两位老前辈,将口信转达给萝姊姊,再放八月十五曰深夜子时至幕阜山为空空大师加添檀香!”
说此一顿,一手轻抚白鹤,一面又对颜丽兰,说:“今年八月十五日深夜,请你派大鹤兄至幕阜山最高峰上接我,我即由那里乘鹤至东鳌岛拜谒恩师。”
颜丽兰娇笑一声,转首对着大白鹤,问:“大鹤兄,知道吗?八月十五日三更时分,在幕阜山巅峰上……”
颜丽兰的话还没说完,大白鹤已一声愉悦的长鸣,昮颈振翅,带起一阵疾风,腾空而起,直向峰巅一片排云古树间飞去,想是听了慕雪的话,去林内休息去了。
颜丽兰立即幽默的说:“大鹤兄好神气哟!”
众人听后,都笑了!同时远处林间,也传来一阵群鹤欢迎大白鹤归来的一片长鸣!
由于距八月中秋节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慕雪和湘江女侠以及四位姑娘,不能在北剑夫妇三人处多盘桓些日子。
这几天中,好心的颜丽兰,带着四位如花的姑娘和慕雪,游遍了衡山七十二峰;她们飞驰飘掠,观景嘻笑,几忘人间还有烦恼。
第五天的中午,慕雪又暗示母亲,日期无多,该走了!
湘江女侠虽然有些奇怪,觉得爱儿在五天中,已有数次暗示她该告辞了,但她却不知道她的爱儿心中是多么渴望着,能够早一天见到爱护他,关怀他的萝姊姊!
湘江女侠一说要走,北剑夫妇三人虽都恋恋不舍,但也不便挽留。
于是,北剑常大侠夫妇,一直送到衡山山麓。
慕雪心中却是矛盾的,他不愿就这样匆匆的离开常叔叔,但他又急于要早日看到萝姊姊,继而一想,以后时日正多,下次来再多玩几天吧!
心念至此,撮口一声长哨——远处谷中顿时响起一声烈马惊嘶,接着,传来一阵如闷雷似的蹄声,在滚滚尘烟中,小龙一马当先,尾后五马紧随,电掣驰来!
乌龙驹来至众人面前,突然停身,北剑和红绫女侠、颜丽兰三人看了,俱都对小龙的神骏英姿赞不绝口。
湘江女侠与北剑夫妇道了珍重,定了后会之期,率领爱儿、儿媳,六人六马,迳向官道上驰去。
北剑伫立山麓,直至湘江女侠等的人马影消失再遥远的烟尘中,才挽着两位爱妻飞回云雾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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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湘江女侠一心想让爱儿办完他的事,早日觅一清静之地安居下来;她对一切世事早已淡薄,唯一的希圣是能怀抱孙儿以慰终生!
但,凤目一瞟四位儿媳,看看她们的肚皮,似乎还没有那一个是豉豉的,这又使她想到不知那天才能让她如愿已偿?
凡是身为祖母的人,定会了解湘江女侠的心里该是多么希望有个白白胖胖的孙儿!
不几天,六人已到了鄱阳城。
在鄱阳城内,提起‘鄱阳五虎’,妇孺皆知,无人不晓。
因此,慕雪几人,很容易找到了鄱阳五虎的宅第。
鄱阳五虎,堪称城中豪富,只见宅前茂槐石狮,墙高两丈有余,朱漆大门,堂皇门楼,这时,门前上马石上,正坐着几个衣着整齐的大汉,在那儿谈笑聊天。
慕雪一人,纵马向前,翻身落地,一抱拳,笑声问:“借问几位老哥,贵当家的可在府上?”
几个大汉一见慕雪,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再看乌龙驹,正是当年大爷骑的追风宝马,俱都由石凳上纷纷站起来,恭身而立!
其中一个年龄较长的汉子恭谨有礼的说:“公子来的甚是不巧,庄主五人已于半月前出城了。”
慕雪顿觉有些失望。
另一大汉,看了立在数丈外的湘江女侠和四位姑娘一眼,急忙恭声问:“公子找敝庄主何事?小的等可否代为转达?”
慕雪觉得只要知道了萝姊姊的住处,并不一定要见鄱阳五虎。
于是,笑对那人,说:“在下要见贵庄主,只是向他打听一下当年黑龙帮浙江分舵主,严萝女侠的现在住处。”
几个大汉听了,俱都一楞,茫然互望一眼,似乎对这位严萝女侠毫不知情!
就在这时,门内急步出来一个老者,两眼炯炯,神气充沛,向着慕雪一抱拳,说:“公子敢莫是问的严家姑娘?”
慕雪心中一喜,连忙急声说:“是的,是的,不知她现在何处?”
老者一皱眉头,说:“据我所知,严家姑娘住在鄱阳湖畔,除我家五位庄主外,没人知道她的详细住处,严家姑娘性情非常古怪,即便是我家庄主前去探望,她也拒绝不见!”
慕雪听了心里一惊,脱口“噢”了一声,他猜不出萝姊姊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于是,他失望的看了老者一眼,说了声打扰,飞身上马,转身驰向湘江女侠!
碧云、小萍性子最急,两人同时问:“可曾打听到?”
慕雪黯然说;“他们说在鄱阳湖畔!”
小萍忿忿的说:“废话,那个不知道在鄱阳湖畔!”
晓燕姑娘对女侠,说:“娘,既然问不出来,我们就沿着湖畔找吧!”
湘江女侠一蹙眉头,说:“鄱阳湖范围广大,沿湖村落数百处,人口近万户,如不知详细住址,何时才能找到?”
说着一顿,向着愁眉苦脸的爱儿,问:“雪儿,我们一定要找她吗?”
慕雪不自觉的急声说:“一定要找,一定要找!”
话声中充满了焦急,并含有一丝怒意,且声调愈说愈高!
慕雪见娘和四位爱妻听了他回答,俱都用惊疑的目光望着他,心知自己有些太露形了,于是灵机一动,放缓声调解释说:“这件事我已答应了龙门酒丐和铁面婆两位老前辈,况且,龙门酒丐对萍姊姊有救命之恩,晓燕姊姊与铁面婆也有数面之缘,这件事如不能办到,怎对得起两位老前辈?将来我与燕姊姊遇上人家,又该如何向人家交代?”
小萍一听到龙门酒丐,就想到九宫山赠药之恩,于是也在旁插嘴说:“娘,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找一找!”
晓燕也在旁说:“娘,这件事雪弟弟已当面答应下来,如不前去寻找一番,将来……”
湘江女侠笑了,慈祥的说:“你们这些孩子真是的,娘并不清楚个中详情,我也只是在征求雪儿的意见,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去吧!”
说着,拨转马头,当先向城外驰去!
慕雪和四位姑娘紧紧相随马后。
六人策马来至鄱阳湖,但见绿波荡漾,水天相接,各色水鸟,翱翔湖面,数百渔帆,闪着点点白帆,愈显风景幽绝!
湘江女侠领着爱儿、儿媳,沿着湖畔逢人必问,遇村必停。
但是,没有一人知道严萝女侠这个人!
五天过去了,仍没有一丝踪迹,湘江女侠和四位姑娘,俱都显出了失望神色!
但是,慕雪却仍兴致不减,毫无一丝倦意。
因此,大家也就不便多说,仍继续沿着湖畔渔村访问。
这天,艳阳当空,湖面风平浪静,渔人趁机晒网,妇女多出户洗衣,到处响着孩童们的打闹嘻笑声!
六人来至一村,苍松翠竹,精舍围篱,风景格外绮丽,别有一番气象,与其他渔村相较回然不同。
就在这时,一阵儿童笑骂声,蓦然由前面村内传来!
只听一个尖锐的儿童声音,唱着说:“小麟儿,真悲伤,没有爹、没有娘!”
“哈哈……哈哈……”
接着响起了一片儿童讥嘲的笑声,听来至少有十个之多。
一个声音忿怒的儿童,理直气壮的说:“胡说,我有爹也有娘!”
村内又传来一个较粗声音的儿童轻蔑的问:“小麟儿,谁说你有爹有娘?”
这时,湘江女侠六人,同时下马,已徒步走进了村内。
又听到那忿怒的儿童,仍理直气壮的说:“是我阿姨说的!”
“哈哈,哈哈……”
又响起了一群儿童的嘲笑声,并挟杂着不断的鼓掌声。
湘江女侠六人转过一道竹林,眼睛同时一亮——。
只见前面一块不太大的广场上,站着许多个儿童,每人穿着都极华丽,不像一般渔家小孩。
广场南面立着十多个儿童,年龄大者五六岁了小者三四岁,正都拍着小手,天真的哈哈大笑着,看来非常好玩。
广场的北面,竟孤独的立着一个小孩,那小孩年约三足岁,身穿蓝缎小长衫,头束一力小儒巾,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俨然像个小大人。
湘江女侠愈看愈爱,愈看愈像自己,她几乎忍不住要过去抱抱这个可爱的孩子。
四位姑娘愈看愈惊奇,愈看愈觉得这个俊美的小孩,简直是雪弟弟的第二化身!
慕雪呆了,他两眼一直瞪在那小孩的脸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世间竟有像貌如此酷似的人?
就在这时,那群拍手嘲笑的儿童中,一个较年长的儿童,又笑着说:“哈哈,小麟儿,告诉你,你就是你阿姨生的!”
那身穿蓝缎小长衫的俊美小孩,立即生气的说:“胡说——我娘是鼎鼎大名的女侠翠蝶玉女,不是我阿姨!”
说着,还伸出小拳头,竖起大姆指连连摇晃不停,看来骄傲至极。
立在竹林边缘的燕姑娘,只羞得粉脸发烧,耳颈绯红,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俊美的小男孩,会说自己是他的娘!
湘江女侠听了,一直惊异的望着这位最美最恬静的儿媳——费晓燕!
慕雪听了全身一震,不由吓了一跳!
小萍、碧云、秋姑娘,三人听了,俱都忍不住伸手掩口,咭咭的笑了。
全场儿童一惊,顿时停止了笑声,俱都以惊奇的目光,望着湘江女侠和慕雪几人!
身穿蓝缎小长衫的俊美小孩,发觉有异,也转首向着身后望去——。
他的两只如小星星的眸子,立时闪着奇异的光辉,小脸上,绽着惊喜的神色,两眼一直盯在燕姑娘秀发上的七双彩色翠蝶上……
突然,俊美小孩一声哭喊:“娘——”哭喊声中,伸张着两双小手,直向着燕姑娘飞跑过来。
湘江女侠呆了,四位姑娘和慕雪也都呆了!
俊美小孩,伸臂孢住燕姑娘的两腿,大声哭喊起来!
“娘,您为什么才回来?呜呜……您为什么不要麟儿了?呜呜……”
晓燕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把头闹昏了,又羞又气,直急得眼泪直流!
湘江女侠年龄较长,阅历也多,遇事当然也冷静,心知这其中定有一段曲折原因。
于是,俯身拍着俊美小孩的肩头,一指燕姑娘,慈祥的和声问:“乖孩子,不要哭,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她是你的娘?”
俊美小孩仍抱着燕姑娘的两腿,哭着说:“我阿姨说的,她说我娘是女侠翠蝶玉女,前年出去到很远的地方打坏人去了,阿姨还说,我娘穿一身白绢衣服,头上有七只有红有绿的蝴蝶!”
说着,举起小手一指燕姑娘头上的七彩翠蝶,又望着湘江女侠,说:“喏,你看,娘头上不是有七个好看的蝴蝶吗?”
湘江女侠又亲切的问:“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廉小麟!”
“你爹呢?他在家吗?”
廉小麟摇摇头,说:“我爹是大名鼎鼎的蓝衫书生,他跟娘一块去打坏人去了!”
湘江女侠和四位姑娘,似乎都有些明白了,举目看看慕雪,见他面色苍白,额角冒汗,两眼一直望着小麟发呆,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知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当然,大家也都明白了慕雪何以急着要找萝姊姊的原因。
依然抱着燕姑娘两腿不放的小麟,一指燕姑娘粉脸上的泪浪,天真的说:“娘,不要哭嘛,阿姨说,哭不好看!”
湘江女侠笑了,四位姑娘也笑了,只有慕雪流泪哭了!立在一旁的小萍,亲切的对着小麟一笑说:“小麟,快领我们去见阿姨呀,快,你在前面走,就说你娘回来了!”
小麟欢呼一声“好”,一蹦一跳的向着竹林深处跳去!
湘江女侠掩不住内心的兴奋,笑着说:“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
说着,缓步跟着小麟走去。
大家穿过竹林,看到小麟跑进一座精舍院落的小红门里,并听到他一路高声喊着说:
“阿姨快来,阿姨快来,娘回来了,娘回来了!”
一声焦急清脆,极为关心的声音,由院内传来!
“小麟,你跑到那儿去了,让阿姨急死了,你胡嚷些什么?”
慕雪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脚步骤然加快,直向小红门内奔去!
又传来小麟愉快的叫声道:“阿姨,娘回来了,娘回来了!”
那清脆有些颤抖的声音,佯怒嗔声说:“小麟,别胡说,你娘……”
清脆有些颤抖的声音突然停止了,想是发现奔进小门的慕雪……
紧接着,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婉带哭的娇呼道:“弟弟——”“萝姊姊!”
院中沉寂了,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
湘江女侠走得很慢,她似乎不愿很快的走进那座小红门。
四位姑娘冰雪聪明,早已看透婆婆的心意,是以俱都在湘江女侠身后缓步跟进。
湘江女侠来至门口一看,心头不由一震——。
她看到爱儿,身立院中,正搂抱着一个身材苗条,穿着粉蓝罗衫,云发高挽,年约二十四五岁的艳美少妇。
慕雪搂抱着的,正是对他爱护倍至的萝姊姊!
这时,两人同时惊觉,骤然分开,转首望着门外的湘江女侠和四位姑娘!
湘江女侠看了严萝鹅蛋型的粉脸,眼睛又是一亮——。
她见严萝长得柳眉凤目,琼鼻樱口,较之身后四位姑娘,别具风韵,实在艳美已极,即使是她自己看了严萝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禁怦然心动!
人影闪处,数声娇呼:“萝姊姊——”呼声中,碧云、秋菊,已飞身抱住了严萝。
严萝乍见一个雍容清丽的妇人,和四位如花少女站在门口,想到自己正偎在雪弟弟怀里哭泣,顿时羞得粉脸通红!
严萝羞得正在无地自容之际,恰好碧云、秋菊扑了过来,解了她的窘态!
碧云、秋菊,看了这位大姐姐,仍是如此的娇美艳丽,光颜照人,竟然没有什么改变!
当然,她们也知道,萝姊姊身边已有了雪弟弟的化身——小麟,令她把满怀的相思和热爱,都寄托在她的孩子身上了。
天真聪明的小麟,这时傻了,立在那儿尽眨着一双如小星星似的大眼睛,在众人身上闪来闪去!
在他小小的心灵上。他实在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仍对着严萝,指了指向院中走来的燕姑娘,怯怯的说:“阿姨,你看,娘回来了!”
严萝早已看到燕姑娘,尤其她秀发上的七只彩色翠蝶,严萝确没想到,外间传说已久,被困死在大雪山的雪弟弟和翠蝶玉女又回来了。
当初她听到这个传说时,她几乎痛不欲生,但为了小麟儿,她必须坚强的活下去,那是雪弟弟的唯一骨肉,也是她唯一的孩子。
但是,可爱的小麟,偏偏天生奇才,两足岁时,便聪慧过人,加之邻人儿童的逼问小麟,经常吵着要爹要娘!
适逢那时外间传来了那吓人的坏消息,因此,她不得不忍痛告诉她的爱儿小麟,他的爹爹是蓝衫书生,他的母亲是翠蝶玉女。
这时,湘江女侠和晓燕、小萍,已来至慕雪和严萝的面前!
慕雪急忙向萝姊姊介绍说:“萝姊姊,这是娘!”
严萝一听这雍容清丽的妇人,就是昔年的湘江女侠,立时伏地一拜,并亲切的喊了声“娘”!
湘江女侠也没拦阻,脸上绽着慈祥的微笑,伸手将严萝由地上扶起来。
严萝立起身来,急对小麟,说:“小麟,快过来给奶奶磕头!”
小麟正拉着燕姑娘的手,听了严萝的话立即茫然望着燕姑娘,天真的问:“娘,她是奶奶吗?”
说着,小手一直指着湘江女侠。
燕姑娘只得红着脸点了点头。
小麟好快,立即趴在地上,小脑袋连连直点,并高声说:“小麟给奶奶磕头!”
大家一看,俱都愉快的笑了,湘江女侠伸臂把小麟抱在怀里,神情激动的泪水直流,快乐得已不能言语了。
小麟伸出小手,不断的为湘江女侠擦着眠泪,并天真的说:“奶奶不要哭嘛,哭不好看!”
湘江女侠连连点头,自己急忙举袖拭着眼泪,同时愉快的笑着说:“好,好,奶奶不哭。下来,孩子,让奶奶给你介绍几个新妈妈!”
说着,将臂上的小麟放了下来!
慕雪、严萝,两人俱不愿现在就让小麟骤然接受如此剧大的变化,那对他小小的心灵上,会有不良的影响!
因此,两人同声阻止,柔声说:“娘,以后再说……”
湘江女侠却一摆手,制止了两人的说话,她似乎也有两人的同一看法。
她拉着小麟的小手,指着三位姑娘,依次笑着说:“这位是云妈妈……这位是萍妈妈……这位是秋妈妈……”
说着一顿,又低头向小麟,问:“孩子,记住了吗?”
小麟真的傻了,以前一个妈妈没有,今天突然来了这多个妈妈,这确令他的小心眼里快乐不止。
奶奶一问,小麟一定神,立即高兴的伸出小手一指,连声说:“这是云妈妈,这是萍妈妈,这是秋妈妈!”
说着,一指燕姑娘,急步跑了过去,抱着燕姑娘,说:“这是我的妈妈!”
严萝立即笑着问:“小麟,爹爹呢?”
由于慕雪没有特殊征记,严萝也没在小麟的脑海里灌输他的影子!
因此,小麟的小心灵上,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身穿白衣,头上带着七个彩蝴蝶的年青女人,那便是他的妈妈。
这时,小麟见奶奶和妈妈们都望着一个身穿蓝衫的男人微笑,立即又跑了过去,伸臂抱住慕雪的腿,高兴的说:“你是我爹爹!”
慕雪伸臂将小麟抱起来,想到自己刚满十九岁就做了父亲,内心的兴奋,幸福,真是无法形容!
蓦地,一声烈马长嘶,迳由村外传来!
大家立时想起宝马小龙,慕雪怕宝马踢伤了村中儿童,立即向门外走去,并对着小麟说:“爹抱你去骑宝马?”
小麟一张臂,向着燕姑娘嚷着说:“我要妈妈抱,我要妈妈抱!”
晓燕微微一笑,急步来至慕雪跟前,极愉快的说:“把小麟给我!”
说着,把小麟接了过来。她的脸虽然仍有些红晕,但神情却已没有初时那么羞涩!
慕雪、晓燕,抱着小麟,匆匆来到村外。
只见六马周围竟围了二十几个村中儿童,幸好小龙没有伤人!
小麟一见,突然拍着小手大声说:“你们看,我爹我娘回来了!”
说着,伸手在燕姑娘头上取下一个翠蝶来,拿在小手里一晃,又神气兴奋的说:“小琪、小灵,你们看,这是我娘的彩色蝴蝶!”
说着,小手直摇,小脸上充满了愉快和骄傲!
二十几个小孩浪潮般向着小麟涌了过来,每一双小眼内,都闪着羡慕的光辉!
人影闪处,碧云、小萍、秋菊,同时由林内奔来!
慕雪与四位爱妻,又让小麟与其他儿童们轮流骑了一会马,才拉着六马回到院中。
这时,天色已暮,湖风徐吹,松涛阵阵,竹叶瑟瑟!遥看湖面,归帆点点,碧波无际,风景端的绮丽已极。
五人走进小客厅,一个五旬老婆婆,正摆着一桌丰富的酒菜。
四位姑娘抱着小麟,穿过小厅,走进上房里。
慕雪藉参观小厅,特意留了下来,他趁机低声问:“老婆婆,严家姑娘呢?”
老婆婆一指厅后,笑着说:“在厨房里!”
慕雪转身走了,老婆婆吓了一跳,她的话还没说完,姑老爷已不见了!
慕雪来到厨房,萝姊姊又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衣服,正忙着烹菜。
严萝刚刚惊觉转身,人影闪处,她丰满而富弹性的娇躯已被雪弟弟抱进怀里。
她正想说什么,但她的两片樱唇已被雪弟弟吻住了!
慕雪狂烈的吻着萝姊姊,但萝姊姊却几乎窒息……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吻,静静的吻,甜甜的,醉人的吻……
严萝是幸福的,骄傲的……
因为,她生了儿子。
晚饭,大家在极端愉快的气氛中吃完。
慕雪由于过度的兴奋,竟喝醉了!
湘江女侠一生不喝酒,这次也破例喝了半杯,想是庆祝她已做了奶奶。
奶奶由严萝伺候着先睡了!
慕雪也被四位姑娘扶走了!
小麟不要阿姨了,他要陪妈妈——翠蝶玉女睡。
大姐姐严萝,陪着四位如花似的妹妹,直谈到三更过后,才尽兴回房!
严萝一进自己的卧室,她的心就卜卜的跳了,因为她看到床上的棉被鼓鼓的……
蓦地棉被掀开了,露出了那张她梦寐难忘的英俊面庞!
尤其,那双闪着奇异光辉的星眸;这双眸子,曾让她战栗、沉醉、神迷……
夜,更深了!
太阳,又给大地带来了光明!
震惊武林的蓝衫书生和他的五位娇妻,侍奉着慈母,就在鄱阳湖畔住了下来。
小麟,变成了奶奶的宝贝!
终年寂静的小院落,自此活跃起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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