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龙戏倩女忆文

目录
第一章居扬河畔
第二章惊涛裂岸
第三章有口难言
第四章危机暗伏
第五章无风起浪
第六章雾浓情深
第七章青衫泪痕
第八章初上阴山
第九章名姝明珠
第十章雀声雁影
第十一章卧虎藏龙
第十二章名医名药
第十三章古寺老憎
第十四章情缘难了
第十五章似曾相识
第十六章树下老人
第十七章魔窟秘辛
第十八章不入虎穴
第十九章正邪交战
第二十章意外相逢
第一章居扬河畔
初春了,久违的太阳又从云堆中钻出,圆圆笑脸,俯视着大地,对他为世界上所为的一切,似乎感到由衷的得意。你看!青嫩的幼苗悄悄从土中长出,绿油油地一大片,湖泊,水池中碧波荡漾,活泼轻灵的鱼儿,“劈拍!劈拍!”地跃出水面,严冬的冰冻景象已不复存在。偶尔一片薄冰,一堆白雪顺流飘下,受到大地的温暖,转眼间化为清水,渗入了匆匆流迥。
塞北地方在蒙古以南,狼山以北,本是一个气候干燥,罕无人迹之地,除了一些蒙人游牧经过外,完全荒芜杂乱,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少数双人移居至此,经过不断地努力开发,终于使这一地带成为异常优良的牧场。
且说这一日,狼山南麓子广而辽阔的原野上,一条境蜒的居扬河如银丝般流过全境,所经之处,牧草蔚然,尤其清澈河水看来是如此明亮,并且永远不停地流着,除了潺潺水声,整个世界是这样幽静,如果不是偶尔一队牛羊涉水而过,发出一些嘻斗的音响,大概每人都会以为此处是个原始世界。
山巅上雪皑皑,受到娇阳照射,缓缓地开始融化,由上而下,汇聚成流,集成股股泉水冲入居扬河里。
茫茫绿野在过久的寂静下,似乎有一种震动的气氛,打破这沉闷。不错,确是有此种气氛,空中地上隐隐传来阵阵蹄声,嘶嘶龙吟中夹着孩童嘻笑,从遥远遥远传来,蓦地变得近了。
在绿茵连天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是如此的小,如不是他在飞快地移动的话,简直发觉不出它的存在。逐渐,清脆蹄声也能听见了,是那么简骤与轻快,任谁听到也会发觉那是一匹千载难逢的龙驹。
“踢得!踢得!”,一匹趾气飞扬,鬃毛怒张的小黄马,纵跃而来,虽尚只有半个多人高下。然而刚健,骠悍早已表露无遗。
渐渐来得近了,原来背上还骑着一个小孩,一身白羊皮衣裤,头上戴顶风速,肩上斜掠着一袭波风,稳如山岳般,佝接着身子伏在马上。以他幼小年龄来看,骑术可谓相当高明,即使一流马师也不过如此。
一人一马跑至河边,缓步停下来。背上孩童,昂起首回头一瞧,注定在碧波荡漾的流水上,悄悄说道:“龙儿!今天河水又涨高许多,再过数天,我想就可能涨满了。”敢情他是在对马说话。
说着一歪身跨下马背,经过这一阵疯狂奔驰,人马都通体大汗,小孩漆黑微卷的头发,垂地头额际,遮去半个面颊,看不清脸容。
小童牵着小黄乌,脱去鞋袜,涉足水中,冰冷的河水,使得他一双白嫩可爱的小脚在水面连点数下,才敢一下跌进水中,于是捧起双手,捧着水洗去满脸汗珠,又用手拢了拢头发,显出他性格刚毅坚忍,两颗灵活大眼,骨碌碌转着,好似不放过周围一草一木机智而聪慧,几丝柔软细发斜覆眉间,看起来尚稚气未脱,天真烂漫,只见他接着又双手浇水洗马。
人马经过一番洗涮,都显得精神焕发,接着听到小孩向小黄马道:“龙儿!你看我笨吗?罗老师说我很聪明哪!怎么爸爸总说我不能练武?哼!真气人,连黄大毛那么个大笨蛋都可以学武,为什么我不能学?”
“上次辛家伯伯要将他成名暗器‘蝴蝶镖’传给我,被爸爸一口拒绝,说什么我不喜欢这些玩艺儿!鬼才相信我不喜欢。”
书中交待,这孩子的名字叫古忆君,是此地一个大牧场主的幼子。
“龙儿,有一天我要带你一道去过游江湖,像陆伯伯一样,学得惊人绝技回来给他们看。”随着他坐下在一块岸边岩石上,两足跃踢流水翻起白色泡沫,注视着激起的滚滚浪花,完全沉缅于幻想中。只听他前南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出去的,到很远很远去,游遍名山大泽,龙儿!你愿跟我去吗?”龙儿好奇地注视着小主人,眨了下巨眼,像是在回答。
他随手从腰间摸出一管白玉策,放在唇间,软吹起来。悠扬策声,时高时抵,时如行云流水,时如山峦起伏,清澈悦耳的妙音,充满愉快与欢乐,使整个大地都添上一层春天情思,两行情泪从忆君朗朗的目中涌出,悲戚的面容上,显出过多忧愁与思念。
忽而策声又由悲伤而转变为高亢激烈,有如万马千军征战杀伐于疆场,又有如惊涛骇浪,山风怒吼,真有风云为之变色,山河为之震动之势。
萧音越吹越高,直冲破云霄。刹然停止了,悠扬的萧声仍绕耳不绝,忆君用手一擦眼泪低声说:“自古英雄不流泪,忆君啊!你要做英雄,可不能再流泪了。”睁开泪眼又向来路一瞧,迥曲的山道上,那有人迹,记君叹息一声摇着头,将玉萧插人腰际,翻上龙儿,大喝道:“龙儿上山!”
龙儿得到命令,四蹄扬起,没刺地往山上冲去,峻峭的山壁滑溜难行,武功稍差一点,恐爬都爬不上去,龙儿却纵跃如飞,越陡壁如履平地,逢山翻山,逢洞越润,快得真像一匹飞龙,记君只觉两耳呼呼风声,身侧山石树木往后飞弛,仿如腾云驾雾,不禁喜得哈哈大笑,清脆童音夹着阵阵龙吟,转瞬间已至山顶,凉爽的山风,吹得记君白衣飘飘,挺立地骑在马上,人是金量,马是龙驹,无论何人看见这幅景致,都会为他赞美歌颂的。
忆君引颈四顾,起伏山峦,连绵不绝,永无尽头,断续的云层,停留在岭腰,好似留恋着这绝好山林,不愿离去,偶尔一片浮云,挟风而过,撞击在崖间,激起朵朵云花,直如釜蒸乱絮,袅袅不绝,忆君不禁悠然神往,幻想有朝一日能笑做山林,涉足山水其乐无穷矣!
当忆君正在冥冥幻想,突然一声喝叱声传来,不禁悠然惊醒,立刻掉头一望。竟发现在对面山顶上,正有两人衣袂飘飘,快疾无比的搏头着,渺小的身影,直似两粒黑豆,插上领足,在那矗山峰上,跳原始舞蹈。忆君不禁暗暗心惊,诧异那两人恁好的内功,身隔这样远,喝叱声仍清晰地传至山头。
想着一领马缰,龙儿早已通灵,不待主人吩咐,一纵身,直向对峰冲去,奔腾中,忆君一直注视着山峰顶两人打斗,只见两人风驰电掣般,迅捷无比,快得几乎看不出是两个人。
一会儿,忆君已来至山顶,老远就听得呼呼风声,可想而知打斗的激烈,忆君也晓得些江湖忌讳,悄悄地爬至一块巨石后面,伏在马上伸出小头注视着场中两人搏斗。
只见这两人奇怪已极,全身上下罩着一件长裙,头上戴顶小丑帽,直盖到颈顶,与领口连合,只露出两眼和手足,一人全白。
黑的一人手中短剑发出青绿光华,莹莹剑气,绕着周身,迅捷威猛的把式狠辣地攻向对方,左手连削带打配合绵绵不绝的封式交相击出,每发一掌口中就大喝一声,凌厉的剑山,及雄浑掌力已将对方整个圈在其中,似乎稍占优势。
白衣人用的是一条五色斑斓,八尺来长金鞭,在对方攻势中左支右格,轻灵滑溜,虽处于被攻地位,然而洒脱的身手,毫未显出呆滞之状,一条金鞭见隙就钻,使得黑衣人防不胜防,并且轻功佳妙异常,每在危急时脚连踩迷踪,就脱困而出。
黑衣人手中剑甚为奇特,全长只有二尺余,然而如芒剑气,迷迷蒙蒙似乎一团绝大光华。
摹然黑衣人挥剑一匝,莹莹剑气陡地大盛,只见他猛喝一声:“好个白发婆婆传人,再接这招‘南海屠龙’试试看。”
跟着右手横斜,平平削出,直到快涉对方金鞭,才陡地变削为刺,一股剑气破鞭同而人,刃招,刃尖尚离对方二尺,剑芒已贴着白衣人衣衫。
白衣人不慌不忙,双足轻点,一个轻如飘架的身躯,竟随着黑衣人剑尖所涌出内力,荡后三尺,手中长鞭一圈一收,正卷到黑衣人顿顶。
黑衣人大叫道:“好轻功,我‘峨眉神猿’到要试试你究有多大道行。”说着竟不避来势,左手如风抓出,扑向鞭稍。
白衣人功力逊人一筹,打来自有点束手缚脚,眼见对方双手不避兵刃,想是练有绝顶外功,当然不敢让他将鞭尾抄着,连忙右手掣回,左手“寒蕾吐蕊”,掌心向外,一股阴柔掌力无声无息击向黑衣人胸部,右手鞭也连忙向下撒出,如蛛网般金灼鞭影贴地而去逼得对方非向上跃不可。
这招“左手直进,右手鞭下撒有名日‘平铺直叙’,虽招名有些不伦不类,似文而武,然而却花费白衣人师父许多年心血才钻研出来,正是针对这黑衣人一脉而设。”
原来黑衣人武功胜在沉重威猛,步履健稳,而在轻身方面,就大逊于白衣人,因此他使出这招,逼使对方跃起,那么可利用自身长处,让左手能找着够隙,一击而中。
黑衣人从未见过这把,只见地上金丝加席,卷至双足,如让它缠着,只须轻轻一带自己就得如滚地葫芦般,倒地不起。
黑衣人只好跃起,左手飞快去向对方手腕脉穴,右手剑急如电光火石飞点白衣人胸肋。
这招以攻克攻,根本不是什么招式,完全是黑衣人随机应变使出来。白衣人此时正用上他绝世轻功,右手微一沉,原式不变躲过对方扑来五指,身形微扭,又避黑衣人袭来宝剑,左手仍直取对方胸部。
黑衣人腾起空中,虽然他轻功在江湖上已堪称举世无匹,然而在白衣人面前犹如小巫见大巫,毫不能相比。
还算他机智绝伦,连忙身形一仰,全身成一直线,双足连踢,竟激向白衣人掌心。
白衣人正气高采标,认为稳操胜券,一个手只管尽力打击,冷不防黑衣人不顾性命,狠命了增,连手都来不及收回,“砰”一击,掌足相碰。
黑衣人硕大身形被击得平直飞出二丈,才一拧身翻下地来,狠狠地看着白衣人,想来面幕后面一定赤红过耳。
其实白衣人也不见得多好,掌心上隐隐生痛,从他将左手紧握上看出,还疼得不轻。
尽管化君不懂武艺,也能看出这黑白二人武功之高,是已到超凡人圣的地步了。
突然黑衣人猛扑而上,拳招剑式沉如出岳。
黑衣人久战不下,暴喝连声。“只青绿宝剑使得呼呼风响,露出的双眼,精光闪闪,注定着对方奇幻身法,鳞鳞巨刃,招招不离白衣人要害,显然已动真火。嘉然他长啸一声,长剑横里一削,迫得对方退后一步,左手跟踪进击,斜掠而去,直取白衣人右侧,强劲的掌风逼起白衣飘飘,裂裂着响,身子一倾,右足一点地面,全身水平地向白衣人冲去,右手剑由下而上,直取敌手小腹,如此一来,则自身整个背脊完全暴露出来。黑衣人这种不顾性命的拼命招式,使得白衣人一呆。
只见他不慌不忙左手微屈,聚指一弹,四缕劲风,突破凌厉掌力,直点到黑衣人掌心穴,黑衣人似乎十分顾忌着这看来微弱无力的指风,连忙将手一缩,身形不禁一窒,白衣人趁着对方一窒之间,右足横跨一步,躲过了一袭而来的长剑,手中长鞭金光灼灼,抖起漫天鞭影,迎头打向黑衣人。
黑衣人早料到此招,也不理会由上压下的金鞭,大喝一声,掌心向外一吐,宝剑竟脱手掷出,一缕青光仍直取对方小腹。
白衣人鞭已在上,招架不及,连忙晃身腾起,把击向黑衣人的长鞭顺势改卷向飞来剑柄,黑衣人借着对方匆忙迎剑之际,两手一伸适打白衣人腾空双足,口中嘿嘿不断冷笑,看来势在必得。
白衣人处境危危,金鞭卷着剥柄向上一提,剑尖微向下沉,竟贴鞋而过,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两手已扑到足下,白衣人鞭卷在剑柄仍无法及时摆脱,连忙将手一挥,连鞭带剑直削黑衣人双手。
黑衣人哈哈一笑,收拍变式,左手改掌为拳,直捣白衣人腰际,右手不避来剑,一伸手抓住剑柄往回一夺。白衣人功力稍差,鞭被对方握手手中,如果不敌兵刃则腰间就要老老实实挨上一拳,只好将手一松,跟着腰微扭,整个身子倒飞出了。
黑衣人手提宝剑金鞭,得意已极,仰天哈哈大笑道:“白发婆婆门下不过尔尔,小子可服输。”
白衣人一听对方辱及师尊,不禁大怒,闷声不响,招呼也不打一晃身就进招,黑衣人见他不讲江湖规矩,兵刃被夺还不肯认输,勃然大怒暴喝一声:“好小子!一点规矩也不懂,只会闷声暗袭,看我峨嵋神猿可得教训教训你”,说着将兵刃一扔,也赤手进击。
白衣人苦于无法解释,被骂得眼泪往肚里流,招式一紧更加劲征攻。
黑衣人可得意了,因已摸熟对方路数,打来轻松异常,再不像刚才猛攻猛打,左一招右一式,口中还不断讥笑说:“嘿!小子,你可是哑巴,怎么象个大姑娘似的不讲话呀!看你已输定了何必再白花力气打下去呢?”
白衣人仍默默不响,一双手左挥右弹,绵绵不断的阴柔掌力愈来愈强,似乎已使尽平生功力与对方周旋,身法也不再轻滑,完全是硬打硬接。
本来黑衣人胜在功力深厚,作战经验丰富,而白衣人胜在招式灵巧,身法奇妙。因此白衣人就应利用其长处,采取游斗方式,虽不能稳赢,至少也可保持不败地位,现在舍弃本身长处不用,反而硬打硬接,转眼间就被黑衣人迫得险象环生。
黑衣人自料胜券在握,凌厉的内力又泉涌而出,攻势陡地加强,打算迅速解决这场争斗。
白衣人气已活,神已躁在对方只守不攻时,就已显出败象,这对方一改守为攻,更形不支,心中大惊,连忙心神一定,两手合抱胸前往外一挥,柔和的劲气托着黑衣人,竟将其推后三步。
黑衣人一看对方已使出其师门绝技“天阴正气”,不敢再托大,也连忙垂手运功,只听得骨节连珠暴响,右手一握,倏地开声吐气,“咄”的一声,猛烈的“开天神功”,直向对方当头压下。
“开天神功”本是世上最刚猛的一种内家功夫,练至极处,真有开天裂石之力,也不需要事先运动,意之所至,力即发出,然而黑衣人功力尚浅,运用时还需要运功一番。
“开天神功”虽至刚无敌,然天地一切,似乎都暗含阴阳相克之情形,而“天阴正气”
正是天下极阴之内功,两者相互克制,所以黑、白二人备使出此绝技时,俱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地发招攻守。
白衣人看对方已攻到,左手一式“玉女分锦”轻轻消去来势,右手暗弹,四缕无形劲风,直袭对方腰际。
黑衣人连忙横跨一步,让过暗袭指风,口中“嘿”的开声,右手“平托南夫”迎着白衣人右掌一贴,使了“黏”字诀,陡的两掌紧紧合住,左手“大鹏掠翼”斜击对方。
白衣人右手被黑衣人黏住,不能移动,只好左手迎着对方左手,也一击而互相胶住。
黑衣人知道自己内力胜过对方多多,才出此下策。白衣人技差一筹,此番又受制于人,心中不禁大急,苦思破解之法。
忆君在穷也看得心惊肉跳,因为他知道,普通比武较技可凭机智,取巧得胜,唯独内力却丝毫取巧不得,如一方稍差则非死必伤,不能自主,现在眼看两人走上此路,虽有心解围,而力却未逮也。
天已渐渐黑了,满天红霞,拥着一轮赤日,娜册地沈下山,凉爽的晚风,吹得三人衣袂飘飘,都不自觉,忆君早已忘我地走入场中,目不转睛紧紧注意着场中变化,白嫩娇脸,被红霞一亲,分外明目,朗朗星目中,露出关心与焦急。
比斗两人,都已屏息静坐,像老僧人定般对外事不闻不问,慢慢太阳也完全沉没山岭,大地上黑夜来临,阵阵鸦噪,划空而过,去觅枝栖息。
记君为两人担忧着,眼看白衣人逐渐不支,伸出的双手,已微微发颤,正苦苦撑持着,虽然看不见其面貌,可想而知,一定是汗流夹背,脸色苍白了。
整个大地像死去般,是如此静寂,仅有的鸦叫也归诸沉默,月亮还未升起来,四处夜幕层层,唯一的光亮来自天上繁星,一闪一灭发出黯黯星光。日没则风走,原先微弱的凉风一变而为狂飓怒吼,阵阵惊涛,震动四山大木,发出尖锐啸声,似乎在为这一对决斗之人叹息。谁知道明日此时,仍能再看见他们吗?
白衣人更形不支了,上半身也摇摇欲坠,忆君真想开声劝止两人比斗,然而他却没有这样作,因为他了解,一方稍许分神就足以被对方制于死命。
突然黑衣人似乎心中不忍,将劲力一收,等对方内力一涌而上之时,再加劲一抗,两人陡的分了开去,黑衣人哈哈大笑,右手“云龙探爪”又急如闪电向白衣人天灵盖抓去。
白衣人正在惊疑不定,心中对黑衣人暗存感激,忽而对方又攻来,不觉大为不愤,认为对方有心轻视自己,立刻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不避当头“云龙探爪”双手合胸撞出,聚集毕生功力,直袭黑衣人胸部。
其实黑衣人早已存心饶让,因觉得互相打斗了半天,而对方未发一言,不觉好奇心大起,打算揭去其面巾,一睹其庐山真面目,所以右手探到白衣人头顶时,并不下压,抓着帽顶一提,而他怎会知道他一生的命运就决定在这一抓上了——
当黑衣人提起面巾来,突然一个娇艳如花,然而面色苍白的脸孔呈现眼前,双目紧闭,似乎准备接受临死前所受的痛苦,嘴唇纤小失血哺哺地念着听不见的词儿。黑衣人心中一惊连忙全身功力一收,高声地大叫起来:“霞妹!是你——”
下面的“你”字还未说出,只听得碰一声,霞妹双掌已结实击在黑衣人胸上,黑衣人凌空翻了三个跟斗,才“碰”的跌落地上,当场昏死过去。
那霞妹并非没有听见黑衣人的呼叫,然而因她早抱定必死决心,所发掌式尽力而出,听见时已能发而不能收了。
忆君与那被称为霞妹者俱被这突变骇得愣住了。白衣人面巾已被揭去,长长的秀发技在肩上,乌黑而发亮。摇晃地站起,嘴唇微微掀动,谁也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两眼呆视着相隔文外的黑衣人,脸上表情似悲似喜阴暗不定,慢慢地走至黑衣人跟前,右手犹豫不决不敢骤然打开他的面巾!似乎害怕某种事实被证明。
然而地上受伤的黑衣人,轻微断续地呻吟声,迫使她颤抖地揭去黑衣人面巾,立刻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不正是她分离多年青梅竹马的爱侣?
月亮已经升起老高,银色月光技霞洒雪般照耀大地,注视着一出人间悲剧的产生,好似发出了~个无声的叹息,霞妹痴呆地凝视着将亡的黑衣人,晶晶泪珠涌塞眼眶,然她并未放声痛苦,因为她哭不出来啊!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无言的痛苦更可悲呢?
记君也不自觉已走到两人跟前,悄悄地问道:“姑姑,可要我帮忙?他……他受伤严重吗?”
那霞妹被他说话惊醒了,凄凄一笑,摇了摇头,明亮的眸子中露出感激情意,那一对眼睛多么会说话啊!忆君从她眼光中已完全体会了她意思。
随着那霞妹将黑衣人平放在地上,忆君现在才看清地面貌,好一副威武的长像,眉毛浓而黑,眼睛大而深,可惜脸庞太苍白,因痛苦而形歪曲的嘴角,看来有些狰狞可怖。
白衣人双手连点他身上三十六大穴,随指而出之“天明正气”直贯入其体内,阻止了黑衣人血液逆流,然而他知道这样作也挽救不了黑衣人生命,除非有绝世灵药,才能医复他已支离破碎的心脉。丝丝热气从她头上冒出,过度消耗真力,使她脸色由白转青,汗珠点点滴滴顺着面颊往下淌,轻轻跌落在黑衣人额上。
经过白衣人的努力,黑衣人面上已恢复一丝血色,痛苦之呻吟声,也可以听得见了,只闻他断续地道:“霞妹!霞妹!真——是你吗?”
霞妹听他竟能发声,心中大喜,双手更加劲运功,救爱侣的意志支持着她,使她坚韧地努力发挥她最后一口力量。
黑衣人双眼也睁开了一条缝,失神无光的巨目,殷切注视着面前迷迷朦朦倩影,脑中飞快回想了一转,才记起刚才搏斗情景,那似虚似幻的脸庞,越来越清晰了,一个绝世佳人不是正坐在自己面前吗?
黑衣人眨了下眼,怀疑自己身在梦境。眼前佳人,依稀还分辨得出是童年情侣。凤目含情,满脸悲戚之色,关切地看着自己,然而她为什么不说话呢?难道她不认识我了吗?他心中这般想着。
黑衣人心一沉,这掌可挨得冤枉啊!可是又希望这佳人是真的!是真属于他的霞妹。
于是他又满怀希望地问道:“你!你是霞妹吗?”
她含泪点点头,“哑!哑”!地叫了几声,再用手指着自己嘴,摇摇头。
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错就错在她嘴巴哑了啊!一股神奇力量支持着他,一挺身竟坐起来。创口的痛苦,使他连咳数声,呕出口鲜血。
霞妹连忙将他扶住,另一只手已被他紧紧握着。
黑衣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你竟会是白色婆婆传人,也就是我师道命所指在此等待之人,唉!上天真会作弄我们啊!霞妹!你!你是怎么哑的?”
随即想到她既然已吸,怎还讲得清楚原因呢?不禁凄然一笑,接着又自言自语道:“想起我们童年是多么幸福,每天无忧无虑,后来你失踪了,我也离家出走,为了寻你,浪迹天涯,霞妹这十余年来,我可寻得你好苦!”
霞妹含羞地笑了,顿时面如盛开桃花,两人都沉缅于甜蜜的回忆,黑衣人看见情侣娇态,心中立时充满安慰,如沐浴春风,双手一搅将霞妹楼人怀中,轻声说道:“霞妹还记忆得吗?那是很久以前了,有一次你被哈达、金牛推到河中,你爬起来冷得发抖,我也是这样接着你,让你取暖呢。”
霞妹点点头,表示对这事她还记得。
黑衣人又说道:“等到你身上衣服干后,我带着你去找哈达、金牛两人算帐,他俩碰见我们来了直吓得飞逃,可是他俩也太笨了,不会分开逃走,那么我就只抓得其中一个,你记得吗?后来我将他们也扔到水里,爬起来还得向你磕头赂罪。”两人都愉快地笑起来,像都忘记了身边一切创痛。
黑衣人一直讲述着他当年保护霞妹的英雄气概,神态得意已极。
接着他又道:“那天我一直找不到你,饭也吃不下,天天叫着我的‘凤霞妹’呢?我的‘凤霞妹’呢?”
霞妹脸红云陡生,无限娇羞地看着他。
“后来我也留字离家出走,为了寻你游遍天涯海角,在我离家半年左右遇见恩师,当时他已快武功全废,全身瘫软。我被恩师收为徒后,过了三年余,他即撒手人表,遗命我在此等候白发婆婆传人,夺取那天下武林所瞩目的‘阴阳履笈’,恩师死后我恨极那白发婆婆,因她我思师不但未获得秘笈,并且丧命,所以我决定遇到到白发婆婆传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我在此山上等了两天,心气焦躁,才见你姗姗来迟,我当时火极,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而你又不能开口辨别,谁知我的对手竟是我的小凤霞呢?”
两人都尽量回忆往昔甜蜜的事迹,绝口不谈黑衣人伤势,因为他俩都自知黑衣人最多只有两个时辰可活。现在仅是回光反照,两时辰之后即将生离死别了——
霞妹温顺地躺在他怀中,虽然面上发出无限欢穿,可是内心早已快碎了,等待了十余年的爱侣,最后竟不明不白地伤在自己手中,心里毅然决定要如何处置这生离死别的局面。
黑衣人突然清醒过来,看见记君怔怔站在旁边,将怀中霞妹一推,想到了当前一个大问题——
本来忆君在上山时,就被两人发觉,只因当时正值打斗激烈,谁也不能分心注意是谁来了?后来经过这重大变故,他早已忘记还有旁人存在,现在看到亿君,发觉化君根骨奇佳,心中大喜,仔细的打量一下忆君,不禁满意万分,对霞妹说道:“真是一个练武上上人选,百世难逢,霞妹你看可是?”霞妹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忆君茫茫然,不知他们在评论自己什么。
黑衣人向记君发问道:“嘿!小孩子你住在那里?怎么一个人出来玩严忆君连忙回答道:“我就住在山下古氏牧场,我名字叫古忆君,你叫我君儿就得啦!”
忆君刚才被两人打斗迷住了,忘记饥饿,现在一听别人问起自己住处,不禁腹中“咕喀”“咕喀”直响,想到家中美食满桌,口水直要往外流。
黑衣人心里暗暗盘算,师父只收了他唯一弟子,而今自己即将去世,难道能眼看平生绝艺随己身而长理地下,虽然面前正有一个旷世难求的奇材,然而却不知其心性如何?假如使绝技误传非人岂不是为害天下,上干天和。
他心中正在犹疑不决,记君突然问道:“伯伯你伤重吗?我龙儿会驼你下山,罗老师精通医理,一定可以医治好你的。”
黑衣人不禁心生一计,喝道:“小娃你可谁知罗老师能治好我杨某的伤?哈哈!你可知医我这伤需要什么药物?”
忆君平时受罗宁教导,罗宁不但学问好,而且精于医术,也传给他一些药物常识,闻言大惑不解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伯伯告诉我!君儿一走去替你找来。”
黑衣人故意装出灰心的样子说道:“来不及了,我还再有一个时辰可活了,但要有一种药物,就可即刻医好我的内伤。”
忆君不禁大奇叫道:‘伯伯告诉我,君儿马上替你找,我龙儿跑得飞快,一定会很快替你找到!”说着还很骄傲的指指龙儿。
黑衣人早从忆君神态中看出他对龙儿的爱护备至,亲热天比,于是微微停顿,脸上露出为难模样。
记君急问:‘伯伯快讲,不然时间可不够了。”
黑衣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要的药物——是一颗幼马的心,只要一颗幼马的心就可即刻治好我这严重伤势,你能忍心割爱吗?”
“并且要马上动手.再迟一会,我真气流散,就无效了。”
忆君恍如被巨石轰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眼看那位陌生伯伯即将死亡,还有那美丽姑娘悲戚的面容,真想舍弃自己性命来救他,然而他要的药物可是龙儿心肝啊!这不是要杀死可爱的龙儿吗?
记君心里剧烈交战着,最后决然地走到龙儿跟前,呜咽道“龙儿啊!龙儿,老师说要舍己为人,如今别人要你的心肝来油伤,怎么办呢?我宁愿他要我的心啊!龙儿!龙儿,你忍心我将你心肝一他随着轻抚龙儿缓缓牵至黑衣人,痛苦地说道:‘伯伯,我将它给你,随你怎么办吧!只求你取了它心后将它好好埋藏,替它作个墓,我好以后来看它!”说着将马级交到黑衣人手中,转身掩面飞奔下山而去。
黑衣人大喜,大叫道:“君儿,回来!”,向霞妹使了个眼色,霞妹已知其意,身形一掠而起,追上忆君,将忆君拦腰抱回。
忆君在霞妹怀中哭哭啼啼,不知为何他们还要叫自己回来。
黑衣人仰天大笑:“上天有眼,总算绝艺有传,思师啊!恩师!弟子要将绝艺传给君儿了,你老上天之灵?不会责怪罢!”
说着眼中神光陡现,威严地对亿君喝道:“君儿,你可愿意拜在我门下,要知道,练武可要下很大决心与忍受长久的痛苦。”
忆君又被当前突变弄呆了,一听黑衣人居然要传自己绝艺,这正是自己夙夕的愿望啊!
茫然点点头,劈口问道:“伯伯你!你不杀龙儿了吗?”
黑衣人微微一笑说道:“那是我存心试你一下,看看你能不能居心仁慈,才可接受我传技。”
“君儿!听着,吾名杨凌云,乃峨嵋山武神公孙惠龙亲传唯一弟子,凡人我门首戒女建,万恶淫为首,你要好生记着。”
“次戒欺师灭祖,贪取妄为……”
说着已气喘嘘嘘了,往怀中摸出三本绢册,交到忆君手中,挣扎着说:“其余的都在册中,我辈无派天系,行事素来光明正大,除暴安良向来不留名,你可不能因学得绝技在,争强好斗,为名而博……”,接着运功调息一阵。
凌云觉得心中涌起无比快意,不但爱侣终于被他寻到了,了却自己离家时之誓言,更何况绝艺有传,不致扶技而亡。从化君灵慧目光中显示他的机智,果敢,并且全身骨骼更是长得恰到好处,这种上乘材料岂不正是百年难逢。凌云内中高兴,自然表面也展然微笑。
凤霞在旁看得心中莫名其妙,啥事恁地高兴?于是轻轻推了凌云一把。目光中充满怜爱,忧虑,还有询问的意思。
凌云哈哈一笑道:“霞妹你觉得奇怪吗?我在想一个人活在世上,往往不能跳出自寻烦恼的陷讲,而越溺越深,就如我来说,在未上此山头之前,心中悬念的只是寻你和为师雪耻,以致于荡迹江湖,对社会上可说是毫无贡献,杜自学得一身武艺,在奔波的数年中作了什么,了不起只是使‘峨嵋神猿’的名号响亮起来,其他的就不必谈了。”
“现在我虽寻到了你,也为师父出了怨气,然而这对一切有什么补偿呢?寻到了你,而又立刻要永别,为师父出了怨气,而‘阴阳秘应’仍是得不到,哈哈!也许是上天惩罚我这个只知一心为己,不能舍身为人的蠢人。”
“记得师父临终时曾告诉我说:“云儿!在遇到白发婆婆传人时,你一定要捐弃怨嫌,只能存着比武较技的心理,因为白发婆婆再怎样欺负了我,然而她只是受了贪欲之心所怂恿,并且‘阴阳秘笈’对她也如我一般切身重要,这样说来,其咎也不全在彼,如果我能稍微让步,与她同修神功,又何尝不可?”
“师父说得一点也不错,我目前的心情正与他当时一般,想来人在将亡之时,脑中才能摒弃一切名利成见,对周身事物才能公平而透澈地看清。”
“当我眼见你上山来时,你白衫蒙身,面目不见,我望望自己身上黑衫,一股无名怒气愤起,结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动手,如果我能平心静气,其结局一定不会如斯。”
“现在一切对于我都如过眼烟云,唯一使我挂念的只是君儿,从他动作看来,可知他从未练过武,如今一旦要他学习陌生的功夫,又无良师教导,我实在担心他不能学好。霞妹,再替我打通脉穴一次,我要乘最后一口气之前将‘开天神功’的要决传授给他。”
凤霞听完他略带悔恨的自由,慢慢运起真力,飞快地打通凌云周身穴道,并且心中暗暗决定了如何应付未来的一切。
凌云经过凤霞一阵推拿,点穴,精神恢复不少,对忆君说道:“君儿,过来让我摸摸你的骨骼。”
记君连忙移过身去,凌云摸遍他周身叹道:“霞妹,想不到他根骨比外观看来更胜一层,师父有灵,一定会高兴有这样好一个徒孙。”
“君儿听着,玄机子仙去后,两人受命各自立宗派,并且限令只许单传。南派立户于四川峨嵋,即是我派宗处,北派立户天山,也即是姑姑学艺之处。”
“玄机子功夫博大渊深,师祖费了二十年光阴仍只能学成其十之一二,在江湖中已堪称无敌手了。”
“玄机子所着‘阴阳秘笈’中当以‘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最为主要。然而两者力性相反,前者雄浑霸道,后者阴柔天伦,‘常人绝不能学其一而同时兼学其二’,‘双手伏魔’与‘神行无踪’虽也是绝世天资,然而玄机子仍不两样全传给他们,在仙去前,悄悄将‘导阴辅阳,以柔驳刚’的诀窍录在秘友,埋于巫山隐处,扬言待有缘人去发现。”
“天阴正气与开天神功相互克制,所以‘双手伏魔’和‘神行无踪’都不能算是第一人。这样两派都欲得之而甘心,因为得到了阴阳秘笈,将‘导阴辅阳、以柔驳刚’篇学会后,不但两都能溶于一身,而且威力更增大数倍,经过五百年两派尽力搜寻,终于被否师机在巫山江岸绝壁找到,当时师父本以为从此可阴阳复合,宝权于武功得以重行天下,然而无意难料,经过许多曲折事故,仍落入北派手中……”他已将此本秘女看成属于凤霞的了。
“君儿!现在我先将‘开天神功’坐姿,是应注意的数点传给你,还有‘伏魔天下十六剑式’中最后三招是最精奥难懂的我也使一遍给你看,其余的在绢册中,都有图解注文,你自己去照章学习,我已无多余时间教你。”
“要知任何武技必须凭深厚内力为基础,如果基础功夫下得不稳,再巧再精奥的招式,也不能发挥出多少威力,‘伏魔三十六剑式’正是如此,只是一种精奥的招式,必须藉着‘开天神功’才能显出它的威力,而‘开天神功’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练成,因此我要你在十年内潜心努力。当年我身在峨嵋时,就因操之太急,许多奥妙处还未领悟,即更升一层,以致如今功力甚不精纯,望你好自为之,替吾派发扬光大,使‘双手伏魔’一脉重露声威,脱强扶弱,完成我杨凌云未曾作到的工作。”
“昔年师祖‘双手优魔’能领袖大江南北;名头之大与河北‘神行无踪’齐名,被武林人士共尊为‘宇内二奇’,不但江湖肖小望风披靡,而正道上何尝不对其敬畏有加,这当是靠着‘开天神功’与“伏魔二十四剑式’(当时只有二十四式),所以你不能小觑此技。”
经过五百年来传延,至吾师‘武神’,更发扬光大,才增至三十六式。并且每代都能雄据王坐,保持江南第一人地位。只有我德鲜而仁薄,才令南脉默默无名,君儿!一切我都寄托在汝身上,望你能不负所托。”
凌云指着“伏魔三十六剑式”中最后三式道:“这三式因为吾师临终前匆忙记之,有许多点仍未详尽,我数年来花尽心力,也不能尽悟其中奥妙。现在我先使一遍,你仔细注意看,这将对你以后自练时助益良多。”
于是凌云先打坐给君儿看,今君儿照做,忆君聪明绝顶,一点即透,也一会,个中神髓全部领会。
凌云看看他只需稍秘点拨,不但动作毫无错处,并且丹田一口微小真气还能断断续续运行一周天,不禁暗暗惊喜,想当初乃师教他时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能使自己贪图个中决要。
于是凌云接着又传他“伏魔三十六封式”中后三招“雷电交作、天罗地网、平托南天”。“伏魔三十六剑式”分为刻与掌两种,出手略有稍许不同,并且无所谓起式和尾式,招招关连,式式俱可用为起式,这最后三招只是写在最后,较难练而已。
凌云借着仪余一点真力,慢慢地使了一遍。已累得步履蹒跚满头大汗。旋即命忆君照着比划。
忆君看凌云如此费劲教导自己,心中感动异常,更谨慎地注意他一举手一投足,连最微小的动作也没有放过,这样虽然使出来,毫无威力可言,然而严密的招式,中规中矩地攻守间竟绝无破绽可寻。
凌云看他一会儿间就将天下最难学的功夫,完全贪图,胸怀也自大慰,望着记君赞叹地一笑,转脸向着凤霞说道:“霞妹,别了,人生终须一死你也无须悲伤,但望你善加着顾我这临终前收的弟子。以往的一切让它过去吧!希望你好好练成‘阴阳秘笈’上所载绝艺,成为守内第一奇人,那么我在九泉之下,也可含笑瞑了……记着,好好照顾君儿,不——不要太悲伤——”
凌云说到这里一口气再也上不来,喉头一阵咯咯乱响,“哇!”吐出数口鲜血,微笑地倒在凤霞怀中逝去。
凤霞抱住他已再也不能言笑的身体,压抑已久的热泪夺眶而出,丰润而艳丽的面颊上,挂着悔恨哀怨而无可奈何之表情。
月正当中,明亮月光份外柔和,照得他们三人毫发毕显,怒吼地山风也静止了,寒鸦再也不嘈杂,似乎谁都不敢惊扰这美艳暗哑而多情的姑娘。
凤霞无声地泣着,乾涩难听的哑音,随她一抽一噎偶尔发出,然而此时谁也不会说它难听吧,因为它里面不但充满感情,愧疚,悲伤,并且正是人类所特有的至情表现。
凤霞口中默默念着,苍白滑腻的面颊,轻轻摸擦在凌云失血的额上,从她满眼希冀目光中,似乎她幻想着能利用真情热泪,唤回凌云逸去的英魂。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呀。
凤霞心中激动地想着:“云哥为我浪迹十年了,云为我不惜跋涉关山,是的,云哥为我一切都愿牺牲了,而我呢?不但无以为报,并且亲手置其于死地,虽说这是无心的过失,然而到底双手已染满血腥,啊!这是云哥的血啊!秘发!秘笈!要你来又有何用呢……云哥别走得太快了,过去的日子让我们再重温吧!别太快啊!等我也完了君儿之事后,马让就会来到你身边,从此我俩再也不分离,再也不寂寞了……”
凤霞从深深地悲哀中苏醒过来,望望怀中渐僵的凌云,脸上露出一片毅然的决色。
她向忆君招招手,记君懂得她意思很快踱至她身边,凤霞待他坐好,突然纤手一点,点中忆君昏睡穴。
忆君陡然昏睡倒地,凤霞怜爱地看着他,两手运足真力连连挥动,一缕缕‘天阴正气’打入忆君体内,贯遍了他周身奇经八脉,将污秽浊气消除殆尽。这样忆君不但突地内力增加,如同坐功二十年,并且沉秽除去,练起武艺来更会进境神速。
忆君冥冥如醒转,睁眼一看,明月仍高挂天空,身旁姑姑含笑地看着自己,疑惑地问道:“姑姑这是干什么,怎么我突然就睡着了?”
凤霞微微一笑,招手示意要忆君跳一下。
忆君从她手式和眼光中觉出她要自己跳跃,心中虽觉奇怪,仍站起奋力一跃,哈!奇迹出现了,平时最多只能跃起三尺的忆君,这下一跃竟达一丈五、六,仍似未尽全力。
忆君高兴得大叫起来,抱住凤霞不住林谢,想不到一个人睡上一觉,醒来即可跃起一丈余,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凤霞脸色苍白,全身功力像放尽了般,疲惫而困倦,勉强抚着忆君肩膊,在地上写道:
“我也收汝为苦门下,传汝北派组技,因为……”下面的话她没有再写出来。
忆君睁大眼睛,得了一个师父自己很满足,虽然师父马上就死去了,可是他心中仍觉得够了,可是想不到那美丽的姑姑也要收他为徒弟。
凤霞从怀中也摸出两本纲册,递给亿君,又在地上写道:“薄者是‘天阴正气’之练法,厚者是‘灵蛇鞭法’与‘凌霄步法’我先传你‘凌霄步法’其余你自带回练习,如果你在练了‘天开神功’而感觉不能练‘天气正气’,就无须练它。”坐前地面已被她写完了.凤霞换了个地方继续写下去。
“等你功力有一天达到能掀开此场中巨石时,自会发现其下之小白玉盒,得到内中阴阳秘发,参照上载‘导阴辅阳,以柔驳刚’之法,再重行练习。”
忆君不自觉地接过绢册,充满怀疑地看完凤霞所写,说道:“‘天阴正气’不可与’开天神功’同练吗?姑姑要到那里去?”
凤霞摇摇头,牵起亿君,突然她拂袖而起,飘飘裙下,盈盈无足妙曼起舞。只见她左三右四,两足连连瞎踩,粗看似杂乱无章,然其中包含了千变万化,迷离难测,刚才她被凌云逼得团团乱转,正是靠着这步法才保持不败。
忆君看得眼花缀乱,赶紧默默记住凤霞出足部位,和上身摆动的方向。
凤霞把‘凌霄步法’从头至尾连施三遍,忆君才完全记住,也学着凤霞,翩翩起舞。
‘凌霄步法’虽较‘伏魔三十六封式’更多细微动作,然在亿君来说,并不太难练,舞过三、四遍,凤霞已大为满意。如果回去再参照一下绢册中所载,则不难使得随心所欲,奇幻难测。
本来如此艰深技艺,以记君毫无基础可言的幼童,实不会一时间练得上手,正因为他受到凤霞打通全身奇经八脉,陡有二十年功力,再加上他无资绝世,所以才能得心应手地使得头头是道。
凤霞在亿君自个练习时,默默调息一阵,功力已回复不少,略显红光的面庞上,挂着一丝得意笑容。不知她是得意于自己的毅然决定,还是欣喜于自己收了一个这样好佳徒,或者两者都有吧。
待忆君练完后,将忆君招至身边,继续用手在地上写道:“吾名石凤霞,即属玄机子门下北派‘神行无踪’传人,吾师即‘白发婆婆’。”
忆君问道:“为什么玄机子门下要分成两派呢?一派相传不是很好吗产凤霞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随即又在地上划着,虽弱指纤纤,仍划得碎石翻飞,歪歪斜斜地字体,显示出她并没有读多少书。
“那巨石下,理得有一白玉盒,你回家学习‘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但是绝不可逞强硬要使两种力道揉和,必须直到有朝一日,你能抬起此巨石,就可获得内中‘阴阳秘老’,由上面所载‘导阴辅阳,以柔驳刚’篇,自然即能将二者融而为一。”
记君望望那稳坐场中的沉然盘石,脑中浮起有一天,他巍巍站在石分,双手平托,“嘿!”一声这万千巨石就被他轻易地举起,然后一个晶莹白玉盒,被握在他手,于是他就成为了……
记君幻想着,美丽幻梦,使他孩子气脸上挂上满足的笑容。
凤霞又继续写首:“当你练成了‘阴阳秘友’上所载绝学,那么你即成为世上第一高手,那时你愿为姑姑办一件事吗?”
记君当然满口答应,乖巧问道:“姑姑要君儿做啥事?君儿一定好好办到。”
凤霞微微一笑,从颈项上取下一块汉玉佩交到亿君手中写着:“将这玉佩送到蒙古乌拉族酋长石威,或是‘回春手’杨守德处,并且告诉他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记住,石威,杨守德。”
记君将玉佩移至月光下,只见上面刻着‘祥云瑞霞’四字,雕塑甚为精巧,想是初生婴儿所配压惊饰物。
凤霞头扬起,一双美目中显出茫然神色,她原来就极其平淡的生涯,实在无甚值得留恋,除非是远在漠北的父母,还有就是可亲可叹的杨凌云了。在往后一年中,与其在充满愧恨哀怨里过活,还不如此刻一死以谢凌云好些,凤霞心内如此想着,凄凉笑靥上挂着两行晶晶泪珠,在闪闪发亮。
忆君瞧着她似悲似喜变化万千的表情,童稚心胸中也冒出一股无名不祥之思绪。
“姑姑,怎么啦?同君儿一道下山吧,我父亲一定会替你将事情办妥的。”忆君悄悄说道。
凤霞摇摇头,在今后一生中她已不愿再见任何人,只见她在地上写道:“君儿,答应姑姑,在十年以内你一定要好好练功,达到返尘还虚之境界,并且十年后亲自将这玉佩带去蒙古,答应我!”
“姑姑相信我,君儿一定遵照姑姑所说,十年内决不出家门,练成两位师父传给我的武功,并且要亲身将玉佩送至蒙古,不过姑姑将来要到哪里去呢?跟君儿一齐回家,亲自教我不是更好吗?父亲一定会答应的。”
凤霞也被他深情感动,喜爱地抚摸忆君头顶,她想以君儿超人天资,十年内当可将秘友所载功夫大致练就,那么挟绝技跋涉大漠,即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摹然她发觉已时过子时,凌云失去生命之躯体躺得过久。于是她倏然起立,幽幽目光中射出依恋光辉,瞧了君儿一会。
君儿只觉她目光中有一种特有气质,在以前他从未领略过,包含有勉励,企望,还有女人天怀的母爱光辉,这在他是从未感受过。
凤霞提起地上遗落的‘青霞剑’,缓缓踱至巨石旁,突然掌剑兼施了个方围一丈之深坑,然后走回凌云身旁,轻轻剥下凌云身上黑色天池宝衫。
凤霞自己也将宝衫脱下,连同‘青霞剑’‘金蛇灵鞭’一并交至记君手中。写道:“此两件衣衫不畏任何宝刃暗器,名为‘天地黑白二宝衫’剑名‘青霞’鞭名‘灵蛇’,你要好生保管,不可失去了。”
凤霞待忆君点头知晓后,一旋身将地上凌云抱起,转脸往忆君挥挥手要他离开。
忆君顿觉事态不妙,急呼道:“姑姑你要干什么?不要丢下君儿啊!”
凤霞为这黯然神伤,知道这事是瞒不过虽尚十分幼小的君儿,蹲下又在地下写道:“君儿!别了,记着好生努力练功,那么姑姑就喜欢你,千万不要辞苦怕劳,要有恒心地练下去。”
“今日之事不要任意告诉别人,只当作是一回梦境,梦境原是虚无飘缈的不足记忆的。”
凤霞写完一转身,足尖微垫,一拱身形挟着凌云,从上投入所掘坑穴中。
忆君连忙向洞奔去,尚未来得及见他们最后一面,突然一股怪风从穴中发出,两旁陇起碎石,像遇着千斤吸力,都不由自主投向坑中,一会凤霞,凌云身上堆起莹然坟墓。想是她自尽殉身,临终时使出‘天阴正气’将碎石啄得盖上。
忆君看到这怪现象,不禁哑然失色,好久好久才惊醒过来,立刻奔至坟旁,放声大哭,哀哀地哭声,使本已甚寒之山巅更加上一层悲愁。
这时一片马云不知从何而来,将灿烂明月掩去,大地上,立刻黑暗沉沉,记君在恍惚中好似听得凤霞与凌云合声说道:“君儿!好孩子别哭了,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任谁也不能预料,努力吧!君儿!我俩在天之灵将随时在你身侧,保护你,帮助你,君儿!练成绝世神功,去完成我们未曾作到的除暴安安良,行侠济世的工作,成为武林玄机之第二……”
忆君擦干泪水,心中默默发誓道:“两位恩师放心吧!君儿一定竭力达成你们愿望,尽到仗义除奸,济世安良的责任,姑姑,安息吧!”
忆君虽仅与他们相处一夜,然而凌云清俊威武,凤霞柔媚多情的面容已深深印在他无邪的心中,永远永远再也不会磨灭。
忆君目注着两位陌生人,两位思师,两位可爱的人坟墓,似乎还隐隐听得到他们朗朗笑语,尤其是那美丽的姑姑,清秀绝俗的姿态更是如在目前。
露霜轻阵,忆君蓦然觉到了身上寒冷异常,腹中已早已空空如也,想起家人围桌而坐,盘中热气腾腾,恨不得插翅飞回,尽情享受一番,如不是心中仍愁思未泯,他一定会冲动得大叫起来。
淡淡的月光洒在地上,刚发牙的树枝籁籁随着夜风恍动,忆君拖着斜斜的影子走向归途,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感到异样的空虚,如水月光下,他细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山坡转角处。
在蒙古西南部,拜达克里河沿岸,分布了许多族落,各族都有一个酋长,掌管部族大事,然而因部落过杂,时常因地盘,利益而起纠纷,以至后来形成各部落间,相互仇视,杀戮天算,流血事件层出不穷。
正当各部落即将展开仇杀之际。适有一位汉人名叫杨守德,介守其中,以其大公无私,仁义为先的精神,化解了一场莫须有的争斗。
杨守德一个局外之汉人,凭什么能令骠悍的游牧民族,受其感化,说服,这当然也有一番道理。
杨守德祖籍河南,家传医术异常精良,然而杨守德认为真正济世救民,就要深人穷乡僻壤。救治那些恋荒夷地,知识文化落后的人民。
于是他抛弃了偌大家业,携妻远走他乡,悬壶济世。有一次杨守德巡游到蒙古,正值当地疫疾盛行,土民病死无数,到处可见暴尸野外,一片冷清凄凉,已快到殆尽之地步。
杨守德仁慈为怀,眼看这浩大流役,不禁大为悲痛,立刻着手救人消疫。
杨守德医术十分到家,不出半年,当地居民竟告痊愈,使整个大地又回复生机。
当地居民自然对杨守德感恩图报,凡是他的事物,莫不争先与之办好,关于他的一切言行,也莫不视为法谕,遵行笃守。
杨守德在完成了这一项救世工作后,本想就取道返乡。然而因为三十多酋长率领着族民,跪地哀求其留居蒙疆,杨守德众求难辞,也只好答应下来。
隔了不久,各族间仇隙愈盛,甚至要演成大规模血斗,杨守德眼看他一手回春的世界,怎肯让他们再历一次更惨痛劫数。
于是有一天召集全境三十余族酋长,齐集一处,向他们解说战争残酷,应以和平途径来解决。
杨守德在他们心目中早已和神明相等,当然有此号召力,虽然当地民风强悍,事事大都以武力解决,更何况这种有关地盘,全族利益之争,向来都是诉诸以武力的。
然而杨守德到底以他声威与众望,使这血雨腥风化成玉帛。他使他们互相团结起来,共推其中一酋长为众族首领,这样一有纠纷即可近之于法,才能求到公正的裁判,做到合理解决。
经过十余年,全境受到杨守德仁德,居然相安无事,而且甚为团结,蒙疆人民不比中原一结民众,民心甚为笃厚诚朴,当他们敬重爱戴某人时,甚至愿抛去其生命来报答他也在所不惜,因此杨守德在此受到了特殊优遇,而他本身医术又更为精进,声名大震,全蒙疆莫不知有一位‘回春手’杨守德,各族酋长都争相与之接纳,以能与其为友为莫大荣耀。
且说杨守德身处异域,一晃间已有二十年,当他四十七岁这年,发妻竟老蚌得珠为他生下一麟儿。老年得子当然欣喜异常,各族酋长也为他盛大庆祝。
说巧不巧,就在同天乌拉族酋长石威也获一女,杨守德与石成相处最好,平时交相往从情谊甚笃,在大庆祝宴上两人各抱子相誓结为亲家,将来二儿成人后互结为夫妇。
杨子取名凌云,威女取名凤霞,两人受到长辈爱护逐渐成长。凌云生得豹头坏耳,臂力过人,性格暴躁粗扩好斗,蒙古人擅长骑射,摔交,在他都能精通异常,普通四、五个童子联合起来也不是他对手。
凤霞刚好与其相反,虽不像闺阁弱质,但性格温柔随和,丽质大生。
他俩真像天生一对,自幼要好得形影不离,终日云不离霞,霞不高云,尤其凤霞一直依靠着凌云保护,免受了许多顽童或负,使凌云更表现出大丈夫气概。
两人的童年如甜蜜般度过,然而人有悲欢离合,上帝似乎忌嫉他们太过幸福,就在他俩十二岁时,发生了一个惊人变故。
且说蒙疆最大灾患,并非天灾,水灾,而是成群的俄狼。一群饥饿狼队往往聚集数千数万,游荡漠海,任何生物退之,皆无法幸免,尤其是被食后尸骨无存,惨不忍睹,所以居民视其为最大改害,想尽方法也要消灭这些穷凶恶极的野狼。
狼群以在秋末冬初时最为猖极,因为这正是雪季开始,一切生物都将暂时隐蔽,避过这寒冷冬季,于是狼群也尽力搜捕食物已备冬之需,而在冬宋春初产子,延绵后代,所以在此时狼群各自分散管巢而居。
人们都觑准此时大举进剿,以期能消灭这些为害至大的野狼。
这时又是春天开始,久违娇阳使得万物从冬眠中苏醒,立时大地春回,充满了无限生机。
栏中马壮牛肥,牧民们磨剑擦努,准备大举行猎,家家户户壮丁都背弓搭箭,等待着出发。
凌云与凤霞间杂在孩童群中,目注着队队骑士,雄壮地迈向大漠,悠扬号角声,彼此起伏,辗转传递讯息,心中不禁大为羡慕,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般,行错原野,捕得野狼归。
大队人马外出后,立时整个部落显得冷清清,每个妇女老年人都忙着准备应用物品,好庆祝丈夫和儿子们行猎归来,这在蒙疆是一个盛大节日,所以俱无暇照顾及小孩们。
凌云素来胆大,这时见大人无暇管着他,不竟发奇想,这天悄悄对凤霞说:“霞妹,他们都出去打猎了。我有弓有箭,明天我们也去.抓个几只狼回来.一定大号称赞。”
凤霞向来对凌云柔顺异常,闻言虽心中觉得不妥,也应答下来。
这两个小孩不知天高地厚,约好第二日见面,就各自返家预备弓箭干粮。
次日大清早,凌云已在草原上等待着凤霞,于是联袂并骑,驰向浩大无边的漠海。
在蒙古地区,到处水漠和崇山峻岭,就是一个惯于行走沙漠者,也要时时作下记号,才能确定不会迷失方向,凌云和凤霞只是十二三岁童子,毫无这些经验,怎能单独行于茫茫大漠。
从早晨一直骑行到晚上,沿途倒也见到了些野狼,但都是已被射杀的尸骸。
当晚两人就露宿在野外,凌云胆大从不知什么叫一怕”,而凤霞也因有他在旁,也变得勇敢起来。
一宵过后,两人又满怀希望,手牵手涉足漠野,只听凌云说道:“霞妹!今天一定会找野狼,你看我,只需一箭就将它射死。”
他可没有考虑到如果有二只或更多的狼同时来将怎么办?如果一箭射不中它又怎么办?
凤霞很信任他,要求道:“云哥!你打死的狼,牙齿一定要给我好吗?
凌云高兴笑道:“这当然,等我收集足二十只,做成一个项圈送给你。”
原来蒙古以猎得狠口中之潦牙,串成项圈或手圈,以为装饰品,代表猎绩。小孩尤其喜爱。
这两个傻孩子不知猎狼危险,还在大作其白日梦。
突然远处一声浪曝,干枯的声音听来刺耳难受,这正是狠外出寻食的信号,任何一个猎者都知道它,此时最好赶快隐藏起来,等狼出现后,供机射死它。
当然猎狼者以越多越好,狼是一种奸许兽类,见凶则逃,见弱则噬,只要人势胜过它,它立刻垂首夹尾狼狈逃窜。
凌云听到狼噪声,大喜,边忙呼喊凤霞道:“快走,那边有狼”,说着弯弓搭箭,瞄准发声方向。
果然翻过小山坡,立刻看见了两只大灰狼带领着三只小狼,外出觅食。
其中一只足有粘牛般大小,显然是雄的,走在最前面,鳞鳞巨目注定着飞驰而来的凌云和凤霞,口中唾液直流,生像俄极之态。
后面一只当是雌的,身形虽小,也甚为庞大,可能是产后身体尚未复元,行动有些瞒规。三只小狼嗷嗷待哺,挤于母亲腹下,似乎对突来之两骑,很觉害怕。
凌云奔至狼前三太处立定,手搭弓直向那大公狼。那大公狼为了要保护雌狼幼子,不敢扑出相搏,稳稳地挡在它们面前,严神戒备。
凌云此时心中也有些发慌,瞄了又瞄,手一松“唆”一声,白羽长箭直射进那大公狼前胸,总算没有虚发。
可惜凌云手力尚弱,弓开不满,那大公狼虽被射中要害,仍不足至死。并且被伤上剧痛刺激,立刻凶性大发,身上一扑,直向凌云扑来。
凌云一见此狼受自己一箭居然不死,不觉大为惊恐,在他认为,一箭应足以至它于死命才对。
凌云正想拉骑纵开,但坐下马早已不听指挥,一见巨浪扑来,吓得长嘶一声直立起来,凌云碎然不防被抛落地面。
那公粮双爪落在前胸上,对准马喉咬下,犀利的牙齿直陷入马颈撕开一个大窟窿,鲜血泉涌而出,流洒遍地。公狼杀死凌云坐骑后,巍巍站住,左胸上巨创使它有些摇摇欲坠,双目瞪视着旁立的凌云,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双狼目血丝满布,红舌垂在两森森涂牙之间,赤白相亲,格外狰狞。
凌云在此时反而镇定异常,手中握着刚拔出腰刀,举起高过头顶,准备如那浪扑来,就迎头痛击。
巨狠狠盯着凌云,左右微屈,突然尾一扫,闪电扑向凌云,血盆巨口张得大大的,对准凌云咽喉噬来,如果凌云让它咬到,怕不立时头断身亡。立刻他右手拚命将刀砍出,接着头一低,想从狼腹下溜过去。
这一切砍在狠身腰部,“砰”然一声,可惜狼毛粗皮厚,而凌云手力太小,只打巨浪向斜一歪,惨降一声,最多只能伤些皮肉。
那公狼又吃大亏怎肯甘心,眼见仇敌从腹下溜过,立刻将尾向下猛扫,凌云只觉一股腥风扑向面门,脸上一阵火辣辣滋味,双手自然向上一捞,党抓住狼尾,往外一拖,凌云力气也自不小,把那巨狼直拖出一丈多。
巨狼连受重创,尤其当头一箭经过连番搏斗,已深陷肉里,腥血泊泪流出,点点滴滴在沙上,睁着凶睛气喘喘地注视凌云。
凤霞看到凌云脸上血痕丝丝,污秽难堪,不禁心中大惊,叫道:“云哥!快将它杀死。”
凌云此时刀也丢了,陡手空向着狰狞巨狼,目不转瞬,一听凤霞急呼,还以为她出了危险,连忙掉头一看。
巨狼一见机会难得,闷吼一声,全身猛扑而上,飒然腥风,甚远就嗅得到,凌云一发觉不对已经迟了,锐利狼爪,搭上双肩,血腥狼吻,也快临到颈项,好一个凌云,临危不乱,头向右尽力一偏,只觉左肩巨痛人骨,立刻双手一叉,握住狼颈,奋力直压,续得十指泛白全身力量都聚凝于双手。
凤霞看见凌云和巨狼一同落到地上不觉大惊,忘了本身安危,一拔腰刀也要挺身上前助凌云。
凤霞和凌云当中,正挡着那匹死马,奔过去一定得跃过它,而马尸旁那母狼正带领着三个小狼啃死尸骸,也不顾其雄狼与敌人搏斗。
凤霞一相马直冲向前去,刚好下面正有一条小狼,津津有味地啃食着马尸,一见凤霞冲来,不愿离开,裂开巨口,向凤霞张牙舞爪,凤霞立刻腰刀一挥,对准小狼头砍去,只听得小狼尖峰着倒他身亡。
谁知凤霞错就错在这里,如果她去砍杀雄狼或那雌的,都不会有什么危险,那雄的因已被凌云缠住,毫无回口之力,而雌的又刚产后不久,根本懒得行动。
然而任何兽类都有伟大母爱,那柔弱的母狼,一见爱子被戮,全身髦毛暴张,不知何处得来的力量使它忘却本身虚软无力,一涌身直朝凤霞扑来。
凤霞被它这副穷凶像貌吓得魂飞天外,手中腰刀虚晃垂着,毫不晓得反身抗拒,眼看她就要身亡于母狼膏吻下,幸而坐骑奋力一跃,雌狼的一双利爪,只搭在凤霞坐下马臀上。
那马受创巨痛,长嘶一声,不顾主人指挥,狂奔起来,凤霞拚命拉也拉不住缰绳,口中惊叫着:“云哥!云哥快来救我。”
凌云自身难保,双掌一点也不能放松,肩上剧痛和过度消耗力气,使他眼睛冒黑,陡然看着凤霞模糊背影,消逝在无边草原上,心中焦急不可言状。
母狼将杀子仇人赶跑后,又回复原样,低头领着幼狼,尽情享受美餐,对在生死肉搏的公狼凌云连正眼也不望一下,这正是世上极不公平的写照,雄狼费力地搏杀食物,只落得雌狼衷心享受,而对它生死还毫不关心,母狼最关心的只是它的幼狼啊!
经过了不知多久,凌云从昏迷中醒转,眼前还觉茫然一片,脑中混混饨饨地,好似经历过一次生死之线,攀然记起了那与他相搏的巨狼,还有后来随疯马驰去的霞妹。
天已经黑了,繁星闪烁明亮,原野上徐徐晚风吹着吹着,将一切凶煞气息都吹跑了,凌云只觉脑上湿淋淋,腥自异常,连忙反侧一瞧,原来先前同他殊死搏斗的巨狼正毗牙裂嘴地死在身旁,一条赤红长舌,曳露口外,白沫四溢,正贴在他额旁。死狼丑陋的嘴脸使得凌云怵目惊心,直想作呕,一涌身坐起来,肩上胀痛欲裂,凌云硬朗地咬牙撑住,眼中泪光盈盈,虽然他忍住没有哭泣,然而仅只十二、三岁的孩子,再胆大心中也会有些胆怯,尤其又是孤伶价一个人。
凌云右手支着身子,仰起头奋力叫道:“霞妹!你在那里,狼已被我杀死了。”低哑干涩的声音在旷野上直传出很远,徐徐暖风吹来,但是没有带着回音。
他再向四周围一看,自己坐骑骇然倒毙在旁,五脏流于腹外,巨睛突出,全身被啃食得残肉块块,母狼乳狼早已不知去向,月色黯黯四处万籁俱寂好似只有凌云一人活着的生物。
凌云眼看这肃杀情景,陡然如落万丈深渊,全身冷汗直冒,毛骨惊然,费力地站起来,左肩的疼痛使得他不能不用右手捧住它。但见左肩上,皮开肉绽,深而宽的伤口黑黝黝直露出骨头,虽然已大部分结上血痴,仍有丝丝血泊涌出。
凌云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拖曳着像千斤重担般脚步,一拐一拐向前方走去,在这茫茫四处漠地上,这个渺小身影看来是微乎其微,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走啊,走啊,凌云毫无目的地蹒跚着,顺着凤霞逝去的方向,拚了全身力气撑持着,渐渐他气息愈来愈急喘,脸上汗渍斑斑,两脚也不再听受意志支配,凌云但觉一阵目眩神迷,一伏身跃在沙堆上,又不醒人事了。
太阳东升,赶走夜晚黑幕,照着凌云,他的脸是如此苍血,气息微弱,已是到生死边缘。摹然一条灰兔,静悄悄跑至他脸旁,两个朝天鼻孔掀一掀嗅着凌云,好像在赞美他明日的英勇战绩。
正在此时东方突然响起嘹亮歌声,雄壮而粗扩,虽然太过遥远,词儿听不清楚,然而轻快有节奏的拍子,仍清晰传过来。
凌云昏迷中直觉是天上使者,来渡自己飘渺灵魂,心中显然有些害怕惊喜的幻觉。
渐渐地平线上扬起漫天黄尘,十数骑健马,载着猪罢归来的勇士,急驰而来。
这十余骑正是乌拉族中勇士,这次先返部落是因为发现今年野狼特多,回族去搬运箭矢,以补不足。
且说里面有一个忽金莲者乃是名威手下一个得力亲信,在急驰突然瞥见沙波上有一个黑忽忽东西好似人体,立刻向同伴招呼一声领马冲上抄玻,好奇地想瞧一瞧是什么?
忽金莲上了抄坡后,一看原来是个幼童倒在地上,气息奄奄,肩上碗大伤口已红肿发炎。本来这类事情在此处经常发生,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忽金莲一瞧即知是野狼所为,坡下同伴们都等待着忽金莲并没有上坡来察看一下。
蓦然坡下骑干们听得忽金莲叫道:“快上来,这小孩是‘回春手’之子还未断息,赶快将他抬回去。”
大众一听竟是‘回春手’之子,莫不争先恐后奔上来,忧急神色溢于颜色。如果这倒地童子仪是个普通家孩子,这些勇士们可能根本不理会,最多眼看他伤势沉重,气断欲亡或者大发慈悲赏他一枪使他加速死亡免去无边痛苦,更何况是沙漠上人们尸体无需埋藏,天上秃鹰地上豺狼正是最好清尸者。
且说众人发觉这垂死的童子,竟是‘回春手’唯一爱儿,不禁大为慌急,忽金莲连忙取出些刀伤用的草药撒在凌云伤口上,脱下外衣将他轻轻抱起。小心地跨上马随队驰回族落。
这时‘回春手’杨守德正烦躁不安地徘徊于帐内,心中恐慌惴惴,虽然石威已派出多骑追寻两小踪迹,但一天来,连连回报俱是毫无踪影,而凌云是他独子怎不使他痛心欲绝。
石威也为着爱女担了很大的心事,亲自骑了马,率领部下追寻于沙漠,然而黄沙浩浩,要发现两个小孩谈何容易,奔波了一天颓然而返,满脸风尘劳顿,使他看来似陡地苍老许多。
且说杨守德局促不安地搓手徘徊帐内,突然听得帐外喧哗声起,有着许多惊奇地发问声朝自己帐幕走来,杨守德连忙掀开帷幕出来,只见一大群人尾随忽金莲身后急步而来。
在忽金莲怀内正拥着个小孩,杨守德一看此幼童正是自己失踪两天的爱子,惊叫道:
“忽金莲,你在何处寻到他?他怎么了?”
忽金莲凄然摇摇头,闭口不答,在他认为凌云已是无救了。
杨守德冲到忽金莲身旁,轻轻揭开衣领,眼看见爱儿肩上的大伤口,立刻“啊”叫起来。连忙嘱咐忽金莲将凌云抱至帐内抬上。
守德诊治过比这伤更重的病人,但从没有这次紧张,他左手微发抖拿着湿布慢慢将凌云伤口洗涤干净,细细把了一番脉,才长长嘘了口气。
守德说道:“还好!云儿天生体质过人,现在尚能有救,忽金莲将我药箱拿来。”
“回春手’拿出把小银刀,在灯上烧了一番,轻挑细利将凌云伤口周围腐肉除尽,露出了鲜嫩内。立刻守德敷上一层生肌灵药,很快速地包扎好凌云伤口。
旁观者目注着杨守德熟练地处理完毕,都松了口气。
守德抬头道:“忽金莲,你在何处寻到他,霞儿可同在?”
忽金莲连忙将经过情形告诉他,只是他却不知凤霞尚也同时失踪。
回春手暗叹一声,从凌云伤势看来,凤霞一定凶多吉少,知道忽金莲尚未回过族落,立刻吩咐备马到石威处去。
石成一听禀报“回春手”杨守德到,慌忙迎出。
杨守德见着石威真不知要如何开口好,忽金莲在旁讲述一遍经过,石威听后黯然神伤,不过也无法可想。
过了十多天,凌云之伤势逐渐好转,石威、杨守德也从他口中得一切事故之本末,看凌云所受创痛已足以惩戒了他,他不忍再行责备。
一个月,二个月……凌云外表一切又变回原样,结实而聪明,然而内心深处却受着无边痛苦与悔恨——温柔,美丽的霞妹,从此就没有回来——虽然石威、杨守德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起凤霞,反而不断安慰他,但是这对他是于事无补的,对自己行事之孟浪无智产生了深深的愧疚。
每天他骑马巡游于浩浩沙漠,总盼望有一天,在黄沙垠垠之中瞥见一个活泼、明媚的倩影,出现在自己面前,轻唤着:“云哥!云哥。”
杨守德自从凌云痊愈后,眼看其爱子成天无目的地游荡着,眼神涣散,失魂落魄,内心的痛苦也不下子凌云,并且或有过之,因为至少他在凌云面前还得勉强装出笑脸,亲声安慰。
转瞬间七月已至,石威派出追寻凤霞的骑士,都陆续归来,每个人带回的信息仅是无声之叹息,凌云每次都是在旁静静地听着,然后摇摇头走开,当派出之最后一个回来,仍是毫无讯息,石威、杨守德完全绝望了,只好听天由命,让天来决定这一个无辜女孩的一生吧!
而凌云呢……
“黄河百害,唯当一套”这谚语人人都知道。
且说这一日河套地方“五原”镇上,民众来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各人忙碌着自己生活,对身旁一功事务都不太注意,也没有余力去注意。正在这晨午之间,在往来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丐儿,然细细看来不似丐儿,间杂在华取轻裘商卖行人中间是那么不顺版,但是谁也没有理会这一点,仍各自行自己路。
那乞儿衣着楼槛,满脸泥污。两目四处游视,似在寻找某些失落之东西,企望而迫切之神色,虽油污敷面,仍掩不住一胜英挺威武气度,两袖高挑,露出虬粟臂肌,已像成年人般粗壮。
看他漫游着,双腿一拖一拖,生像行走了一段不算短的旅程,疲惫身心和饥饿的胃肠,使他不时停F来,盯着路旁食店,馋涎欲滴,然后摸摸自己口袋双肩一耸,无可奈何仍抬道路再流泪下去。
读者可以知这流浪的乞儿却是失去伴侣,满心痛恨之凌云,原来当那日最后一个追寻霞妹者归返后,他一切希望仅成泡影。第二日即悄悄离家出走,留言乃父,调要从此寻觅霞妹而去,除非寻得霞妹归,否则至死不回。
凌云从未出过远门,除了随身一套衣服,再加上张弓与一袋箭矢,另外分文也无,凭着口血气,单骑闯入沙漠最初见日,他还能猎得数头小兽,烤来充饥,最后箭也射完,并且连日来他为了要逃避其父派人追寻,所以日夜飞骑,因此马也力竭而亡。
当他逢到这山穷水尽之时,幸好已到蒙古边缘,正好赶上了一队骆驼商队,循着往中原贩卖皮货。商队的首领眼见凌云饥寒交迫,停行道旁,一时大发善心,随带了凌云南下中原。
且说凌云随着驼驼队来到“五原”,也就脱离了他们,独个儿去寻找霞妹,然而美会人海中何处能觅芳踪,凌云走遍了五个“五原”,仍未发现霞妹,不禁有些失望,可是他并不灰心,持恒地寻找下去——一天,一月,一年甚至到数十年——他想到他是办得到的,而最后他也终于办到了。
黑夜了,人们都回到了温暖的家园,长道上冷冷清清,虽此时正属夏日天气,但人夜后仍有些凉意,凌云一个人孤估价徘徊于路上。只有身后长长的影子忠实地跟随他,无论他飘泊至何方,除非当他长眠于地下,才脱离开他。
凌云信步而行,腹中雷鸣阵阵,饥肠辘辘,然而自尊心使他不屑于乞食门槛,越走越远,渐渐已行至郊区,竖直的道路,两旁浓荫蔽天,婉蜒流水纵横四处,交错巡迎,一望无垠之水田墨绿—一片,凌云轻叹道:“美景当儿,而我却无心欣赏,霞妹啊!告诉我你在哪里?哪怕万水千山我也要寻至你身旁。”
凌云从小即居于塞北大漠,何曾见过这些山水良田,对着这种奇境,也忘了不少饥饿。
凌云不断忖思道:“想不到外面尚有这样大世界,看来霞妹真不好找,早知如此,不去打那鸟野狼也罢,唉!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寻得到霞妹啊!”
且说凌云自怨自文地走着,不觉已来至一个破庙前,只见这破庙,粉墙落迹斑斑,屋瓦破毁无数,门上庙前已剥脱得看不清,想来早已断绝香火很久了。
凌云抬头看了看这破庙,忖道:“今晚只好意在此了,明日早起,去找一些事情作作,赚些工资也好填填肚子,哼!再不济我凌云也木去作那偷鸡摸狗的事情。
敢情他心中已动了偷窃之念,才会有此诅咒。
明月冉冉上升,柔和的光芒,照在凌云身上,像慈母般,圆圆脸孔殷切地看顾着凌云。
悄悄摇开破门,“依呀”一声,整个庙全俱落人凌云眼中,小小的厅堂,神龛上供着个菩萨,金身早已潜褪殆尽,从他手中一本着秋和背后站立之岳平、张飞,可猜出是关帝,地上丢弃了个蒲园,裂缝中露出稻草,并且发了零。这就是仅有之陈设。
突然一股香气冲人凌云鼻孔,凌云猛闻两下,已嗅出是烧鸡香味,他正在奇怪这香味由何处来,一转眼,哈!原来自己脚旁正躺着个沉醉不醒的老乞丐,花白胡子掩覆在面上,看不见其庐山真面目。
在老乞丐身旁荷叶上正放了半个烤熟之鸡,香气即由此发出,凌云看了看沉醉的老乞丐,又看了看那半个鸡,不禁“咕喀!”一咕嗜!”直吞口水。
老乞儿一个翻身,伸手一按正压在鸡上,口中模模糊糊念道:“好小子,你老爷子辛辛苦苦偷来的‘油辣烤鸡’,竟想染指。”随着又“忽哈”,“忽喀”大睡起来。
凌云呆呆地站着,眼睛紧盯住老乞丐手中香喷喷烤鸡。口水垂出三尺,恨不得一把抢过来细细嚼咀填补自己饿了一天的肚子。
老乞丐手松松地抓住仅余一只鸡腿,喃喃道:“来了,来了,好小子有你瞧的。”
凌云茫然不知其所指向何然,心中只惦记着那越嗅越香的烤鸡,多次伸出后去想拿拿!
又突然缩回,内心交战不已,饥饿与理智的争斗,此起彼伏,彼升此陷,而他的手正表现出那方占了优势。
正在此时,老丐又吃道:“这下真的来了,好小子!不帮我老人家赶野狗,看我给你鸡腿子才怪?”
凌云心一动,就在此时,突然庙外一阵纷乱足步声,杂着吆喝:“一定在这里,我亲眼看他向这方向跑的,从这下去已再无处可藏身了。”
“家伙拿好,非痛打这老鬼一顿不可,不要再让他溜了。”另一人道。
凌云正在寻思老丐话中之意,一听庙外嘈杂声,连忙回身向门外一瞧,只见十余个庄稼打扮的汉子,提着木棍,戒尺气势凶凶呼喝而来。
不一刻这十余人已来至庙前,突然瞥见一个年青花子,当门站立,虽然衣服甚为破旧,仍然神威凌凌的模样,不禁使这些朴实的庄稼汉一愕。
杨守德名声远播,蒙族人民莫敢对其不敬,因此凌云从小就受到人民爱戴,平时指使发令惯了,气热自然不同。且说十余人被他迫人的目光所慑,竟有些局促不安,数十只眼睛居然倔服在一对幼童之目光下。
凌云喝道:“各位半夜三更赶来,意欲如何?”
内中有一甚年青者,刚才被凌云神威所摄,尚没怎样,这一谈话才看清凌云只是个十四、五岁的童子,胆气一壮大喝道:“李哥,这小子一定是那老鬼徒儿,先打小的,再打老的。”
敢情那被称为子哥的是内中首领,只见他头发微白,上身一件灰布衫,腰下系条黑衣裤,裤脚卷起,露出黝黑而结实的腿肌。
闻言仅向身后一摆手道:“慢着,先弄清楚再说。”
于是向着凌云问道:“小哥儿!可曾看见个老乞丐?颌下花白长胡须。”
那人见凌云气度不凡,所以很客气向他说话,一见凌云良久不答,又补充道:“那老乞丐可是个大坏蛋,每天都来咱们庄中偷鸡鸭,小兄弟曾见到吗?”
凌云点点头,向内中一指道:“他就在里面,各位想怎样?”
其余人一听,老艺丐正在里面,想是恨及了他,立刻鼓噪起来,提起棍棒就要往里冲。
凌云早已觉得这位老丐不比寻常,尤其梦中哈语似乎预说了这般汉子要来,突然福至心灵,内心暗作打算,一见对方这般形势大喝一声:“有我在,谁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
下面的“打他一顿”却说不出口,眼看对方来势凶凶,棍棒在手,自己如何是敌手。但凌云先天做性,又怜悯那孤苦老叫花,扶弱锄强的天性使他又雄心奋起,两手一又,挺立于门前,准备动手。
先前那年青汉子又发话道:“李哥,这小花子一定跟老鬼一路的,先打他一顿。”
说着一扬手中铁尺当先向凌云冲去。
原来这些庄稼人都是附近村里农民,平日辛勤工作,闲时也养点鸡鸭准备奉节过年之用,那晓近几天来,鸡鸭连番不见,经多方侦察,竟是庙中老丐所为。
本来掉了一两只鸡鸭也无所谓,然而不断地遗失怎不使这些辛苦的农人痛心,于是动起公愤,旅出人马要抓捕这使偷鸡的主儿。然而那老丐滑溜异常,不但抓不到他的影子,反而鸡鸭失得更多。这下眼见份儿将成揭,焉得不怒。
凌云一见那年青汉子冲来,不退反过,迎着他左手向上一晃,右手闪电击出,“嘭”一声打在对方腹上。
那年青汉子生就是个急性子,这不明不白挨了一拳,气得暴火连天,捧着肚子狠狠盯住凌云时竟站不起来。
其余人本来跟在他身后冲来,突见前人被那小孩,轻易一拳就被打得拱背弯腰站立不起。也就愣住了,想不到一个小孩,出拳恁般快。
突然庙内传出苍老的声音:“好小子,打得妙,这招‘长蛇人洞’可应该高点。”
凌云在蒙族时早已学得摔交拳击之术,平时三、五个也未必是他对手。闻者丐指点他出招,不禁心中一动,想起父亲常谈起中原豪侠,平素自己响往莫名,今日这老叫花,可不会正是一个风尘奇侠,不要失诸交臂才好。
不谈凌云心中念头,且说那年青汉子,目射凶光,瞥见凌云凝神思考,大好机会岂容放过,一跨步,扬起铁尺向凌云搂头打到。
凌云惊觉金光闪动,本能地一伸手,扣上对方手腕,往怀中一带。
那汉子见手腕被拿,努力一撒党挣不开,连忙左手一拳打向凌云“太阳穴”。
“太阳穴”属于死穴之一,任何人也知晓,凌云怎能让他打着,只见他头一偏,双手一下抓住对方左手,身子向后旋转接着一拱。只听得“呼”一声,那冒失汉子已被凌云扬起空中。
那汉子正是被军哥之兄弟,姓周名胜,平素在家里最为暴燥好报斗狠。
这身子一失重心,不禁大惊连忙两脚向凌云踢出。
凌云正喜对方人握,不理会赋来双双,两手正在头上打个小圈一扭一摔使出蒙族摔交绝技,“屠狼手”。原来蒙人最畏惧饿狼,于是精研制狼之术,这一把正是死里求生,在狠扑来时,眼明手快地抓住狼足,一扭一挥木但将野狼揖出老远,并且在扭时就把狠足拗断使它不能再起立噬人。
且说凌云将周胜一拖,只听“卡擦”一声,敢情周胜也骨断臂折,“哎哟!”周胜惨叫道,飞出一丈外,登时痛得冷汗直流,脸色由白转青捧着右手不住呼痛。
周李骨肉情深连忙上前扶住,对于凌云威猛不禁顾忌万分。
先将周胜安置好,转脸向着凌云发话道:“小家伙,出手这般毒辣,你当我们农人好欺负吗?”说罢一挥手,立刻余请人团团上前围住,但是大家都有些害怕地扭断筋骨,不敢当先出手。
凌云因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所以一开始就自然使出狠招,打算少一个是一个,现在情势危危更抱定这种心理,大喝道:“谁叫他要冲上来自讨苦吃,你们要敢再来,可别怪小爷手下无情,管叫你们也像他一般。”童声稚气倒也威风凛凛。
周军一见对方小小童子就将己方全部唬住,心中大怒,猛喝一声当先出手,余人看出他出手也各击家伙,蜂涌而上。
凌云已打定主意要为那老乞丐挡他一阵,早已不管理亏何方?双手一晃,照样画葫芦,一式“长蛇入洞”攻向周李,只是这次受了老丐指点,出拳稍高了些。
周事等人俱是安份务农之人,毫无武功,仗着身体粗壮,血气之勇才敢与人打斗。
且说凌云又是左拳一晃,右拳闪电打出,周李被他左拳所惑,还没看清是怎么来头,胸上“碰!”挨了一掌,像他弟弟般被打得坐在地上直抚胸口。
凌云斗得性起,拳脚交加如虎人羊群,眼看众人东倒西歪,溃不成形。
突然凌云注意到一个怪现象,这些庄稼汉们之棍棒,每每快打至身上,不是对方手一窒就是一股怪力将来势打偏,使自己能从容躲过。心中敏感到一定是庙内老丐的杰作。不禁大喜,越发提起精神,双手西拿东抓,只要对方被拿住,就被摔得鼻青眼肿,又有好些被扔出圈外。
不一会儿,十余汉子都气喘喘,毫无斗志可言,凌云也有些面红心跳,身形呆滞了许多,一连挨了几下。
正在此时,庙内踱出那位老乞丐,只见他哈欠不已,口中气呼呼道:‘华夜三更活跳鬼叫扰人清梦,看我老爷子教训教训你们。”
真是大笑话,乞丐自称老爷子还要教训人。
老丐又道:“好小子,快些打发这些不知进退的东西,我还有话问你。”
呼地扫出,只听“噗啪”连声,余下的不足十位俱被凌云这记白堂腿,踢出丈外。
怪老丐显然高兴异常,手捻花白长髯,不住点头赞好,被打倒的庄稼汉,眼看十余个人还斗不过人家十四五岁童子,都垂头丧气,惭愧万分。如果他们再知道凌云只有十二岁一定要诧异得张口合不拢来了。
经过一阵沉默,虫声又四处鸣起,晚风习习,一切又显得如此安静,周李同所跟来众人均带伤倒地,断手扭足,不禁意志消沉,摇摇头道:“走!打不过人家只好认命吧!”
怪老丐等他们走出十丈才朗朗大笑道:“周军听着,回家后可别忘了到你宅后水缸瞧瞧啊!可能会发现金元宝呢!哈哈!”
周军只以为他出言讥讽,也不在意,头也不回消失在黑夜中。
谁知周事,第二日清晨出院舀水,真在水缸内寻获数锭金元宝,一时欣喜欲狂,知道这正是老丐所补偿他们的,昨天的恨事也完全撇掉,反而对老丐感谢异常,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老丐待众人去后,笑着对凌云道:“小伙子!你是那儿来的?怎么年纪轻轻就跟我一样做起沿街捧碗生意了?”
凌云听人家问起身世,虽心中一酸,也硬朗朗地答道:“我……我从乌拉族来,我是出来找个人的,不是跟老伯一样……”
凌云不好意思说出老乞丐两个字,脸红红地不知所措。
老丐看在眼里,哈哈大笑:“小子别害羞,什么老伯不老伯,干脆叫我老花子还顺口些,来!今晚我老花子作东,请你吃顿油辣老鸡。”
凌云整整饿了一天早已饥肠欲断,刚才激烈打斗一时倒忘了,这一提起吃东西,不禁腹中雷鸣,乖乖地跟着老丐踱进庙门。
蛛网沙尘满布的破庙宇内,清丽而辉明的月光从屋檐上裂瓦造人,射在席地而坐的一老一少上。
凌云津津有味地啃食着半个烤鸡,对其余的一切一切都暂置之度外。
怪老丐眼睛细咪,嘴角带笑,仔细地打量凌云一番,目光中射出兴奋光芒,直似发现了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似的。
老丐儿笑嘻嘻看着凌云将鸡骨舐食干净,才开口道:“孩子,你今年几岁啦,那几手玩艺儿向谁学的?”
凌云不知老丐问的玩艺儿是什么,疑惑地回答:“我今年十二岁,老伯……花子说的什么玩艺儿?”
老丐儿眼睛陡的暴睁,对凌云只有十二岁大吃一惊,心中暗叫惭愧,连他这样老江湖也看走了眼。
呐呐笑道:“小子,看不出你恁地小法,我问你姓什名什?那几手摔手摔劈从何学得?
凌云恍然大悟连忙报上自己姓名及从蒙人手中学来的屠狼手。
他那里知道这怪老头竟是一个闻名天的奇侠,只因身受极重内伤,不久于人世,正急欲觅一传人授其平生绝艺和代他完成一件未完成的心愿。
原来老丐是个弃婴,为其师父在那大山石下发现。
凌云被哀伤的情绪包住,盈眶热泪水不自觉流淌下来,在漫长两年之间,他随着老丐东奔西走,行遍了名山大泽,穷乡僻壤,虽然将自己锻炼成钢筋铁骨,然而看着师父的逐渐衰老,逐渐龙钟,却像毒蛇般噬食着其胸腔。在他幼小的脑海中,泛起无边仇恨,将来一日,必要手刃乃师废功大仇。
且说凌云闻乃师父又说这种伤心话,连忙安慰道:“师父,别说这些不祥话,师父福泽深厚,一定能够化凶为吉,康复过来的。”
凌云跟他这么久,尚不其师名号,也不知废老丐武功的深浅,究竟是何方高人。
老丐感动地道:“云儿别哄我,生死有命,何况我老儿也活有大把年纪,死也不足惜。
现在意息够了,云儿扶我上山。”
于是两人又攀沿山涧而上,行了将近一日才来至一绝险所在,一个幽深壑谷,四边山峰叠起,云气缭绕,不知名野花野鸟,比比皆是。
老丐长长吁口气道:“到了,云儿,雪壑深处即是我隐居之地。”
凌云一见这雄奇风光,也叹为观止,名山胜景到底不凡,不禁长啸一声,朗润龙吟,震得霞气频窜,四山悉响,宿鸟惊飞。
“师父,这好所在就是历代祖师修身之地吗?”
老丐一见徒儿长啸声中,功力又大为精进,也老怀大喜,点点头道:“不差,未来八年您也将蜇居此处,苦练我‘开天神功’!”
凌云扶着老丐步下壑谷,只见内中比外观更胜,循运而下缓步至一石洞口,只见此洞高有丈余,宽约八尺,只是洞内错纵复杂,咨不见底。
老丐哈哈一笑:“跟我来吧!从前师祖发现此洞府时,花了十年心血,才筑成这奇幻‘迷离洞’。常人不明底蕴,冒失过去,包你一辈子也别想出来。
凌云一作舌想不到一个小洞也如此厉害。
只见老丐左转右旋,足足行了两、三时辰才来至中央一个广宽的石室,室内陈设极为简单,一张云床,石桌及数张石椅,其余就是旧衣物了,想是老丐当年所着衣裳吧!
屋顶镶着数粒龙眼大夜明珠,照得通室雪亮,老丐把出入洞府的地图详细地告诉凌云以后说道:“云儿!从今后你就要在此安心学艺,不要心存旁念,分去思力,为师也不能陪你多久,可得好自为之啊!”
于是凌云在此摒去一切杂念,潜心学艺。每日清晨,都能见他在洞口谷地上,挥剑起舞,凌云剑气上冲入云,真如其名般。
时光易逝,弹指间又过一年,在这一年中凌云武功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然而老丐的健康却更加恶化,这使凌云除了霞妹外,又担了副心事。
这一日,凌云正在练习轻功,只见他满山游走,上下绝壁如履平地,迅捷身法,潇洒姿态,就飞鸟也将自叹不如。此时突然洞内传出微弱喊声:“凌云!进来我有话要吩咐你。”
虽音若蚊呜,然凌云听来仍如雷霆,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师父今日为何会踱出洞来。
凌云惴惴心情飞奔入内,果然见老丐踏珊艰苦地向外曳行,凌云连忙扶住老丐柔声道:
“师父出来作甚?有事吩咐,只须令弟子进去啦,何必劳动病体呢卢老丐微笑道:“好孩子别把师父看得太不中用啦,来!扶我出去,我要看看你功夫练到什么程度。”
凌云将老丐扶坐在洞口一大石上,然后拳起脚踢,展开身手,但觉呼呼声响,一片拳影包住周身,密不透风,滴水不过,尤其是难得不但快捷但仍招招内力蕴聚,凝而不散,渐渐从快攻急打变成缓慢起来,只见他拳招、掌式起处,远处大林,随着劲力一倒一抑,被他一双手遥遥操纵。
老丐在旁看得不住点头,说道:“好了,云儿!难为你三年就学得这般好法,为师真庆幸自己收了个好徒儿,从明日起,为师要教你本派镇山绝艺,‘开天神功’及‘伏魔三十六剑’。”
“练此绝艺,以你资质也得下六年以上苦功。现在且不谈这些,让为师告诉你一些事情因果。”
老丐眼光注视看前面,如梦般往事又翻腾汹涌于脑际,呼吸也随之急促,脸色也随其涨红,只听他平静的声音只夹着兴奋、雄飞与无穷的叹息。
“很久很久以前,为师尚只有三十来岁,正值锦绣年华,前程无量。并且一出道江潮即名声大震,可是正因如此才使我一生默默无闻,毫无事业可述……”
凌云大奇,既然是名声大震,为河却又说默默无闻,连忙静静而专心听老丐说出一个离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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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惊涛裂岸
老丐说道:“在很久以前,大约四十余年了,在西域那高耸入云的天山下,产生了一位旷世奇侠……”
下面就是他讲述的一段有关他一生经历与为何曾武功全废的故事。
西域在中国是一个人迹罕见之处,整个大地黄沙垠垠,难得发现一片水草良田,所以当时人民仅视该处为鬼地异域,除了少数土着夷民熟于径道,能够穿过这些浩浩沙漠外,就只有一些贪心的商旅冒险穿过其中,往返西南,某求巨利,可是因失踪和死亡的可能性太大,也甚少人轻易冒这险。
然而唯独天山南北却甚为富沃,不但牧产众多,农业也兴盛异常,并且又有大道通往关内,所以商旅也频繁不断,在整个西域说来真是灵钟气蕴,得天独厚。
就在北麓不远处,库尔河畔有个小小的村落,占着一块小小绿洲,虽然地势偏僻,交通隔绝,然而因人口简单,只有百余户,平日自牧自食也能自足,除了偶尔派人外出购买一些油、盐、日用品等,可说完全与外界断绝来往。
这小小村落,很整齐地排成两个大圆圈,中央空出块甚为宽敞而平坦的场子,想是此树逢到节目或喜庆集会之所。
这天场中摆了数张桌子,上面满布杯碗,老年人。妇女们忙碌地装扮着,红的彩带绿的丝巾花纸,悬挂四处,只见匆匆忙忙都喜上眉梢,脸色红喷喷,脸角含蓄了浓浓笑意,像这种盛况在这小地方里想只有在过大年时才会如此热闹,然而现在才七月呢!离大年还有五个月,看来这村中一定有什么重大喜事才需要如此庆祝了。
天渐黑了,家家户户门前都悬挂有红色灯笼,上面贴了金纸剪成的寿富,暗红的烛光,在落日余辉中还觉黯然无色。这时广场上,响起牧歌阵阵,东唱西随,南哼北仑,说不完的闲情逸致,描不尽的漠野风光,都在此时显露出来,接着“苗”“啤”的牛羊声,随着牧人呼喝由远而近,然后成群地被赶入栏内。
父老妻儿们都跑至村口欢迎这些劳苦了一天的儿子及父亲们。欢乐笑容,亲切慰藉,使他们的疲劳完全忘得一千二净。
在归来的一群中,额头一位正是此村村长上官和,被大家包围着,无论老少对他都是尊敬异常,只见众人将上官和引至会场,烛火灯光映得整个场子份外明亮,上官和赞叹着村民的精心杰作,心里也由衷地高兴。
原来今日正是村长上官和的四十大寿。平时上官和领导有方,不仅使得全村丰衣足食,就是村民之间有什么争执,他都能大力化解,使全村如处一大家庭,和谐而乐融,这样当然村民对他无不敬无不服了。
此村全是复姓上官,全属汉人,原是中原一脉,不知从何年代迁徙至此,上官和自三十岁起接掌村长之职,算来也有十年了。
在天山边缘上,有两起山脉,不但高度相仿,而形状也似如出一辙,一直延至库尔河附近,远远望去,犹如张翼之蝙蝠,因此两坡合称为辐器坡,所夹壑谷被称为福首谷,虽然山势不高,倒也险峻得紧。
在福首谷出山处,有一个泉眼,清澈而干净的泉水,泪泪涌出,聚成小溪,流人三十里外之库尔河。
根据当地上人传说,在千年前,这地方原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宫庭,金辉碧煌,宏伟雄奇的城殿,依山而建,直矗立山腰,统治者叫做觉罗明,不但雄才大略,威震万邦,而其本人武功更是卓绝,惯使一把贯日神引重有二百来斤,如无千斤神力,体说开弓恐连抬弓也格不动。
而觉罗明不但能开弓如满月,并且箭矢更是百发百中。正因他身具奇艺且麾下战将如云,于是连年南征北讨,大军所过,烧杀掳掠,生灵涂炭,不到四年,附近诸国,被他杀的杀,逐的逐,消灭殆尽。
觉罗明达到了他称雄霸道的野心,班师回朝后,大事庆祝。此夜全城欢宴达旦,歌舞通宵,到天明时民众都酒醉如泥,瘫睡在城头台上。觉罗明也与他的战将大臣们左拥右抱,躺在大殿上呼呼人睡。
此时除了灯光莹莹外,四处静悄悄地,恍眼看去会令人惊然以为是个死城。就在此时,天边出现一块黑而大的乌云,很快地向此方飞来,越飞越近。立刻把刚才露出端儿的太阳,全部遗去,大地上阴风四起,山谷怒吼,到处风沙走石锐啸连连,好似世界末日的来临。
当黑云飞至山城上空,这才看出竟是一头硕大无朋的蝙蝠,两翼张开足可遮天,巨大的鼠首上,只生有一个灯笼般炯炯巨睛,如炬目光扫视着全城,口中连连发出鬼嗥的声音。
这时全城人民仍酣睡未醒,狰狞的巨大蝙蝠,绕城三圈后,陡地双翼一收,降落城内,咀爪齐施,只闻惨号连连,城民们不是腹穿肠流,就是骨断颈折,一下子全城人都被它抓杀个尽。
觉罗民被外面惨呼声惊醒,提弓拔剑飞奔出官来,一眼就看见那凶恶蝙蝠,和四处凄凉景象,觉罗民虽然暴虐而杀人无数,但对自己城民却爱护备至,登时双眼冒红,大喝道:
“何方妖物敢至此撒野。”
此时大臣战将们也跟出,一见殿外尸体遍地,其中有他们妻儿,也有他们父母,不待君王吩咐,呼喝一声,俱拔剑向蝙蝠冲去。
蝙蝠凶威大发,鬼叫一声,两翼微张,呼呼腥风将奔来众人扫得满天飞舞,全数都被撞跌至石上,脑破血流死于非命。
觉罗明此时虽眼红悲愤,然而他机智异常,知道这庞然怪物非人力所能敌。于是不进反退,轻巧地闪入殿内,反手取出一支贯日神箭。
这蝙蝠正是被觉罗明所杀冤魂所化,迢迢飞来,正是要寻他复仇!一盏巨目狠狠盯着大殿,如炬目光,比千支烛还亮,照得大殿通明。
蝙蝠一见仇人躲入殿内,而殿门太小,不容它那巨大身形进入,突然锐喝一声,振翅而上,直飞起数百丈,才陡地翻身而下。
觉罗明连忙奔出殿外举头一瞧,此时天上一片乌云,如黑幕般罩下来,猎猎劲风压迫得他快透不出气来,并且全城矗矗欲崩,心中大惊,抬起贯日弓,奋起神力“唆!”一声,一溜金光夹着风雷直向黑云射去。
这黑云正是那巨幅,想利用冲力将宫殿捣毁,压死觉罗明。眼看城垣颓倒在即,正在欢哨连天,突然额际唯一巨睛,竟被觉罗明贯日箭射中,登时莹光暴灭,巨大的躯体直向城廓坠落。
于是一个蝠尸盖上巍然宫城,觉罗明也葬身在它腹下。
东方日出,艳阳照在这偏幅上,千百年后,它慢慢地变化了,由肉体而成为土石,扑起之双翅,隆然成为山峰,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觉罗明的城地被盖在下面,谁也不知道是像什么模样,谁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而它那被射瞎的巨目,就成为如今泉眼,汩汩泉水,不正是它的鲜血吗?这当然只是个附会的说法,而上官村却靠了这泉水灌溉乃成为良好牧场倒是真的。
且说上富村正处于谷口外,两分山峦合围,如样龙含珠,地位女,还是大伙儿要紧。
天愈来愈黑,雨愈下愈大,不停地闪电,照着这如拖曳而行的人们,蠕蠕而动,好多较弱的村民,受不了暴风雨打击,颠沛扑跌,弄得泥污满身。呼儿唤女此起彼伏,使得上官和痛心欲绝。
他暗想:是我上官和作了什么错事遭天谴惩?眼看全村步上了康庄大道,为何又天灾?……清儿,恕我不能顾及你了,只希望你无辜的小生命,能安然地渡过这危机,那么我死也瞑目了。”
且说浩荡众人缓缓地涉至谷前,少数动作快捷的已开始攀援山石,向坡顶揉升,此时水已涨至尺来深。
上官和默待上苍,但望全村人马俱升至坡顶时,再穿山洪暴发吧!
上官佩始终依附在上官和身旁,感受到乃夫焦急神色,及暴雨风雷的怒吼,早已心惊胆寒,再加上爱女失踪,更加压上千斤巨石,垂头不着声,跟随大队前行。
然而倾盆暴雨使得岩石滑不留手,许多人攀上又跌下,上官和连忙喝止众人的莽撞,先令两个身形轻灵壮年汉子攀升至一文左右的一块突出山石上,打算慢慢将其余人悬上去。
每个人都紧紧瞧着他俩爬升,他们的心都像系在他俩身上似的,随之而起。
突然雷声隆隆,大地受到震撼,微微开始晃摇,稀松碎石,沿着山坡滚滚落下,立时地上人众大乱,东奔西躲,尖叫呼号声,直似世界末日到临。
这两人因为震撼也滑落下来,正在大家惊惶莫名,不知所措之时,攀然山腰上涌起滔天水柱,浪花四溅,白浪翻飞夹着惊涛裂岸之势顺着谷道,汹涌而来。
原来这股洪水正是那传说蝙蝠眼中喷出,那绵幅眼下巧是一个地下水道,平时水势平静只缓缓流出,然而刚才一阵地动,使蜇伏底下供水,相机引发,于是突喷而出,水柱笔直冲起高达十数文。
立时谷中,谷外都被一片洪水盖住,上官和等当然也葬身其中,衣箱、浮尸、杂物随着流水飘向远处……远处之库尔河。
别地居民发觉库尔河中飘流的浮尸等时,连忙派出救护队兼程赶来,然而一切都晚了,上官村一切又回复到老样,垠垠黄沙覆盖着整个大地,村舍冲毁了,人马死光了,剩下的只是无边令人痛惜的景象,偶尔一两只秃鹰飞落,啄食地上腐尸,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难道上官村中真的鸡犬不留,无一人生还吗,这也未必。
当那些救援之人爬至蝠翼坡上时,骇然发现一列蹄印,境蜒直上天山,深深印痕,显出那行程是多么艰难,所负的是多么重,然而真是那么重吗?可能是它负的使命太重吧!
天山山脉是我国有数高山之一,平均高度在六千公尺以上,山顶常年积雪,白雪皑皑永不融化,有些采药商人,冒险深山,遇着雪崩即死无葬身之处。”
且说其中有一峰石插天峰,直如其名,直峰高耸入云,终年云气环绕,看不见峰顶。而上帝造物,实有奇工之妙,就在云层上面,峰腰间有一小断崖,露出一个十来文宽二十余丈长的平台,距离峰顶尚有数百丈之遥。
在平台后面山壁上有一天然石洞,宽广平洁,内中住着一个隐性奇人,名讳早已不为世人所知,自称为立冰老人,而称此洞为玄冰室,单独在此隔绝尘世的绝岭上苦修上乘道法。
且说这一日玄冰老人正打坐未休,突然觉得心血来潮,恍恍似有某种因果将要发生,心内真气翻腾不能再行入定,于是信步走出洞口,那知山崖下有一片清明,平时云雾袅绕的景色早已一扫而空。
玄冰老人不觉大为诧异,直走向崖顶,只见群山耸立,林立的山峰彼起此伏,遥无止尽,玄冰老人不禁唱然而叹大自然造化之奇。玄冰老人湛湛神目,顺着山势向下看去,突然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发现一小黑点,缓缓在移动,玄冰老人倏然一惊,长啸声中,巨大身影像灰鹤般直向山下扑去。
玄冰老人功参造化,功力堪称天下一等,尤其轻功更快逾追风,世界无出其右者,转瞬间已掠至山脚。只见一匹看来精悍而十分疲乏的黑驴,驼着一个昏迷不醒小姑娘,颠簸地踏雪而来,虽然小孩才只有三岁左右,体重很轻,然而此黑驴已像负着千斤重担,一步一喘,可想而知是经过了多长旅途。
驴背上小姑娘,全身裹着一条毛毡,小脸露在外面被冻得通红,黑驴幕然发觉面前出现一老头子,悲嘶声中前蹄一曲,竟向玄冰老人跪下,鳞鳞巨目中流下了几滴驴泪。
玄冰老人叹息一声喝道:“畜牲起来,我已知道你的意思。”黑驴闻言长啸一声,表示感激和欣喜道小主人有托,于是奋力站起来。
这黑驴经过连日跋涉体力早已消耗殆尽,刚立起来,一个踉跄,驴失前蹄又倒了下去,一缕忠魂,追随主人于黄泉之下而去。
老人又叹息一声,想着一匹畜牲都如此卫护主人,为何人类反不能安于本份,尽忠职守?随即将幼儿抱起,只见她生得粉搓玉琢,灵慧可爱,小小的嘴巴闭得紧紧地。
玄冰老人将她下颚微按,塞了一包“天山回生散”,灵药人口,自化成津液顺喉流入腹中。
本来此小孩并没什么病,只因受了些惊吓,又遭到冷冻饥饿,才奄奄一息,这包“天山回生散”下去,不消片刻,小肚子一阵雷鸣,已能断断续续地呻吟:“爸!妈!水!大水!
抱我啊!”
这女孩不消说是上官村唯一的大劫余生者——上官清了。
老人一见上官清长得灵慧可爱,根骨更属上乘,只是傲气天生,印堂之处有隐晦纹一条,不禁惊喜参半,暗思这可是无意送来此子,随动了收徒念头。
上官清醒了,张大眼睛只见四处白雪茫茫,不竟惊慌得大叫道:“爸!妈广“阿黑!
黑!”突然发觉阿黑倒毙在脚旁,一下扑身其上抱着它放声大哭起来。
去冰老人鼻酸不已,轻抚着上官清头顶道:“孩子别哭啦!它已死了,你从什么地方来的呀?快告诉我,我好带你回去。”
上官清咽泣着道:“我叫上官清,我要妈!妈!你在哪里呀?”辽江雪地中就只有他俩一老一少,相对站立着。
玄冰老人问了他许多话,她都不知道,只能说出有一片水涌来,她跟着阿黑走了,爸,妈不见了。
交冰老人知再问世间不出什么名堂来,想是她父母俱葬身洪水,于是带着上官清直上插天峰而去。
如飞絮雪花,纷纷飘落,转瞬间地上的阿黑已经被盖上一层白幕,不一会儿连踪影也没有了,虽然它牺牲了自己生命,总算保全主人一脉香火。
从此上官清就在此跟玄冰老人同修无极神功,在这期中,玄冰老人也曾下山调查清楚这次洪水事故,想上官夫妇也一定葬身其中了。
在此处组岭冰山,上官清受到玄冰老人尽心教导,又因其心无杂念,武功一日千里,不但玄冰老人赖以成名的“天明正气”在十余岁即练成,并且一手“灵蛇鞭法”使得出神入化,直冰老人眼看上官清进境神速,心中也欣慰自己绝艺有传。
在上官清十七岁那年,去冰老人自知坐化在即,有一天将上官清唤至室内,说道:“清儿,为师教育汝十四年,汝可知为师称谓?”
上官清摇摇头表示不知。因为她从未想到师父的姓名为何?玄冰老人笑道7真正知我名字者,世上人可说寥寥无几。为师自知限期将至,趁此告诉你的身世,及我派这渊源。”
“汝出身于山下沙泉地方,三岁时忽逢洪水,据我所查你父母俱葬身水中,而汝为忠驴阿黑所救。”
上官清获救时年尚三岁,父母、阿黑等早不复记忆,闻言只略表诧异,并无悲伤表情。
玄冰老人又接着说道:“为师救汝后,十四年来所传授当以‘天阴正气’为主,而‘天阴正气’的渊源汝可知?”
上官清仍然摇摇头。
玄冰老人这时面容肃然,详细地将‘天明正气’的来源,和一个充满传奇性的事迹叙述给上官清听。
“五百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空前奇人,此人一身功夫已至飞行绝迹陆地神仙之境界,整个武林中竟无人知其出身何门何派,平日行事见首不见尾,自称为去机子。玄机子不但精于武功,而且学究天人,尤其难得的是像江湖中的三教九流的伎俩也无所不精。”
“在他四十余岁时收了两位徒弟,一为‘只手伏魔周辉龙’,另个就是‘神行无踪庄欣达’也即是我派师祖。”
“玄机子天资绝世,武功内刀兼修,刚柔互济绝非常人所能学全其绝世。因此将其至刚之‘开天神功’,‘伏魔二十四剑’及江湖杂技传给了周辉龙,而将至柔之‘天阴正气’和‘灵蛇鞭法’传给了师祖‘神行无踪’。
“周辉龙和在欣达祖师虽也是盖世之材,却都只能学成玄机子一半绝艺。玄机子去世前将手着之一本‘阴阳秘发’和天池黑、白宝衫理在巫山一处隐秘地方等待有缘人去发现。遗命两徒,各人自立宗派,寻觅传人。”
“周辉龙立于四川峨嵋,以便利接近巫山,而庄欣达因本身修练的条件,须借大自然阴寒之气,于是隐居天山之上。两人授徒素来单传,这也是根据玄机子遗命。”
“五百年来‘神行无踪’这一脉经过十余年相传,而至我交冰老人江国毅。”
上官清现在才知,师父名叫江国毅。
“‘只手伏魔’与‘神行无踪’两脉,一在大江之南,一在长城之外,相去数千里,百年早已失去联系,为师仅知现在彼脉之传人为‘千面人倪继英’,但是索未与其会过面。”
“为师中年也曾浪迹江湖,为求‘阴阳秘友’,十数年而无所得,只赢得一个‘天外飞驾’名号,最后为师也堪破因果,放弃觅宝奢望潜迹天山,专修‘天阴正气’一心光大我这一脉。最近为师曾运算一番,不过最重要的是注意峨嵋传人,不可与之冲突,因为祖师祖分传统绝艺时早已推算好,两者相互克制,得其中之一实不足称雄天下,所以如果吾徒得遇峨嵋一脉传人,则最好能与之合作共同寻求此天下奇书。”
上官清听完兹冰老人叙述后,心中萌发奇想,不但要寻得此“阴阳秘文”还要去会会这峨嵋一脉传人,看看到底谁高谁低。
山中无甲子,如此又过了半年,玄冰老人大限已到,在一个初春的夜晚,溢然长逝,上官清哀痛欲绝,因为玄冰老人与她相依为命,亲情更胜于父母。最后上官清抑止住眼泪,郑重地埋葬了恩师玄冰老人,提起师门世代相传“灵蛇金鞭”北下天山。从此争霸武林,掀起无数风波,而这本传奇故事才能展开。
在新春,西域地方仍寒冷异常,地上雪积盈尺,只有联络交通的马道上才看得见一些泥黄的土地。
这一日清晨,迪化市上出现了一位美丽窈窕骑马姑娘,肩披一袭雪白锦缎披风,身穿密扣紧身服,这大寒天仍着此单薄衣服,难怪行人都投以惊异一瞥。而且觉得此姑娘恁地美丽,只可借风目含悲,好似有重大心事,一些青年人不竟看得呆了,目光随着她的倩影不忍离开。
姑娘被看得羞愤莫名,目中威凌陡现,一挥金鞭,“劈拍”从路上围观之人头上扫过,吓得那些惊艳者直往后退。姑娘高做一笑,这些凡俗子那在她眼里,举起金鞭又示威地一挥,才放组纵马绝尘而去。围观者目送摇曳倩影,飘飘若仙地消逝在道尽头,各自心中泛起无限钦羡,还是各走自己的路。
这单身姑娘当然就是甫离天山,恩师刚亡的上官清,本来她曾随玄冰老人下过数次山,所以还依稀记得路途,这次初入江湖,首先买了匹健马代步,沿着通往陇西大道南入中原。
上官清单独走江湖可还是第一次,虽然玄冰老人早就详详细细地告诉过她各种江湖规矩,门别派系,可总内心仍不免有些胆怯。渐渐已出了市镇,路上行人越来越稀少,最后竟到了四顾无人的地步,曲折幽长古道上只有上官清单独南行,崇高洁白的天山,永远是那么令人喜爱,连绵不断的伸延于道旁,上官清向它投了依恋一瞥,不知何日何月才能重人此山,陪伴恩师灵骨。
且说她傍晚已至哈密附近,上官清午间吃了些干粮,口中觉得干渴异常正想找一个人要点食水解渴,突然远远道旁摆着一席摊子,前面插了一粗木杆,上头招展着一幅杏黄旗子,摊上陈设着许多水果,上官清一见大喜,连忙纵马前去。
哈密以盛产水果出名,尤其瓜类更为全国核位者,平时道上常能见一些水果摊,陈列道旁,水果种种,玲琅满目。
这时已近黄昏,薄幕沉沉,年老的维人正打算收摊子回家团聚,突然一阵马蹄声停在摊前,老维人知道生意上门,立刻堆起笑脸往上瞧,嘿!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悄生生地骑在马上,两目神光湛湛,微笑道:“老丈!水果可是卖的?选几个好哈密瓜给我。”
老线人心中暗暗惊叹,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未曾看过这样标致的姑娘,唯唯答道:
“好!好!老夫卖的瓜果,以哈密瓜最甜最可口。”立刻选出十来个哈密瓜捧至上官清马前。
“老文!太多了,您为我选三、四个好的扎起来,我好带走上路。”上官清看那维人拿出这许多,骑马可有点不好带。
上官清见老线人诚实可靠,正好顺便打听一下情势,说道:“喂!老丈贵庚啊?这附近可有什么投宿旅店没有?”
老线人正在包扎水果,闻言抬头;二:“再过去三、四里就到哈密,倒是个大市集,可是要找投宿旅店恐不太易,老夫今年六十有四了,姑娘如不嫌弃,我喀利方愿招待姑娘想宿。”
上官清闻言大喜,帮助老维人喀利方收拾了摊子,架子小驴车驰驰地向路北坡上而去。
喀利方本属维族中一支游牧民族,维人天性尚勤,虽年老仍不肯依人为生,因此喀利方不能再放牧,就在道旁摆设一水果摊,自食其力。
上官清随着喀利方漫步归程,沿途上和他谈得十分投机,喀利方年青时游牧四方,所见所闻千奇百怪,这时说得兴起,直听得上官清津津有味,喀利方告诉上官清,他有两个儿子铁伦汉与霍乃伊,经常在外放牧,难得回家一叙,家中两个媳妇阿拉、伊凡贤慧娴淑,大媳妇阿拉生有一子托力,已有十四岁,二媳妇生有二子一女都未满十岁。
上官清听他一直未提起过发妻,预料其必已亡故,虽心中好奇,也不忍问此问题,翻过了一个山坡,在坡下一块平原上疏疏落落架了数十个幕帐。
喀利方说道:“到了!姑娘今夕在此将就一晚吧!”
坡下正有十个小孩围聚一块搏戏,内中二个男孩,瞥见喀利方归来,高叫:“妈!爷爷回来了。”立刻奔至喀利方怀中,喀利方高兴万分,轻抚着两小孩头顶笑道:“快来见见这位姑姑”,两个小孩真听话,双手向上官清一合什,此刻上官清才微微感到求一丝天伦之乐的舒适,而有点怀念已逝的父母。
上官清在喀利方处宿了一宵,次日又轻骑南下,她孤独惯了已不感到寂寞,一个人自得其乐中正幻想着称霸武林,居天下第一之座,寻获“阴阳秘发”,练成师父也未曾达到的奇功。
上官清一个女子,单骑独行,何况人又生得美丽非凡,难免引起黑道非人垂涎。这一日已行经玉门,进入长城之内,沿途市集到处,人行繁杂,上官清从未来过关内,虽这些小镇,也觉新鲜好奇,四面测览,欣喜异常,然而当他行至酒泉,上官清已被陇西五霸掇上了。
陇西五霸虽不能算顶尖儿,平时在江湖上也可称为一流身手,尤因其与人动手过招向来使用群殴群攻,以多为胜之策,并且其师“南天一鹤时杰华”,轻功高妙,性情最护短,因此陇西五霸,横行甘肃,倒是无人敢任意招惹。
且说上官清游兴方索,拣了路旁一家饭馆登楼而上,店小二见财神上门,又是一姑娘家,知道不好惹,连忙堆起笑脸将上官清迎至楼上一雅座。
上官清十余年来,仅是亲烹自煮,如何知道莱肴,只好叫店小二随便拣几样拿手好菜上来,店小二应声而去。
正在此时,楼下一阵马蹄声,停在店外,跟着楼梯“冬、冬”作响,冒上几个横眉大眼邪气的粗汉,十余只眼睛,色迷迷地看着上官清,连座位也懒得寻了,店小二在旁瞧着可为上官清担心了,心想陇西五霸看来是有为而来,上官清一个亭亭弱质怎是对手。
上官清眉头微皱,别过脸去,向店小二轻声喝道:“喂!快拿饭菜来,姑娘吃了还要上路呢!”
其中一个满头乱发,颚下一条刀疤,由下延伸至耳边,似乎是领袖人物,闻官轻怫笑:
“小鸟儿可还想飞呢!被我陇西五霸看中的还飞得了?”
其余人随声附和,也瞅着上官清色迷迷直笑。
上官清看得心中着呕,以她高傲性情,马上就要变脸动手,不是因她以初入江湖,不愿因小事结仇才隐忍不发。
陇西五霸随来的有“丧门神阂路”,“夜鹰李文然”,一行七人,看清上官清娇滇薄怒模样儿,心中大乐,竟恬不知耻将上官清合转困住,口里还不干不净调笑着。
上官清再心地纯洁,也知道来人并非善类,将对自己对不利,立刻脸罩寒霜,柳眉倒坚,将手一拍喝道:“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再不走远点,可别怪姑娘无情!”
仍是那个脸有刀疤的说道:“姑娘啊!可别太无情,咱家兄弟们还要同姑娘乐一阵呢!”
上官清双颊飞红,谁也没看清楚,那刀疤汉子面上已挨了一鞭,只听得他“哎哟”一声,捧着脸,汩汩鲜血从手逢中流出,其余人不禁一惊,眼看着上官清手中一条光华闪闪金鞭,怔怔出了神。
上官清冷冷说道:“快滚,免得姑娘兴起,抽你们每人二鞭。”那挨鞭的刀疤汉正五霸之首“双头狮子周宏”,此时在众兄弟面前丢人出丑,心中愤恨异常,想不到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姑娘,出手竟恁般快,自己连她使用什么兵器还未看清,即挨了一下子,暴怒喝道:
“那里出来的烂货,竟敢在爷们面前撒野,报上名来好让大爷教训你。”
上官清一听,双头狮子周宏挨了鞭子还敢公然叫阵,不觉大奇,心中反为他的勇敢有点佩服他,其实她那知道这正是武林中人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的一贯作风。闻言微微一笑:
“你家姑娘复姓上官单字清,好小子你也报上名来。”
旁边的第五霸“粉金刚常太雄”听出便宜来,嘿嘿好笑道:“大哥!你这鞭族得值得,一鞭换一姑娘,这生意倒划得来。”
上官清刚平息的怒气又被他一顿轻薄挑起,右手微抖,粉金刚常大雄只觉优馆鞭影向自己当头打倒,简直不知要向那方躲闪,“劈拍!”紧随着又一声“哎哟”,粉金刚左颊上也泛起条殷红血痕。
陇西五霸何曾吃着这大亏,立刻拔出兵刃要当场动武,双头狮子不愧五霸之首,还识得大体,眼见对方出手神奇,自己见所未见,恐不是对手,连忙使个眼色,唱比余下立刻动手,抱拳向上官清一捐道:“姑娘果是人中风,既敢搅事生非,当不会畏首畏尾,在下今夜准二更,于西郊万花坪,敬候芳驾,领教姑娘绝学。”
随后一挥手,一行七人又“冬、冬”下楼,只听得粉金刚口中还在唠唠叨叨似在埋怨老大,而双头狮也轻声辨驳,才归诸寂然。
店小二松了口大气,幸好未当场打起来,不然又得赔老本,心中着实也惊叹上官清一个姑娘家竟将凶狠狠的陇西五霸,制服得服服贴贴而去,忙借着饭食的机会向姑娘搭讪道:
“姑娘真好本事,替我们安份良民出了口怨气,只是姑娘要留心些,陇西五霸向来是眼瞅皆必报,何况其身后大靠山‘南天一鹤’也正在此地。”
上官清正想打听陇西五霸,连忙问道:“刚才那些人是陇西五霸吗?还有两人是谁?”
店小二根声说道:“陇西五霸是此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魔头,老大双头狮子周宏,老五‘粉金刚常太雄’也即是挨姑娘鞭抽的两人,老二‘流星糙马文满’手中一对流星糙是用条赤牛筋互相连在一起,使起来收编自如,令人防不胜防,相上满是金发刺,多少武林豪杰丧于此相上,五霸中也似他功夫最精。老三独角犀王石森人最粗暴,力大如牛,用的是开山巨斧,老四金面猿魏奎,全身暗器,全部经过烈性毒物淬炼而成,歹毒无比,其余两人大概是五霸朋友,我也不识。”
“以姑娘刚才身手,五霸当不是敌手,可是其师‘南天一鹤’轻功绝世,倒是不能轻视。”
上官清对五霸有了个大概认识,心中自有打算,也奇怪店小二居然知晓这许多武林中事。接着她又问明去西郊万花评之路径。
上官清用过饭后,就在附近不远处一间客栈定房住宿。将近二更,上官清在房中运功完毕,只觉气神合一,全身舒泰不已,提起金鞭抚摸一下,心中雄心奋起,在这首次比斗定要一举成名,成全夙愿称霸武林。
谁知她心中一念竟使陇西五霸全军俱没,而“南天一鹤”也负伤逃遁。
上官清悄悄推开窗子,一弯新月高挂天空,万籁俱寂,她微喟叹一声,从此以后江湖争雄,何日可了,只见她单足轻点,肩不晃,上身不动,一条纤细黑影,电射而出,急如飘风鬼破向西郊逸去。
万花坪在酒泉镇外三、四里郊,以上官清之轻功,不消半个时辰即已行到。万花坪方圆十数丈,名将其实地遍地野花,坪周围都是萧森树林,黑压压地一大片,在株大树下,丧门神,夜鹰和五霸正等得焦急不可耐烦,老三独角犀王石森口中哺哺骂道:“这臭丫头放情胆怯,背地溜了。”接着又诅咒不已。
粉金刚接腔道:“我想也是,是这烂货一定是抱着汉子……。”下面“开溜”两字还未出口,“拍达”一条断树枝打在粉金刚回内,立刻打掉两颗大门牙,粉金刚咦咦晤晤叫着,两手向口中直捣,原来断技还深插在肉里。
双头狮子正开口喝道:“是何方高人?”
一条黑影从树上腾而下,惊得众人齐退后一步。只见来人直如三两棉花,落地无声。
上官清目中神光凌凌,注视着粉金刚厉声说道:“狗才!日间一鞭还不够,居然敢背后骂人。”
原来她在粉金刚骂人时,已来至七人头顶,只是因为她轻功太高,内中没有一人察觉。
上官清一到就听得粉金刚背地口出秽言,不禁大怒,心想先请他吃点苦头,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于是轻折了段干校,打得粉金满嘴鲜血直流出。
粉金刚被骂得敢怒不敢言,瞪着一双斗鸡眼,狠狠盯着上官清,心想背后还有位大靠山,一鼓勇气叫道:“臭货,别得意看爷儿要你………”
双头狮连忙喝道:“五弟!别莽撞。”又对姑娘道:“姑娘可还约了什么朋友没有?请一齐出来,我陇西五霸动手过招无论对方人多人少向来五人齐上,如姑娘有帮手则请一同上,免得江湖上来讥笑咱陇西五霸以多欺少。”
双头狮老谋深算知道对方武功高得出奇,己方任何一人,与之单斗绝出不了三招即要败下阵来,先拿话将她匡住,免得她要求单打独斗。
上官清略一沉思,对方七人看来都似成名之士,自己想称霸武林,正好拿他们开市,索兴爽快点,说道:“你们五个人仍不是对手,还是七个统上罢!”
说着将环腰金鞭抖,立时金光闪闪,恍如金蛇乱窜,点点星光摇摇不定。
双头狮一听心中大喜暗思:“我陇西霸虽单打不能胜你,五人至少可以挡你一阵,你还敢要七人同上。”于是喝道:“姑娘既如此说,咱们兄弟敢不从命。”接着将各人都向上官清介绍一番。
七人等双狮话一说完,马上将上官清团团围住,各击出其兵器,上官清微微一笑,手中始在头上一圈,夹着锐啸声,鞭首轻晃,虚飘飘地点向双头狮。
双头狮只见一点金星,如鬼触般在面前晃动,立刻手中刀向面门一迎,大喝一声:“并肩子上,今晚非把臭丫头废在此地。”六人也立刻展开身手,将上官清包得密不透风。
七人中以流星相马文清武功最高,双头狮次之,然而一把鬼刀也使得出神火化。招招狠猛,再次为丧门神闽路,用的是一把冷气森森丧门剑,闽路出师于辽北一蓝家河沟”吴令桂门派,六十四招“鬼引魂牵”划法,虽属左道旁门,也能脐身于江湖一流,再次为夜鹰、金面猿武功无甚出奇,然而一身歹毒暗器,是遭黑白道忌惮。
不知多少成名侠土,丧在其手中,夜庭用的是一根狼牙棒,森森白牙,锋利无比,金面猿手用三节棍,使起来“哗刺”连响,扰人心神,防不胜防。
顷刻,七般兵刃,棒、剑、斧、棍,交织成一片厚幕,围住上官清。
流星相马文满,双担主攻,上下交击快逾闪电,独角犀王石森之巨斧如双头狮长剑,硬碰硬,专向金鞭正面碰撞,晃眼间,似乎陇西五霸占尽优势。
粉金刚一见上官清忙于招架,一把长剑专向便宜处撩拨,口中胡说乱语:“小美人儿,看来今天可要被咱哥儿活累死了。”
“嘿!老四,这妞儿可得先让我,上次可是先由你的。”
老四金面猿也是个色中饿鬼,平时与粉金刚共同为恶,霸占民女,鱼肉乡民,恶性最大。闻言不但不脸红,反而哈哈笑道:“老五,咱们兄弟还说客气话,人让给你,金鞭我金面猿可还要。”
其实以上官清目前武功,要胜此七人可真是易如反掌,只因她从未与人打斗过,而初次上阵又逢这多人围殴,不禁有些心慌意乱,又听得众人胡语睛说,气得无名火冒三千丈。
上官清先机一失,早忘了以静制动,各个击破的原则,一条金鞭左支右格,险险敌住对方狂风般攻势。
夜鹰也不甘寂寞,淫声笑道:“老四、老五,可别忘了还有我夜鹰一份,还是让这妞儿自己选我们其中任何一个,免得说咱们兄弟不解风情。”
粉金刚大笑道:“妙!妙!好主意,小娘子可听清了,咱兄弟特别开恩,由你任选一个,我看你还是选我吧!我粉金刚入最年青潇洒,决不会辜负你呢!”
上官清经过一阵拚斗已能按捺住心神悟出许多应对方法,不为外物所动,一只鞭渐渐活跃起来,有守有攻了。嘉然一式“横起灵蛇”,鞭由左而挥右,荡开马文满流星枪和丧门剑,左手一圈,一股柔和劲气。将七人逼退一步,突然施出迷踪步法,只见她双袖飘飘,直如仙子凌空,洛神履水,洒脱绝世的身法,看得陇西五霸等眼花缭乱。
双头狮老好巨滑,立时觉出情势不妙,对方一改变身法以快打快、己方阵容立刻大乱,大喝一声:“伙伴注意,丫头真功夫使出来了,各人紧守自己方位,将丫头困住。”
上官清刚一上手,内心还有一些惴惴不安,数十招过后,摸清对方路数,打来轻松异常,声东击西在七人中穿花蝴蝶般来回飞动,这还是她想趁机磨练一番,不然陇西五霸等早就落败。
七人中以丧门神剑闭路,双头狮周宏,流星糙马文满武功较高,知道遭逢平生劲敌,各使出看家本领闷声不响地狠斗,一时还未露败象。
粉金刚可最惨,上官清恨极了他口齿轻薄,鞭鞭不离其身左右,抽得粉金刚断袂片片,狼狈不堪,一把青铜剑上下挥舞,使尽吃奶力气也挡不住上官清神出鬼没的招式,口中直哇哇大叫,每次要骂人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上官清一鞭打回去。
酣战将近三百招,膜俄月光中只见七条黑影围着一个快逾闪电身影团团转,马文满的流星相,被缩此伸,彼短此长,褪上金发刺犀利寒心,连使两招绝学“双星贯日”“南北交驰”,将上官清身形一圈圈住,立时另六件兵刃齐袭向上官清,王石森开山巨斧当头压下,口中大喝道:“咄那臭娘儿,看你往那里逃。”
粉金刚也看得有机可乘,一缕青光竟向上官清小腹刺去,丧门神闽路冷森丧门剑和双头狮沉沉利刀左右砍至上官清胸部。
最阴险还是金面猿魏奎和夜鹰李文然,不进反退,一抖手金面犯三丝极细乌光,无声无息袭至上官清脑部,夜鹰一柄蓝汪汪柳叶飞刀也跟踪而上。
上官清变生肘下,镇定如常,娇叱一声,“天阴正气”已布满周身,手中鞭向外一圈,“呼刺”五件兵刃连同四件暗器,受着鞭稍而出之正气撞得进发四方。
七人呼哨一声同时撤出圈外,除夜鹰李文然与金面猿外其余五人之兵刃都彼此无形劲气震得飞出三丈外。
独角犀捧着鲜血滴滴震裂虎口之右手,大嘴一歪说道:“这娘儿好大劲儿,大哥还是请师父出来吧……”
双头狮忙道:“胡说,这娘儿只凭她一点正气,兄弟们并肩子再上,小心不要碰撞这丫头金鞭,就不会被震飞兵刃了。”
他可误认上官清的“天阴正气”为道家正气,一抢地上刀又当先进击。
此番七人更斗得小心谨慎,各自占好方位,合力进击,比刚才凌厉多了。上官清一时间竟又被迫得只守不攻。
粉金刚又看出便宜,嘻嘻笑道:“小娘儿啊!别打了,还是跟大爷回去,有你乐子。”
上官清正在注意着攻来招式,回想自己十余年所学,研究到底应用何招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对粉金刚冷言热讥根本不闻不问,手中鞭儿见招破招,见式破式,偶尔攻出一鞭,即将七人逼退一步。
粉金刚更以为上官清技不过如此,放心大胆说道:“小娘儿、刚才威风到那里去了呀?
我粉金刚最怜香惜玉,还是跟大爷走,包你玩乐无穷。”
上官清仍不声不响,一招“灵蛇点首”,鞭化五条点至对方五人,左手骄指向后一弹,两股劲风直射身后粉金刚和夜鹰。
粉金刚正被欢喜冲昏了头,左手五爪金龙竟探向了上官清臀部,夜鹰也一着机会难得,闷声发出一只飞刀,直等刀已出手才喊声“打”。
粉金刚暗自得意已极,那会注意到袭来指风,只觉“笑腰穴”上一麻,口中还未喊出“不好”,立刻倒在地上大笑不止。
夜鹰李文然更惨,飞刀掷出后,正静观变化,突然一缕微风袭上面门,还未分辨清楚是什么东西,太阳穴已被点中,惨嗥一声,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
上官恨透了陇西五霸轻薄和阴险,因此下手已绝不容情,又因知道对方还有一个厉害高手,隐身在旁,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保留点精力,好与之再决斗一番。
一反手点倒了粉金刚和夜鹰两人,接着手一挥,电射而来的飞力,受到“天阴正气”吸引,微偏左方,反向“流星校马文满”急射而去。
其余五人眼看上官清反手一弹就点倒两位同伴,吓得心惊胆寒,都想开溜,马文满正使出“流星追月”两个铁相一前一后碰向上官清,五人都同一心念,只要上官清一顿身就要开跑。
霎眼之间,夜鹰明晃晃飞刀竟穿过两相直射到马文满胸部,“流星相马文满”被流星捷遮住视线,还来不及撤身变招,狂吼一声,伏尸就地,汩汩黑血从伤口中流出,腥臭四溢,想不到夜鹰李文然绝毒飞刀党害了同伴一命。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双头狮、狮角犀、金面猿、丧门神齐都攻出一招,往后便退。上官清早已杀得眼红,那容四人全身而退。
抖起漫天鞭形“灵蛇翔空”,每人但觉鞭鞭指向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双头狮被点中玄机穴也当场死亡,王石森因上官清念他性尚不恶被点中曲池穴,两柄开山巨斧飞上半天。
金面猿、丧门神一个被点中天残重穴全身武功俱废,一个被点上中极穴也武功全废。三人怔怔站在场中,金面猿与丧门神,眼泪像泉水般流出,心痛其一身功夫毁于一旦,独角犀王石森,目不转瞬地看着上官清,想不到这么个文弱姑娘,武功已至超人人圣地步。
上官清下手太辛辣,暗怪为何自己一动手即克制不住理智,而作出这赶尽杀绝的事情。
突然一个冷峻声音从林中传来:“好心狠的丫头,居然敢把我老人家徒儿全废了,报上名来,我南天一鹤可要为我徒儿们报仇。”
上官清忙将金鞭一举,先护住全身,抬头一看,只见树旁走出个清瘦老者,眼眶深陷,鼻如鹰钩,一看便觉其性阴沉泥整,不问而知这人就是陇西五霸之师了。
上官清心中也有些愧惭,呐呐答不上口,南天一鹤时杰华眼见上官清使出“灵蛇翔空”
绝招时始知不好,还来不及出手相救,连续惨爆使得他心一沉,像掉落至千丈悬崖,知道自己一番培植心血都完了。
虽然南天一鹤眼看其爱徒:死的死,伤的伤早已悲愤填膺,然而他阴诡生性,外表仍静如常,只双目冒出熊熊怒焰,注视着上官清道:“好丫头,快将师承报出,我南天一鹤好向汝师报丧。”
上官清性情高傲已极,闻言大怒道:“时老儿,要报仇冲着姑娘来,我上官清虽师出无名,可仍不把你南天一鹤放在眼里。”
上官清这话也不假,玄冰老人的名号,江湖中真是无人知晓,不过如果上官清说出她是属于“神行无踪”门下,包你南天一鹤立刻就要转身逃跑。因为武林第一奇人玄机子的事迹,虽已逾五百年仍流传于江湖,任何人都景仰敬畏万分,尤其南派之千面人蜇居峨嵋,也有时伸手管管人间不平,许多魔头都受过他惩戒。
南天一鹤也不再发话,一张两只乌黑发亮干腐腐乌爪,腾步向上官清走来。
上官清现已对本身武功有了极大信心,一看对方两手空空,也将金鞭往腰间一围,双手重叠胸前,气神会一静待南天一鹤发招。
时杰华在上官清与其徒动手时,就看得出她是个刚出道的雏儿,不禁有些轻视,后来上官清越战越猛,招式也愈来愈灵活,才觑出些端儿来,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现在一瞧她在这短暂的打斗经验中,就悟出许多对敌要决,而能够抱元守一,以静制动,也暗叹其心地灵慧聪敏。
南天一鹤受传于苗岭“九头真人”门下,也即是后来苗岭三凶之上两代师叔祖辈,武功自成一脉,南天一鹤精擅轻功提纵术,才博得一鹤雅号,平生并无大恶,只是天性护短,行事不分皂白,全凭意气,不过武功卓绝,不但轻功绝高而且两手练有奇毒“赤鸠掌”。
武林人士不但怕他本身功夫,也顾忌苗岭势力,对他都怀着敬而远之之态度,因此他不免有些自高自大,目中无人。
今天一见上官清不但毁了他全部的徒儿,对他又可说辱谩已极,心中愤怒万分,两手运动,十指由墨黑而变为暗红,满头乱发根根竖立,一步一步向上官清走来。
上官清虽学有绝世奇功,但她从来朱应用过,也不知其本身武功与一般江湖上平常把式高出许多。一看南天一鹤鼓目凸眼怒发冲天,再加上自己废了他四个徒儿心生内疚,不禁有点怯意。连退数步。
南天一鹤撮唇长峰一声,双爪奋起直向上官清抓去,快如闪电,赤红的掌心,尚隔她面门飓尺就感觉一股羊腹之气随掌而来。
上官清连忙腾身跃起,一招“观者指莲”两指并点,一缕劲风直指南天一鹤“顶门穴”。右手轻巧地一拍借空气反震之力,又避开南天一鹤由下而上之“老猿抱树”。
南天一鹤时态华一连两招都被对方轻易避开,老羞成怒,展开二十一式“鬼手抓魂赤鸠掌法”十指曲屈如钩,左圈右拿,腥臭的掌风包着上官清打转。
上官清由他赤掌上,已知其掌风中含有奇毒,早就封闭了气息,手打足踢连演十余年天山绝岭苦学,愈打愈奇,愈打愈快。
南天一鹤本来以轻快见长,一上来就施出其名一九天步法”,左四右五想将对方弄得眼花缘乱,然后不废吹灰之力点倒对方。
谁知上官清轻功冠绝天下,“神行无踪”就是以“凌虚步”驾御武林,无人能出其名。
立刻上官清也展开身手和南天一鹤互相比快。
起初南天一鹤尚能跟着齐进,不到半个时辰,即已气浮心躁,上气不接下气,而上官清却仍精情抖擞,丝毫不露疲态,南天一鹤知道自己轻功方面差人多多,连忙走下身来,双目牢牢盯住上官清梦幻身形,乌爪不停伸缩,见隙便钻,一时也保住不败。
上官清经过两次大战,对招术已融合贯通,使起来得心应手,一招“天女散花”五指微向外张,阴柔的掌力随式而发,迫得南天一鹤连退四步。
两人酣战不休,时杰华临敌经验充分异常,每在险急万分,使出拚命把式,卒能化解危势,上官清更把他当作活耙子,东一掌,西一掌,逼得南天一鹤使尽全部看家本领才能勉强支持。
天也渐明了,东方晨曦微现,半天红霞中响起蹄声阵阵,一群群鸟雀黎明即起,振翼外出觅食,万花坪中万花齐放,迎着朝阳豁地开放,香气四溢,令人精神大爽。
上官情感觉到天已大亮,对猫耍耗子般打法,早已厌倦,轻笑道:“时老头回家再练上三年吧!我上官清随时仍可以接待你。”
时杰华衣襟不整,全身破条烂布早不成样子,如不是上官清手下留情早就负伤倒地,一听上官清出言讥讽,本已苍白的脸上变得乌青,大喝道:“臭丫头别充大话,今天有你无我。”
南天一鹤羞愤难当,自己称雄半生的成名人物,竟败在不见经传的小女孩手中,宣扬出去老脸还往何处放,于是不顾自身性命,完全用同归于尽的招式,拚了命也要将对方打伤。
上官清朗声一笑:“好个老儿不识抬举,你当姑娘怕你不成?”她早摸透洞悉南天一鹤的身法,一变招式,完全硬碰硬撞。
南天一鹤自持数十年性命交修内功,认为对方一个二十来岁娃娃,虽招式奇特,但内功会有多大造诣,他可忘记上官清斗他徒儿时,一拍打飞五件兵刃和暗器的威势。见状大喜,双掌使出十分劲力,迎着上官清单掌,狂飚急推而上,上官清心中不禁暗笑,三掌一抵,她微一缩,左手闪电砍至时态华天灵盖。
南天一鹤时杰华双掌已被吸住,不能躲避,大惊之下连忙收掌往后急退。
上官清大喜其中计,右掌一吸一放,“天阴正气”加上南天一鹤自身内力,一涌而上,只听“克擦”,巍巍巨木被地撞得齐根折断大片。
南天一鹤面如金纸,口中淌着鲜血,手抚着胸口不停喘息,尚喜他内功深厚,虽内脏震动十分严重,如细心调治,还有复原的希望,不过至少也须五年以后才能再行运功练气,而且再也不能超过现在功力境地。
南天一鹤凄然而叹,心知自己报仇无望,怨恨地说道:“上官姑娘好生了得,我时杰华败得心服口服,姑娘可能告知在下师承何派?我南天一鹤也好得晓究竟是何方高人绝艺。”
南天一鹤此时口气柔顺得多了,说起来也有气无力。
天官清冷冷一笑说道:“告诉你也无不可!我姑娘也不怕你怕仇,天山玄冰老人是我恩师,你可能未曾听过,不过祖师爷‘神行无踪’你总有耳闻吧!”
时杰华到此时完全绝望,想不到对头竟是绝迹已久北派‘神行无踪’的传人。目前南派“千面人”虽也久不出世,然而二年前他老人家也常现江湖,傲视环寰无敌手,想这北派姑娘武功定也不同凡响,而自己怎么天大胆子向“神行无踪”传人挑战。跟着连那五个徒儿也恨上了,大喝一声:“森儿,抬我走,咱们师徒今天可全栽到家。”
独角犀王石森将帅你扶起,瞒珊而去,金面猿、丧门神也悄悄跟在身后互相搀扶而去。
上官清目送三人消失在郁郁林木中,抬头一看日已三竿,长啸一声,清音迥迥不绝,而她争雄江湖的信心也随着一啸油然而生。
上官清踏着如茵芳草,心中充满喜悦兴奋,一夜之间大展身手败八位成名多年高手,尤其是南天一鹤,据店小二讲似乎是已能领袖武林的大魔头,居然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争霸天下还成什么问题?太阳光普照大地,人们都已起身操作,负梨荷锄涉踱于叶圃田间,这些善良的农民,被上官清超尘姿容吸引,都不自觉停步注目她翩翩起舞,上官清今天特别愉快,也很亲切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漫步踱回客店。
上官清一夜击败南天一鹤与陇西五霸等的消息,不久扬遍武林,成为谈话间的神奇材料。
酒泉一带居民,对她除去了恶霸,都不禁感激流涕,有些虔诚佛徒竟为她设长生禄位。
官府眼见群众对她的爱戴敬畏,也不敢出状逮捕她一夜四命的案子,只好任意将此罪名安插在一个未曾捕获的江洋大盗头上。
且说上官清自此以后趾高气扬,更形踞傲,她在推时就有极强好胜的心理,这时更加表现出来,尤其是嫉恶如仇,无论黑白道中,只要犯在她手上,轻则残疾重则身亡,从无一人能幸免,因此立时引起公愤。然而上官清武功太高,谁也不敢单独与其作对,有数次大家联合对付她,也被她绝世武功打得七寥八落,死伤天数,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轻持虎须。
上官清本人又孤芳自赏,不善与人交友相处,出道了三年仍不能获得一个知己,而她也不在乎,仍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在这三年之中,她图下了响当当名头,在黄河南北成了众所周知的人物,经历无数战仗,从未败过。因她与人动手过招,总是神态飘飘欲仙,游洒从容,一点也不显得匆促勉强,于是一些好事之人敬称她为“武仙”,上官清得到这万人之上名号,也心满意足,达到了她争强好胜的欲望。
然而事情可不会这样简单,因上官清平日对人手段太过毒辣,一般受过地惩戒,伤害的武林人土,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而武技上又差上官清太远,不得已只好向别处打主意报复。
正在此时南方也出了位旷世奇侠,纵横大江南北,劫富济贫,神出鬼没如神龙儿见首不见尾,从未有人看过其目面何样。
于是谣言传出,说江南新出了个大侠,自称为“武神”有意要较下上官清,并且传述他武功如何如何神奇,如何蔑视北方“武仙”,认为“武仙”不堪一击。
这些话传到上官清耳中,以她如此高傲好胜者,如何受得了,立刻整装南下,打算去会一会传说之中“武神”,看看到底谁胜谁负,顺便也好至蜀中巫山去碰碰自己机运,是否能发现恩师所说的“阴阳秘发”。
于是上官清整理好行装,当天即辔骑南下。沿途风光虽然明媚异常,然而她却无心欣赏,心中只存在着寻找“武神”决斗和如何寻觅到“阴阳秘友”。
这一日上官清已来至蜀“巫山”脚下,将从骑寄在山下民舍,一晃身直向山中驰去。
巫山是我国有数名山之一,秀丽奇绝,其中断崖峭壁,仍高人云间,其中一十二峰,峰峰特立,传说纷云,尤其是襄王神女一事,更流传民间,家喻户晓。
且说上官清深入此山,耳目一新,四处泉水呜咽,猿啼不住,这在北部山陵是没有的,尤其山色青翠欲滴,更非塞北郁郁森森,黯蔽天日般,自是另一番气象。
上官清随着山势越爬越高,也愈来愈陡峭,奇形怪石,如犬牙交错,千丈悬崖比比皆是,上官清游目四处,只见漫山翠谷,那里有埋藏宝物迹象,心中不禁有些颓然,顺着山脉仍直往上行。
且说上官清一日奔波,终于徒劳无功而回,这样一连六日,虽已寻遍整个巫山,然而一点收获也没有,上官清不禁暗忖,听说宝物即将出世之时,埋藏地方夜间一定有光华上升冲霄,不妨在夜间一探巫山,说不定反能发现“阴阳秘发”和“天地黑白二宝衫”所在之地。
于是当夜上官清扎好紧身夜行股,腰盘金光灼灼灵鞭,驰向巫山。
上官清名号“武仙”当然轻功也高绝异常,只见夜茫茫密林山上,兔起抓落一条身影,快逾闪电巡游于巫山林石之间。如不是一个眼力特佳者,恐怕就黑影都看不见。
上官清奔驰一会毫无所得,然而突然觉得周道四处,隐隐包含得有一种肃杀气氛。这种情形在已往,每次她受到武林人士围剿前,就会有此感觉。于是她陡的一惊,连忙隐去身形,游目向山岭望去,神目所过果然发现好些可疑迹象。
上官清幼习神功,目力自不比寻常,虽然夜幕沉沉,在心灵一定间,立时四山如同白昼,一草一木棋清晰地呈现眼前。
首先她发觉在对面山头上,好些黑影窜动,从身法轻快迅捷看来,都是江湖一流身手,继而四周更发现许多,尤其是有数个直如幽谷飞禽,虚幌幌地像不必沾地就翱游于林明间,就是以轻功见长的“武仙”也不得刮目相看,暗惊其功力深厚。
这些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就如她一般独自行动,上官清心中暗思:“这些人该不是也为着“阴阳秘发”而来?难道此秘发的消息已传出江湖。”
立刻她也身影一展,直如冲天巨鹤向绝岭飞去。足下林木岩石往后闪电般移动,上官情报嘴一笑,自信轻功尚较那几位功力高绝者胜一筹,弹指间只见她越过一峰,飘过一涧,滞涵从容的步法恍如临波仙子,恐飞燕也自叹不如。
上官清一口气冲上巫山绝顶,前面已是一片断崖,高有千例,对面也是一壁悬崖,云气涌漫似虚似幻,“武仙”上官清俯视着崖下东流的长江,虽然是如此渺细,然而潺潺冲激声仍矗矗传至崖顶。
上官清从绝壁向下一寸一寸仔细观察,只有一些突出不足三寸的岩石可供落足,像这般险法,她自诩地想,大概也只有她“神行无踪”一脉能够纵落自如了,上官清想至此处满心骄傲,一种优越感使她不禁预备亲身一试这天下出名险峻之地。
正当她紧着衣饰,突然瞥见离足不远处,一条黑影从下面三十丈慢慢揉身上来。两手双足吃力地攀附着,一尺一尺奋力上腾。
上官清只觉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脸上红得发烧,因为她刚才还自夸天下除了她外再无人能上下此崖,现在马上就被事实打破,于是上官对那黑影起了莫名的反感与憎恨。
黑影已升至离崖顶不足两丈,突地低啸一声,单足一登整个身体似箭般射上来,“武仙”看他折腾半天尚有如此惊人内力,不禁暗吃一惊,悄没声音掩至此人身侧。
那人惊觉异常,飞快地转过身来,冷冷地向上官清道:“何方朋友,我公孙惠龙在此有礼。”
据傲的神情,冷漠的言词,比上官清还有过之。
上官清从未听说过江南有公孙惠龙此人,虽惊于其功力,也甚为轻视之。闻言面色一寒道:“阁下手中拿着何物?从实告来,如得处不当,可别怪我‘武仙’上官出手狠辣。”
公孙惠龙听到上官清名号,脸色陡的一变,随即又回复原样。
原来公孙惠龙手中正捧得个白玉盒子,上官清见他费了如许功力只为了这一白玉盒子?
心中大犯疑心,猜测此人可是已得到“阴阳秋友”。
贪欲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此本秘友对她的关系异常之大,因此上官清心中喷心大起,准备假如此盒内正是“阴阳秘文”的话就要动手抢夺了。
公孙惠龙老于江湖,一眼便察出上官清意欲何为,朗朗一笑道:“原来上官姑娘也是为着‘阴阳秘笈’而来。不错,此盒内正是此秘笈和天地黑白二宝衫,姑娘预备怎样?是动手劫夺?”
上官清虽出道已有三年余,然而再大也不过二十出头,闻对方一言点破私心,不禁赧然呐呐不知何言,还算她人甚机敏,立刻装出一副笑脸说道:“原来公孙大侠已得到此一秘文,可喜可贺,只是公孙大侠海量可能借与小妹一览,让小妹也见识这天下第一奇书,到底如何奇法。”
这公孙惠龙正是传言中的“武神”,早已得知这面前如花似玉美人儿,即是与自己如出一师之神行无踪传人,有心要拿出此本师门秘笈共同分享,然而自私心使他断然弃绝此念头。
立刻他仍冷漠地答道:“姑娘有借,我公孙某敢不从青,然而敝人尚有要事,须即离去,容在下改日再奉上姑娘过目如何?”
上官清一听,这不是故意搪塞,改日!改日不知你躲到那去了。马上又脸罩寒霜道:
“公孙大侠是故意小觑我上官清否?要走不难,赢得我双掌一鞭自然放你下去。”原来她也动了小性子。
公孙惠龙暗思,本来在此打斗一番也无甚要紧,然而此“阴阳秘笈”出世的风声不知何时传入江湖,现今四下高手如云,尤其许多海内外隐居已久的魔头也闻风而至,虽然自己未必斗不过他们,然而今后无穷追踪血斗在所难免,心中飞快打个圈说道:“姑娘既有比武夺秘笈之意,俗语日:‘见者有份’,我公孙惠龙,别无他法,说不得只好要领教‘武仙’高招了。”
“然而当今魔踪四处,待机而动,实不宜在此打斗,还是由姑娘另决定地处,作为决胜之场吧!”
上官清见他竟要以比武夺此本科文,不禁大喜,对他所说也点赞同。
她想到,现今武林人士都聚在江南,不如回至北方去决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不是更为佳妙。
“公孙大侠既然如此大度,小妹只好奉陪了,那么小妹不客气就决定在狼山挂月峰上。”
于是两人约好日子待期比斗。
狼山涉临瀚海,此地正适盛夏,平地上暑气腾腾,只有山岭,尚有稍微凉爽些。此日在峰顶突然出现了一男一女,当然即是公孙惠龙与上官清了。
真的公孙感惠龙愿意将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来的秘笈,随就给与别人一半的机会获得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当时情况又不容许他不如此作,如果他是一个言而无信之小人,那也好办,只要骗走上官清一时,寻个隐僻地方躲起来,就一切都无事故发生。
就因为公孙惠龙是个堂堂大丈夫,所以一言九鼎,虽是不得已说出口之诺言,也要至死守约。
两人来至一块奇险之处,也即是此书开头所叙,忆君目睹黑白二人搏斗地方。
公孙惠龙朗声道:“我公孙某指天发誓,在此期中绝未曾翻阅‘阴阳秘老’一下,如言有虚假,必遭天遣,姑娘信得过否?”
上官清连忙道:“公孙大侠神威震撼大江南北,言行如一,我上官清怎敢对大侠心生怀疑。”
敢情她已得知公孙惠龙即是传言之武神,并已还是与她同属一脉的“只手伏魔”传人。
“如此甚好。”公孙惠龙说着从怀内摸出白玉盒子,小心地捧在手中。
上官清心猛一跳,双眼紧张地瞧着他,看他慢慢将盒盖打开。
“这是两件天池宝衫,既然见者有份姑娘任选一件吧!”公孙惠龙从盒中提出两袭似锦非锦的长衫,握在拳中尚觉得不足盈握。
上官清清看那天地宝衫,晶光浮动,轻柔滑软,不禁喜爱得紧,微笑一声:“不敢当。”手仍伸出选了件白色的。
公孙惠龙自己拿了那件黑色的,又“嗑!”地关上玉盒,步行到场中一巨石旁。
“咱们先将此秘灰埋藏于此石下,胜者能得之,败者须即刻离去,永不再觊觎,姑娘同意否?”
上官清连点头同意,公孙惠龙朗朗一笑,两臂持着巨石一侧,运气行动,“嘿!”一声,万千大石竟被他抬得高高竖起,只见他脚尖轻轻一拨,白色玉盒就滑入石下,公孙惠龙缓缓放下巨石,转过身来,面不红气不喘,仍是一派从容不迫。
上官清此时心中惶惶不安,以公孙惠龙举万千巨石来说,自己内力实在逊其一筹,然而现在势成骑虎,不斗不行,只好要随机应变利用恩师所传奇妙的轻功身法与之周旋了。
且说上官清面上慷容一闪即逝,仍带笑赞道:“公孙大快好深内力,不愧为雄踞大江南北之第一高手,我上官清只能自叹不加了。”
上官清本来极其厌恶公孙惠龙的狂妄态度,但自从得知他是南派传人后,反而对他心生好感,谈话间也减少了许多火药气。
公孙惠龙一听上官清赞他,哈哈一笑道:“姑娘过奖,这点微末技巧在‘武仙’眼中还不是雕虫小技吗?”想是他仍对上官清存着敌机心理,出言甚是不恭。
上官清虽然对他有些愧疚心理,然而高傲个性仍不容别人恶意中伤,闻言也自怒火渐升,冷笑道:“想不到我上官清一片好意,却换来一连串恶言,早知如此我上官清也不会轻易出言夸一个不设格举之人。”
公孙惠龙哈哈狂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说完大笑不止。不知他这话是指上官清呢?还是他自己?上官清看他愈来愈狂,大喝一声:“少说废话,看招!”右手一挥当先出手。
清朗的山巅上,两条人影,闪电突击着,这情形不是四十年后凌云跟凤霞的情形一般吗?公孙惠龙胜在内力深厚,招式威猛,举手投足俱如出槛猛虎,锐不可挡。
上官清凭其绝世轻功,合身如蝶影翩翩绕着惠龙轻翩曼舞,挥手蹴足间一股阴柔掌力奇妙地化解了惠龙凌厉的攻势。
两人由拳脚打至兵刃仍不分胜负,上官清八尺金鞭使得出神火化,尽得乃师玄冰老人绝技,再加上自己多年钻研厉练更得心应手,如玄冰老人仍在世,可能已被她青出于蓝了。
公孙惠龙手中创名“青霞”,虽然刻刃连柄尚不足三尺。“青霞”刻是“玄机子”所练,传给了“只手伏魔”,不但剑身锋利,不下“龙泉”,“太阿”,而且尺许剑芒,更会随着用人,本身内力而伸长缩短,寻常兵器,只要捺着芒尾一点边儿,也得折断。
公孙惠龙的“伏魔二十四”与上官清的“灵蛇鞭法”相互克制。两人使出这天下罕见的剑式与鞭法,俱兢兢业业,不敢丝毫大意。
且说他俩剑来始往,飞快地交击着。
惠龙雄浑的内力已由剑身发出,剑芒暴涨两尺,加上原来二尺余,几乎长了一倍,只见他左挥右砍,看似凌乱无章,然而却包含着绝大凶险。每出一招即呼喝一声,附近山石被他如电般剑式,括得碎石籁籁,漫天飞审。
上官清在他凌厉的剑招中,出手丝毫不减先前速度,仍是轻灵快捷,指东打西闪闪金鞭,犹如金蛇乱抖,突破对方严密剑阵,飞晃的鞭梢,时刻不离公孙惠龙身体要穴友近。
两人在挂月峰顶剧战三日三夜,仍分不出胜负,经过长期不眠不休的打斗,就是金刚不坏之身也禁受不了。
上官清与公孙惠龙仅手足酸软相对坐着运气调神,长久的消耗内力使他们在短期内功力全失。
又过了一个时辰公孙惠龙睁开巨目,冷声说道:“姑娘,还要打吗?”
上官清上官清也缓缓睁开竖闭的双目,在她清澈如潭的眼光中露出愤怒,悲伤,还有稍许的赞佩。
因为从没有人敢像公孙惠龙般如此冷言冷语对待她,并且还能跟她战成平手。
只见她慢声说道:“别充大话,你自认还能再斗下吗?”语气中稍微还带点撒娇的意味。
惠龙苦笑道:“那么姑娘准备怎么办呢?一本书总不能分给两人呀!”
上官清精神已回复大半,懒懒地站起道:“以我俩目前功力算来,即使再过二、三十年可能仍辎妹并较,不分上下。这样吧!咱们四十年后,仍在此见面,再决一胜负以定‘阴阳秘笈’谁属。
公孙惠龙一想也是,只好签应下来,于是寥寥交待数句,就各自下山,重归天山与峨嵋苦练师门绝艺而去。
虽是短短几句话,然而却决定了两人的一生。江湖豪客素重信诺,不能与官场中人相提并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轻易失信,这正是他们特色。
上官清回至天山,重隐于百冰崖,在这悠长的四十年中,不但“天阳正气”练至极高,并且钻研出更多新招式,针对着破解“伏魔二十四剑”而设,原先“灵蛇鞭法”只有二十六招,现在被她另创出十三招,真是苦思绵绵,到头来仍是不分轩轻。
上官清隐居的四十年中,江湖上也渐渐淡忘这名震武林的“武仙”。而她的秀长黑发,也因终日苦苦思索,变得银也似白。偶尔出山灵游一番,管管世下不平,结果被人改称为“白发婆婆”,竟没有人知晓这白发婆婆老妇就是数十年前,狠辣的“武仙”呢!
上官清自从被人称为“白发婆婆”后,才惊然感觉到自己老了,逝去的青春年华再也不能回来,这不全是公孙惠龙所赐吗?“哼!公孙惠龙啊!这四十年的青春你要如何赔偿我?”上官清暗自呼喊着。她没有把这些责任任杜在自己头上,而全背在惠龙身上,这正表现出她的自私和无可理喻。
虽然上官清再次出山,“白发婆婆”的大名立刻又响澈了整个武林,较之四十年前“武仙”的名头,更宏亮百倍,然而她并不欢喜,常年幽居多少还是使她名利之心磨掉了些,地暗自决定,一待她与惠龙的公案了断后,就从此退出江湖,收一位徒,渡其剩余无几的岁月。
当她再次登临挂月峰,公孙惠龙早在上等待着。游目四顾,景物依稀,场中万千巨石不仍巍巍地压在玉盒上面?笔直山崖上,伤痕犹在,虽经过四十年的风吹雨浸,还依稀辨别得出,这是剑刻,那是鞭斑。
唯一不同的是,公孙惠龙也老了,跟她一般鸡皮鹤发,除了双眼仍神光湛湛犹如往昔外,其余的一切一切都变化太大了。
上官清不敢想像自己面貌如何,从前娇嫩而美艳的花容,不知颠倒许多人?然而红粉骷髅,正是天经地义,永恒不变的。
公孙惠龙一见她奔来,仍是哈哈大笑道:“老冤家,咱们不见不散,来!再大战三千回合。”
上官清微微一笑,像这种话如果在四十年前有人胆敢对她说出,怕不即刻就赏他一掌,而今火气消了许多不复当年性情,更何况是说出自惠龙口中。
上官清默默念道:“老冤家老冤家,如果四十年前我们就是一对冤家该多好。那么‘阴阳秘笈’也不会变成你争我夺的目标。”
上官清思至此陡的脸红不已,想不到自己六十开外人了,还会有这种念头,简直要笑掉大牙,抬头一看公孙惠龙“嘿!”不是正愕愕地看着自己。
其实与其说上官清现在才生出此种造思,不如说她早在四十年前就对公孙惠龙暗生情意,而公孙惠龙又何尝不如此,只因两人平时都是独行独往,不易与别人交友相处,并且两人俱太过高做矜持,再加上利害冲突的关系,以致他俩反而成为敌对形势。
蓦然上官清又忆起消逝的四十年青春,无端地愤怒起来。
“老鬼,想不到四十年还未死,算依命长,让我试试你‘开天神功’长进了多少?”
说着遥遥一掌击去,公孙惠龙哈哈一笑也单掌相迎,各使出内家真力,在空气中荡起大气涡,雄厚悠长的掌力,震得四壁籁籁着响。
上官清因天生体质及不上惠龙,身形被激得一晃,虽是些微的一点点,然而像他们般高手,差这点点可就差了许多啦。
惠龙大喝道:“好个‘白发婆婆’,真是名不虚传,未来来!先比兵刃还是先比拳脚。”
上官清不得不赞叹他耳目灵通,“白发婆婆”的名号刚传入江湖,他就料到是自己。
白发婆婆和笑道:“老鬼别慌,五天五夜可能还打不完呢!先兵刃,先拳脚不是一样。”
惠龙再不答话一伸手“毒龙吐焰”,斗大拳头如山船沉重,像流水般轻灵,向上官清胸膛打来。
上官清冷笑一声,振手如爪,四指尖尖对准惠龙拳上四筋攫来。
这掌如被抓到,惠龙的手就得废了,只见他口中赞道:“好招!再接我这式‘金线锁骨’。
惠陇原手不变,五指陡张,避去上官清尖尖长指,叩向她手腕脉胳。
上官清怎肯让他摆着,纤掌一缩竟从惠龙指隙中滑出。
两人电光火石间交换了两招,各自惊于对方变式神速,而暗自警惕。
惠龙喝道:“再来!”随着又当先动手,变掌连挥,两足连蹴,施出了混身解数。上官清当然也不甘示弱,一拍手也以快打快起来。
两人经过四十年苦练,功力已堪称举世无匹,尤其是一上手就尽力而为,那声势还小得了。只怕如果有人在旁窥视,即刻就得被两人内家真力逼下断崖。
惠龙仍是以前一般打法,龙腾而虎跃,喝叱之声不绝于耳,斗得有声有色,只是‘开天神功’更为精进,已上臻至刚至猛的境界。
上官清见他内力太过凌厉,一时间只能采取守势,一个躯体,直如乱絮飘风,摇荡于层层气浪中,晃眼看似乎也居于劣势,然而内行看来似却大谬不然,这正是她聪明之处。
要知“开天神功”虽威力绝大,可是却最费真力,就连公孙惠龙这高功力,也不能连续使用多久。而“天阴正气”刚巧与之相反,只要适度使出,不但不损真力,反而有助长内力之功。然而此时上官清必须尽力与惠龙周旋,多少也得花费些真力,自然又当别论,不过也比惠龙好得多。
于是两人又黑夜战到天明,天明斗到黑夜,情况较上回更惨烈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五天也可能六日,公孙惠龙与上官清都战至筋疲力竭,尤其是惠龙更是形容樵伴,两眼深凹,失神而充满血丝的倦眼,盯着上官儿,好久好久才能蓄气攻出一招。
上官清也好不了多少,疲惫不堪地挥动双手,从她黯然失色目光中,可以觉出她已拚出了最后一口真力,如不是“天阴正气”的特殊效用支持着她,早已不支败仗焉。
两人无终止的比斗,大约总不下万招,真是由兵刃换至拳脚,又由拳脚改至兵刃。
此时他们都空手着,因为他们连握兵刃之力也没有了。
在这漫长的打斗中,可以用的天下奇妙招式,都被他俩用瞽,而其本派绝技又因用了好几遍不敢再行使出,生怕对方已悟出破解之法,以他们绝世身手,只须些微缝隙,就能置对方于死地。
只见上官清和公孙惠龙默默相对坐着沉思,凭其高绝智慧,要随时悟出新招随时动手。
这正是最危险之时,因为只要一方稍聪慧些,先悟出一招,那么在对方尚未想出前动手的话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连两人天赋资质都不分轩轻,每次不分先后地各自攻守一招。随即又陷入冥冥苦思中。
又经过一大段时间,两人同时攻出一招又回复静坐,然后又同时攻出一招,又回复静坐。
在这段时期中,他们所悟出的招式,可说精妙绝伦,变化万千。因为人们往往在生死关头时机智特别超然,平时想不出的难题,忽然间豁而融会贯通。公孙惠龙与上官清正是此种情形。
可是像这样一时间绞尽脑汁,却最花力心不过,不一会两人俱满头大汗,静坐的时间愈来愈长,出手的把式愈来愈少,就像跑马拉松般越至最后速度越慢。
渐渐地高下分出来,原来公孙惠龙的智力尚较上官清高出一线,出手间,已比上官清快了一步。
上官清心中大急,那知不急还好,一急之下更形不敌,墓然公孙惠龙哑哼一声,双掌扬起巨目陡睁,久已不见的神光又暴射而出。
这招“云龙探爪”可大异江湖上一般招式,两掌一上一下,一抓顶,一捣胸。
上官清闭目一叹,脑中可木讷讷再也想不出任何招式来破解这惠龙尽力而为的攻势。
眼见惠龙手掌濒隔上官清不足一尺,一场决斗就要云消两散,而且“神行无踪”这一脉也要从此断绝了传人,蓦然上官清变掌合胸,本能地使出由“灵蛇鞭法”化出掌法的起手式“玉女分锦。”
这下两人仅使出了全部真力,连护住丹元的一口气,也用上了。只见两人左掌对右掌,右掌对左掌,“拍”一声各自倒地不起人类无边的欲望,往往使一生幸福决定在一些念头上,上官清和惠龙不正是一个绝佳例。赤炎太阳照着他们俯卧躯体,不知是怜惜他们呢?还是谴责他们。
良久良久两人瘫在岭上,世上一切在他们心中仅已不复存在了,那“阴阳秘笈”就是现在能得到又有何用呢!因为他们武功已失,终其身再也不能练功,身体内机构已坏,在以后,就如一柱腐木,受着岁月腐蚀,慢慢毁去,最后长眠地下,一堆黄土……也不过一堆黄土罢了。
惠龙撑起身体,颤抖地坐起来,望着也费力苦撑的上官清凄然笑道:“上官姑娘,还要打吗?”
上官清见他已脱力至如此,仍打趣着自己,对他的豁达也由衷佩服,然而争斗的雄心又被激起。
“老鬼,你我肚里明白,谁也活不过五年,这样吧!你我各自回去,收徒传艺,命他们十年后再至此决一胜负,赢得获得此本‘阴阳秘发’如何!”
公孙惠龙哈哈大笑道:“老婆子贪心仍如此大,也罢!且看十年后到底鹿死谁手。”
两人调息一阵,眼下一些仙丹灵药,总算恢复了不到半成功力,不然连下此控月峰都要困难了。然而以他们现在身手,恐连江湖上普通二流者也不如,怎能再邀游争雄?公孙惠龙下山后,以其易容技俩,化装成一个落魄老丐,飘零江湖,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被他寻得一个极佳弟子。
这个弟子就是……老丐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停顿焉,散涣的目光从遥远处收回,最后又凝注于凌云股上,在这英俊、年青、刚毅的面庞上,他发现了他很久以前的影子,是的久得不能再久了。
“徒儿!你了解我告诉你的故事吗?”
“是的我一切都明白,师父,那‘白发婆婆’后来怎样了?可也收了徒儿?”凌云问道。
“这点为师也没有听过,想来她也一定正在天山痛苦地渡过残生。”
老丐苍老的蟠首上闪过一丝凄凉意味,在他多彩多姿也可说是平淡无奇的生涯中,最亲近的是上官清,最仇恨者仍是上官清,在所有遇见的女子中也只有上官清足以与他匹配。
凌云虽尚不能了解老丐,不!该是当年之“武神”公孙惠龙的心情,然而从他变化万千的表情上,多少仍能获得一些人生经验。
“云儿!为师当年本是个弃婴,被汝师祖‘千面人’救起抚养后,一直幽居在此峨嵋山绝壑,后来思师仙逝,我也有三十余岁,于是我出山行道江湖。”
“起先我抱着雄心壮志,行快仗义总算闯出个‘武神’名号。后来我得知原来这正是那些受了上官清惩戒之匪类嫁祸江东之计,并且我由上官清使用金鞭的线索上,料到那所谓‘武仙’必是‘神行无踪’一脉传人。”
“我也曾听过思师述说师门渊源,知道自己如要胜过‘武仙’必须要得到那本‘阴阳秘笈’才行。”
“于是我连忙赶至巫山勘察地势,经过半年搜索,终于在绝壁一个洞穴中找到这本天下第一奇书……以后的事我已告诉你了,无须多再讲。”
老丐讲完他坎坷往事,说道:“云儿!你仍去练功吧!明日起我就将‘开天神功’与‘伏魔三十六剑式’传你。”
凌云扶着老丐蹒跚步入内室,眼看师父老幕垂垂,还得背着这大段伤痛往事,不由得悯惜万分。
从此后凌云潜心学艺,在他上山的第三年,公孙惠龙即做手西归。凌云没有哭,他亲将师父尸体埋藏在那大石下后,默默祝祷,有朝一日,遇到白发婆婆传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为师父出口怨气。
六易寒暑,凌云终于将“开天神功”“伏魔三十六剑式”练成,于是他收拾起行装,挂好“青霞”宝剑,拜别公孙惠龙陵墓,出山寻踪石凤霞去,从此萍踪无定,争雄江湖。
说到这里,似乎该交待一番凤霞的遭遇。
原来那天凤霞坐骑被狼一爪扑在臀部后,立刻负痛狂奔,凤霞死命抓住马缰但是却停不住狂马奔势。
一人一骑追风掣电般跑着,足足有两上时辰,那疯马才口吐白沫安静下来。
刚才凤霞惊慌中根本没有辨清方向,这一下处身大漠如何是好。只见四野茫茫,何处是东?何处是西?凤霞只好任凭坐骑瞎走。
凤霞单骑盲目而行,原先有凌云在旁她还能壮起胆量,如今四顾无人,只有炎炎赤日,浩浩黄沙陪伴着她。如此环境对一个少女来说,实在是太可怕,太残酷了。
凤霞企望着,在无边海上能发现一个或者更多族人们,能带她到凌云身旁,能带她回到乌拉族。
她暗忖道:“云哥不知怎么了?希望那大公狼,还有那该死的母狼不要咬了他才好。”
凤霞骑着骑着,惊惶悲伤的眼泪夺眶而出,娇美颊上带着惊悸之神色。
蓦然地发规模海连天之处出现了十数粒小黑点,在黄色沙陵之中缓缓蠕动,如非她眼力特好,真不易察觉。
凤霞大喜拍马向他们冲去。渐渐地人骑骆驼,显露出来,每个骆驼上都有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坐着,浓浓胡须,加上阴沉沉目光,令人见他而生畏。
原来这批驼队正是关外有名的马队,其首领“沙漠之驼”裴杰,武功虽不能出类拔革,然而因他生性狡猾阴险,不但打劫商旅从没失手,并且许多次正道各想剿灭他都被他机警逃脱。
于是“沙漠之驼”大名更是驾御请马贼之上,今日刚巧买卖完毕从南方回归北方老巢。
且说内中有一名叫“鹰眼金白施”的,平时计谋出众,裴杰得到他帮助不少,因此成为裴杰麾下最得力助手。这时一眼看见狂奔而来的石凤霞。
由金白施匪号上可看出他眼力不比寻常,悄悄地对裴杰道:“首领!对面奔来的妞儿真不错,卖给‘万狼山山主白康’,至少能获利千余。”
沙漠之驻裴杰随着金白施所指,注目一看,不禁暗惊,想不到在此地尚能有这样美丽姑娘,好笑道:“真不愧鹰眼,这样好货色差点失之交臂,白施记你第一功。”双手一挥,十余人迎头向凤霞包抄而去。
凤霞一片天真烂漫,丝毫不觉沙漠之驼等来意不善,微笑道:“各位大叔好啊!我是乌拉族凤霞格格,迷失了路,你们能送我回去吗厂“还有云哥被野狼咬伤了,你们快去救他。”声音如黄鹰出促谷,清脆悦耳,就是这些丧心病狂的红胡子,听了也不禁相视而笑。
裴杰一领坐骑挡在凤霞面前,轻喝道:“你从那里来的,怎么一个单独游玩?不怕野狼咬你吗?”
凤霞只好告诉他一切经过,还请求他们赶快去救受伤的凌云。
沙漠之驼本还怕什么凌云跟在后面,这一知道凌云与野狼相博受伤倒地,更是毫无顾忌。像他们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怎还会想到别人的死活。
只见他一丢眼色,立刻二个赋予领命而上,一人牵马,另一外一个手中拿了块小药饼往凤霞顶们一贴,立刻她便觉天旅地转,往后倾倒人事不知了。
人世间一切事情都有一定因果,像凤霞被“沙漠之驼”诱拐而去,可说是她福份,因为如此他遇到了旷世明师,学得惊天动地的艺业,然而也可说是她一生的不幸,因为如此她最后竟与凌云双双死亡。
沙漠之驼裴杰在归程中获得了这株千金摇钱树,怎不欣喜万分,整日赶路,至傍晚已来到都兰哈拉岩附近,只要再过两日经过哈尔玛山口即可达“都图龙山”老巢。
裴杰命众人搭营生火,然后将凤霞、弄醒,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生得峨眉风目,在这沙漠穷壤中真难得找到如此标志姑娘。
凤霞茫然张开眼睛,见裴杰狰狞地站在面前,四周景物陌生已极,不禁大惊连忙跳起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裴杰阴笑一声道:“别怕,我带你到个好地方去,那里锦衣玉食,玩乐不尽包你快乐无穷。”
凤霞位道:“不要!不要!秋带我回去,不然父亲会派兵打你。”
沙漠之驼连官兵都不怕,怎会受凤霞一言所慑,狂笑道:“好的!好的!来先喝上一杯乳茶。”
凤霞折腾一天,滴水点食未进,早已饥肠辘辘,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突然她觉得喉咙一阵奇痛,好像千计万刺在喉内穿梭,连忙张口想呼喊,可是只能干哼数声,平日悦耳甜蜜的声音,再也不会让人听见了。
原来这茶中正放了沙漠之驼特制迷药,寻常人喝下终生暗哑,任何人也不能医复,就是他自己也无解药,裴杰利用此物不知造了多少孽,现在石凤霞也成为受害人之一。
沙漠之驼一把将扑来与他拚命的凤霞推跌在地,狠声说道:“小家伙,招子放亮点.别自讨苦吃。”随即命令部下将其捆了,扔在帐蓬中。
凤霞在帐内,手足不能动弹,从黑夜一直哭到黎明,天刚一亮,大队就预备开拔。
凤霞被装进一个麻布装,顶门又被贴上药饼,驼在马背上任人摆布。
一行人长途跋涉,至午后申酉时已来至哈玛山口前,通过哈玛山口再行一日就能到达图龙山。
哈玛山口虽不长,然而其中狭径曲折,有些地方仅容一骑穿过,两旁绝壁高耸,险峻异常,平时“沙漠之驼”等经过此处最提心吊胆,害怕里面埋伏敌人,如此则连逃跑都不易。
哈玛山远远看去,一条羊肠小径境蜒地通入其中,崎岖而不平,左右犬牙交错,群群怪石比比皆是,愈至里面,愈形阴暗。裴杰当先进入。后面跟着风霞,再后者是金白施等部众。
只是他东转西弯,轻车熟路,然而脸上仍脱不了紧张神色,不时举头仰望高插入天的峭壁此谷只有在正午时才能得到一会儿阳光照耀,现在太阳偏斜,里面阴森森恐怖得紧,一干人都牢牢把持着缓绳,生怕突然的变故会惊得跌下来。
慢慢行过这一段艰险航程,前面豁谷朗朗。两旁岩壁也不太陡悄,谷径也宽至十余丈,沙漠之驼长呼一口气,转身向金白施摇了摇头,表示终于没有遇到风险,平安渡过这难关。
正在此时,攀然裴杰坐下骆驼低嘶一声陡地连退数步。沙漠之驼大惊连忙向前面一瞧。
“嘿!”这下不得了,遇到天大的一克星!沙漠之驻心悸道,原来就在前不足二丈,盘坐着一个白发婆婆,长长银丝披在肩上,一双威凌的目光像利刃般盯着裴杰等。裴杰心中暗自打鼓,由她头上银丝看来,不正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白发婆婆”?“裴杰!那马驼的女孩是谁?从实招来,否则立毙尔等于掌下。”
裴杰震于“白发婆婆”威名,呐呐答不上话来,两只鼠目骨碌碌直转,想找机会逃走。
白发婆婆何等老经验,一眼便看出沙漠之驼意欲问为,冷冷说道:“在我面前还敢耍花枪,快将人留下,放尔等过去,下次再遇到你作此伤天害理之事,看我不将尔等碎尸万段。”
鹰眼金白施素来精细,一见白发婆婆竟不似传言般狠辣,并且毫无要动手抢夺迹象,心中一犯疑,悄悄摸出三个喂毒白虎钉。
白发婆婆老江湖,怎会没有想到这一点?正因为她功力已失不足打败这十余人联手攻击,才出此下策。
金白施见白发婆婆只注意着沙漠之驻,于是向旁人一使眼色,呼哨一声三支白虎钉作品字形向白发婆婆射去。
其余也赶忙学样,登时满天金晏乱窜,各式各样的暗器,一逢雨般向上官清罩下。
上官清成竹在胸,仅使出所余一点功力,护住面门,哈哈一笑,所有暗器击在身上仅自动跌落,而她毫发无损。
裴杰、金白施一见白发婆婆竟能手不挥,身不动就将全部暗器边落地下,这份功力简直匪夷所思。连忙掉转马头,呼哨群众争先恐后冲出哈玛山谷。
白发婆婆也不追赶,哈哈笑道:“裴杰听着,今天我‘白发婆婆’特别开恩,放你生路,下次再遇到可没有此松活了。”
说完白发婆婆黯然低声道:“下次,还有下次吗?”
“总算沾宝衣光,吓走这群匪徒,啊!上官清,你当年威风何在!如今居然要靠宝衣,面容来逞雄风。”
且说白发婆婆感慨一阵,轻轻踱至马旁,打开麻布袋,抱出石凤霞。
凤霞昏睡一天,此时陡地醒转,一看周遭景物又变了,凶狠的裴杰,阴险的金白施,都不复存在,一个白发婆婆老妇站在面前,慈祥地看着自己。
凤霞疑心自己是身在梦中连忙一咬舌尖,一阵疼痛,才知这是真实世界,连忙翻身坐起。
上官清见她醒转,微笑道:“好孩子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凤霞流泪满襟,摇头螓首张阻哑了数声。
上官清大惊凤霞竟哑了,旋即想起一定是裴杰等的技俩,恨声问道:“可是那些拐你的人使你哑的?”
凤霞点点头,痛失声音的悲哀,使她眼泪不停涌出。
白发婆婆爱怜地抚慰着凤霞,慢慢地凤霞也抑住了饮泣。
然而凤霞不会写字,虽然在幼时杨守德曾令她同凌云一齐学习汉文,然而不久她就无兴趣而放弃了。现在不但她的居处上官清无法得知,就是姓名也无从知晓。
白发婆婆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一个所心然来,只好带着凤霞,直上天山,在插天峰上,将一身绝技传给了她,也将那未完成的事情命她去完成。
白发婆婆怎正巧赶上凤霞出险呢?这又得另述一番。
原来白发婆婆自从挂月峰一战后,一身功力几乎全失,尤其是身受暗伤,将终身不能再行练武,以一个天之骄子似的她,骤然变成像江湖二、三流般俗人,怎不使她灰心绝望。
然而挂月峰上的约言犹挂在耳际,于是她取道瀚海,直往库伦进发,在她想是顺道蒙疆寻个贤质较佳的徒儿,然后回归天山。
就在她经过“林叨”附近,就发现裴杰一行,看他们鬼鬼祟祟,马上注意上他们。白发婆婆虽功力失去大半,但是仍较裴杰等为高.暗暗侦察问,得知那带头竟是蒙疆有名之“沙漠之驻”,并且发现石凤霞根骨绝佳,于是暗自动了救人收徒之念头。
然而她功力已失,明抢实在斗不过这许多人,于是只好尾随其后,相机而动。果然在前西哈马山口内正是一个极好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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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有口难言
且说凌云下山后,距离挂月峰约期比斗之期尚有一年余,在这段时期里,他除了朝夕苦练外,就是昼夜奔波。虽然差不多又给他翻遍一次江湖,可是却有两个地方他未曾去到,即是蒙古牧居与西域天山,不然的话,他或许已寻得凤霞了。
凌云十二岁就曾随公孙惠龙浪迹过数年,对一般江湖门槛,可也说精通异常,以他身负如此绝技来说,应瞬息间即能闯出名儿才对。正因他劳碌风尘,心中又毫无丝毫与人争强争威之念头,所以出道一年而他自名的“峨嵋神猿”在武林中竟鲜有人知,偶尔被人闻着,也当是后生小子,不足以惊奇。这也是杨凌云大大失策之处。想如果他能作几件惊天动地事件,把江湖搅一下风雨,使他“峨嵋神猿杨凌云”名号,能响亮起来,那么凤霞如置身江湖,岂不会闻风寻来?
而凤霞呢卜。个人蜇居天山插天峰,白发婆婆差不多与公孙惠龙同时去世,因白发婆婆好胜心特强,竟遗命凤霞潜心苦练,非至约期前数日,才得下山。凤霞对其师尊崇异常,何况又是临终遗言,于是只好停留绝岭。每日除了练功外,又何尝不心系凌云安危,还有远隔重山的父母、族人们。
流光易势,弹指一年过去,凌云如期登临至狼山峰。险恶之山势,平滑山间台地,正如老丐听口叙。陡峭山壁上,剑痕犹在,场中巍然巨石仍安然稳立场中。在它沉重躯体户,正压着那人人欲得而目睹之“阴阳秘笈”。凌云木禁心中一跳,现在自己能抬起巨石否?尚无十分把握,回溯往日师等雄风,双手举石之威势,实在惋惜人已非在。
但是凌云幼承师训,在胜负未分前连石边儿都不沾一下。他寰顾左右,感慨自己也如置身于师父五十年前一般境地,对白发婆婆传人不禁有些憎恨。也有些惴惴不安。
就这样凌云在焦灼中渡过两日,然白发婆婆传人仍未如约期而至。这正像暴风雨前的沉默,益发使凌云感觉到心烦不安。
凤霞自从被上官清从“沙漠之驼”手中救出后,一直深居天山足未出洞一步,对外面路途陌生,所以比约期来迟了两日。
当年上官清与公孙惠龙约好的是,以见面时各身着宝衣为信,这时两人一黑一白都将福衫着上。
凌云瞥了两日,心中早盛怒如火,见一人施施然而来,并且身着宝衫除了颜色外,完全与自己一般,料知准是白发婆婆传人。想着昔年师父所受怨气,加上自己怒火,一并暴发而不可遏止。只见他势如疯虎般扑过去,大喝一声:“白发婆婆门下小子,快纳命来,大爷已等候多时。”
凤霞有口难言,一上来就被凌云一抢急攻,连缓口气的余地都没有,也只好一展身手与凌云撕打起来。
两人这一番阴差阳差,不但使他们如仇人般,杀得昏天黑地,并且最后两人还得搭上条枉命。正如凌云所说,这是天意,任谁也不能预料。
以上即是黑白二人之来龙去脉,至此已全部讲述完毕,从此以后即是本书主角古忆君之事迹!XXXX
忆君拜别两位恩师新冢,一条幼小身影,手中牵着马缰,缓慢下山而去。
此时和风吹来,带走遮住明月之乌云,立刻清辉月光又重洒大地,使得忆君与龙儿轮廓清晰,神态活跃,他低低饮泣之声,更显出大地是如此静寂安宁。
忆君抬头了望重放光明的月亮,想起了一个幼时家人编造告诉他的故事,那是关于那美丽嫦娥的。他想着想着,面上浮起温馨笑容——
——嫦娥偷食灵丹后,冉冉升至她所企望的月宫,在那里,她得到她所向往的一切——
锦衣美食,琼楼玉宇——然而她真的快乐了吗?没有,谁都知道她很悲伤,在那里没有伴侣,没有歌声舞蹈,完全是孤寂清凉的世界。于是嫦娥想念地下了,凡间的一切,不是比月亮上更好吗?嫦娥天天坐在最高之琼楼上,殷切地注视着几间一切人事,盼望着,有朝一日,她能重回地面。当她看着人们就觉得明月分外明亮,倍增光辉。当她看到人们凶残凄凉之情况时,她就哀伤而哭了,于是她用袖遮去秀目,不忍再看,因此天上就会有一片乌云,悄悄掩去月亮——
忆君粉红脸上露出希冀神色,只听他轻轻念道:“嫦娥姐姐,请你将我两位恩师接至月亮吧!这样你就不会再孤单,而我的两位恩师也有了归宿。”
忆君经过这一番祷告,胸中哀愁之气一扫而空,好似凌云与凤霞真的已被嫦娥接至月宫。立刻地跨上龙儿大喝一声,龙儿扬起四蹄,长嘶声中一条黑影飞奔下山。
只闻四山铁蹄响起,小黄马足下迅速,不消两个时辰,已降至山脚。此时月早过中天,正是晨蹄初起,东方日欲吐之时。
忆君此刻归心似箭,想到自己整天未返,家里父、兄不知急成什么样子。尤其腹中愈来愈饿,雷鸣不已,于是频频催促着龙儿。
离庄只有两三里了,再翻过前面一个小山岗,即可遥见庄门,忆君将金鞭,青霞剑藏妥鞍内,一鼓气冲上山岗,举目向下面遥视。
一丝暑已从天际透出,在这日出前一刻,大地显得特别黑暗。忆君在下游“目所至,蓦然警觉到四周有一种特有肃杀之气,庄中黑幕沉沉,一丝灯火也无。平日墙头巡逻庄丁,此时一个不见。
忆君机警异常,想到往日如果自己稍回来晚点,父亲都要派人出来追寻,今日怎会毫无此种迹象所寻。尤其是墙内磷光暗闪,似乎是兵刃反射之光,真像是全庄逢临大敌。忆君观察一会也想不出是舍原故?手牵了龙儿蹑足向庄门潜至。
忆君被凤霞替他将奇经八脉打通后,不但功力陡加,即是耳目也灵敏异常,虽他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仍隐隐觉到四周有人鹤伏着,从呼吸声听来竟有十好几个。
忆君只是感奇怪,并未觉到本身已危机四伏。只见他慢慢踱至庄前一箭之地了,忆君正想出声呼喊,突然头顶上嘿嘿一声怪笑,惊得宿鸟乱飞,从其充沛中气里听出,虽不是一个一流高手,至少也是中上人选。
忆君被桀桀笑声,吓得心里直发毛,刚要出口呼喊,陡地收住。侧身一看,骇然一个大雁般身影从树中一扑而下,落在马前一丈处,龙儿被惊得“唏嘘”一声长嘶,龙吟横空直传出四五里外。
那树上落卜之人,长像怪诞已极,老长黄发技在肩后,不男不女,塌鼻朝天,两只巨眼如铜铃般凸眶外,满嘴黄牙狰狞,望着忆君桀桀怪笑。
忆君素来胆大,此时见来人鬼样也吓得直退。
那怪人张开血盆大口,喝道:“小子可是古氏牧场中人?从实告来。”
忆君心里灵巧,先不答对方问话,反问道:“丑家伙你是什么人?从实告来。”
起先他还怕对方是夜游恶鬼,这一待对方出声,胆气陡地一壮。
黄发怪人暗暗佩服忆君勇气,大喝道:“你家大爷黄发尊者驼莫世,好小子你也报上名未。”
忆君见对方报出名号,即不怀疑有他,也将姓名告之。
黄发尊者一听这小子竟是古氏牧场场主幼子,不禁大喜,暗忖如果捉得忆君,古场主还不俯首听命。只见他哈哈大笑道:“活该我骆莫世走运,捉得这小子,还不记我黄发尊者第一功。哈哈!”
忆君心中大悸,连忙准备翻身上马逃走。
黄发尊者岂能容忆君从容遁去,呼哨一声四周树上跳出十几个精壮大汉团团将忆君围住。
忆君一见被困,逃走已无希望,反镇定下来,出声喝道:“你们从那来的?围住我有什么企图?”
黄发尊者桀桀怪笑道:“小家伙识相点,乖乖跟着大家走,免受皮肉之苦。”说着一晃身飞快地向忆君扑来。
在他心目中忆君一个乳臭未干十来岁孩童,能有多大道行,还不是手到擒来,其实却大谬不然,就是以往忆君未曾被凤霞打通奇经八脉,身手也轻捷异常,何况如今身上陡然有二十年功力,又学得奇幻之“凌宵步”,怎还会被黄发尊者随手抓着?
忆君本能向左一闪,正巧用上“凌宵步”中“柳絮虚飘”身法,黄发尊者右手差之毫厘从忆君身旁掠过。
忆君起初尚十分恐惶自己会被抓着,这一下使出凤霞所传“凌宵步”竟轻易让过对方鬼手段。心中不禁大喜,连忙展开身法,左三右四绕着黄发尊者打圈圈。
骆莫世单手伸出突不见忆君影子,大吃一惊赶紧回过身来,果然忆君面带微笑站在身后。
骆莫世身手在江湖中也少有名气,竟被一小孩子在不知不觉中溜到自己身后。连是怎么移形的都未看清,怎会不大怒,一张黄焦鬼脸暗泛潮红,大喝一声:“小鬼看你往那里逃?”
骆莫世也展开“大擒拿手法”配合他疾如飘风般轻功,紧向忆君抓去,忆君身形乱晃,骆莫也要拿着,又被忆君游鱼般,微微一闪,即脱困而出。
忆君这下对“凌霄步’信任异常,只见些微曙光中一条硕大身影追逐在一个小小黑影之后,疾着电闪,然则总是差之一线,够不着他。
忆君嘻嘻哈哈,笑道:“老丑鬼,可尝到小爷厉害,小爷还未使出杀着呢!我看你还是叫那些家伙一并上吧,免得你一个人不是对手。”
敢情他想到凌云教他的三招尚未用上,自己也觉得单独黄发尊者一个游刃有余,不如干脆叫旁边围困之人一并上,也好显显自己威风。
旁观之大汉,俱是黄发尊者带来之人,未得到骆莫世吩咐,怎敢任意出手。而黄发尊者骆莫世,堂堂一个男子汉,竟连个小孩也抓不住,早已气得暴跳如雷,怎还会命旁人一并上。
忆君一见旁人俱不敢上前,童心大动,一晃身就朝人堆中钻去。
这一招果然使他们不得不出手邀击他,立刻另外十余人也被他吸引,只见在十八个大汉中一个幼小身影左晃右闪,嘻嘻哈哈笑声不绝于耳。
黄发尊者追得双眼喷火,一对如铃巨睛张得比牛眼还大,紧紧瞪着忆君。左手展开“大擒拿手法”,右手竟使出成名绝技“大力鹰抓功”。只要忆君被他捞着,怕不立时手断骨折。
忆君“凌霄步”越使越纯熟,这一战来不但步眼点厘不差,并且更悟出许多奥妙所在,真是受益良多。
十个大汉围捕一个小孩竟越抓越摸不着边儿,内中一个较聪明者突然灵机一动,大叫道:“大伙儿,用暗青子招呼这小鬼。”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立刻十余大汉,分散开来将忆君围在当中,各自摸出随身暗器准备出手。其中当以黄发尊者骆莫世最为气苦,堂堂十余个大汉,竟连一小孩也抓不着,最后还得动用暗器。这事情传出江湖,一张黄脸要往何放?然而情势也不容许他不如此作,只好也摸出暗器欲发令招呼忆君了。
忆君机灵异常,知道形不利己极,自己刚才仅凭藉着“凌霄步”才能戏他们于股掌。现在对方窥破自己所长,而攻之短处,而自己从来未学过暗器,这下该如何办?
忆君脑中飞快地决定一切,趁对方尚未出,骤然发动攻势,决定擒贼先擒王,径向骆莫世扑来。
忆君愤怒中,自然施出刚从凌云学得之三招中“天罗地网”,两只手化成千百只爪子向黄发尊者骆莫世搂头罩下,竟是全力而为,从拳声呼呼中竟自显功力深厚异常——
黄发尊者本尚以为忆君只是轻巧有独到之处。因为在互相追逐忆君只是东躲西逃,从不敢硬接一招,这一下被忆君出千百只手罩住,连是拳是掌都分不清楚,不禁大骇,连招呼同伴都来不及,一矮身“懒驴打滚”竟想从忆君跨下钻过。
余人一见头儿遇险,呼哨一声暗器连番打出,此时天已大白,只见初阳反光下,一片青蓬,夹着丝锐风,向忆君背后罩来,如果忆君不知道躲避,恐则非死即伤。
好一个忆君.眼看黄发尊者从胯下钻来,正好改用上“云龙探爪”,右手如电捞往骆莫世衣领上,在空中一变身形,展开“凌霄步”中极艰深之“云雀倒泻”。一个幼小身子,连同骆莫世硕大无朋之躯体。竟在空中扭转过面来,正好此时暗器如飞而至,忆君顺势将黄发尊者挡在自己面前。
黄发尊者仓促间,被忆君抓起,连挣攫的余地都没有。只闻数声厉吼,一缕恶魂,竟丧在同伴暗器手中。
忆君这一招漂亮已极,空中扑人转身,原不过是瞬息间,不但自己毫发无损,并且借力反把对方头儿干掉,直镇得那些杀黄发尊才的大汉们,愕愕呆住。
忆君落地后一看骆莫世如蜂窝般的身体,也吓得直咋舌。忖道:“如果不是恩师传我这精妙三招,此时我焉有命在?”
十余个大汉一呆后也自清醒,见自己一蓬暗器,不但未将敌人损伤,反害死头儿,回去如何交差,立刻呼哨一声打算再次出手,非置忆君死命不可。
正在此时,蓦然冲来一匹雪白战马,背上驼背着个铁塔般巨汉,只见他大喝道:“君弟!可是你。”
忆君一听此声,大喜道:“二哥!是我,这些人不知为什么要杀我?”
这来人正是忆君二哥古强,古强天生神力,有生裂狮虎之力,只是秉性甚为憨直,在内功方面无甚造诣,然而生俱皮粗骨硬,外家功夫倒是被他练至绝顶。
古强大怒,喝道:“杀不尽的龟孙子们,竞敢伤我幼弟,速拿命来。”说着一马冲至场内。
那十余个大汉被古强一闯,立时阵式大乱,各自掏出兵刃,舍弃忆君,又使出他们一惯技俩围攻古强。
古强哈哈大笑,一挥手竞避对方兵刃,随手抓去,只见“哎哟!”连声,十余个人汉都被占强摔出三丈外,立刻他们爬起就跑,连头也不敢回一下。
古强赶走十余个贼喽罗,连忙问忆君道:“君弟受伤没有?反一眼看地上死尸,一皱眉问道:“此人是谁?怎会死在此地?”
忆君对古强笑一下,道:“他们怎伤得到?你看这是他们头儿,反被自己人打死。”
古强向来鲁直异常,事情问问也就算了。低声向忆君喝道:“君弟快回庄,现在四下强敌寰顾,危险得很,你又未曾练过武功,整夜未返,真把我急死了。”
本来古家人人习武,唯独忆君例外,此中自有隐情,待容后述。
忆君从不怕他这淳厚的二哥,闻言嘻嘻,笑道:“爸爸,大哥都不在庄中吗?怎么今天庄门紧闭,如临大敌?可是那什么黄衣老怪来了?”
古强点点头,说道:“快走!回庄再说,父亲、大哥都在铁家庄帮铁伯伯抗拒黄衣魔僧去了,我也不大清楚,你这一夜跑到那里去了?”
忆君根本不理会古强问题,反问道:“大哥和父亲什么时候出去的?”
古强对忆君将就得很,也未想到忆君有什么鬼念头,随口说道:“大概昨日申时接铁家庄快马传书,即刻就动身前往,至今尚未回返。我被留守庄内,以防黄衣魔僧声东击西之术。”
忆君微微一笑,摸摸鞍内金鞭,宝剑,暗喜昨夜秘密将不会被发现,因为他知道古强绝不会追究究昨夜之事。
不一会儿已行至庄门,内中庄了很快放下吊桥,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去。
忆君人内一看,不禁惊然一惊,只见庄丁们都披甲执戈,如待大敌。在他想象中,刚才那些毛贼子,只须一个二哥,已足以打发殆尽,何须如此坚强布置。
两人领骑来至大厅,立刻有人出来牵马御鞍,忆君微微一笑吩咐那仆人道:“将我马鞍放到我书房去。”
古强虽觉得有些奇,但他对幼弟行为从不过问,看了两眼也就算了。
忆君此时饿得慌了,大呼道:“二哥我昨天午到现在还未吃饭呢!快些叫人端饭菜上来吧。”
这大庄内,饭菜平时常有准备,不一会儿热腾腾之饭菜已摆满桌子,忆君狼吞虎咽足足吃了两大碗,才填饱他空虚已久的肚于。
忆君吃完饭,连忙跑回书房,悄悄将凌云、风霞所给的绢册、金鞭、宝剑藏至隐秘之处。因为他从小就被父亲严禁学武,因此才会怕这些东西被发现。
过了不久,忆君从他书房中一摇三摆踱出来,向古强问道:“大哥,他们怎还没有回来?”
刚才他还害怕父兄在家,那么秘密就得被发现,现在东西已藏好了,他又觉得父兄怎么还未回来,岂不可笑。
古强怎知道忆君心思,道:“想有事情被绊住了,走!君弟,咱们到楼台上瞧瞧去。”
古家庄建筑得十分坚固,周围有二丈高下楼墙,在庄门口上,筑有一个三丈余高下楼台,平时派人驻守,兼了望及放收吊桥。
此时日已东升,楼台上古强与忆君正引头遥望,古强高大异常,忆君立于其旁,竟只及腰部上面一点。
“君弟!听大哥说,黄衣老怪这次派人攻铁家庄,可能是由他徒儿‘千手如来’一手包办,否则他对我们关外五雄甚为忌惮,怎敢派这些许人来?”
忆君对这些事情都不甚了解,闻言大觉奇怪,道:“千手如来”!他们为什么要打我们?咱们关外五雄可并未得罪他呀!刚才外面拦劫我的贼子是不是也属于黄衣老怪的人呢?”
古强对这些事都不深思,每事都听命于父兄,平时在家却只知练武,然而就是这样也比忆君晓得多些,他道:“咱们关外五雄从未犯着他,但我听父亲说,黄衣老怪是最近江湖黑道中,崛起的袅雄,被那些武林宵小们共尊为盟首,新近才在阴山‘碧浮宫’宜誓结盟。最大宗旨是联合绿林线上,一般无派无系份子,对付那些中原大派。我关外五雄与他相偕比邻,正是他最先争取的对象。”
忆君微微一笑,知道二哥口中说的话,一定是从父亲口中听来,一字不漏讲给他,因为古强从不会去注意江湖所生的事故。
嗖嗖炎风,掠起古强与忆君衣袂,昨夜寒冷,在亿君心中,早已不复存在,在他只惦记着过去的两位恩师,还有要十年苦练绝技的誓言。
蓦然忆君大呼道:“二哥,那边奔来两匹马,可是父亲他们了。”
古强随着忆君手指处看去,原野上茫然一片,何曾有两匹马来?摇摇头道:“君弟!你敢情眼花了,那里来的两匹马。”
古强在这会儿看出果然有两马飞奔而来,他并未怀疑到忆君为何会目力增进如斯?只暗暗佩服幼弟超人一等的眼力。
忆君冲出大门,一路上高叫着父亲和大哥。
转瞬间两骑濒近,坐上两人俱是一色疾装劲服。前面一人,气度威严,两道浓目似墨般黑,一脸刚毅之色,正是古氏牧场主人古义秋。只是双眉紧皱,似乎有很大心事。
后面一人,身材也甚高大雄伟,可是较之古强却矮了一头,黑发朗目,令人觉得他甚精明干练,和蔼可亲,尤其是随马蹄起伏的身形,轻捷而灵巧,更显出他身手一定十分矫健,此人即是忆君大哥古濮。
两人行至庄前,见忆君飞奔过来,都不禁展颜一笑,像是心情开朗不少。
古义秋勒马势,和颜问道:“君儿!家中没事吧?”
忆君眨眨大眼,连忙答道:“没事,没事!家里没事得很,爸爸!是不是黄衣老怪来了?”
古义秋摇摇头,对这些江湖殴斗,他是真不愿在他幼子面前谈起。
此时古强也来至马前,静静地站在忆君旁边,注视着父兄。
古义秋一见古强也来至,问道:“强儿!这附近可发现敌踪?”
古强对父亲最为敬畏,闻言呐呐答道:“有的,那边树林曾发现一个黄发怪,带了十余个小贼子,似乎是监视咱古庄,被我和……”
说到这里,占强突被忆君拉了下,又见忆君连连向他使眼色,一怔道:“都被我打发掉了。”
古义秋与古濮俱向那树林看去,并未注意到亿君在下面弄鬼。
古义秋冷哼一声,道:“叫你紧守庄园,不可轻易外出,怎么又跑出去打斗?如果有人趁机人庄,庄内一个领导人也没有,后果怎堪设想。”
古强呐呐说道:“我!我……”
只因他平时太畏惧父亲,又拙于言辞,这一受责,早急得不知如何辨驳好。
其实古强也并非随意出庄,只因他听得马嘶一声,里间听来格外清晰,辨出正是忆君坐骑龙儿的声音。
后来他奔上楼台,依稀曙光里,更看出一个白衣?身影,破十余大汉攻,在他想忆君还是一个毫无武技之幼童,这下怎不大惊?于是连忙纵马向出,才解去忆君引围困。
古义秋也知次子天性较直,不善言辞,微加责难,也就放过。
古濮一把将忆君提至马上,当先驱进应门,笑语声里,互相愉快地聊着。
四人一迳来至大厅,自有仆人将马牵至马厩。义秋神色肃然地踱人厅内,喝道:“濮儿令荣禄师傅进来,我有话吩咐他。”
不一会儿,一个黝黑而高瘦的中年人被古报领进。恭敬地走至义秋身前,行了一礼。
此人正是义秋手下,最得力的马师博之一,在外面放牧的一切事情,大都由他掌管。
义秋待行过礼后,说道:“荣禄!从今以后放牧不可太远,并得随时派人守护,因黄衣魔僧(即忆村口中之黄衣老怪)已对我关外五雄生觊觎之心,昨夜派人行攻北铁家庄,虽被我等联手将之击退,然而却不能防其再次偷袭,”
荣禄领命而出。义秋又吩咐道:“濮儿!强儿!以后汝等将时时警惕,防备祸患于未然,知否?”
古濮与古强自然唯唯应诺。
最后义秋神色凄然,抚着忆君说道:“君儿!好生用功于文事,我一切希望都寄在你身上了。昨日罗老师已来过,谓其病体已愈,明日起即恢复授学。”
敢情最近几日,正逢忆君老师患病,忆君才有闲暇纵马游玩。
义秋为何独对亿君弃武学文?甚至可说是严禁忆君习武呢?这当然有原因的,且容后述。
且说忆君此时却心生奇想,竟被获得旷世仙缘隐起不谈,一个劲儿向父亲打探“黄衣魔僧”来头,义秋以为他须潜心习文。对这些武林事故,自不会详细告诉他。
隔了数日,再无警讯发出,虽然义秋仍是愁眉不展,似乎日前所发生之事故,将关连着关外五雄十分密切,然而这些对于忆君,是不会存于心,而去注意的。庄内外一切又恢复一片宁静,牛儿,马儿仍然悠闲地游荡草原,啃食着无边绿草,旷野里,到处都充满着春天气息。
清晨,昨夕霜露,尚凝结草际,点点珠光似真似幻。初起金轮的辉耀下,一匹小黄马驼着个白衣小孩缓缓向北驰去。
这当然即是忆君与龙儿了。忆君手中提着个小书囊,头上仍戴着风遮,一袭白羊袄襟得他清秀挺拔,恍如观音座旁的金童。
只见忆君一脸凝思神色,口中不断哺哺念道:“‘祥鹤东引’;‘乘风入西’,‘祥鹤东引’,‘乘风人西’这不可能啊……任你功力再高,也不能在空中,腰不扭身不动,由倒纵改为前扑……不可能,不可能。”旋即又沉于绵绵遐思中。
原来他数日功夫,竟将“灵蛇鞭法”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虽然还未开始练习,然而全部招式已熟记于胸,可是有甚些地方他还不能明了为何要攻这方?如何出手发力?
其实“灵蛇鞭法”虽深无比,即是高深武学之士照章练习,也难在短短数日之间.得窥全豹。相忆君一个十岁孩子,竟能了解一半招式,也可说绝无仅有了。
他口中念的词句,正是“灵蛇鞭法”中一招“风起云涌”的上下口诀。
“风起云涌”共分二式,上式为全身笔直,倒纵而起,即如口诀之“祥鹤东引”。后式为身子在空中,突弯腰拱背,合身如箭,反攻向前扑去。左右两手张开,左手向后一招“灵蛇以挪”攻于身后,右手可鞭可拳,“灵蛇吐信”攻向前方敌人头部。
这一招忆君怎么也想不通,因为力学上看来,一人飞向后方,不可能在空中不借势借外力,就能一百八十八改变方向,成为前扑。
忆君想着,一个人在空中,一连变数个身形倒是可以。如他对付黄发尊者的“云雀倒泻”,正是由面向前,突然一拧身变为面向十余大汉。然而这在空中飞行的方向可并未改变呀!
忆君一面想着,任随龙儿前进,不知不觉中已来至一个小村落。
原来关外五雄是关外五个相连之大牧场,各个牧场场主均有一身武功,手下拥有甚多马师。一些马师已成家立业,住在庄中有甚多不便之处,所以各自在外形成一个个小村落,忆君所到小村落也属于其中之一。
且说忆君信骑进村,脑里仍呆呆遐想着。龙儿熟悉地觅道转弯,突然前面呈现三间小茅屋,屋前有一个二亩大小草坪,四周种植着许多不知名野花草,红的白的黄的间杂纷歧,配着如茵绿草,甚是雅丽美观。
草坪上正有十数个孩童在喜戏玩乐,内中有一个女孩见着忆君,欢叫一声:“君弟快来,看肇炎哥与武哥比划。”
忆君被她叫声惊醒.揭头一看,果然场中正有一对十四岁左右童子,虎视眈眈地互相瞪视着,只见两人倒也能把握住以静制动的要决,静待对方出手。
忆君连忙翻身下马,龙儿乖巧地自动走开。忆君缓缓踱至围观孩童中,向那小女孩道:
“那个打赢了?我猜一定是肇炎哥胜一些。”
这小女孩抿嘴一笑,道:“你这外行,这也看不出,两人还未动手呢!”
这些孩童们都是关外五雄们的子女,也是附近人家的孩子。这三间小茅屋是此地一大儒者罗宁之居宅,兼富授学馆。
罗宁并不是靠东席维持生活,只是招些灵慧孩子,来他家中,教他们一些文事的基本常识,然而西北读书风气尚未太开化,民心重武轻文,所以也甚少人送其子女来受这免费教育。
其他孩童一见忆君来临,虽都友善地向他打招呼,然而忆君随即亦觉出,他们目光中含有鄙夷之神色,因为忆君是当是唯一学文而不练武者,自不免要被他们讪笑了。
忆君对这些毫不在意,仍微笑地向那小女孩问道:“询姐,老师尚未起身吗?怎么此时还未上课?”
那小女孩人生得甚为娇美,闻言绽唇一笑,道:“老师有事出去了,大约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君弟!你看他们俩那个会胜?”
这小女孩正是关外五雄中,坐镇中部之“苏氏牧场场主”的幼女,名苏慧询,今年尚只有十二岁,长忆君两岁。
苏场主名白宣,武功也佼佼出众,生性极其喜爱游山玩水,在青年时,仗剑游侠江湖,将偌大产业都交给乃妻岑氏掌管,现在年事已高,才定居家中,以抚女畜牧为乐。
慧河还有一个哥哥,名慧忠,年已有二十七八,不但尽得乃父武功真传,并且深具其父习性,终年云游四海,难得回家一趟,因此慧询在家不免受到父母过度溺爱,而也养成了骄纵任性的性情。
忆君此时又回复冥冥遐想,虽然眼睁睁得大大地,瞪着场内两个比斗的男孩,然而心中早不知想到那去了,朗朗星目,时而爆发出欣喜光辉,旋即又变成颓然神色,正显出他是多么用心苦思那奇妙的“风起云涌”。
慧询一连推忆君几下,他都不闻不问,一气之下,低骂道:“死鬼!”于是不理忆君,注意场中变化了。
这时场中两人已动上手,左边一个身材较高,面貌忠诚,正是辛氏牧场场主幼子,名敏武,只见他使出“八卦游身掌”,脚踩奇斗,出手也中规中矩,只是功力太过薄弱,寻绽竟绽不够敏捷。
右边一个脸色皙白,隆鼻深睛,长像甚为阴沉机智,虽然生得也俊秀异常,然而仔细看来,眉目中显出他过工于心计,比之忆君,就又不如了。
此子名肇炎,是高氏牧场场主之独子,看他一套“猿公拳”使得有声有色,不论攻守俱堪称合度不凡,不一会儿已抢得主动,双手连连抓拿,逼得对方步步后退,显然胜券在握。
敏武虽然被迫于劣势,但仍沉得住气,“八卦游身掌”在他虽只能使出四成功力,然而左手右持,在一时之间尚不会败下阵来。
肇炎越打越急,急拳急抓,虚实莫测,再十余招过后,武敏已黔驴技穷。一双手毫无章法地乱挡一气,摹然肇炎左手一记“老猿攀枝”,右手一招“黑猿摘果”,一向中一击侧攻至敏武。
敏武此时心慌意乱,一招“霸王御甲”挡过肇炎左手“老猿攀枝”,然而肩部仍被肇炎右手抓住。
群童中突然一个苍老声音喝道:“使得好!炎儿,这‘猿公拳’可是你新近学得的?”
大家闻得赞声好,都不禁回颈而望。只见一个像貌清奇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五给长髯飘飘垂于颜下,正笑盈盈地注视着场内肇炎与敏武。
此人即是孩童之师罗宁。在北方人人习武,因此他也不禁止孩子们比斗,只要不是真打,有时反而鼓励他们养成勇敢习性。
敏武虽败下阵来,仍翩翩名家风度,竖起大拇指,口中赞着肇炎。
在这群孩子中,素以肇炎武功最高,敏武次之,因为肇炎天资较聪慧,人又阴沉肯苦练,所以经过无数次比斗肇炎总胜敏武一筹。
“孩子们!进去吧,今大该开始上课了。”罗宁哈哈大笑道:“武儿也无须气馁,须知能下苦功夫,铁杵‘磨成针,只要你不断努力,总有一天会赶上别人的。”
说着带着孩童们步人课堂。他虽教孩子们文事,但也甚得孩子敬仰。
忆君随着人家,默默踱人,只见那小小一间茅屋中,整齐地排着十张木装课桌椅,四周一尘不染,清洁异常,孩童们俱知老师爱洁成僻,都小心地不使屋内被弄脏。
罗宁待大家肃容就坐,说道:“肇炎,你先将此首‘巴南舟中夜书事’念一遍。
肇炎应命念道:
“渡口欲黄昏,
归人争渡喧,
近钟清野寺,
远火点江树,
见雁思乡信,
闻猿积泪痕,
孤舟万里夜,
秋月不堪论。”
此首五言律诗,是唐诗天宝进士岑参所着,本是感伤情景,悲怀凄切,然而肇炎因刚才较技得胜,胸中正雄心激奋,读来竟铿锵然,甚为刺耳,一点也无凄凉婉转意味。
罗宁待他念完,微微一笑,道:“念得音节甚佳,只可惜不能切合题意。”
肇炎郝颜而落坐,于是罗宁娓娓开始讲解,每个孩童都聚精会神听着,除了罗宁苍劲而柔和的语音外,全屋毫无声息——
突然茅屋内响起一片微小的嗡嗡声还有轻撞之声,除了忆君外,每人都没有注意到。
忆君微微点头,突然发现在窗格上,正有一只壮大靖蜒向纸门上飞扑,似乎意欲寻隙而出,嗡嗡与撞击声,正是由小家伙发出。
忆君童心未泯,被这蜻蜓勇敢的冲刺吸引住了。眼看着蜻蜓一寸寸向左移,只要再偏左两寸,即可从开启的窗扉中飞去,脱出这在它心中的牢笼。
这时童子们俱聆听着罗宁讲解,谁也不会注意这小小生物的奋斗,也没有注意忆君的被吸引之态。
忆君替那蜻蜒紧张,加油,蓦然地一个狠命地冲刺,扑在韧性窗纸上,被弹起老高,勇敢的蜻蜒不但不畏缩反而一抖双翅,比上势还急,向前冲去。
这次它又偏过一寸,已正面临着开启空间,忆君心情一松,这壮健而勇敢的蜻蜓,终于又可回至户外庭园,自由自在地翱翔了。
就在此时,巧不巧一股疾风从窗扉吹进,正好迎住急冲而去的蜻蜒。
那蜻蜒去势陡遏,竟被锐风挡得向后一退,忆君不禁替那可爱可佩的小生物抱屈,如果那蜻蜒再被吹人房中,不知又要花多少精力,多少次尝试,才能重行飞出。
然而事态并不如忆君所料,只见那蜻蜒,趁着风势稍遏,后退之速陡地一顿,摹然双翅一抖,竟趁着气流倒卷时之力量,一纵而出窗外,不但丝毫不受风力影响,反而用上气旋莫大助力,较之本身飞行,更加迅速。
忆君看完这聪明的蜡蜒,如此灵巧地借势飞出,突然一丝灵光闪过他心中,只看他摹然大呼起来,道:“啊!我晓得了!我晓得了!‘风起云涌’竟是如此使法!哈!哈!我晓得了。”
忆君的疯颠行为,立刻引得全堂哄然大笑,罗宁怒极喝道:“君儿!你疯了吗?大吵大叫什么?”
忆君摹然惊觉自己的失态,满脸通红地站起来,头垂得低低的,虽然面上一派骇怕神色,可是心中不知高兴到何种程度。
因为“风起云涌”这招,不但身形怪异,令人不知如何练法,更何况绢册上又是除有口诀图形外,并无详细说明,忆君苦思数日不得其解,这时豁然开通,怎不使他欣喜欲狂呢!
原来此“风起云涌”正是攻敌制胜的绝好妙招,身形向后纵起正是乘敌手掌风或兵刃飞起,当时达对手内力所不能及时,左手一招“灵蛇反卷”,即如蜻蜓之抖翅一振,不但遏住后飞身形,又助长前扑威势,并且兼顾身后敌人,而接着弯腰拱背,双足向下微顿,不正也是利用前方敌人反卷之气旋?加速冲下,这样不但使敌人估不到自己功力深浅,并且出其不意,即使不会被敌至死,也能抢得先机。
这招式也必非会“凌宵步”者才能如此,试想天下武功,就是如何卓绝,也不能在空中,乘对方掌力倒卷气旋,改变腾身方向,忆君暗赞道:“真是妙绝!照这样如果对方内力越强,那么我下击之速也越快,借的力也越猛。”
且说忆君见自己大喜不失态,使得老师温怒难当,愧疚地说道:“老师原谅,弟子因苦思一个难题,此刻突然领悟出来,因此高兴得忘形起来。”
忆君平日虽调皮捣蛋,然而天资之聪敏,凌驾全班之上,又因年龄最为幼小,所以甚得罗宁宠爱。
罗宁面色稍转,仍严然喝道:“是何难题?说出来大家听听。”
忆君念头一转想到父亲严禁他学武,此时他练功正是瞒着家人,如何能当讲出这巧妙的招式,只见他沉吟半响也答不上话来
“老师,以前我不晓得‘风起云涌’作何解,今日才突然思得……”忆君有点害怕地说道。
本大家还以为是个什么样难题,谁知竞是这样一个浅易句子,立刻又哄堂大笑。
罗宁也为他幼稚的说话,引得笑了,只出忆君平日太得罗宁欢心,所以他也不再深加责问,顺嘱忆君专心听讲,莫再胡思乱想,也就算了。
但他那晓得忆君一句浅显的句子,竟包含着一式绝世深奥的武学,如果他知道,怕不惊诧万分,也不会认为忆君的话幼稚了。
不久时已至午,孩童们各自乘马返家。
且说忆君独个儿骑着龙儿,仍如来时般,缓缓驰骑回家,然而此时已不同彼时,只见他面含微笑,可想其中一定得意已极!
如炙赤日下,忆君与龙儿悠闲地走着,似乎他们都没有觉到醒暑暴晒,相反的俱是轻松异常,忆君轻哼着小曲子,伴着蹄声“的得”,优美而有节奏。
“龙儿!这‘风起云涌’终于被我悟出,你高兴吗?回家后还得找个地方练习练习。”
龙儿鼻息呼呼两声,好似也为主人欣喜着,一摇马首,辔铃发出清脆悦耳之“叮当”。
“十年后待我练成绝技,哈哈,龙儿,我俩可得邀游江湖了,看他‘黄衣魔僧’可吃得消我忆君一招‘风起云涌’否?”
“爸爸不许我练武,谁知我忆君命该如此!竟得到如斯仙缘,龙儿,你看我先告诉父亲呢,还是待以后惊喜他们一番?”
龙儿摇摇头,忆君哈哈一笑,道:“你的心思跟我一样,还是以后令他们惊喜一番吧!
现在就让他们晓得多没意思。”
这鬼念头也只有像忆君般这调皮捣蛋的家伙,才会想得出,正因如此,当忆君学成绝技,誉满江湖,而家人竟还不知他身负绝艺呢。
且说忆君一退行向庄来,沿途牧人,庄丁都对他恭身行礼,看着这聪明娇憨的小主人,面含春风,扬扬自得的模样,他们心中都不自觉也畅快起来。
忆君此时正打心底欢欣得紧,不但领悟了“风起云涌”这招,更因而触类旁通,对其他另外许多难式中,也豁而了然于心,看他对人们习惯地打着招呼,其实小脑袋中,正飞快地思考着深奥无比的招式,在他脑海中,一套一灵蛇鞭法”几乎已快贯通完成。
不到一个时辰,他已回至古家庄,满桌山珍海味,又浮动于他眼前,想到饭后,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中,秘密练功的情景,忆君不禁得意地笑了。
耸立的挂月峰上,苍翠蔚然,郁郁树林中,深处蔽晒日,谁会知道在这人迹早罕见的地方,会埋着一对命运悲惨的情侣,也是一对天下绝顶的高手。
凌云、凤霞之隆起新家,连个墓碑也没有,破裂不匀的泥块上,已悄悄地长满青草,似乎他们是太孤单了,真的他们大孤单了吗?他们是有俩人在一起啊?何况——
这时日已偏西,大概是申时了,从隐秘的狭径上,突然转出个稚龄童子,读者无须猜想,这当即是凌云与凤霞之唯一徒儿忆君了。
只见他仍是白衣飘飘,头上翻毛凤遮,歪歪戴在头顶,益发显出他秀逸调皮,从他一步能迈七八尺看来,轻身功夫是甚有进境了。
忆君缓步来至坟前,肃颜跪下,口中默默念道:“两位恩师上天之灵,君儿这些日来不负恩师厚望,自觉也进境神速,除了‘开天神功’,‘天阴正气’一时间不能有显着成效外,‘灵蛇鞭法’已从头至尾研习完毕,‘伏魔三十六剑’也已着手练习,但望恩师信助,使忆君得早日学成恩师绝艺,好完成恩师所托。”
忆君祝祷完毕,长长吁口气站立起来,这个习惯在他早已养成定律,每次午后来此练功时,都要先跪拜祝祷一番。
这时离凌云,凤霞亡后,约有两月了,在这时期中,忆君可说整日匆忙异常,晚间利用气温寒冷与黑夜静寂,勤练“天阴正气”,有时沉于打坐,竟终夜不寝,不过这对他可是有益无害,反使他第二日精神更加充沛。
晨间,又须骑马上学,当然那段时间即不能练武了,午后又独个儿溜至这绝秘之处,偷习“灵蛇鞭法”与“伏魔三十六剑式”,并且晚饭后又得腾出时间来,苦修“开天神功。”
整日忆君这样匆忙着,本应甚易引起父兄疑窦才对,还好因他向来任性惯了,调皮的花样多的是,又因庄上有外强敌视,所以父兄也无精神注意到忆君可疑情形了。
忆君在这短短两月中,不但学成“灵蛇鞭法”,且更从他步履中可觉出他“开天神功”
与“天阴正气”竟也进境神速。
本来常人体质是绝不能将“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同时练的,可是忆君根骨超然,虽然不能将“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融合起来,一同使用,然而竟也能分别练习,不会在体内互相冲突。
忆君来时手中本携着“青霞剑”,这时将宝剑一抛,扔在岩石上,随着一抖手,一条金光灼灼灵鞭,已握于手中。
灵蛇鞭是由一种天下最毒之“金光碧线”蛇制成。这种绝毒生物,筋骨强硬,全身无鳞,披着一袭金色薄膜,此膜不但坚韧异常,且不畏任何宝刀,又轻柔易弯,作为兵器,绕以腰际,乍看与腰带一般无二,实是极佳宝物,并且还有另一十分有用用途,只是忆君尚不知晓。
此“金色碧线”。长年蜇居深谷,绝不轻易露面,所谓天下能其名者少而又少,并且繁殖力极弱,百年也难得遇上一条,像忆君手中此条,也是当年玄机子巧合获得,于是玄机子挖空其中蛇肉,缠以金丝,作成兵刃,传给了“神行无踪庄欣达。”
且说忆君抖开鞭式,双手胸前一合,斜挥而出,只见赤日下金蛇乱动,正是“灵蛇鞭法”中起式“玉女分锦”。
其实凤霞给亿君绢册“灵蛇鞭法”中,可说包罗天下鞭法精髓,“灵蛇四十九式”只是其中一套能连贯使用之一部分,因为此鞭为金蛇鞭,故才称此绢册为“灵蛇鞭法”,所以忆君头一式“玉女分锦”并非不属于灵蛇鞭法之内。
忆君使开鞭式,只见翻翻滚滚,漫天金光包着一个晃动小身形,来回飞驰,耀目鞭气真可与日月争辉。
忆君身形愈转愈快,足下“凌宵步”踩得毫厘不差,真称得上鸿燕翩翔,不但上下如电闪,并且地上竟点尘不惊,这份功力,这份轻功,江湖已不多见。
忆君使得兴起,蓦然嘬口长啸,一只鞭指东扫西,脑中假想敌人攻击部位,思考应用何招对付,只见他奇招迭出,鞭影金光如烟如雾,其中千变万化——“灵蛇反卷”,“灵蛇出信”,“灵蛇绕颈”三招连式而出,一气呵成,其间真可称间不容发,天下任何派高手见之,恐也得慨然而赞,自认不如。
忆君身形一幌,蓦然停住,右鞭左手缓缓从胸挥出,仍是起手式“玉女分锦”作为结束,只见他一条微颤金鞭,看似轻柔地劈向岩壁,突然“拍地一声,坚硬的岩石上,竟被他抽出一条鞭痕。
忆君满意地走上去摸摸自己杰作,虽较之师祖“公孙惠龙”与“白发婆婆”打斗所留下的痕迹,浅了许多,然也比前数日进步多了。
忆君收起金鞭,默默坐下调息一阵,“开天神功”已缓缓运行体内,忆君但觉一股阳刚之气从丹回升起,顺着脉胳冲突流转,立刻他面泛红光,豆大汗珠从额际渗出,一口真气似乎欲突破天顶而出。
忆君待真气运行一周.蓦地开声“嘿!”,功力已达四梢,只见他左手提着剑诀,右手一招一式比划起“伏魔三十六剑式”。
“伏魔三十六剑式”乍看似缓似慢,实却是周严密织,面面顾到,无论多少人从四周攻去,都能凭一招将之挡回,忆君尚未能透悉个别神髓,只见他想想停停比划着,偶尔也悬手半天,凝神思考着。
且不说忆君独个儿在挂月峰上苦练绝技,在峰下巡曲驰道上,此时正有一骑飞快向古氏牧场奔来,马上坐着个白发飘飘,仙风道骨的全真道士,背上斜插柄长剑,从跨下坐骑,口沫横飞的模样看来,至少他已长奔了一天。
那老道者一袭黑色道袍,神光炯炯之双目中露出过多的焦灼,渐渐地已行近古氏牧场。
来人不住催促从下加快,直至看到路旁古氏牧场标记,似乎才松口气,取出块汗巾,抹了抹颊上汗渍。
这时他感叹地说道:“终算到了尽头,唉!不知秋弟最近可又苍老些吗?还有君儿不知长得多大了?”
随即微微一笑,一线依恋之神色闪过他布满皱纹的颜色。
“瘦马卧长板,夕阳下通津,
山风吹宝林,飒飒如有人,
苍瞑素凉雨,石路无飞上,
千念集暮节,万籁悲萧辰,
鹈鹕昨日鸣,惠草色已陈,
况在远行客,自然多苦辛。”
想是来人见目的地已到,不自觉吟弄一番,道:“马倒是疲了,人却不见得辛苦呢!哈哈!”豪放的声音,使人一间便知其个性一定甚为刚强。
老道游目四顾,原野上绿草如茵,成群牛、羊结队而行,辛苦的牧人,正偷闲地躲在树荫下打瞌睡,躲避一段炎热午时。
不一会儿,已行近庄口,老远就有一骑奔来迎接,出来之人正是古濮,因此时正逢他守卫,这时突然有一个道装老者出现,当然必须出来看看。
古濮临近,一见这老者,高兴得人叫起来,道:“师傅,你老人家这久不来.家父与徒儿都想念极了,快!请进,家父听得师父来了,一定欣喜欲狂了!”
那道士微微一笑道:“濮儿,最近好吗?看你全副武装,似乎有重大事故呢。”
古濮一面将老道延至庄内,一面命庄了飞奔通知其父古义秋。
“唉!”古濮叹道:“师父不知,‘黄衣魔僧’对我们关外五雄竟垂涎起来,前些日子其徒儿‘千手如来’借机挑战,派人暗袭铁家庄,终为我们通力击退。”
老道大惊,长髯飘动,怒喝道:“黄衣魔僧恁地欺人,只怪我‘慧真子’来迟一步,否则,哼!有他瞧的。濮儿,可有死伤——”
此时义秋已飞步迈出,欢声道:“大哥,什么风将大驾吹来,难得!难得!”
老道的话被义秋打断,也自哈哈大笑,道:“秋弟!想不到今日我这个老哥哥还会来吧!”
义秋连忙接口道:“那里!那里!自家人怎说这话,来!来!来!咱们兄弟欢叙欢叙。”
那老道也不客气,翻身下马,随着义秋走进大厅。
“大哥,这些年来你老仙居何处?害得小弟多方派人打探也寻不出。”义秋朗声说道:
“君儿可相信你得紧呢!现在你来了,不知他要如何高兴。”
那老道正是武当三老之一,“慧真子陆述一”,与义秋为俗家结拜兄弟,闻言神情黯然一下,随即又恢复常色道:“君儿呢?不知他现在长多高啦?”
义秋微微一笑,道:“‘那比四年前高多了,这小家伙天生调皮捣蛋,每天一到下午,就看不见他影儿,我真有点为他担心,濮儿!你出去一趟,去将君儿找回,就说有客人来了,不先告诉他是谁,好让他惊喜一番。”
义秋此时神色表面看来,虽是欢颜笑容,但慧真子这老江湖,仍看得出他欢容下,隐隐藏得有极大忧虑。
“义秋,”慧真子陆达一说道:“咱们兄弟是无事可隐瞒的,刚才濮儿告诉我,黄衣魔僧派人来挑战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义秋本来不欲将自己忧虑告诉别人,但慧真子既已知晓,何况他又自己结拜兄弟,说给他听也无妨。
“你知最近江湖上新近崛起的魔头‘黄衣魔僧’吗?”义秋说道。
陆述一点点头,道:“这我知晓,我也即是为此事才千里迢迢赶来为你报信呢!”
“那天我正巧云游山下,突然听人谈起,武林中黑道人士,竟在阴山举行了会盟,创立‘蜈蚣’帮,公推‘黄衣魔僧’为帮首,打算对天下武林正道,作一个空前的了断。”
“我见其巢穴,与吾弟近在咫尺,深怕吾弟不知讯息,才日夜兼程赶来,通报一声。”
义秋待其说完,叹道:“大哥一番盛情,小弟先自谢过,其实‘黄衣魔僧’早在未作蜈蚣帮首前即对吾关外五雄垂涎三尺,两月前党派其徒弟‘千手如来’邀吾等加人其盟。”
义秋顿了下,又接着道:“我们当然不肯,铁老弟年青气盛,竟当众折辱他一番,‘千手如来’自知人身单薄,悻悻然而去。”
“我知其决不会善罢,果然不出所料,就在第二晚,‘千手如来’率众偷袭铁家庄。”
“还好我们早有防备,当天下午即探得消息,才能布置妥当,击退这批贼众。”
义秋说完这一番话,不住摇头叹息,道:“这次偷袭,虽未让其占得便宜。可是据我猜测,此次完全是‘千手如来’负气,一个人回去弄的鬼,或许‘黄衣魔僧’还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然而如果等到他自己亲自命令攻打我们时,就不会这样简单了,这即是我所忧虑的。”
慧真子也长叹道:“谁说不是这样,只是‘黄衣魔僧’武功也恁地高绝,武夷山三凶,你曾听过吧?武功在武林一般中,已堪称一流高手,也是坐镇东南一方之大魔头,据说一年前,在关中与‘黄衣魔僧’遭遇到,三人联手合攻‘黄衣魔僧’,不出十招,竟被他制得服服贴贴,所以此次阴山会盟,才会接到他为帮中龙头。”
“上次吾闻大师兄说‘黄衣魔僧’之怪异武功,似非出自中原,就如大师兄这般渊源武学,也料不出他是属于那一脉。”
两人叹息一阵,初见时豪气干云,早已烟灭。
“秋弟,从他们这次会盟看来,可想而知这般黑道人物,正欲掀起轩然风波呢!想数十年来,一直安宁无事之江湖,马上又要呈现血雨腥风,怎不使人痛心。”
义秋微微一皱眉道:“难道说武林正道就不会也联合对付这般狂妄自大的匪徒吗?我古义秋一日气在,也誓必与他们周旋到底,绝不妥协。”坚毅的神色,从他语气中表露出来。
慧真子陆述一陡地一惊,义秋坚毅神色中,使他又觉倒回数十年,他与义秋联手闯江湖的情景。本已逐渐衰退的好胜心,又再被激起。
“秋弟!”慧真子一展愁云道:“此次吾下山,也正是奉大师兄命令,联络天下武林正直之士,共同对付这批妄为鬼魅。”
“为兄奉师兄之命,一下山,即行赶来此地,先通知你一声,即刻就要离去,寻那如仙鹤无定的师弟。”
义秋闻声大惊道:“难道大哥连在此住宿数日都不行吗?”
慧真子摇摇头道:“聚会的日子还多的是,何必急在此一时,今又是灾祸即将之兴起,我必须在短时期内,把师兄传谕完成。”
慧真子半路出家,所以一直仍称呼古义秋为“秋弟”,没能改过口来。
暂且撇开义秋与慧真子商谈武林大事与闲话别后不提。且说忆君一人在山上,专心地将近“伏魔三十六剑式”练过一遍,虽尚有许多奥妙,不能领悟,然也自然受益不少。
时光已西始,崇山峻岭之中,阴暗明显,划分清明,摇扬林海,被风吹得恍如万马千军,簌簌怒吼,半天金霞如幕,朵朵红云更飘缈无定。
忆君收起“青霞”,悄悄步出这幽秘场所,目力所至尽是人间罕睹的奇景,忆君在这种壮伟雄穆环绕中成长,幼稚无瑕之心中,受了这大自然熏陶,怎会不成为一个胸襟远大,气度恢宏之人?
忆君仁立山头,如带如屏块块白云,浮游足下头顶。偶尔一堆残云迎面扑来,水气弥漫,使得周身浸得微润。像这种情景,任何人看到,也会以为置身仙境,而感觉到无我了。
一声锐啸从忆君口中冲出,远远山坪间也应起一嘶龙吟,转折间,龙儿已如飞而至。忆君慢慢将宝剑金鞭藏于鞍内,拍拍龙儿道:“龙儿,今日我功力似又有进境一层。运功时不但体内真气翻腾,全身涌然欲似乎已达到‘天阴正气’中所载‘凝神冉空’之地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天阴正气’的第一层就达成。”
原来“天阴正气”共分六层,第一层“凝神冉空”,常人能练到,也需一年,忆君竟在两个月间达到,可谓奇迹。即如凤霞也只达到第四层“外息诸缘”之境。
“龙儿,今天咱们较较脚程,比比谁先奔至山下,如何?”忆君豪性大发,竟想与瞬息百里之龙儿赛腿力。
于是忆君长啸一声,尽量展开“凌宵步”中腾行身法,一个雪白小身躯,电闪般地向山下射去。
龙儿欢嘶着也自扬起四蹄,追踪主人而下。朦朦云气遮中,一黄一白直如流星下坠,不分先后,向千奶峰麓而下。
起始忆君还能凭着一口真气,与龙几首尾相御,不相上下,大概降到半山腰忆君真力告竭,气息喘喘,已奔得满头大汗,步履迟钝了。
龙儿时天赋本能发挥出来,一溜黄影快得像一只箭矢,立刻将忆君抛后数丈。
忆君目下功力尚浅,一口真气维持不了许我。然而从他初驰时,如飞速度看来,即是世上一流高手,也不过如此。
不一会忆君与龙儿奔下山脚,龙儿稍放慢了些脚程,然而仍领先十数丈,看它场首摇尾,得意地向亿君显示它是一点也不累不疲乏。
忆君伏在龙儿背上,不住喘气,一个小脸红喷喷直冒热气。
“龙儿,你别得意,再两个月我就可以赶上你,哼!到时你也得像刚才般,跟在我屁股后头跑。”忆君说首,跨上龙儿,西下的夕阳,使他们影响子映在地上,欣长而形态优美。
“狼山麓下,庞大无边的牧场,
居杨河畔,是我无忧的乐园。
看呀!连绵不断,雄奇山脉,
听呀!那流水潺潺永无止休。
北方男儿们!
努力啊!
那怕那万水千山,
我也得游遍……
那怕那垠垠漠海,
也将被我星为牧园。”
忆君唱起单纯,朴厚的牧歌,音调是如此和平雄壮,好似一个拓荒者,发现了自己梦寐所求这桃源般一切都满足了,因而唱出了自己心声。
龙儿乘兴而起,四只铁蹄,踏出阵阵金戈交鸣之声。暮色垂至之原野上,又披上他俩欢乐兴奋之气氛。
“君弟!君弟!”蓦然原上响起古濮的呼唤,从他有些焦急不耐的声调里,可窥出他一定寻找了相当长的一个时间了。
忆君闻到大哥叫唤,连忙纵马而前,口中应道:“大哥!我在这里。”
果然不一会儿,前面正是古濮骑着马觅声而来。
“大哥!”忆君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古濮来回大约跑了两三时辰,本已心焦火辣,气愤得紧,然而一见幼弟幼稚淘气之面貌,不禁一切火气都消了。
古濮笑着道:“你这小鬼跑到那去了?害得我好找。快回庄去,有客人正在等你呢!”
忆君闻言大奇,居然有客人等他,怀疑地问道:“是谁?询姐,肇炎哥?”
古濮神秘地笑笑,道:“都不是,总之这个你一见到就会高兴,快!回家就知道了。”
忆君随着大哥,飞驰归庄。龙儿逞威争风,不一刻就将古濮抛得老远。
古濮摇摇头暗忖道:“想不到这畜牧也跟君弟一样,调皮得紧。”
龙儿起跃如烟,淡淡暮色下,直似一匹雾里飞龙。瞬息间,已冲至庄内厅前。
这时厅内突然暴出一片豪放已极的笑声,道:“听这急性儿马蹄声,准是君儿回来了,君儿,快来拜见陆伯伯。”
忆君一听是陆伯伯,喜得大叫一声,翻身下马就往大厅冲人。
厅内正坐着义秋与慧真子陆述一,古强站立在旁侍候着。
“老道伯伯,你老跑到那里去了,怎么这样久都不来看君儿!可把我想死了。”忆君一面喊着,一面扑人陆述一张开双臂的怀中。
“君儿!你还记得我这老道伯伯,哈!痛快,痛快,来咱们爷们儿亲热一下。”慧真子也老怀欢欣,拥着忆君不住抚爱。
古义秋无可奈何,从慧真子怀中立起,恭恭敬敬跪下磕三个头。
“君儿!”陆述一笑道:“快起来,别听老玩固话,以后我可不愿意你随便就作磕头虫呢!”
忆君闻言嘻嘻笑道:“老道伯伯这话倒不错,我忆君以后可不能轻易向人磕头,不过老道伯伯例外,随便你什么时候要我磕,君儿都磕。”
慧真子陆述—一听哈哈大笑,扶起忆君道:“来,告诉我,这些日子你那老玩固爸爸对你可好?”
忆君眼儿眨了眨,看着父亲尴尬表情,心中念头一转。因为他知道,自从母亲亡后,父亲惧怕听从的就只有这个陆伯伯。
“好是好,不太好。”忆君模棱两可说道,脸上还装出受委屈的表情。
慧真子大奇,问道:“什么地方不好?告诉我,老道伯伯帮你出气。”
义秋此时真是欲喝无能,虽是自己儿子,却有大哥撑腰,这怎么叱得出口呢?
忆君心里暗笑,道:“爸爸当然对我好啦!只是却不许我练武,就不太好了。”
慧真子闻言,神色一黯向义秋问道:“秋弟,你仍是没有传君儿武艺吗?”
义秋渐然点头道:“大哥可明察小弟苦衷,实在是为着……”
忆君一见父亲这大人了,还要受陆伯伯呵责,有些不忍。收敛笑容道:“爸爸别担心,我君儿也不打算向爸爸学武了。”
义秋只好苦笑连连,心中暗暗咬牙道:“你这小鬼,调皮到这种程度,居然敢在大哥面前搬弄起为父是非,可是太久没挨打了。”
忆君好似看透义秋心意,向父亲扮了个鬼脸,耸了个肩膀,倒像满同情父亲似的。
慧真子、古义秋都是被他逗笑。义秋轻轻向古强道:“强儿,带君弟去沐浴更衣,马上就得为陆伯伯洗尘,饯行。”说时慧真子与义秋都有些黯然。
慧真子心中尤其难过,在这世上除了宗教信仰外,唯一能令他有家的感觉地方,就是古氏牧场了。虽说他一个出家道士,不应有眷恋故居之念头,然而慧真子实又应当别论,后文自会述出。
忆君一些也未感觉到空气的严肃,仍跳跳蹦蹦随着古强而出。
慧真子待忆君外出,才微带责备口吻,说道:“秋弟,不是我摆大哥架子,君儿是你儿子,我当然无权过问,然而眼看大好资质,你却不加栽培,反叹天下之人才凋落,无人能继起护法。再说如果君儿练武,或者真能成为魔道克星,也说不定呢!”言下大有对义秋不知善加利用美材抱惜。
义秋摇摇头道:“不是我不听大哥话,君儿生性我是较大哥了解些,他实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就如同现在说来,连我这父亲也不会太顾忌。”
“我也知道君儿确是个练武上上人选,然而你能讲出,谁能够格为他师傅,你能吗?我能吗?”
慧真子默然摇摇头。
“现在‘黄衣魔僧’崛起,而世上竟无人能克住他,想他首先即对我关外五雄起觊觎心,我义秋能将祖传下之产业,拱手让人?”
义秋说至此处,已声色俱厉。根本不像在对慧真子说话,而是对着一群懦弱的懦夫,发出义正言辞的宣言。
慧真子听着义秋心中累积之郁愤,面上也显出激动神色。
“想当年我‘神手追魂’怕过谁来!如今为着家园,为着后代,竟要忍气吞声。”
慧真子闻到义秋提起当年与自己联袂游侠江湖之名号,心神也自一振。
“大哥!不是我泄气。”义秋声调已趋平和道:“你我武功,在江湖上已可称一流身手,然比起‘黄衣魔僧’来就差之太远了,恐怕连他麾下‘武夷山三凶’也不敌。”
“如今此地即将呈现血雨腥风,‘蜈蚣帮’为了稳固地巢穴基础,势非先并吞咱们关外五雄。”
“我有三个儿子,然而濮儿与强儿都已练武,在未来风雨中,则非负起卫民保家之任务不可,你能担保他们不死于非命吗?所以我要君儿弃武学文,实是延续我古氏一脉,语云: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古义秋难道愿意看在这一代绝子断嗣。这点苦衷,谅吾兄也能明白吧。”
慧真子虽仍不以为然,也不能再加深责,说道:“秋弟,‘黄衣魔僧’之作法你难道不知晓,平日做案,何曾有过不斩草除根之事?你不令君儿学武,说不定会招致相反效果呢。”
义秋点点头,同意慧真子看法,说道:“这一点我早考虑。然而忆君的性情我比你了解透澈些,即使他目前不会习得一招半式,如果得知父兄为人所害,必也会不顾一切利害寻仇拼命,假如稍有武功,怕不更是不顾一切了。”
“如果不使他学武,将来一旦事发,也好派人护送他逃走,不会制他不住。”义秋说道。
“所以,非有绝世高手肯为其师,否则我义秋为了古氏一脉,是不能让君儿学武的,但绝世高手何其难求?”义秋述完了为何不使亿君练武之原因。
慧真子叹口气道:“可惜我大师兄不收俗家弟子,不然可将忆君荐至大师兄门下。”
义秋惭愧地道:“但愿吾兄能谅解小弟之苦心。”
慧真子哈哈大笑,拍着义秋肩肿,道:“咱们兄弟还说这些话,秋弟别难过,公道自有天论。我认为邪终归不会胜正的,或许上天早就决定消弥祸端之人了。”
或许慧真子倒确是说对了——上天自有安排啊!
这种企望自己之后代,能绵延千载万世的念头,是任何生物,不限于人的天生愿望。
义秋虽是一个豪气干云之人物,也免不了这层顾虑。其实像他有三个儿子,而能献出两个,作为战争流血之牺牲品,在一般常人已不易办到。所以他为了保全古氏一脉,而替忆君设想周到的一点私心,实不应容人非义。而他不令忆君习武,或许正是他聪明之地方呢!
然而世事往往不可预料。像义秋与慧真子为了亿君之习武与否,争得面红耳赤,结果仍得不到的结论,谁知忆君夙缘天定,根本无须他们费心呢!
偏厅内,古氏父子与慧真子,虽然享宴甚睦,然而除了忆君尚不知离别在即以外,其余都是强颜欢笑。
饭毕,义秋一行人,步人厅堂。
“大哥,相见时难别却甚易,此次大哥逐烟奔程,恨小弟有事不能相随。小弟无以为奉,谨赠良驹一匹,权充吾兄坐骑。”义秋说着,声音已有些哽咽。
“但望大哥顺利达成任务后,即刻回归小弟处,虽不能长留大驾,也须小住数月。”
忆君一听才知道陆伯伯竟要马上动身运行,大闹道:“什么,老道伯伯你就要走了?不行!不行!非陪君儿在此不可。”
慧真子何尝不愿能留居一段时间,眼见忆君情急模样也不禁心酸。
“君儿!”慧真子说道:“人生的命运,往往不可靠自己意志决定。就拿我来说,虽然我可以在此玩居一时,甚或永居住下去。然而你要晓得,我的多停留一分,则江湖上或许就多死亡一人。从这个比例上看来,你就知道我的任务是多么刻不容缓。”
“君儿!老道伯伯也喜爱你,也希望与你永远一块。好孩子,坚强点,老道伯伯顶多三两个月就会回来。”
慧真子对亿君可说是痛爱到极点,因为忆君在六岁前,完全是由他带大的。
忆君没有哭,在他小心目中,‘黄衣魔僧’的恶名已像生了根般种于其心中,从父亲言谈间,从日下牧人言谈间,他也知道‘黄衣魔僧’是个极凶残之人,并且现在又夺走他孺慕的老道伯伯。
“好的,君儿听你的话。”忆君说道:“在你临走之前让我吹一曲‘早相忆’为伯伯饯行吧。”
悲凉悠长策声,从忆君如神般技巧吹出,起初音调尚单纯,像一个洁白无邪之婴儿,诞生世上,家人、兄弟们围绕着他,唱歌跳舞,还有亲友的祝福。
继而萧音一转,低沉中带着绵绵情意,好像一对恋人首次相逢,互相都不敢接近,而只能从目光,歌唱声中传出心意。
慧真子面含微笑,一双神目中精光收敛无存,呆坐在椅上跌入无边回忆——
“那是很久以前了,如要明确说来,是二十四年前的冬天。”慧真子回忆着。
——在山东北部,此时正是雪花滂滂的清晨,路上行人可谓稀之又稀。
袅绕泰山脚下曲道上,积雪盈尺,耸立尖顶之松树上,挂着晶莹白雪,这美景当前,本应是游人寻幽探胜之绝好时光。然而气候太过寒冻,竟然见不着一个人影,大概都躲在屋内烤火炉吧!
突然曲折山道,转出一匹白马,骑上坐着个英挺而爽直的青年。
渐渐行近,这才看清他,身负一袭翻毛皮裘,头顶戴着顶小皮帽,这冷天气下,面容仍是红润异常,两目炯炯有光,可见其功力一定造诣甚精。
“登泰山而小天下,吾尚未登跻其上,已自觉天下小。”那奇特的游人望千仞泰山,若有所感地说道,从他良马轻裘,背后斜背个包裹看业,倒真像个游方学士。
只见他辔声铃铃,挽缰独步,不时寰视左右,似乎一丝也不觉寒冷。道旁山润中,正有一树早开梅花,白串一条,摇曳枝上,不只清丽,更是出尘。那书生模样骑士,诗性大发,吟道:
“一树寒梅白玉条,
迥临村路傍溪桥,
应绿近水花先发,
疑是经发花未消。”
吟声朗朗,铿锵合度。只是中气太过充沛,竟使得那孤芳独梅上,停雪簌簌落下。只见他又吟道:
“风搅长空寒骨生,
先于晚色报窗明,
江湖不见飞禽影,
严谷唯闻折竹声,
巢穴几多相似处,
路歧兼得一般平,
拥抱人子莫言冷,
中有樵夫跌足行。”
马上骑士吟完,轻声一笑道:“此处何来青竹?此处何来樵夫?哈,我——”
正说至此,突然对面山岸下,传来数声喝叱,及兵刃交击声。书生朗朗一笑,道:“道说此地无‘樵夫’伐竹,哈!我‘神萧客’差也。”也。”
说着从马背上轻轻飘起,一晃身形如缕轻烟,向对岩扑去,瞬眼间一个凶杀场面,呈现在他眼前。
在这岩下,正是一个干涸河床,变成了一条平坦大道,此时两辆骡车,停放于下,五个大汉保卫着它。
然而在四周却有有十数个黑衣大汉,狠狠围攻。当头一个,满脸横向,黑巾包头,似乎是内中首领,正指挥部下奋力抢攻。
那五个看是公门中人,虽是身手不弱,但少不敌多,正岌岌可危。
那书生一拔腰中白玉萧,直起身形如巨鸟般扑下,口中大呼道:“何方贼子?竟敢拦路抢劫!”
保卫骡车的五个汉子已被砍倒两个,另外三个虽是精疲力竭,但一看天外飞来救星,也不禁精神陡地一振,奋力坚守。
那当头之黑衣人,对着“神箭客”狞笑道:“朋友,招子放亮点,我‘鲁中黑豹’岂容旁人插手。看在你新出道雏儿面上,速速离去,不计较你也罢!”
这‘“神萧客”倒正如“鲁中黑豹”所料,刚才离师门,但一闻对方报出“鲁中黑豹”,也自怒火焚胸。双目棱棱如炬,瞪着“鲁中黑豹”道:“好贼子,拿命来!‘莱州’三起采花命案可是你一人干的?”
这“鲁中黑豹”范横正是山东一大淫贼,不但打家劫舍无恶不为,更是犯了江湖大忌,采花残命。白道人士多次欲杀之除害都被他机警逃脱。这时见来人果是冲着自己来的,哈哈狞笑道:“相好的,报上名来,我范大爷一并送尔等上西天。”
那书生冷冷一笑,道:“我武当俗家弟子,‘神萧客陆述一’,今天可要替天行道了。”
“鲁中黑豹”桀桀怪笑,道:“好大口气,江湖无名小卒,也敢夸海口,来!来!来!
让我“鲁中黑豹”只见识见识武当绝艺。”
此书生正是昔年尚未出家之慧真子,闻言也不答话。一挽玉萧踏中宫,走洪门当胸进招,一点也未将成名江湖多年“鲁中黑豹”放在眼里。
“鲁中黑豹范横”,凶残成性,陆述一捣乱他好事,心中早已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然而面上仍声色不露,只桀桀怪笑。
此时三位卫军壮士,又被砍倒一个,陆述一心中大急,更不打话,手中玉萧一圈发出呜呜声,点向“鲁中黑豹范横”面门。
“神萧客”陆述一艺出武当掌门“澄因子”之师弟“云阳子”,手中一把白玉萧,乃是闻和圆温玉所镂,不畏刀剑。
陆述一乃“云阳子”唯一徒弟,此次奉命下山历练。本打算今日好好游一番天下闻名之东岳泰山,那晓竟遇着“鲁中黑豹”纠众打劫。
且说陆述一只白玉策,化点点白星,向范横攻到。步眼准,出手狠,正是名家气度。
“鲁中黑豹”不慌不忙,一抖手中九耳鬼头刀,展开“范家刀法”,劈、砍、点、削。
招式延绵不绝,与陆述一打成一堆。
陆述一甫出师门,虽是英勇过人,然而求胜心切,打来破绽甚多,范横老奸巨滑,立刻将陆述一逼得连退数步。
鲁中黑豹一见来人不过尔尔,怪笑道:“好小子,可知道范大爷厉害,现在要走可不容易了,乖乖拿命来吧!并肩子加油!”
剩下的两位卫军壮士,虽是五人中武艺较高者,并且陆述一又将最厉害之一“鲁中黑豹”牵住,但也是危急万分,满身血污。
陆述一心中一急,蓦然使出“云阳子”所传“流云十二萧招”。“流云十二萧招”乃由武当镇山剑法“流云十二式”蜕出。只是经过“云阳子”修改,去糟存精,再参合各派妙着,才创出此“流云十二萧招”,虽说与“流云十二式”大同小异,然而威力却大出多多。
陆述一下山时,“云阳子”曾叮嘱过他,非在万不得已,不得使出此“流云十二萧招”。因为近年来,武当派人才凋落,秘技又多半失传,往日能够争雄江湖之“流云十二式”,也被各派参悟出破解招术。只有这“流云十二招”经云阳子与掌门师兄研二经年。至今尚无人看过,所以要陆达一善自保秘,免得又被人窥去,以防将来有变时,将恃技自保。
陆述一见此时形势太过不利,只好甘违恩师成命,施出这江湖上尚未出现过之“流云十二萧招”。
且说“神萧客陆述一”挥舞起白玉萧,衣衫猎猎,一只白管,化成漫天虚影,与地上积雪合成一片,分不出孰是萧孰是雪!
六个音孔,迎风发生阵阵柔和声浪,如流云,如层波,最后竟像崇山大泽中,连绵不断之云海,在那里起伏升降。
鲁中黑豹一待陆述一使出“流云十二萧招”立觉出不妙。天下各派武功他都了若指掌但是这白衣小子却恁地奇特,说他像武当镇山“流云十二式”,却又不是,不但威力大出十倍以上,而萧上发出流云般声音,更慑人魂魄。
鲁中黑豹这一思念,立刻着魔般受到萧音克制,虽然双手仍机械本能出招护身,但功力却大大打了个折扣。
要说“流云十二萧招”威力真有这么大,那也未必。只是萧上所发的飘缥声音,倒真是可以慑人心魂。威力至大,所以鲁中黑豹一时不察,心中去苦思这萧招路数,于是由魔生相,才受制于人。
陆述一下山以来,从未用过这“流云十二招”,这一使出,竟有这大功用,不禁喜出望外,一看四周那些黑衣大汉及卫军壮士,俱垂着兵刃,如痴如醉愣愣地站着,想来也是受到萧声所惑所致。
陆述一朗朗一笑,道:“好一个淫贼,今天终算上天有眼,落在我“神萧客陆述一”手中。”
说着右手微抖,拨开鲁中黑豹九耳鬼头刀,一萧点在范横左肩期门穴上,于是作恶多端的范横惨吼一声,糊里糊涂毙在陆述一手中。
陆达一正在得意自己诛灭巨寇,突然山岩上喝地一声:“何方妖物,吹出这左道旁门迷靡音。”
陆述一抬头一看,只见自己来路上,奔下一骑通体漆黑千里良驹,骑上武人,黑衣紧扣,背上披着一袭披风,威严的面孔,满身朝气的劲儿,令陆述一见着他就想与之接纳。
那奔来黑衣雄伟大侠,一看陆述一手中持着玉萧,料到他必是弄萧之人,一抽鞍旁长剑,如猛虎般向陆一扑来。
陆述一虽觉出来人满脸正气,仪态不凡,然而一看见他全身黑衣打扮,也自温。将来人认为乃属鲁中黑豹一党。
两人立刻展开身手以快打快,陆述一先仍只用普通招式与之周旋,只见他一把玉管,将点时刺,忽剑忽笔,虚实莫测。
其余人也被刚才来人喝声惊醒,也自又酣战起来。
那黑衣大汉武功却甚特异,大迥于中原,一把剑神出鬼没,间隐含鞭类招式。
要知剑乃金铁铸成,虽有些缅刀或缅剑能变成曲,但在中原各派中,尚勿人能够将鞭招柔合于剑式中使出。这黑衣人大汉不但有些招式甚以鞭类出手,并且剑刃临近敌身时,竟会如舌般颤动,直像鞭稍抽击般。
陆达一心中大骇,立刻又展开“流云十二萧招”与之对敌,冥冥剑气中,又升起阵阵萧声。
黑衣大汉一见他又使出这类似左道旁门这绝技,也不敢大意,一定心神,施出一套怪异剑法。只见他全身轻轻转动着,一把剑绕着身子慢慢划动,两眼注定着剑尖,居然不看敌一眼。
陆述一立刻觉出,自己萧声不但迷不住对方,并且连萧招也递不进去,不禁大惊“流云十二萧招”的失效。
那黑衣大汉也神色庄重,两眼紧紧瞪住剑尖,丝毫不敢稍慢,更不能分心看一下敌人情形,因为他刚才在岩上时,就因心神偶分,结果被萧音乘隙而人,呆立了半响。
这时场中只有他两人在打斗,其余人又归于鹤立,看他俩一快一慢,快的如闪电,令人眼花缭乱,慢的又稳如泰山,沉如盘石。
慢慢陆述一苦战不下。有些不耐,又见对方仪态身手,都不似“鲁中黑豹”一方人物,不禁心生疑惑之意。
“朋友,你可是“鲁中黑豹”一党?”陆述一大声问道。
那黑衣人大汉不敢稍微分神,怕让萧音乘虚而人,闻言只微一颔首。
陆述一哈哈大笑,一收白玉萧跃出圈外,说道:“如此就免打了,都是自己人,我武当俗家弟子‘神萧客陆述一’有礼了,兄弟何方门下,能告诉在下吗?”
那黑衣人大汉一听陆述一乃武当门下,似乎放心不下来。他自笑道:“原来见台竟是武当门下,刚才多多冒昧,请兄台原谅,我关外‘神手追魂古义秋’,武艺乃家传,非属何门何派。”说着一指地上尸首道:“此人是谁?可是‘鲁中黑豹范横’?”
陆述一点点头,突然古义秋暴喝一声,一扬手中剑,向那些意图打劫之匪徒冲去。
陆述一连忙侧身一看,敢情那些被他萧音迷住之匪徒,俱已悠然醒转,正打算开溜,陆述一微微点头一笑,暗忖:“这神手追魂年龄看来尚比我小几岁,但江湖经验却较我老到些。我处身比他离匪徒近,居然让他较我先觉察出匪徒醒转,看来‘一分功练,一分功夫’,诚不虚也,我陆述一定得交交这个朋友。”
那十余个匪徒在刚苏醒间,都被古义秋点上穴道,倒在道旁。
生还的两个壮士,跪下向陆述一与古义秋拜谢道:“多谢二位大侠仗义救助,保全我两人与车内老爷小姐性命,请受我两人一拜。”
义秋受惯人跪拜,倒不觉怎样,而陆述一是个初出毛庐的后生小子,怎敢受人此大礼,连忙将两人扶起,讯问为何会受“鲁中黑豹”等的劫持,那两人也连忙说出如何如何来。
原来车中乘者竟是一个病重的知县,正是因病告老还乡。从官府居河北,一路涉行至此,眼看即将可达故居丰城,谁知竟被“鲁中黑豹”看上了。其实这知县为官清正,至今仍是两袖清风,私囊不饱,不知“鲁中黑豹”为何要劫。
陆述一得知这知县名王惠亭,又是沉病难起,不禁大动怜悯之心,急忙走至车辕,掀开帘幕一瞧,立刻满脸飞红,轻轻放下车帘,退开一旁。
义秋看得奇怪,也自一掀向内看去,只见里面卧着个颚骨深陷的老者,一位妙龄少女正伏于其身上昏绝过去。
义秋生长在关外,对男女之分随便得很,奇道:“陆哥,里面只有两人啊!你看着什么?”
陆述一长年在道观学艺,何曾与异性接触过,平日礼教观念存于脑际,牢不可破。虽然这样看一下也不能称其失礼,然而也自觑颜不已。
那两人跟了上来,轻轻打开帘帷,唤了数声小姐,只内中并无答应,不禁一惊。连忙翻身入内。
义秋与陆述一见是别人私事,自己不便窥视都退立于旁。
突然车内传出那两人呼喊:“唉!小姐!醒醒!啊!不好!不好!老爷断了气。”
古义秋与陆述一连忙一幌身,奔至车口,只见两人含着满眶热泪,抬出一具尸骸,皤皤白头上鹤发根根可数,消瘦脸颊上,唇吻突露,可想而知他是病了多久。
义秋、陆述一见那两人将老人尸骸放在地上,又进去扶出那昏绝之少女。
立刻他俩心神俱陡地一震,只见这少女,无论任何那点都可称得上天资国色,小巧的嘴唇,挺直细俏的鼻梁,虽然眼睛紧紧闭住,也可想像得那清澈的杏目,包含着无限灵慧与情意。
陆述一无暇多看,立刻他知道此女必是也被他萧音所迷,才昏迷过去,于是他用手舀起一把冰雪,洒在那娇嫩的脸上,果然她睫毛闪动数下,即张开眼睛。
且说那少女睁开秀目,向四周疑惑地看看,突然忆起前情来,一张手扑在其父尸上,大哭起来。
四个男人对这个痛哭之少女都毫无办法,只能在旁边陪掬滴同情之泪。
隔了许久,少女才抑住悲哀。得知述一与义秋是救命恩人后,也连忙跪下拜谢。
义秋与陆述一都因对方是女子,不便搀扶,只好受了一礼。
北风声中,途穷羔羊何处去?这少女是那王惠亭膝下掌珠芳名王慧君,因为自幼母亡,所以一直跟着父亲客居在外。这次父亲得病还乡,沿途为照料父亲,早忙得精疲力竭,最后父亲又因鲁中黑豹来袭,吓得断了气。
那少女想至此,又呜咽地哭起来。这五位护军壮士,正是王惠亭部下之一些将领。因为惠亭病重,沿途乏人照料,才自告奋勇义务地负起护送责任。
述一见到王慧君秀丽出众之芳姿,心内对“鲁中黑豹”的打劫原因,已心中雪亮,暗思道:“这样美的女子,我陆述一还未曾见过。”在他心中已泛起万缕情丝,只是他生性对异性较矜持,呐呐站于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义秋皱皱眉,依他豪放性子,早看不得这娘娘腔,说道:“姑娘别哭了,人死也不能复生,何况这些万恶贼子也尽行伏诛剑下,你仇也报了。”
王慧君微一点首,收去她叠叠泪痕。虽然义秋的语气嫌粗鲁,但这种话对她,不啻是最大助力。所以她抬起头,轻轻看了义秋一眼。
义秋是个鲁男子,也被她看得心神一动,但他生性耿直,竟一丝也不避过这比利刃还锋利的目光。
王慧君被他看得脸泛红潮,悄声说道:“谢谢相见,小女子自应节哀。”
义秋突然暴笑道:“哈!奇怪,从往关外游骑以来,倒是第一次听人叫我相公,哈!”
原来义秋打扮似关外牧人,长像又威武不屈,你想,谁会称他相公。
旁人都被他说得笑将起来,终于扫去不少悲哀气息。
此地离丰城只有二、三日路程,且幸天气还很冷,尸身在数日之内,尚不会腐臭,于是五人将王惠亭尸身包在车内,里面放些冰雪,启程向丰原而去。
在途中,述一与义秋无所不谈,不消一日两人惺惺相惜,竟结拜为兄弟。
然而述一心中却有事甚为痛苦,因为他天性不善与异性打交道,整日中难得与王慧君谈上两句,而他心中又深深爱上了他。
述一冷眼旁观,只见义秋笑语如珠,向王慧君讲述着江湖奇特故事,常逗得王慧君抿嘴微笑。他知道义秋也爱上了她,而慧君对义秋也别有青睐。
且说这日五人两车行至一条河道边,天色已暮色垂垂,人马都疲困异常。大家决定就在此地宿慈一宵。立刻四个男人忙碌起来,搭营的搭营,生火的生火,旷野无人之地上,响起一片喧哗声。
突然述一发现王慧君步出车辕,轻盈地向河边走去。述一的目光被她吸引,偷偷地跟随着她,一直后她踱到岸边一青石上,接着慧君拿把梳子,沾着溪水细细地梳妆起来。轻柔的秀发,披在肩上随着手势飘动,本来就丽绝人寰的芙容。经溪水一流,更显得容光焕发。
陆述一心神俱丧,从怀中摸出白玉萧,缓缓吹出轻快乐声,本来他技巧已臻上乘,再加上此时心境特殊,更吹得直如仙乐飘飘。
起伏的萧声,微迥的旋律,好像一个勇敢的骑士,轻快地绕着自己爱侣,献出盾、矛,还有自己的心,然后两人亲蜜的拥着,跳着,忘去了一切烦恼忧虑。
当一个对乐曲有了深切感受,深切了解,而能将自己全部情怀,溶于声韶之中时,就会特别感觉到乐曲的优美。
像神萧客陆述一,心中正是万缕情丝,牢牢被王慧君系住,然而他又明白王慧君甚可能根本不爱他。尤其像是这种单方面相思,更容易使人激动地述出自己心声。
陆述一十指轻抚着白玉萧,柔和温馨地萧声,从那白玉管发出。只见他两眼满含企望,满含情意地注视着王慧君,这时也不知是鼓了多大勇气,才能吹奏出这首“长相忆”。
旷野上,四男一女俱呆呆地坐在雪地上,在他们脑中一定都浮现着他们心目中永远难忘的人儿——像王慧君此时,面上时欢时悲。当陆述一萧声高吭而愉快之时,她目光温柔地射向那黑衣大汉——古义秋——而古义秋又何尝不如此呢!当萧音低沉而如诉时,逝去的王惠亭而活现在浮动在王慧君面前,于是悲哀诉阴影,又罩在她美丽的脸上。
陆述一吹啊!吹啊!连自己也被萧音陶醉,因为他本身也未曾听得自己吹过这样好。只见他目光透露出幸福光芒,可知他一定是正幻想着,在与心目中之情侣,翩翩起舞,共渡那快乐生活。
整个大地似苏还睡,除了小溪中,冰雪流动冲击,发出些微声响,与陆述一相应相事外,一切都是宁静安祥,天上浮雪,也像是留恋于空中,不忍骤离这百世难闻的音终,而相堆相叠。
四人俱被他如仙如神般萧声,吹得如痴如醉,一个个心神随着旋律邀游纵横。述一越吹越起起劲,在急快的韵律里,像是那英勇骑士对那美丽的女子,述出他是如何如何的爱慕着她,愿为她牺牲一切!一切!甚至生命。
这也正是陆达一的心声啊!陆述一终于像作了英勇骑士,用萧音,向王慧君表达出自己情感。
陆述—一曲终了,郝颜地收起白玉萧,因他知道王慧君聪慧异常,必定能了解他那一曲中,说出了什么意思。
王慧君恍如置身仙境般醒转,脸上带着似悲似喜表情,喜的是居然陆述一能吹出如此高妙的仙音。悲的是——那只有她晓得了。
“音有妙面难赏,曲有高又寡和,陆大哥,你吹得真好啊!”王慧君冷冷赞道。仍继续梳洗秀发,不再言语。
述—一颗心沉下去了,连他自己也不知沉到了多深,王慧君的冷冷赞美不正是等于说:
“我不爱你。”这不是完全绝望了?
义秋对音韵不太了解,也不明了陆达一已向王慧君示过爱意。发声赞道:“大哥,吹得真妙,小弟虽对音律一窃不通,也能听出内中包含有深意,但我却解释不出,大哥你能告诉我其中有啥意思吗?”
陆述一早心灰意懒,苦笑地摇摇头,义秋看到他颓丧模样,于是求助似地看着王慧君。
哈!巧不巧!王慧君也正睁着秀目,脸红红地瞪着义秋,好似责怪义秋的不知趣。
义秋碰一鼻子灰,但他天性豁达,自打个哈哈下台收场。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切又回复正常。只是陆述一与王慧君之间,更形冷淡,终日难得谈上一句。
述一心情沉重,整日神思恍惚,拿着萧欲吹还罢。义秋也看出陆述一有些失常,关切地问道:“大哥,有地方不舒服吗?到耳室内去想息一下可好?”
陆述一从种种迹象看来,义秋与慧君已深深坠人情网。不但自己爱情形将落空,况且情敌是义薄云天,亲逾骨肉的拜弟。
要知陆述一长居武当山上,师兄弟、师傅辈们都是些道士,平日难得言笑。下山后碰上义秋这样知己同龄伴侣,怎不会对他友爱有加。
陆述一勉强作出个微笑,说道.“秋弟,咱们将王姑娘送返家后,联袂至江湖上闯荡个痛快可好?”
义秋直爽地答应焉,而述一也似乎有能将他们拆开一时,稍稍有些报复性的快感。
第二日已到达王慧君的故居,王慧君家除了少数亲人外,也别无家产。陆述一待埋葬了王惠亭后,即催着义秋速上道。
王慧君深知述一尚有些恨自己的心意,也不加挽留,只殷殷叮嘱他俩游侠倦后,再至丰城来看她,义秋虽然生性豪放,也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晃眼两易寒暑,自述一与义秋别后,每日惹君都倚于窗槛上盼望他们归来。当然这个盼望,绝大部分是站在义秋份上。
果然有一天,陆述一与古义秋翩翩归来,并且古义秋娶了慧君,将她接至关外古氏牧场安居下来。
原来在这两年中,述一与义秋虽在江湖中扬起万儿。被道上美称为“二神”,但是两人心情都很沉重。
义秋眷恋那温柔的慧君,而陆一却深深渐愧于对义秋付出的自私表现。
终于有一日,陆述一忍不住,反而催促义秋速返丰城,与慧君缔结良缘。而他自己,待人秋与慧君成婚后,怀着破碎情怀,飘然回山,割发出家,法号“慧真子”。
在这段时期里,当然义秋与慧君是幸福已极,第二年就产下了古濮,又隔三年生下了古强。
再说述一呢,却长居深山,对自己曾经向义秋付以的自私,深自仟悔。六年后他下山,来至关外,接走古濮,在经南山上传艺八年,算是对义秋的补偿。
再八年后,慧真子送古濮返庄。正巧逢到王慧君因产第三子,身体虚弱而亡。
义秋遭到丧偶之痛,不禁对初生幼子有些憎厌,整日落落寡欢,不理外事。慧真子虽也内心悲痛惋惜,然而十余年青灯古佛,至少使他参悟许多玄机。更何况初生幼儿酷似乃母。
尤其是那一对迷过慧真子的秀目,竟在这小儿子身上又重显出来。
慧真子感慨之下,立刻将满腔热爱灌注在这初生幼儿身上,并为他取名为忆君,而忆君渐渐地长大懂事了,古义秋也因复对他喜爱万分,较之古濮,古强犹有过之。
然而古义秋只作到了一个严父,不能像慧君般给他母爱。可是慧真子却作到了这一点,所以亿君才会如此喜爱慧真子,而也是慧真子为何如此疼爱忆君的原因。
不久忆君长大至六岁,正是到了开始练武的年龄,当时“黄衣魔僧”已开始在阴山屈起,而一般正道也日趋衰落,义秋有远见之明,毅然决定不让忆君习武,而令他改习文。
慧真子为了此事与义秋大吵了一顿,义秋平时对慧真子言听计从,唯独此事却固执己见,毫不让步。于是慧真子一气之下重返武当山——
慧真子从绵绵回忆中醒转,忆君一曲已终了,而自己却老泪垂垂。
“君儿!吹得真好,我当年都不如你,唉!就是那支,就是那支……”慧真子感叹地说道。
原来忆君此时所吹的曲子,就是当年他向慧君示爱的那支,所以他才作此语,然而忆君他们怎会知道呢?
慧真子站起身来,搂住忆君凄声道:“我得走了,但愿天道不疏,叫这群狗党恶魔,尽行伏诛,那么我慧真子就可很快回来了。”
五人缓步踱出庄门,慧真子坐骑早就备好。忆君要想将他送至山口,但慧真子阻止他道:“君儿别送了,免得我看着伤心。”
义秋在旁喝道:“濮儿,送师傅一程。”
忆君泪眼中,眼看老道伯伯、大哥渐渐远去,最后消逝在茫茫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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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危机暗伏
慧真子走了,古氏牧场仍回复到往昔般祥和而宁静,慧真子所带来的一些风波,似乎也随着他的远去而消失无踪。
晃眼月余,在此期间多少事情发生,也有多少事故消失了,虽然表面上谁也不能预先知晓——这一日,虽是炎热得紧,然而在金轮赤日四周,却笼罩着一层似雾非雾的薄烟,使得整个原野上昏沉沉的,牛羊及人们俱烦躁而不安地觉得某种难耐的暑热。
古家庄园围墙了望台上,古强正持枪而立往来踱步,如巨盏般虎目漫无目地巡视着起伏的原野。从他不时将枪头敲击地面的动作看来,显出他的心情一定有些焦灼不或许是受到天气影响,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唏嘘!”这声雄壮熟悉的马嘶,突出于辽阔的原野上,几乎使得持枪警戒的古强跳了起来。
古强将两手聚于眉头遮住刺目阳光,只见来路上,一匹通体黝黑的健驹,踏着轻快稳沉的步伐透而来。技在颈旁松卷的鬃毛,飘出优美的波浪,只见它双耳一耸,又一声龙吟从口中嘶出。
“是‘大黑’!”古强呼道:“它不是由陆伯伯骑去了吗?为何独个儿回来了?”他疑惑地自问道。
“备马!”古强向下面庄了命令着。立刻大门推开,古强一骑飞奔而来,晃眼间已奔至那黑马身侧。只见马上缰鞍俱在,然而却没有慧真子人影。古强虽心智较鲁钝。也是陡地一惊,料到必定出了什么不平常事情。
此时古义秋也已得人通知,与古濮同时奔至庄口,遥遥望见古强牵着黑马双骑驰来。
这“大黑”乃是义秋多年坐骑,义秋怎会认不出?这次送给慧真子作代步,慧真子如无事故发生,决没有让大黑单独回来的道理。
古义秋神情微微显得紧张,为义兄而激动的心情,使素来镇静的他也暴喝道:“强儿!
可是大黑?”充沛中气使得他声音传出很远。
古强此时渐濒庄口,只见他满脸迷仍神色,似乎想不通这事情的端倪——“是的!”他漫应一声道,然而这短短一句话,对义秋与古濮不啻当头焦雷。
古濮惊得“啊!”一声,随即叹道:“爸,怎么办?看来师父定是出了岔子。”
义秋脸色死灰,两眼射出愤怒的火焰,嘴唇微微颤动着,对古濮的问话毫不理会。
古义秋不待古强来至面前,一个箭步上前将大黑僵绳抓住,大黑再见主人,欣喜地用马首轻轻擦着义秋胸膛,表示亲热。
义秋此时毫无心情抚爱“大黑”,将鞍旁革囊打开,只见其中仅包着些慧真子随向衣物及一些零碎银子。
古濮轻叹道:“啊!爸爸!师父一定是匆忙间离开大黑的,你看!他连取革囊的时间都没有。”
义秋点着头,同意古濮的看法,以手拨动革囊内零星物件,似乎希望找到一些线索。
“爸爸!这里有条小蜈蚣!”一个稚气的童音在众人乱嘈嘈声中,清晰地传出来,显得甚为突出。
原来大家都全神贯注在慧真干革囊内,谁也未觉察着亿君的到来和他所指的“小蜈蚣”。
古强闻言顺着亿君指处一瞧,也大叫道:“爸!你看!这是不是‘蜈蚣帮’标记吗?”
众人俱吃了一惊,原来那银质精致的马鞍侧,不知被谁用利刃刻上一条神龙活现作蠕动状的小蜈蚣,如不是忆君目力仔细,倒甚不易发觉。
义秋冷哼一声,暗思:“这该杀的‘蜈蚣帮’一定向大哥动过手……唉!大哥单身一人怎能敌得过人多?”
且说义秋不禁忧心惴惴,气愤地一挥手,很快地又踱进大厅,在内心已决定了一切。
古濮一行三人,跟在怒气冲动的义秋身后步入房内,每人都怀着不同心事。
“大哥!告诉我‘蜈蚣帮’同‘老道伯伯’有什么关系?老道伯伯在什么地方?”忆君悄悄问道。
古濮将幼弟手一拉,面上浮起一层苦笑,这事情他也不清楚,怎好置答呢?只好付之一笑。
“濮儿!”古义秋日至厅内,坐定后唤着古濮,本来甚为难看的脸色,似乎因为胸中的决定,稍微展开了些,但也面容肃穆。
古濮应了一声,垂手肃立其旁,后面跟着古强还有古忆君。义秋顺眼一瞧,顾着亿君,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神色,随即轻喝道:“将我房中的‘柔绅剑’取来。”
古濮心一紧张,不知父亲啥事要动用此剑,因为‘柔绅剑’挂在义秋房中,已有十年未曾动用过,虽然他很想讯问一下,但一见父亲严厉的脸色,立刻打消这念头,很快奔了进去,将创取出。
义秋从古濮手中接过长剑,感慨地一挥剑匣,立刻“嗡嗡”地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金铁声。
“老友啊!老友!十年久违隐芒壁上,如今也该换换主人重显神威……”义秋感叹地道。
说着拿住剑柄,一按哑簧,只闻“叮!”一声一把寒光闪四射的宝剑随手而出,尖端很有弹性地抖动数下,数个刃身微微变成一个弧形。
忆君眼中一亮,脱口呼道:“啊!好剑!不知比我那把……”他正想说出他从凌云手中获得的“青霞剑”,但随即忆起这是自己秘密,连忙住口不说。
义秋轻轻盯了忆君一眼,并未觉出他话中有因,仍继续把抚着那柄如一弯清潭般长剑。
原来此剑乃古氏牧场十数代传下来的宝物,因为每一代俱由掌管古氏牧场者获得,因此沿袭下来,竟成为古氏第一信物,拥有此剑者,不啻就是古氏牧场的获得人。
“柔神剑”顾名思义,当然属于一种软剑,虽然它外观与别剑勿甚两样,但却有其最大特性,普通长剑俱是纯钢打造坚硬得紧,因此只能直而不能曲。再不然即是缅刀缅剑,又是完全地柔软,非绝好内功不能使用。
这“柔绅剑”是古氏祖先自练的,据说在行将出炉时,曾加入了一种“凝铁胶”,由是此剑才会成为较普通剑有韧性,而又比缅刀缅剑坚挺得多。
义秋曾在此剑上下了数十年苦功夫,当然对它异常熟悉,“古氏剑法”中,最奇妙的即是利用了“柔绅剑”的特性,将平常使用马缰悟出的招式渗合其中,像这种剑法在中原各大派可说没有,所以当年古义秋与“慧真子陈述一”联袂闯江湖时,竟能震动一时。
然而自从忆君母亲王慧君产子亡后,义秋因心怀伤痛,不禁对昔年成名故物也生出触目哀愁之感,于是就将这一“柔绅剑”,一挂就是十年重未动过。
“濮儿!”义秋说道:“这剑在我手中已有许多年了,藏珍隐芒也太久了,想当年我用此剑闯立声名是多么艰苦,如今我将它传给了你,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弱了‘古家’与‘柔绅剑’的名头。”
古濮虽奇怪父亲的行径,仍很恭谨地接过“柔绅剑”。
义秋待古濮站妥,肃容喝道:“从今以后,濮儿便是古氏牧场中新场主,牧场内外的一切俱交给了你,我将不再过问……”
古濮急道:“父亲!你……我!”
义秋一挥手,道:“别急!我话还没讲完……”接着他从容地说道:“从大黑鞍上标记看来,陆伯伯必定受到‘蜈蚣帮’邀击了,而且还一定是凶多吉少……”
“现在强儿随我出去,追寻陆伯伯遗迹,濮儿!你得照顾牧场及庄内外的一切。”
古濮怎肯让父亲操劳,连忙抗声答道:“不!爸爸!该让我同强去,想濮儿身受恩师八年教导,正该趁此时机报效一点恩情,并且孩儿也大了,学得一身武艺也应出去历练历练。”
古义秋闻言,温和地一笑道:“吾儿有此知恩图报的志向吾甚欢喜,然而要知此时却是不行。这次我们对手是‘蜈蚣帮’,是‘黄衣魔头’,并非一般江湖黑道可比,为父已经老了,再陪上一条命算不了什么!吾儿年幼,正当锦绣年华怎能冒这种生死之险呢?”
“不!”古濮仍坚持己见,说道:“濮几年事已长,这种事情应该撑得起,爸爸!还是由我去寻找师父。”
义秋仍摇着头,严厉地斥责古淄的不智。房内古濮与义秋渐成僵局,为了维护骨肉,谁都不愿对方去冒这个生命之险——寻救慧真子陆述一。
两人争执声愈来愈大,房屋四周俱围满好奇的庄丁惊讶主人为何会生这样大的火气,这在往常,是从来未发生过的。
忆君在旁一直听着父兄打哑谜般争辩,此时也听出端倪,只见他不甘寂寂忽道:“你们在争什么?快告诉我老道伯伯那里去了?我要去找他回来。”
原来他尚不明白慧真子已出了岔子,只是觉得奇怪大家为何如此紧张而已。
义秋向来对忆君没有办法,只好阻他一眼,喝道:“小孩子!不懂事别吵!”
忆君气得小嘴一嘟,哼道:“小孩子!哼!你们才像小孩子般吵来吵去。”说着一转身就气鼓鼓地奔回他房去。
厅内古濮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被古义秋说服,一切又回复宁静。
“荣禄!”古义秋在厅里喊道:“叫荣禄进来。”
荣禄正置身屋外群中,闻言连忙奔进。只见屋内义秋与古濮似乎都眼含热泪晶莹发亮,古强仍是神威凛凛地站立在旁。
“老爷!”荣禄恭声说道:“有事吩咐小的?”
义秋点点头,道:“现命你传话出去,从今以后全庄上下俱由大少爷掌管,即是由大少爷作古氏牧场场主了,知否?”
荣禄应声“是!”仍恭身退出,传话去不提。
且说忆君一赌气,跑回房中将房门“砰!”一声一关,好像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气也消去大半。
“哼!”忆君自言自语道:“总说人是‘小孩子’,好像我永远长不大似的,真气人。”
“唉!我又答应过姑姑在未举起那压有‘阴阳秘发’的大石前不得任意离家,否则现在偷偷出去,寻得老道伯伯跟他玩个痛快多舒服。”忆君脑中萌发奇思,未来的幻景使他兴奋得目露神光,双手托住小腮,白嫩十指亲着他玫瑰般脸蛋,分外迷人可爱。
不一会他又缓缓拿出“伏魔三十六剑式”展开桌上,一页一页随手翻阅下去,两个眼睛随着纸上飞跃的“图与文”机械地晃过去,而其内心却不知想到那去了。
这“伏魔三十六剑式”中图与文,他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然而因年幼与功力所限,所以其中多半只能照章比划,而个中神髓奥妙,却须待岁月渐长悟解力更高时,那自然能豁而贯通。
不久,天性嗜武的忆君,又被绢册中某一式吸引住,只见他两手凭空乱划,一只灵活大眼时狂。然而晃眼目光又变为呆滞缓散,好似那前面的绿洲,只不过是一片海市蜃楼而已,现实中并不能存在。
过了数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落日的余辉,也从窗下悄悄逝去,翩翩倦鸟合呜归巢,似乎在赞美这一日的愉快。
突然忆君大叫起来,原来他在这数个时辰中,几经苦思终于将先前那招悟出,这怎不使他欢欣得意呢?只见他手舞足蹈地不断演练他新悟出之一招。双臂间飘漠着数片碎纸,竟随着他十指两臂,上下凤舞,虽然他身体并未接触及纸片之任一部分,可是这些碎纸却像有灵性般,很有节奏地绕着忆君双手打圈。
这招正是“伏魔三十六剑式”中一招有名曰“若即若离”,忆君此时功力尚浅,只能贴近控制着数片碎纸,如果假以时日功力练至极高,那么无论来多少敌人,只须展开这手“若即若离”,则所有敌人都将随着掌式,遥遥被自己意向玩弄于股掌间,连脱身也不能够。
“毕剥!”突然有人敲击忆君房门,立刻他机伶地收去招式,开声问道:“是谁?进来!”
门外一童子口音说道:“少爷!晚饭好了,庄主请你出来吃饭。”忆君侧往窗外一瞧,只见户外黑沉沉一片,连刚才一些夕日余霞也寻不出点儿迹象,惊道:“这样晚了!”蓦然记起父亲与大哥争吵的事情,立刻赶快将绢册藏妥,飞奔至大厅。
果然桌上饭菜已就,然而却仅摆设着两副碗菜。只见古濮稳稳坐在上座——从前父亲的位子——本来四人时显得疏落的大桌,更令人产生孤伶伶地感觉,忆君不禁一呆。
“大哥!”他疑惑地道:“爸爸、二哥呢?”
古濮头不稍动,眼也不眨,神情落漠地漫应道:“他们去了,他们去寻师父了!唉!该是由我去了!该是由我去的……”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忆君述明,又像是对自己心理冲突的一种辩驳。
忆君险些惊得叫出来,看到大哥失神而忧伤的表情,立刻他悄悄踱至古濮身边,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他那一只因冲动的而微微颤抖的大手。
“大哥!”忆君闪动着他那大而灵活的眼睛,露出安慰地目光,小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古濮苦笑着,似乎微复惊诧幼弟感情的早熟,突然他紧紧将忆君搂入怀中,豆大的泪珠从他虎目内涌出,滑落在亿君光滑的额上。
虽是英雄的古濮,在骨肉情的感受下,也不禁流下了宝贵的眼泪。
“君弟!我知你会原谅我的,唉!我实不该让爸爸去冒这险呀!”古濮哽声说道。
忆君在这一刻间,像是突然长大成人。
“大哥!谁也不会怪你的!谁都知道你是受父亲所迫的……别难过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忆君安慰道。
古濮擦干泪水,而觉得他有这样一个弟弟实在值得骄傲,只见他仰起头,脸上又重显平日之雄飞与豪爽,嘴角牵动数下,轻令道:“将荣禄叫来!”
不一会荣禄被传进。
“荣禄!从今以后外出放牧之兄弟们,一律多带弓矢箭刃,遇有‘蜈蚣帮’众有意挑衅,则格杀勿论。”古濮吩咐荣禄道。
“是!场主。”
古准威严地一点头,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他学了许多,也使他领略了许多——自从义秋与古强离庄寻慧真子而去后,古氏牧场即一切由古濮照管,虽然四周表面上仍是一派恒静,然而他兄弟两人心中却包含着绝大忧虑,尤其是古濮,一方面须顾及幼弟与牧场,何况还得花心思担忧父亲,二弟和不知吉凶之恩师。
晃眼间八年过去,忆君也有十八岁了,古濮也届而立之年,长久的辛勤忧愁使得他异常老成寡言。而忆君也从一个稚气的童子,长成一个健硕而又不失儒雅的少年。
虽然他“开天神功”已练至六分火候,然而因同时练有“天阴正气”相克之故,竟能英华内敛,除了较常人显得灵敏而气力过人外,即是老江湖也看不出他是身负武功暗藏绝技。
尤其“伏魔三十六式”,“灵蛇鞭法”更是使得出神人化尽得个中精髓。不但将凌云与凤霞绝艺学会,而且公孙惠龙的易容计俩,也被他练得绝妙绝肖。
在这八年之中,物事变迁甚剧,像忆君老师“罗宁”在两年前一病身故。义秋与古强也从此未回,并且“蜈蚣帮”更愈形扩大而飞扬跋扈,虽然对其巢边之关外五雄,尚不敢正式起冲突,可是愈来愈明显的排挤挑拨压力,却快使得关外五雄几乎忍不可忍。
这一日下午,古濮与忆君正骑马巡视收野,古濮望着已肥壮的牛群,不禁对自己多少辛勤收获满意地一笑。
“君弟!再过一月,待牛群全部聚集,即可赶至‘五原’出售了。”
“唉!如果父亲回家,看见我这样好的成绩,一定高兴得很呢!”古濮又叹道。
在这悠长的岁月中,古濮无时无刻不记挂着父亲,因此每遇一些特别事故时总不免要提上两句,忆君习以为常也不觉奇怪。
摹然忆君闻得远处传来一阵骤蹄,立刻举头一望,疑道:“大哥!你看可是慧恂姐与肇炎哥来了?不知有何事?”
古濮也仰头一望,等了一会儿果然前面出现两骑,老远就听得他们喊着“君弟!”,“濮哥!”
来了果是苏慧恂与高肇炎,忆君待他们来得近了,开口问道:“恂姐!老远跑来有什么事?”
慧询已届二十年龄,只见她出落得甚是美丽,均匀小口,细曲而斜飞的蛾眉,未言即失笑的娇靥,堪称美艳已极。
随来的高家少庄主肇炎,也生得猿臂蜂腰,白净面皮上五官端正,骑在马上挺立的英姿,也着实令人心折。
慧佝抿唇一笑,道:“我大哥今日归家,家父命我来请两位至敝庄晚宴。”
忆君惊吸一声道:“苏大哥回来了!好极!好极!脸上闪过一丝伤感,想是忆起了久不归之父兄。
忆君又说道:“大哥!你去吗?”
三人都等待着古濮回答,尤其是慧恂,更殷切地注视着古濮,似乎他的决定不去,就忆君也不能去似的。
古濮一笑点头道:“去当然得去,不过此时我工作正忙,许多事得赶紧完成,待晚宴前我赶来即是。”
慧恂急道:“那么君弟总能同我们一块去吧!”
忆君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同大哥一齐来。”
高肇炎大大感觉不自然,鼻孔内冷哼一声侧头不语。
古濮见状,便说:“君弟,你随他们一块去吧!也好你顺便先告诉苏老伯一声,我晚间才来。”
慧恂闻言大喜,上前一把拉住忆君坐骑,眉开眼笑地道:“走!咱们快点,还可赶上他们打猎呢……”说时已跑出老远,又转身向古濮笑道:“濮哥!你也得快些来,‘飘枫姐’此刻也到了呢!”
古濮目注着他们愈去愈远,轻轻叹口气,“飘枫”正是辛氏牧场场主之女儿,从小即许给了古濮。今年她也有二十五岁,本来以他俩年纪应早已成婚,可是因义秋的一去不返使得这门亲事搁浅下来,这更使得多愁之古濮更增一层心事。
三小向北方之苏氏牧场缓缓驰去,慧恂周旋于忆君与肇炎之间,笑语如珠,使得寂静的原野上,平添了不少声色。
然而聪明的忆君敏感地感觉到,高肇炎除了偶尔应付慧恂数句外,总是沉默寡言,对自己更是冷冷淡淡的,忆君一想也就了然于胸,心里不禁暗笑。
渐渐慧恂也觉得肇炎的奇特,诧异地问道:“你是怎么了?啥事这般不高兴?”
高肇炎被问得一慌,呐呐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慧恂小姐脾气一发,娇叱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愿陪我来邀请客人是不?哼?谁希罕你陪?”
高肇炎被骂得面红耳赤,又不愿出言顶撞,只好皱眉苦笑。
忆君一见哈哈大笑起来,讪笑道:“肇炎哥呀!看你将来怎吃得消?我忆君可无此福消受呢!”言下之意竟是另有他因。
高肇炎狠狠一瞥忆君,心中对他趁火加油不禁愤恨异常。
慧恂尚听不明白!转眼笑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讲一遍。”
忆君右眼微向高肇炎一眨,仍是笑道:“我说呀!你身上有一种特殊气质呀!”
慧恂一听忆君谈到自己身上,不禁心中暗喜连忙问道:“什么气质?”
忆君仍是毫不在乎,调皮地说道:“这个体问肇炎吧!身所感受的恐怕他最强烈了。”
慧恂又连忙转个方向,只见肇炎脸色绯红,似有些不好意思启口。慧恂也甚聪慧,尤其是像这种事情,在她这种年龄也很感觉,一看之后也就明白过来。只见她飘了忆君一眼,也不好再咕咭咕咭说个没完。
原野上平坦的沙路,三位正值盛时之青年并辔而行,忆君虽较慧恂小两岁,较肇炎也小了三岁,然而因练武之故,骨架已长得甚是魁伟,与肇炎并肩相对,骑在马上看起来真似雄壮的武士,合力护卫着当中之女皇——慧恂。
三骑俱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尤其是龙儿更是个中佼佼,渐渐山峦愈进,屋舍严然的苏家庄,已整齐地呈现在眼前,庄外连绵好几里的牧栏,内中良驹肥牛,黑压压一大片。
忆君自从父兄走后,不但要帮助大哥襄理牧场事务,又需抽时间练习神功,已有许久未曾出来玩过。这次良友在旁,直似久樊牢笼之雀鸟,一旦被释放出来,直要振翼高飞,痛快地轻松一下。
且忆君豪兴大发,指着尚在五里外之苏家庄,大叫道:“来!
咱们赛赛马力,看谁先到庄口?”
三人中慧恂性情反而最急,闻言高应一声:“好!”当先一挥马鞭飞奔而去。
慧恂坐骑是一匹白马,纤蹄面凸胸,长像甚是雄壮。肇炎也同忆君般是一匹黄马,只见他一领马缰,大喊一声跟踪追去。
三人中忆君最先提起赛马,起步反是最迟,直待他们奔出十丈才微笑一下轻僦黄马,龙儿得到命令突然放开脚程像支箭般,快逾追风般追去。
赤日下,忆君一骑越追越近,一忽儿已赶上本是第二之肇炎。
而离慧佝也不过十丈左右。
三人中忆君骑术最精,马又最好,才跑上一里即赶过慧们当头领先,肇炎之骑术次之,此时也快追及慧询,距离她也只有一丈。
慧河体力较弱,而天性却甚好强,眼看忆君远远前去,后面肇炎也跟了上来,不禁大急,一咬牙连忙挥鞭促马加快。
忆君跑得兴起,欢声中一条轻灵身形,似乎飘离马鞍虚幌幌地骑在龙儿身上,因而无论龙儿左腾右挪,一个身子总如铁铸般稳帖身子。
不一会忆君已当先冲至庄门,苏家庄丁瞥见三位少庄主呼啸而来,都不禁驻足而观,苏庄主白宣也闻得蹄声急骤,探身出来看望。
忆君奔临庄门,一勒马势,龙儿铁蹄轻顿间,一个快疾无比之奔势,陡地停顿下来,丝毫也看不出勉强用力之态。
苏白宣在旁看得暗自点头,暗思道:“古氏孩子到底强些,人不凡马也不凡。”
忆君眼睛一瞥,已看见苏白宣。
“好啊!苏老伯,慧忠大哥回来了吗?”忆君欢呼道。
苏白宣笑呵呵地说道:“已经回来了,他们统统到后山去打猎了。”
此时慧恂与肇炎正不分先后奔至。
忆君连忙一转脸向慧询叫道:“他们都已去打猎,咱们等呢?还是也去?”
慧们尚未停蹄,长发一甩侧头道:“快走!咱们也去!”说着头也不回,一圈坐下白马,只见四蹄扬起漫天尘埃当先向山麓奔去。
忆君也连忙掉转马头,同时向苏白宣说道:“苏大伯,大哥叫我转告一声,他要晚间才能来,请老伯原谅,我去了!”说着也奔去。
苏白宣望着三人背景,颊上浮起一层笑意,低声骂道:“这野丫头,二十岁了还跟男孩子一样一股子冲动,愈来愈野。”只好摇摇头,一撮颔下花白胡须,踱进庄去。
忆君此时跟在慧询、肇炎身后,独自一人也不想追上前去,只见他轻骑悠游,口蕴巧笑,手里马鞭一圈一匝发出了“劈!”“劈!”
声响。
突然前面慧恂高声叫起来:“啊!”枫姐,你一人下山,他们呢?”
一个悦耳温柔的女人声音答道:“恂妹!是你们!快跟上去,他们已猎得两头野猪了!”
慧恂与肇炎欢呼一声,连忙加速奔去。
忆君一闻“枫姐”之名,似乎心中陡地一喜,立刻放缓脚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注定着迥曲山口,果然不一会儿转出了个黑裳女子。
忆君连忙勒住势子,轻呼道:“枫姐姐!”
那转出的女子似乎有很大心事,一身黑裳衬得脸蛋异常洁白滑嫩,丰盈动人的身躯,微微弯曲俏坐于马上,那“枫姐”似乎被忆君唤声惊醒,一抬头望见忆君,好似有些吃惊,轻叫道:“啊!君弟是你……你大……”
这“枫姐”正是古濮未过门的未婚妻“辛飘枫”,只见她脸红红地,一对大而明亮的眸子露出柔和而略含幽怨的光辉。
“君弟!你同恂妹一块来的吗?怎不也上去呢?”飘枫讯问道。忆君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看着飘枫美丽温雅的面貌,因过多的忧思使得她真似秋天盈红而逐渐飘落的枫叶。
忆君年龄也自不小了,像这种忧虑和痛苦,他也能感受到,只见他慰声道:“大哥叫小弟转告枫姐,望枫姐善自保重身体呢!”
飘枫掠了掠柔发,身子松驰地伏在马鞍上,黑而亮的长发遮去半个脸庞,掩着一边桃红,益发显得她娇柔而多姿。
飘枫自幼体质的关系,也像忆君般没有练武,然而因她丽质天生,贤慧之名早传诸关外,多少青年公子梦寐希望能娶得她。
飘枫轻叹一声,说道:“君弟!别提了!我一切都明白的。”
忆君在一群少年朋友当中,可说最喜欢飘枫,更何况将是自己未来嫂子,所以他对大哥与枫姐的婚事不禁十分惋惜。
两人默默相对无言,山旁林清气爽,和风吹得衣袂荡起,显得寂静异常,只有龙儿有时不安地踢蹄数下。
飘枫像突然想起一事,悄悄从怀中摸出个“香囊”递给忆君,说道:“你将信物交给大哥……”
说时脸色微红,何况忆君又在旁嘻笑,只好像解嘲般道:“我俩间事情无甚好隐瞒你,告诉大哥他也尚自保重。”说时早已红晕满面不胜娇羞。
忆君笑嘻嘻接过香囊,深吸两口说说道:“啊!好得!大哥一定会高兴极了,枫姐!也送我一个吧!”
飘枫娇啐了一声,笑道:“去你的!不会找恂妹讨一个,哈!”忆君生性如义秋一般,闻言也不害羞反而大笑道:“我才不希罕她的呢!”
正在此时突然慧恂与肇炎又奔了回来,闻言慧恂不禁大奇,叫道:“什么东西?不希罕谁的?”
飘枫一旁正要答话,忆君觉出不妙连忙说道:“怎么的,又跑回来了?”
慧恂小嘴一撇,嚷道:“跑了半天他们连影儿也没见着,你又一直不跟上来,我们还以为你是独个先回去了呢!”
原来慧恂,肇炎两人奔上山岩,并没有遇见慧忠等大伙儿,才一气之下又跑回来寻找忆君。
一路上想是慧恂问题记挂着忆君,肇炎心中不禁酸溜溜地气愤难当,这时现见慧恂仍是只顾到忆君,而对于他护卫了这一阵子竟毫不加青睐,于是冷哼一声道:“我们!哼!我可得除外。”
慧恂与飘枫似乎都诧异肇炎为何会出此言,尤其是慧恂。
忆君哈哈一笑,有心要气气他,道:“怎么样,是不是刚才跑输了,有些气不过。”
肇炎冷笑一声:“我看你才是怕山路险曲,不敢跟上来。”
忆君毫不生气,拍拍龙儿笑道:“你说这话是不是不服龙儿这四脚畜牲?”
肇炎正想在慧询面前表现一番,争一些面子,闻言暗道:“正巧!平地上我不是龙儿对手,找个险峻的山路,我就不信龙儿快得过我?”
要知高肇炎在小一辈中,武艺高人一等,平时自负得紧,又因他是独子,性情更是骄傲好强,这时因爱慕追求婀娜多姿的慧恂,不惜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自以为定能够轻易获得芳心,谁知慧恂却处处总是惦记着忆君,怎不令他痛恨。
只见他冷笑一声,道:“不错!”我还得向你龙儿赛一番,咱们从此处直上‘千仞岩’,无论人或马先上去,俱算得胜如何?”
肇炎指着远远一个山峰。
原来“千仞岩”在狼山一个绝险所在,虽不能算十分陡峭,然而因此峰是由一整块岩石风化成,所以上面不是千丈润崖就是光滑的石壁,连猿猴也不易爬上去。
肇炎心思,虽然自己也未必能爬上去,可是凭着有家传轻功揉升四、五丈总不会成问题,想龙儿乃一匹马,再神骏也如何能攀登此绝岩,而自己与忆君约的是无论人或马上俱可,到时马不能上弃马自己上,而忆君身无武技如何上得?这样不是稳操胜券。
忆君微微一笑,早料到肇炎的主意,自信龙儿神骏,这些许险境尚难不倒它,再说就是不行让他赢赢光荣一下也无不可,于是答应下来。
慧恂见两人为自己引起争端,也不加以阴止,似乎还有些沾沾自喜,只用种怯畏的目光偷偷瞧着飘枫,好像怕她发现自己心事般。
忆君用马鞭一指“千仞岩”,对肇炎道:“你先请吧!”语气却十分客气。
肇炎知道龙儿快捷,自己坐骑万万不是敌手,也不再客气。答声“好!”一引坐下马就当先朝目的地冲去。
忆君回头向飘枫笑笑,说声“再会!”望也不望慧恂一眼也放蹄跟上。
飘枫叹息一声,道:“你不该让他们起争执的,这样对谁也不好啊!”说着摇摇头引着坐骑也缓缓踱下山去,留着慧询孤伶伶一人。
慧恂脸红红地,一方面似乎为自己能令男孩子争风而感到兴奋,一方面又因听到飘枫一番话,随即觉得此事大为不妥,想君弟身无武技,怎能让他冒险抢登“千仞岩”这奇险,连忙呼喊一声也跟在忆君身后,奔上山去。
这一下,狭窄的山道上又飞驰着三骑健驹,忆君紧跟在肇炎身后,慧恂又跑在忆君后面。
山风呼呼迎面向三人刮来。山路愈险,地势愈高,龙儿奔势也愈急,只闻铁蹄骤落,看看赶上肇炎,已与他并驾齐驱了。
慧恂被拖后老大一节,渐渐觉出事态不妙,只见她花容惨淡,声嘶力竭地不停呼喊着:
“君弟!别赛了!快回来!”
肇炎一听她仍是只唤着忆君,不啻火上添油,本已填膺的怒气更被激起,猛抽马臀更加劲上冲。
忆君轻笑一声,在肇炎身后调讪道:“别气啊!咱俩好好比一下,别理她。”
肇炎不答话,只顾猛催坐骑拼命加速,然而忆君龙儿仍轻轻松松地不疾不徐紧跟在他身后。
渐渐已濒临“千仞岩”,只见一个险峻山势,不但奇峰特立上臻青天,其中岩隙石缝莫不开裂下陷千丈,如果人马不小心失足落下,准是死无葬身之处。
肇炎最先奔至峰下,双手在马鞍上一按,身子即飘飘地飞上岩石,立刻展开身手往上揉升。
忆君等他上升有了两丈余才哈哈一笑,轻拍着龙儿颊面说道:“龙儿!得看你的了。”
龙儿欢嘶连天,前蹄一扬即飞跃而上,身子一拱一顿努力往上跳,转眼间即快赶过肇炎。
这时慧恂也来至峰下,眼睁睁地望着两人一骑愈爬愈高,而自己轻功对攀登这又险峻又光滑的石壁,实在无把握呢!
且说肇炎拼命苦撑,小心地往上一步步攀登,在他心中正雄心奋起,想着再上去四、五丈然后居高临下奚落着忆君是何等畅快,多日的积怨也可伸诉一番了。
突然肇然觉得身旁劲风猎猎,一条黑影夹着朗朗笑声飞掠而过,速度真快得骇人,连忙举头一眼,不禁大惊,只见龙儿不但能驼着忆君上得此岩,并且其势更捷如飞鸟,转眼间即将自己抛后数丈,渐渐只乘下一个小黑点了。
肇炎楞楞地目视着忆君与龙儿渐渐消逝在云雾之中,颓然坐下,山风吹着他满头汗珠渐渐干了,脸上在刚才奔驰中,被沿途树枝挂了数道伤痕,受到汗水浸渍正隐隐着痛,但肇炎并不在乎这些,只见他双手拢住乱发,眼光呆滞于云深而遥不见顶之“千仞岩”,对自己无论那方面俱败给忆君不禁痛恨万分。
突然地他觉得一块郁香的手绢轻轻在自己面颊上拭擦,从身旁似阑似麝的香气,他也知道这是慧恂上来了。
慧询在这一刻间才显出她女性的特有温柔,忧愁地说道:“唉!是我不好,使你们俩赌气……这下怎办,君弟身无技艺,一个失足落下绝崖如何是好?”
肇炎愧恨的眼泪奔眶而出,痛苦地一咬牙,刚才凭一时气愤才敢鼓勇气爬至此,这时盛气已消,眼见东一处岩隙,西一处断崖,莫不下临深壑,那还有勇气继续上升。
肇炎握着慧恂玉手,惭愧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生他气的,快!快去找你大哥来救他。”
且说忆君冲出云雾,料到已跑出他们视线后,突然勒住马势,在这陡滑之山壁上,龙儿仍是毫不费力地收住势子。
忆君望望还有甚长之峰顶,对龙儿笑道:“谅炎哥也上不来了……你可知对崖是啥样子?”
龙儿一“噗噗!”两声摇摇尾巴。
忆君接着又道:“听说‘千仞岩’顶乃是一条断漳,中间隔了六七丈宽空际,对面却称做‘毒龙岭’。”
“据大哥讲‘毒龙岭’之险恶,较‘千仞岩’犹有过之,平日被视为禁途,今日有缘好歹也得探他一探。”
忆君这八年来功力突飞猛进,脚程早快过龙儿,上下“挂月峰”已是易如反掌。此次难得遇着机会,不禁豪兴大发说道:“龙儿!
上次你败得不是不服气?咱们再来赛赛,看谁先到达‘毒龙岭’如何?”
龙儿自是无可无不可,忆君翻身下马,指着峰顶一拍马臀,喊声:“跑呀!”一展身形开始抢登。
忆君此时虽只十八岁,然而身材颀长早似成人般,只见他使出“凌宵步”法,姿态妙曼已极,举手投足间蕴蓄着绝大劲力,时而向下平扑,时而向上高翔,一身绝顶轻功在江湖一般已不多见,尤其那份潇洒从容,更非任何宗派力能办到。
龙儿并不会轻功提纵术,凭着天赋与无穷精力,铁蹄下碎石纷飞,一条硕健身躯硬生生往上拔。但较之忆君看来,却吃力多了。
忆君此时要超过龙儿可谓容易之至,只见他随驰在龙儿身侧,不时推他几把,催它加快,引得龙儿长嘶连连。
“千仞岩”愈上愈险,龙儿的速度已减低下来,不一会儿,云气弥绕的山顶,已豁然在望,忆君一提衣摆奋力一纵,陡地拉后龙儿一丈。
且说“千例岩”与“毒龙岭”相对面传,中间临着个宽有六七丈之深渊沓不见其底,成堆的云层汹涌其中,受着谷风吹带云冲右突,似乎冲不能出这天然樊笼,偶尔一片小小云彩,寻隙升上了崖隙。
被山风一吹又飘飘散去,好像只有这个出口才能脱出天然囚笼。
这时崖顶突冒出一人来,飞快的速度简直不能相信是人办得到的,这当不用说即是古忆君了。
忆君当先抢上崖顶,龙儿被拉后十丈余。游目四处一扫,真俱是陵匠起伏,遥岭纵横,不禁哨声叹息大自然的美妙,长啸着一展身形,衣袂飘飘地竟向“毒龙岭”飞去。
这崖间相距六、七丈,若非绝顶高手怎敢凭空飞渡过去,现在忆君随随便便就要跃过去,任谁也会以为他在寻死呢。
只见他在空中一连换了几个身法,左右手交相向下拍出,莫不一掌而下震得四周云气频窜飞扬,他也即利用这空气反震之力好似凌凤仙童般腾云驾雾飞临对面。
龙儿也在此时奔了上来,它料不到前面竞是一个无底绝壑,直惊得人立而起,犹豫不决地不敢如忆君般纵过去。
忆君见龙儿在对崖团团打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哈哈笑道:“龙儿,别怕!快过来!
这里比那边可还要好些呢!”
龙儿受到忆君鼓励,蹬!蹬!蹬!连退数步,将马腹一拱一个箭步冲向崖旁,一只坚强如钢般后蹄,用尽全身力气朝下一蹬,登时硬密的石头上,竟被它踩出两块蹄印。
而龙儿的身子如箭般射向对崖,眼看龙儿在空中四蹄连扬数下,势子已缓了下来,照这情形看来,龙儿最多只能前蹄够上“毒龙岭”,而一个身子却要掉下这无底深渊了。
忆君大惊,一跨步直至崖边,正赶上龙儿前蹄跨来,而一个身形却往下坠,因此头部高高扬起。
忆君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龙儿颔下荡起了缰绳,奋力一拉竟将龙儿一条硕壮身躯扬了起来。
忆君吓得手冒冷汗,龙儿更骇得直挨着亿君身边,只见忆君将它头抱住,不断抚拍安慰它。
且说忆君经过这一番惊险,不禁心惊胆寒,对欣赏四周景色的情趣也大大减低,想着如让龙儿再履一次险跳将过去,实在大大不妥,只好要顺着“毒龙岭”下去了。
忆君正要拉着龙儿觅径下山,突然龙儿鼻孔连连掀动数下,好似嗅着什么气味竟不肯离开。
忆君觉得奇怪,也长吸了一口气,蓦然大呼起来:“好香!龙儿!什么东西?”
龙儿一摇马尾,头微微朝地底下,循着香气来源寻去。
忆君跟在它身后左转右旋,只觉香气愈来愈浓,真令他口涎欲滴。
渐渐行至一山壁旁,忆君东张西望寻找这奇怪的香味来源,蓦然他发现在一条石缝中生有一株小矮树,翠绿碧叶间竟长得四粒朱红洁圆的果子,随着微风轻轻幌动,浓郁的香气正是由此发出。
忆君连忙奔至其旁,跪在地上长吸数口,香喷喷地气味实在引得他口馋大动,但是他却有些不敢立刻下手采食,生怕这外观美丽的朱红果,可能是包含有绝毒呢!
这时龙儿也跟了上来,低头轻轻嗅了来红果子,突然一张口长舌一卷吞了一个下去。
忆君要阻止已是不及,只好眼睁睁看着龙儿将它咽下,接着龙儿又舔了舔嘴唇,似乎还余味无穷。
忆君待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一伸手将另三个也采下,小口一张就塞进一个,并且又分一个与龙儿,但龙儿竟将头让开,似乎有心让主人多吃。
忆君第一个囫囵吞下,化成浆汗顺咽流人口内,忆君感觉得到清凉无比,真是泛芝甘灵也不过如此。
一口气将三粒吃完后,忆君舒展地伸伸双臂正想将那株小树掘出带回家再种植,哪知小树竟叶黄枝枯,萎然凋落。
忆君心中大奇,立起身来牵着龙儿向前跨了数步,蓦然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随即化成了千丝万缕在忆君体内窜来游去。
忆君大惊之下,匆忙中连忙跌坐,拼命用内功尽力抵挡,额上汗渍立刻涌出如雨一般。
偷眼一瞥龙儿,只见它滚倒在地上,动了几下就似死过去般,不禁大急。
此时忆君自身难保,腹下热流上腾之势愈来愈猛,已快抵挡不住,连忙运起“开天神功”,果然感觉腾势好了一些。
忆君叹道:“想不出此是啥毒物?这般厉害,看来龙儿已是死了。”
且说忆君先用“开天神功”抵挡一阵,初时还能两相对消,渐渐丹田热气愈盛,而“开天神功”真气愈弱,竟自承受不了。
忆君心思灵巧,一觉不对立刻改用“天阴正气”,果然不一会又好转过来,然而仍是吃力得紧。
慢慢忆君只觉精神愈来愈松懈,灵台间空虚一片,似乎魂魄已脱出躯体,突然一口真气提不上来,急得他暗呼一声:“我命休矣!”
接着“扑!”地也跌倒尘埃,与龙儿双双倒毙岩顶。
天渐渐暗下去,余霞中山风呼呼,美丽的云衬托住红日直似欲沉还起,静静的山颠上了无人迹,连飞鸟也没有一只。
晃眼间连仅有之余辉也消褪,不一会儿崖顶上竟吃力地冒起数条人影,当先一位正是亿君之兄古濮,只见他满脸惶急忧思焚焚。
后面跟着辛、苏、铁等庄主,还有两位较古濮年纪尚大些的青年男子,想即是慧询大哥慧忠,与辛家大哥了。
原来慧恂与肇炎去寻慧忠等时,他们已下山回庄,结果慧恂、肇炎在山上白跑了半天,才想起回庄通知,以致延迟了数个时辰。
古濮焦急四顾那里有幼弟踪影,低头向崖下一瞧,只见竟是沓不见底这深渊,黑而漫涌的云气触目而惊心,就是仅仅看了一会儿也觉得目眩神迷摇摇欲坠。
古濮想着忆君,不禁悲从中来,叹道:“苍天啊!苍天!别使君弟掉下此崖吧!我只此一个亲人了。”
旁人也都认为亿君是稳死了,想他一个身无武技的孩子,怎会飞渡此绝崖?如果没有过去,寻了这大半天也应找得到一些蛛丝马迹,谁知一点影儿也无。
其中一位老者,正是肇炎之父,高氏牧场场主高用,因他眼力奇佳,轻功也甚高强,所以被称为“关外飞鹭”,只见他突然惊道:“快看!这是什么?”
大伙儿连忙围上,都紧张地判断高报的发现。
古濮“啊!”一声,说道:“蹄印!这必是龙儿的蹄印,别的马决不能在如此坚硬石上踩下这脚迹。”
这仅是古濮的自我安慰,好使自己有些许希望托负,谁知竟被他料中。
苏庄主白宣点点头,道:“不错!确是只有龙儿才能够如此,看来君儿不是过去对崖即是落下此漳。”
说时指了指深不见底之谷渊,语气竟十分肯定。
众人望着相隔六、七丈的对崖,此时天黑已暗,耸立怪石狰狞可怖,不禁俱默默无言。
七人中以高用轻功最佳,但也不能够凭空飞过六、七丈,何况又是如许深渊。
铁庄主解卓,人最急躁,只见他生得满脸浓须,望着古濮急道:“古老弟!得赶紧想法过去瞧瞧才行呀!难不成呆呆站在此处?”
古濮茫茫然点点头,然而对着这宽六、七丈的空间,他又有何法呢?高珉多少有些内疚,这事情虽与他无关,然而却是他独子引起。所以他可得负些责任,何况七人中又以他轻功为最高。
“铁庄主!”高氓向铁解卓说道:“助我一臂之力,待我跳起时推我一把,试试看是否渡得过?”
原来高珉轻功也只能跃远四、五丈,所以他想藉铁解卓一推之力,或许可以加速二、三丈。
铁解卓卷起衣袖,正要上前助高珉过崖,苏庄主及众人皆大惊连呼不可。
苏庄主白宣说道:“这可不是儿戏,想你能过去等下如何过来,而且一个用力不巧则将死无葬身之处。”
古濮一旁却叹道:“为了敝弟竟劳神诸位叔伯,小侄实在心有不安,还是由小怪来试试吧!”
众人中以辛庄主元庆年龄最长,经验也最丰富,闻言责道:“濮儿!不可如此轻身,想你此时需继承父业,怎可随便蹈险,如有不巧以后汝父回来我们这些叔伯如何交待?虽然“毒龙岭”险峻,我就不信爬不上去,现在赶快回去由对崖山下重上去才是正理。”
大家一想也只有这个办法,正要打道下山,从另一面攀登“毒龙岭”之时,突然对崖传来一声嘶,雄壮的嘶声震得四山籁籁作响。
古濮一听,脸上顿显喜容,连忙合手于唇,大声呼道:“君弟!龙儿!你在哪里?”
凄苍的呼喊,在这高绝而静寂的山岭间,频传久远而不息。
苏白宣也在旁喜道:“正是龙儿!正是龙儿的嘶声,好一匹龙驹居然跳得过这宽悬崖!
看来君儿是无恙了。”
余人也喜形于色。
果然片刻间对崖转出一匹马来,只觉它神态傈悍威风凛凛,一直步行至崖顶突然顿住,似乎陡然看到这大群人而觉得奇怪。
古洪一见马上空荡荡的,八年前“大黑”的景像又浮现在他心底,蓦地寒声喝道:“龙儿!忆君呢?”
这匹马正是龙儿,此时它微晃着马首,退后数步突然“呼噜!”声竟自跃了过来。不但全身同时到达对岸,并且还觉轻松已极呢!
想是那朱红果之功了。
古濮连忙上前抓住马缰问道:“君弟呢?”余人也紧张地注意着。
龙儿摇摇马尾,前蹄曲跪在地上,示意要古濮跨上其背。
古濮心中一动,身形微晃间已腾身在龙儿鞍上,一抖缰绳,龙儿不待命令即一纵身又凌空而起。
这次龙儿有心表现一番,虽背上尚驼着个古濮,在云气里四足连踢,有轻飘飘地似天马行空般划过空际,降落对崖。
高氓惊叹道:“刚才炎儿说龙儿能纵跃如飞上下“千仞岩”我不敢相信,这样看来它何岂只能够上下“千仞岩”自如而已,古家真是人强马也强。”
且说古濮驼在龙儿身上,一眨眼间即过了刚才简直绝路之崖壑,不禁大大惊叹龙儿的神骏。
龙儿跃了过来马不停蹄直往忆君发现朱红果处奔去。
古濮恍如置身行云流水,四周浮沉云块,两旁群刚山势,不是都像倒海般向后飞逝,不一刻已来至那岩壁旁。
古濮远远看见忆君静静卧在地上,惊喜道:“君弟!君弟!”
不待龙儿停步即一按马鞍腾身过去。
古濮似怕将幼弟吓着了,轻巧地落在忆君身旁。
忆君此时头脸朝下,仍是静静地动也不动,直似死去一般。
古濮连唤数声也听不着回答,大惊之下连将忆君翻过身来——然而突地古濮暴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得涌出。刚才怨气悲愤俱抛至九霄云外,只见他紧紧抱住忆君不住轻拍他脸颊。
啥事值得古濮这般好笑?并且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原来忆君并未真个死去,仅仅是鼻息均匀,脸赛桃红地正酣睡未醒呢!只是这红得却有些稍微不正常,然而古濮并未发现这点。
古濮五指在亿君鼻端连捏数下,乐极兴奋地眼泪点点滴滴在忆君额上,口中尚不断大笑不止。
忆君一向调皮惯了,常常作弄得古濮啼笑皆非,这次古濮仍以为他是在耍花样作弄大家呢!
忆君被古濮一阵推拿不一会醒了过来,只见他睁开惺松睡眼,疑惑地向四周一瞧,突然发觉自己躺在大哥怀中,一惊坐了起来,疑道:“大哥!你怎也来了此地?”
古濮扶着忆君双肩,笑道:“龙儿带我过来的啊……你在想什么?”
古濮见忆君不住看着四周,似有什么问题使他不明白,正在极力思索,故有此问。
忆君奇道:“龙儿带你过来?啊……龙儿!”
龙儿正立在旁边,闻得主人唤它,欢嘶一声将马首伸了过来。
忆君“咦”一声,突然抓住古濮头发一扯,古濮“哎哟!”叫痛起来,骂道:“你干什么?”
亿君见大哥尚知道痛,摸摸脑袋笑道:“怎么我没死?我还以为咱们死了呢!”
古濮被他抓得莫明其妙,微怒道:“还要弄什么鬼?快走!伯伯叔叔们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说着挟起亿君跨上龙儿,又循原路跑回。
忆君坐在前头,仍是笑语道:“刚才我吃了一种有毒的红果,肚痛得昏死过去,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再也见不着你呢!”
古濮寻着幼弟,心中异常高兴,仍以为忆君在说笑,佯怒道:“别说这些不祥话!”两人一骑缓步来至崖边。
龙儿这次更有把握,不待吩咐后足一蹬就要跃起,忆君有前事之鉴,怎敢让龙儿再次蹈险,何况尚驼着两人,惊得用力一勒马缰,叫道:“龙儿!不可……”脸上竟是变了颜色。
古濮此时反而恍然大悟,以为忆君必定是被龙儿驼着飞过来吓得惊惊胆寒,所以才不敢再来一次,不禁自以为猜测不错,笑道:“别怕啊!有我在一定不会出差错。”
对崖的诸位庄主,也看见他们,俱欢呼道:“君儿别怕,让龙儿驼你过来。”
忆君疑惑地一瞥宽六七丈的空间,突然灵机一动向古濮问道:“它驼着我们两人也能过去吗?”
古濮哈哈大笑,觉得忆君太过多虑,说道:“怎么不可以?我想再加一个龙儿也能够呢!”
忆君虽尚不明白原故,听后也放心下来,一放马缰大喊声:“走!”
龙儿正跃跃欲试,这一被放纵还不立刻腾身起来。古濮骤不及防倒差点被摔下马去,连忙将忆君牢牢抱住不放。
忆君本想用自己功力相助龙儿的,谁知双足才要将真力渡过去,突然觉出龙儿冲势异常充沛,根本不需要他帮助,稳稳落在对崖。
“千仞岩”上各位庄主连忙都涌了上来,将古濮兄弟团团围住问长问短,说不尽关怀备至。
古濮心中暗存感激,不住称谢答礼,将忆君拉道:“还不谢谢伯伯叔叔们为你跑了这半天。”
忆君正愣愣想着龙儿一下怎会增加力量如斯?这时被大哥一拉惊醒,立刻笑笑地向庄主们行了一礼。
五雄俱生性豁达,忆君的调皮又早在关外五雄中出了名,闻古濮讲述一遍事情经过,不禁都付之一笑。
内中苏慧忠最注意他,拉着忆君问道:“君弟!吓着了吗?”
说时笑了笑。
慧忠从他妹妹关怀忆君的神情上,也觑出些端儿,有心要相相这关外牧场上有名的调皮人儿呢!
古濮连忙说道:“这位是……”要向忆君介绍。
忆君大眼微眨,指着慧忠鼻尖像是早就认识他般,嘻嘻笑道:“我看你一定是慧恂的大哥了,是吗?笑起来简直跟你妹妹一般讨厌。”
古濮佯叱道:“胡说!”脸上仍是笑容满面。
慧忠一见忆君果然生得剑眉虎目活泼可爱,心中不禁对他这样好的资质,未曾习武而觉得大大可惜。
一行人仍翻身扑下山来,忆君骑着龙儿,仍是一马当头,不久就将古濮等抛得不见。
慧恂,肇炎,敏武等正焦急地等在山下,他们这些小一辈中除了古濮,苏慧忠,还有辛家老大“敏钧”等够与老一辈上下“千切山”外,别的俱还没有这等功力,就是武功最高之肇炎最多也只能攀登个十来丈,就别想能再上去。
慧恂一见忆君奔了下来,狂喜得猛扑过来,抱在龙儿马颈呼道:“君弟!你没有受伤吧!是我不好使你受惊了,原谅我好吗?”
忆君注视着慧恂眼泪汪汪模样,惊然一惊。偷眼一瞥旁立之肇炎,见他虽脸含愧色,但仍隐隐有不满的神色,瞧着他们俩。
“我不是好好的吗?”忆君将手中马鞭一抢,抖出呼啸一声,笑道:“受惊的倒是你们……你不知道我在‘毒蛇岭’上睡了个大觉呢!”
忆君连比带划说出他与龙儿纵高跳远,奔腾飞跃的情况,倒听得众人眉飞色舞,然而,他却隐起吃朱红果那一段,并且他自己飞过崖也改成龙儿驼他过去。不过即是不改或者别人也不相信吧!
听了半天一旁之敏武,又自作聪明吹嘘道:“我早说君弟决不会出岔子的,你们总是不相信,尤其是恂妹,居然急得哭了起来,羞也不羞?”
慧恂被他说得脸一红,娇叱道:“要你多嘴!看我赏你马鞭。”敏武两手一摊双肩微耸,向忆君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引得忆君哈哈大笑起来。
慧恂也暗自惊喜,转脸向忆君笑绽如花地道:“你不知刚才将我和肇炎哥急死了,以为你一定会出岔子,谁知你龙儿这般神骏,连‘千仞岩’与‘毒龙岭’间绝壑也跳……”
慧恂还要继续说下去,古濮等已飞奔而下,老远苏白宣即笑道:“恂儿!别紧讲个没完,赶快回去先通知一声,今夜晚宴仍照旧举行,热闹一番呢!”
慧恂一吐舌头,悄悄向忆君说道:“走!咱们先下去通知。”
她的意思是另有目的,希望忆君揽她上马,好共坐一骑,藉机亲热一番。
谁知忆君伶俐得紧,一瞧之下已洞悉她心意,虽然慧恂娇美胜花,较之飘枫尤胜一筹,然而忆君从来祝她如亲姐,毫未想及过儿女之情,何况此时肇炎在旁,看他正蹩得一肚子气呢!
忆君微微一笑跨下马来,道:“你不是要快点下山吗?龙儿速度快你骑它下山一定快当得多。”
慧恂见忆君将马缰递给他,只好接过来,幽怨地一瞥忆君,似怪他不解温柔,于是恨恨地跳上马背,双足一紧泼刺地冲下山去。
这时众人统统聚集一声,苏慧忠尚不停地向古濮赞叹龙儿神骏。铁解卓一见忆君站立其旁,豪笑道:“君儿!来与我一骑,咱们爷儿亲热一番。”忆君一听也就跳到铁解卓马上,坐在后头。原来铁解卓就极喜爱忆君,自从义秋一去不返后,铁解卓更加痛爱他,再加上铁解卓自己没有儿女,因此视忆君真如亲生儿子般。
忆君与铁解卓一骑,不一会随着大伙儿回到了“苏家庄”,一场惊险也就此烟消云散……宴会中热闹非凡,众人喝酒谈天,早不复记着刚才事情,苏白宣领着慧忠,周旋于宾客间,不住行令劝酒相处甚欢。
此时忆君却魂不守舍,一直在盘想着是不是那“朱红果”之力使龙儿陡地增加力量,如果真是这般那么自己的功力是否也应增强才对呢?所以到处想藉机会溜出去,寻个幽静无人场所,试试看自己功力有无长进。
然而慧恂防范甚严,始终紧跟在忆君身边,半步也不肯离开,似乎只要她一转身,忆君就会再度失去踪迹。
这不禁使忆君大伤脑筋,暗忖道:“这丫头可讨厌,非得想个法子将她甩掉不可……
哈!有了!有了!”忆君突然想起一个方法,不禁微微笑将起来。
随着忆君向人最多之一方走去,当然慧恂仍紧紧跟在他身后,慢慢步到肇炎,敏武等一群处。
忆君一见年青一辈者俱在附近,立刻一招手,这些孩子们都知忆君花样最多,全部好奇地聚了过来。
“今天是个特别日子,对吧?”忆君待大家全站好注视他时才说道。
敏武接口道:“不错!慧忠大哥难得回家一次。”
忆君嘻地一笑:“只看他们老一辈的喝酒行令实在无聊,咱们小的是否也该想些花样来乐乐才显得有生气?”
大家当然赞同,拍手称好。
忆君先征求慧恂意见,问道:“恂姐!你答应吗?”
慧询有些受宠若惊般,环顾左右笑道:一我?我当然答应!你要想什么花样?”
忆君肚暗笑,脸上仍正正经经说道:“本来我们应该先请慧忠大哥带头表演一番,如今慧忠大哥正陪着伯伯叔叔们,不能与我们一同闹……这样吧!改由们姐替他先表演也不错。”
余下当然立刻附从。
慧恂倒无所谓,只笑道:“你要我表演什么?唱歌?跳舞?我表演完后你可也得表演!”
忆君点头道:“这个自然,平日你歌唱得好,就先唱几首歌来听听,唱得好再唱,唱得不好就罚跳舞。”
慧询此时大惊,道:“什么?几首?不行!不行!”
忆君反而故作无可奈何,说道:“不是我不同意,他们可不愿意啦。肇炎哥,敏武哥你说是吗?”
敏武立刻答道:“嗯!不错!慧恂妹确实是该多唱几曲,替慧忠大哥代劳也替我代劳,免得我这‘鸭子叫’也来献丑。”
慧恂不得已只好绽唇唱起,忆君悄悄在旁向敏武耳道:“等下非得多叫她唱几曲,知道吗?”
敏武立刻连连点头。
这时大家正被慧询的唱歌所吸引住,谁也没有注意到忆君。他觑个机会,竟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溜至厅外寻觅幽静处而去。
且说忆君独个儿自偷跑出来,院子里冷清清地寂静无人。忆君低低呼哨一声,果然,不一会龙儿也悄悄从马厩间奔来。
忆君长长吁口气,一抖缰绳冲出庄外。沉响的蹄声惊得正在唱歌的惠恂蓦然顿住,四下瞧发现不见了忆君,急得直喊道:“君弟!
君弟!……”连忙冲至厅门。
这时忆君早已奔人黑夜沉沉旷野里,一会儿身影即不见了,只闻蹄声愈来愈小,渐渐完全沉默。
慧恂叹口气,摇着头踱回大厅,心中烦躁的想着忆君不知去干什么?又撇开她而去,谁知她这一进去却听得一个好消息,足足使她跳起一丈高…“苏家庄”依山而建,四处起伏鳞刚山岭,衬着“苏家庄”盏盏灯火,好似在一块黑缎如烟的锦屏上,被镶上数十个闪闪发金星。
就在离庄不远,一个山脚下大石旁,忆君正跌坐那里。本已甚暗之星光,再被山石遮去,隐隐只看见他一丝轮廓,蓦然浮去消散,明亮月光又洒出,立刻一个奇怪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此时忆君早已为忘我之境,一个心神牢牢定在灵台方寸之间,头上热气涌起,发出“丝丝”声,全身都罩着一种似雾非烟的白气。
原来忆君起初运动时并未有什么异样,然而不久他就发觉丹田下那股热流缓缓腾上来,只是冲劲却较有小了许多。
忆君心一惊连忙屏息定气,也缓缓运出“开天神功”与之相抗相融,渐渐他觉出,那股澎湃的热流似乎渐渐合于自身真气。
忆君只觉全身舒泰异常,每个毛孔都“丝丝!”着响,只见他微笑忖道:“想不到这‘朱红果’竟有这大功效,像刚才我运功情形看来,早突破第四层‘外息诸缘’大关。唉!
应该给大哥留一个才好啊!”
说着忆君将右手轻轻向身旁岩石按去,尚隔岩石三尺远即掌心微吐,发出“天阴正气”,只闻籁籁声中一股无形劲风徐徐在石上一指。
忆君似乎满意地一笑.突然一阵山风吹来,刚才忆君掌风拂过的地方,只见细沙纷落,骇然竟露出个三分深掌印。
要知碎石成粉并不太难,难的是相隔三尺就能隔空遥击如此。
像忆君这种一掌入石三分的火候,怕“关外五雄”中尚无一人能够办到。
原来忆君所食之“朱红果”竟是武林中人人欲得“血梨”,本来此种仙果只产于“长白山天池”间,不知怎会在这阴山“毒龙岭”
上长出一株,或许忆君机缘福厚,命中注定须获得此旷世仙果。
“血梨”生长甚慢,四百年开花,四百年结果。果熟落地的母树即立刻枯萎,于是果落成树,树花结果八百年再重复一次。
传说“血梨”常人服食一粒,功能脱胎换骨,却病延年,练武人获得更是伐毛洗髓,胜于苦练坐功二十年。
然而“血梨”却有一种特性,即是再好体格之人也仅服食一粒,过多反而热气翻腾太盛,结果使本身血逆转,人也会立刻身亡。并且食上一粒即会晕睡一个时辰。
忆君一次服食三粒,照理应该会立刻死亡才对,正因他身兼“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两种绝学,经他一阵拼命抵挡,总算被他抗住这汹涌的热流,不过最后仍筋疲力竭昏死在地。
这样忆君的功力不是陡地增加一甲子?忆君一见自己功力增加如许,简直高兴极了。幻想着明天再登“挂月峰”时,那块巍然巨石会被他高高举起,然后得到“阴阳秘笈’后——
“苏家庄”中喧哗的笑声,偶尔传至忆君耳朵里,他望着灯火莹莹的大厅,嘴角间浮出一个得意笑容,或许他正是得意他已身负如此绝艺,而亲友们尚不知道吧!
忆君想息一阵,正想拉开架式,演练“伏魔三十六剑式”一番....摹然一阵蹄声传了过来,在这黑夜听来特别清晰,忆君侧耳听了一会,皱眉自语道:“怎么又是这丫头?什么事情跑得这样急?”
此时蹄声已很临近,忆君懒懒地站起身来,牵着龙儿转出大石,果然来路上一骑白驹飞奔而来,不是慧们还会是谁?慧询一眼瞥见忆君,连忙一勒马势,气喘喘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
忆君不禁大大奇怪,她居然不责自己不告诉一声即先溜跑,问道:“什么好消息?”
慧恂想是高兴极了,又经过一阵狂奔,话一直说不出来,呐呐一阵才说道:“苏庄主……苏庄主刚才当众宣布,明年春天即将飘枫姐姐嫁给濮大哥呢!你赶快回去向大哥道喜去。”
忆君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惊喜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讲一遍。”
慧询又重复一遍,道:“你大哥……”
忆君这次听得真切,欢呼一声跨上龙儿,轻挟马腹向庄内冲去,又将慧恂丢在后面。
慧恂一看忆君又不顾她先绝涯而去,气得一嘟小嘴,骂道:“哼!一天到晚总是失魂落魄般,也不想想人家……”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失魂落魄呢!
且说忆君一口气冲到大厅,立刻翻身下马往内一瞧。嘿!谁说不是里面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尤其大哥更红光满面正悠然得意,四周围着慧忠等一些年表朋友向他道贺。
忆君目光一转,突然微“咦”一声。原来那墙角一边不是正坐着苏飘枫?虽北方儿女不太畏羞,但这婚姻大事,也不得不佯装一下呢!只见她低着头,颊上红晕犹存,正十指纤纤玩弄着手绢。
大家正奇怪忆君匆匆奔来,为何却呆站在厅口,古濮更是得意地唤声:“君弟!”
忆君向古濮眨眨眼,轻快地走至飘枫跟前,一鞠躬并故意将手往怀里一掏小声说道:
“嫂嫂!还要我代送东西吗?我看还是由你自己……”说着似乎竟要将香囊掏出来。
飘枫虽知他是故意的,也大急,连忙双手一把抓住忆君,娇呼道:“你敢!”立时又觉得此话太过凶霸,立刻掩住小口怒瞪着亿君。
忆君对古濮作了个鬼脸,大声说道:“不敢了!嫂嫂。”逗得全厅笑了起来。
古濮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只急得面红耳赤没有办法。
突然忆君笑容一敛,乖乖踱至古濮旁边,觅席坐下,静静地一句话不讲。
古濮正在奇怪,突然门外慧恂怒气冲冲的跑进来,四周看了一下,指着亿君骂道:“你这小鬼又跑了,也不等我!”
古濮哈哈一笑,望着亿君微窘红的玉面,调侃地说道:“想不到你也有克星呢!”
忆君鼻吼哼一声,满脸孔不高兴,似乎觉得他怎么会有克星似的,说道:“不知谁才有克星呢?等下这样一下你就得乖乖跪下。”
大概忆君扭耳朵的动作太过显明,连飘枫也看见了,只见她“嗯!”一声,突然掩面夺人内堂。
大厅里仍是热闹喧哗,直至深夜才尽欢而散。明月下,一骑骑倦极宾客,“的得”连声各自循路返家。庄门口苏庄主白宣,还有慧忠,慧恂正殷殷向宾客们拱手道别,忆君跨在龙儿背上,望着恋恋不舍的慧恂,一摆手笑道:“谢谢你的邀请,我得到一个嫂嫂,何况还有另外一个是百世难逢的奇缘。…”
慧恂怎会知道忆君的奇遇,轻轻挥动着双手,望着古濮兄弟在茫茫黑夜中消失不见——
漫长的路上,古濮兄弟两人正并骑缓缓而行,虽然每人心中都有心事,但都是愉快的。
古濮与苏飘枫的婚期有定,多年的忧愁至少可以得到一些慰藉,想着明年立春之后,迎得佳人归是何等引人人醉。
忆君也在遐思着,希望这朱红果——“血梨”——所给他增进的功力,能胜任抬起那巨石一一哪压有“阴阳秘笈”的巨石——这样武功早日有成,而自己也可自由尽早日游侠江湖了。
“大哥!”忆君轻笑一声,道:“你以后娶了飘枫姐姐,还会要我这讨厌的弟弟吗?”
古濮笑道:“什么话!大哥怎会不要你呢?”
忆君右手轻圈着马鞭,让全身松驰地驼在马上,含有深意地说道:“总之以后我决不会碍着你俩人是了……”
忆君说到此处,突然想了一件事来,转身望着古濮,说道:“大哥!你将眼睛闭起来,我给你猜个东西。”
古濮此时心境愉快,闻言微微一笑将双眼闭起,试试忆君会耍出什么花样来。
忆君待他闭好眼睛,立刻悄悄从怀中摸出香囊,往古濮鼻端一凑,连忙又藏起——古淄突觉一股香气冲鼻,猛吸两口道:“好香!君弟,这是什么气味?”
忆君哈哈大笑,道:“何必装假,我正要问你呢!”
古濮张开双眼,疑惑地看着正在向他挤眉弄眼的忆君,呐呐地说道:“这是……这是……”
忆君大眼一眨,调皮地道:“没关系!慢慢想!如果这都不知道有一个人会好伤心呢!”
其实古濮何尝不知这香气是什么?只是这怎么好出口呢?忆君看着他大哥面红耳赤,嘴张着却不表讲话,故意将头一偏,气道:“看你是不想得这东西。”
古濮知飘枫与忆君相处甚洽,必定是她交给亿君什么东西要他转交给自己。
“君弟!”古濮最后没有办法,只好鼓起勇气向忆君说道:“这是……这是枫妹身上的……对吗?”
“什么?”忆君接口问道。
古濮只好说出:“是香气啊!”
忆君哈哈大笑,轻眼将香囊拿出,说道:“错了!这明明是我身上的香气呢!”
古濮一伸手要将香囊抢过来.忆君微微一缩躲了开去,笑道:“嘿!要我给你不难,不过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古濮看着亿君手上摇摇晃晃的香囊,别无他法只好说道:“好吧!你讲讲看什么条件?”
忆君将香囊摇了摇,笑道:“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只保留一个‘要求’权利,任我好久向你提出。”
古濮点点头,道:“好吧!”
忆君高兴地笑了,交香囊递给古濮,道:“咱们两相交易互不吃亏。这香囊中定藏了秘密,不过你放心,我决没有打开来看过,哈哈!”
古濮接了过来,连忙藏入怀中,兄弟两人相视而笑,绝尘而去。
XXXX微湿的和风轻抚着“挂月峰”,扶疏纯叶的葱林环列在四周,使那个绝秘所在更形隐秘。这时“凤霞”与“凌云”的家旁,忆君正跪在那里默默祝祷。
如金霞般阳光,斜射在他那豪爽而不失秀气的面庞上阴暗分明,刻划出轮廓清明,一袭白衣随着微风扬在身后,紧紧贴着胸脯,显出他挺直的背脊还有结实而充满精力的肌肉。
忆君默祝完毕,抬头望望那似乎永远峙立不到的巨石,眼中射出激奋的光芒。像是一个久经战仗的勇将,一朝遇到生平劲敌的模样。
机灵的龙儿,本来应在外为忆君巡风的,似乎知道今天会有大事发生,一个马首在大石外面探首探脑,好似不愿放过这百年难一见之壮景。
忆君运起“开天神功”,不一会儿已功行一周真气贯达四梢,只见他全身脉胳根根愤张,一个白皙俊脸透出霞般赤色。然后缓缓向大石走去,每走一步后面的龙儿也不自觉跟上一步。
忆君双手扶住石边,长吸一口气后调匀一下呼吸。
“嘿!”一声巨吼从他口中喊出,而那万斤大石随着他呼声一寸一寸顺着双手往上移,蓦然撑过了头顶。
上面太大的压力似乎使得忆君双手微行弯曲,全身似一张绑紧的弓统,每一块肌肉都在上下撑动。
忆君偷眼一瞥石下,果然地上离脚三尺远近正有一白色玉质的晶莹盒子,只是被大石压得深深陷人土中。
且说忆君一见玉盒在下,心中不禁大喜,正迈起一步要上前将它勾出,谁知一足刚起力量顿然减低大半,突觉手力压势大增,双手弯曲几乎竟有些扛其不住。
忆君连忙又两足牢牢站稳,调匀一下真气,只见双手颤抖数下总算将大石撑住,但也惊得他出了一身汗。
要知一个人举重,看似是由双手出力,其实却不然,腰上,腿上俱要出力,可能较手还要多些。忆君一足悬空要去勾出玉盒,当然重心失去力气也要大大减低了。
忆君此时真不知如何是好?放下大石心有不甘,不放吗!又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取出玉盒子。
蓦然忆君灵机一动,两足大大叉开,转头低声唤着龙儿。
龙儿乖巧无比,一听忆君声音已自知晓意思,只见它轻快地奔至忆君脚前。双腿弯曲竟从忆君张开胯下尽力将马首伸长正好够到玉盒,接着马舌吐出卷了几卷即将玉盒叼出。
君忆大喜,两手奋力向上一举一垫腰退出身来,只听得“轰隆!”
一声,万斤大石又重归稳然。
得意的龙儿,咬住玉盒在忆君面前摇首摆尾,好似欢欣已极,正等待着主人赞赏。忆君紧紧抱住龙儿,兴奋得眼泪都流下来,期待多年的心愿,在此刻究竟实现了。
读者或许会奇怪,既然亿君天生异禀,为何公孙惠龙能够轻易举起此石,而忆君反要藉灵药之力呢?要知公孙惠龙力举此石时年已三十有余,又因他从小苦练。忆君十岁才开始学,此去相差何止二十年。
并且公孙惠龙自幼即有明师教导,较之忆君独个儿自修自悟,这样又好过好几倍。
再者“公孙惠龙”只专练“开天神功”一门,自然真力容易精纯深厚。而忆君是两者同时习练,而“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
在未获得“阴阳秘笈”之前,又不能相辅相合,是故忆君功力又得打个折扣。
且说忆君仔细观察此玉帛,虽然被压在石下将近有六十年,居然仍是自洁无瑕,连盒面缕丝花纹都毫无损坏。
盒面正中刻着四个“玄机藏宝”字样,只见笔笔龙飞蛇舞,似乎是用一种锋利刀刃随手楼上去的。笔划简洁,深宽合度,气派竟自不凡。
忆君寻着开链轻轻一按,白玉盒“喀!”一响打了开来。内中平放着一叠厚厚绢册。画面上用丹砂字写着“阴阳秘笈”四字,其旁尚有一行小字“玄机子留赠有缘”。
朱红的小字在他眼中愈来愈大,并且似乎上下跳动着。
忆君迫不急待,很快翻开第一页,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导阴辅阳,以柔驳刚”篇,从纸质上看出,这数页薄薄篆字,好似乃后来黏贴上去的。
忆君顺着首行看上去——阴阳者五化矣!如太极之化日月,如日月之生回象,其有阴辅阳而柔驳刚者,以至于无穷;……………夫妇生阳,阴化阴,阴阳而生神化气,即气又化形,形生万物而所以成也——忆君一字一字看下去,心中飞快地想着句中含义,本来即有些心得的他,此时不可想而知大悟其真谛。
灵台间一丝曙光,使得他大大激动起来,一连翻过数页,行中句子,字字如重锤,如晨钟,敲开他似闭还启的心扉。
……吾人穷阴阳之端,造化之源。忘其形以养其气,忘其气以养其神,忘其神以养其虚,虚实相合则阴阳相通而成矣!
………一输阳,一导阴,一辅一导而已。继而养则化,养养则善化之,工夫到火候到,则不祈化而自化矣!
忆君看至此处,“导阴辅阳”以柔驳刚”篇已结束,其后即坐式运功之法,结会合气之方。忆君紧闭双目,混念思索一番,只觉刚才所看每一个字,都神龙活现般飞舞目前。
开头是几个坐式,与“开天神功”,“天阴正气”之坐式大同小异,后面即是注文——
夫“导阴辅阳,以柔驳刚”亦自然之理,上通“百会”合阳刚之气,下接“郁结”汇阴柔之神。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两者相生相成,则合而自化为一矣!
……当坐时当欲求能静,务宜万缘放下,一念不生,是非莫问,以臻至虚至幻,人我两忘,百恶俱息,境风不动之界……夕阳下,苍绿青石边,忆君正打坐其旁。此时只见他宝相庄严,心灵中已达到所谓一念不生,是非莫问,而人我两忘,百恶俱息之境界。体内真气流窜频数而澎湃怒涌。在上则“开天神功”阳刚之气由“百会”而下,在下则“天阴正气”阴柔之气由“郁结”而上,两者在脉络中缓缓化合,融汇成一。
此时他腹中雷鸣阵阵,顶上白雾袅绕不散,正是阴阳之气会合,运功已至最后最紧要关头的象征。
渐渐忆君从似虚似幻之境,返醒过来。一个身子汗出浆,衣衫早已尽湿,体内最后一丝化合之阴阳两气,也从容归就丹田。
忆君感叹地说道:“唉!想不到这短短的一篇文章,竟包含有天地间至高无上绝学。我忆君何德何福竟能得到它?如此一来不啻增我数倍功力。”
旋即再继续翻阅下去。原来所谓“阴阳秘笈”,其中论及阴阳不过数页面已。后面一大半竟是玄机子一生中穷究各派系精粹,再加上自己苦心钻研刻划而成,去芜存精才手录下来。
当然像“开天神功”,“天阴正气”,“伏魔三十六剑式”,“灵蛇鞭法”,“凌育步”俱包含其内。
厚厚一本绢册,除了内中少数亿君学过外,其大多俱是他见所未曾见过,较之“伏魔二十四剑式”,“灵蛇鞭法”更难深复杂,其中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包含其内,有些奇形怪状的武器竟是忆君见也未见过。
忆君翻翻前面数张谈剑的,只见尽是博大渊深难懂之绝招,除了内中“伏魔二十四剑式”能连贯使用外,其余俱是杂乱无章之招。
忆君至此恍然大悟,为何玄机子会只传“神行无踪”与“只手伏魔”两人各一套绝艺?
敢情只有这两套才是能连贯使用的。
一连两个时辰忆君在“挂月峰”上一招招苦习下去,夕阳已西落,而他仍只能悟出五招,可想此册中所记之招式是多么深奥了。
亿君叹口气,只觉整个脑袋已麻木不灵,浑沌不清,说道:“这样下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学完啊?”
其实这点他却想差了,虽然这些绝招初看俱是毫无连贯。然而天下武技都有定路可循,只要学得多,使得多自然愈习愈快,而忆君最后也能明白此点。
且说忆君一看天色已晚,群鸟归来巢,正是自己返家之时,晚风中这已成长的青年,口挂着满足而微感骄傲的笑容,慢骑而下,他想着两位思师的期望,终于让他实现了,他们九泉之下的魂灵也会瞑目了。
XXXX晃眼一月过去,忆君武功一日千里当不用说,而古氏牧场上正呈现一片繁忙,成千牛群被赶集栏内待期而贩,无边牧场上马师们正整日驰骋,寻归那些走失无踪的牛只。
这一日古洪一袭黑色紧装,头上扎着包帕,将头发勒住。正来往地指点打装及分拨人马。
“开栏!”
古濮大喝一声,立刻有两人将栏门打开,成千成万的牛群被二十余个马师赶将出来。
牛群受到搔扰,“苗!”,“啤!”地吼叫着,数不清的蹄子践得黄沙飞扬,弥漫在整个空际。
古濮静静地看着手下马师忙碌地工作,不时挥手摇散飘来的灰尘,还有熟悉的牛腥味。
随即问了问马旁牧人所应该走的路径。
原来由此处至“五原”,虽快马只需两日,然而带着牛群却不能如此飞速,一方面不能使牛太过劳顿减轻了体重,另一方面必须沿途有水草供牛群食用,所以古濮要问讯清楚。
一切准备定当,二十余位马师静静环列牛群旁,只待古濮一声号令,即要浩浩荡荡向南方“五原”开拔。
蓦然一声喊叫:“大哥!等我!”
所有人连古濮俱向庄门一瞧,只见忆君骑着龙儿飞快冲了出来,一双手不停地挥摇着。
古濮待他奔至面前,奇道:“君弟!有什么事吗?”
忆君微微一笑,道:“我也要去!”
古淄大惊,说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去!”
忆君先不理大哥言辞,环视一下浩状牛群,不禁高兴哼了一声,内中有许多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望着这些肥而壮的牛.他似乎觉得自己也像牛般长大了,当然并不是也像牛般能够出售了。
“你忘记我俩间的诺言吗?”忆君最后微笑着向大哥说道。
古濮一时记不起来曾对忆君许过什么诺言,不觉奇道:“什么诺言?”
忆君神秘一笑,将手作成一个囊状往鼻端凑了凑,说道:“好香!君弟!这是什么气味?”
古濮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这个.不过此次却是不行!”
亿君气道:“不行也得行,你不准我去我今天跟定了你,不然我自己去。”
古濮知道幼弟性格刚毅已极,说得出做得到,何况自己确曾答应过满足他一个要求的。
原来忆君已有一十八岁,然而却从未出过远门.就是离庄最近之“五原”也未曾去过。
在以前忆君年幼,又身无武技所以义秋不让他长途跋涉,现在“蜈蚣帮”崛起,一过了山口即属于彼之势力范围,因此这些年来,每次古濮贩牛也没敢让他去。
古濮看着幼弟健壮颀长的身躯,较之自己更魁伟,确实是完完全全长成一个大人了。
青年人心中总较老人有冒险心些,古濮心想,虽然幼弟不诸武技,可是体格精灵壮硕实不下于一个久经阵仗的护牛马师,如果此时不让他去,等下真的一个人悄悄跟来,自己一个照护不到被“蜈蚣帮”所害,怎对得起父亲,何况他也有心要让幼弟历练一下风尘劳顿,于是微笑答允下来。
只见忆君脸开笑容,欢声道:“大哥真好!”随着一领坐骑,靠在古濮身旁。
“吆喝!”
带头牧人呼喊着,一行人开始缓缓前进。古濮、忆君轻骑领先,当头奔出“古氏牧场”。
忆君一身白衫,肩上仍是斜掠着一袭雪白披风,打扮得文不文,武不武,侠在粗野的牧人群中甚是不顺眼。只见他无事可干,东跑跑西看看可是信然自得其乐。
渐渐他们远去了,忆君回头望望平原尽头的牧野,雄心奋起的一笑。而这一去却不知会搅出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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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无风起浪
漫长的行程上,古濮总是沉默无言,两道浓眉紧皱着,忆君知道大哥一定是担心‘蜈蚣帮”会来找碴儿,不禁心中暗怒,忖道:“来了最好,让我‘青霞’开开利市,叫他们知道关外五雄可不好欺负。”
说时拍了拍隐藏在鞍内的“青霞”剑,嘴角挂着一丝自信的微笑。
时已傍晚,忆君见大哥仍是默默前进。太久不说话,使他闷得有些不舒服。
一大哥!还要走多久啊?咱们今天宿在什么地方?”
古谈闻言冷眼向四周一望,答道:“走到哪里宿在那里,怎么你就吃不消了!到‘五原’可还有四五天呢!”
忆君正想引大哥说话,故意怒道:“别瞧不起别人!我再不济,龙儿也不会在乎这些许路程呢!”
古濮被忆君佯怒逗得笑了,说道:“得瞧你的了!当心屁股磨破可不能求我替人贴膏药啊!”
记君笑道:“不用你担心!还是你自己防着回家被枫姐姐贴药才是正事。”
忆君知道此时谈辛飘枫是最能引起他兴趣,所以才将话题转至辛飘枫身上。
果然古消立刻有了反应。
“君弟!卖了牛你想要什么东西?”
记君好奇地一瞥古濮,随即恍然大悟,故作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是燕故好买礼物给枫姐姐是吗?不用担心我绝对不碍着你。”
古濮的心思被忆君一眼看穿,窘得脸发红,只好强笑道:“算了!算了!我斗不过你。”
忆君见大哥被自己引得暂时忘却忧虑,心中也暗地高兴。两人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而忆君竟乘机得知了许多江湖规矩、秩事。
“大哥!”忆君问道:“我们常谈的‘黄衣魔僧’是什么样人?较之爸爸,老道伯伯武功谁胜?”
古濮此时谈得兴趣,虽然忆君提到父亲与师父,使他神色有些惘然,但继续说道:
“‘黄衣魔僧’我未曾见过,但据江湖上传言,谓其已至仙快之流,如果真是属实,父亲当不是他敌手了。”
“那么与‘峨嵋神猿’相较呢?”忆君又问道。
这名字对古濮太生疏了,想当年杨凌云名头并不响亮,又一直蛰居大江之南,古濮如何得知详情,只见他沉思了一会,无甚把握地说道:“‘峨嵋神猿’……啊!我好似曾听师父说过此人,只是此人太过神龙不见尾,虽武功甚高却不为人所知,因为从未闻过两人动手的事情,当然武功谁胜是无从知晓了,不过以名头的响亮来说,‘峨嵋神猿’是万万不及‘黄衣魔憎’的。”
他却不知名声初起之“峨嵋神猿”早已是一坯黄土长眠地下亿君微感失望,就好像自己斗败给“黄衣魔僧”似的,心中暗哼一声,忖道:“总有一天我要‘黄衣魔僧’败在我剑下。”
连日无事,这一刻已是第五天午后,再过一会儿即可抵达西北牛羊集散地——“五原”。
古簇轻骑领导在前,忆君仍是紧跟其身旁,至此时似乎大家应该放松精神才对,因为长程旅途已是到达目的地了啊!其实却大谬不然——
古濮一双神光湛湛眼睛,正来往搜索在去还之行人中——这些看似和平的行人中为何会杂有这多“蜈蚣帮”者?古濮心中奇道。
忆君也觉出周遭的不寻常,路道上,牛群四周俱被一些劲装大汉环绕着,每个大汉腰间或背上都是鼓鼓的,以他浅薄的经验,也知那即是兵器。
忆君望着身后浩荡牛群,如褐浪般缓缓南行,数不清蹄子所激起的黄尘,使二十余牧牛好手隐现其中,脸色也都是那么凝重——
“哼!”忆君鼻孔中冷哼一声,眼睛再一瞟虎视于旁的劲装大汉们,胸中已了然明白。
渐渐市集在望,古濮一声令下,分散在牛群之中的牧人,俱高舞着皮鞭一抽一勒——
“啪达!”“啪达!”轻脆的抽击声,使得那些牛群惊诧不安,不禁自动加快脚程——
忆君看着这么多只肥硕的壮牛,心中暗自叹道:“这些都是大哥辛苦的收获啊!”
蓦然忆君眼力不凡,瞥见“五原”镇口竟有数骑飞奔而来,惊道:“好快!大哥快看那数骑是否冲着咱们而来?”
古濮陡地一震,连忙举头一瞧,果然大路尽头不正是有五骑奔来,当中一匹白马甚是尽眼,看来也是最为神骏,古濮轻呼道:“‘白令奇’!他怎会出来?难道会是欢迎我们?”
忆君倒未曾听过“白令奇”此名,闻言不禁问道:“‘白令奇’!谁是‘白令奇’?”
古濮心中也正疑思重重,随口答道:“白令奇即是‘白令奇’!”
忆君一听这回答不是等于不答?一赌气也就不再问,心想总之等下即能明白,不是吗?——
来者五骑一径驰到古濮马前一丈处才停住,中间那白马上竟是一白髯长领老者,虽然他气派不凡,但从他两目四处闪视,却显出他过于谨慎而趋于懦弱。
“啊!怎么白大老板亲自出来收货?”,古濮闻声道,语气间似乎与那人甚是熟络。
忆君心中一笑,暗道:“敢情那老头即是要买咱们牛的!”
那白发老者果是“白令奇”,在“五原”堪称第一大贩牛商,与“古氏牧场”素有联系,每次“古”家之牛羊俱是交由他悉数收购,因此古濮与白令奇倒是熟识。
白令奇寰顾四野古濮手下养出之牛群,不住暗自赞叹点头,只见他哈哈一笑,但谁也听得出他笑得甚是勉强,道:“古庄主别来无恙,庄主的这些牛可是赶来贩卖的?”
古濮心中大觉蹊跷,也不禁暗骂道:“这老头可是瞎了眼睛,这多牛不是来卖,难道赶来散心?”
古濮虽已觉出事不寻常,但一见白令奇这种故装糊涂的神情,也自气愤难当,说道:
“不错,想是白大老板无意收购吧!”
白令奇神色一变,严肃的说道:“我劝庄主还是不要卖的!因为……”下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古濮冷哼一声:“既然白大老板不肯收购,难道我古某竟不会他就,大老板请吧!”
古濮尚以为只是白令奇不愿买他牛,于是下了逐客令。
白令奇神色甚是委屈,口中呐呐说不上话来,只好一侧身,立刻一个随从呈上一封信来。
白令奇装出一脸无可奈何笑容,将信递给古濮,说道:“古庄主!请看过此信即能明白。”
古濮一伸手接过信来,一眼瞥见封套当中用红字写着数个“储源馆白令奇”字样。“储源馆”正是白令奇所开设在镇中之商号。
古濮口中“唔!”一声,旋即抽出封内一张白色信笺,纸质可是上好。
只见上款写是“字谕白令奇”,语气是这么专横霸道,使得古濮摇着头继续往下看去—

“近闻古氏牧场欲售出牛畜一批,特此先行警告,在未得吾准许之前,决不可购其一牛羊,如有所违,定遭杀戮之报。”
下款署名“紫云山屠诸方英。”
古濮眉头一皱,不屑地道:“人屠这家伙是谁?”
白令奇惊得连连摇手,悄声道:“别乱说!褚山主是‘蜈蚣帮’新近派出之分舵主,本事可大得紧呢!”
忆君在旁听得失笑,一看周围那些劲装大汉竟渐渐合拢上来,故意大声道:“什么‘娱蚣帮’分舵主,小小一个人屠有什么了不起?你喊他来我当场屠他给你看。”
这话一出,周遭劲装的“蜈蚣帮”大汉不禁都变了脸色,不过未曾接命令,他们却是不敢妄动——
白令奇骇得脸如土,强自镇定道:“这位小兄弟是谁?说话轻声点!给褚山主的人听去就麻烦了!”
古濮介绍道:“这是舍弟!君弟!来见见白大老板。”
忆君见其懦弱得紧,懒得招呼他,不屑地一点头,仍继续向大汉们取笑道:“哈!你们可是来捡牛屎的?今天咱们牛群吃草吃得稍晚些,请你们等会儿再来吧!”
数十个大汉虽很得牙痒痒的,但仍是默声不响,只用一双眼睛虎视着忆君兄弟。
古濮一见这情况,不禁暗惊“螟蚣帮”的戒律森严,心中也着实担忧未来发展,生怕十数代基业会断送在自己手中。
“白老板,请告诉我‘紫云人屠褚方英’在何处?我古某自会去寻他解决。”古濮仍很有礼地说道。
想是白令奇太畏惧“人屠褚方英”之故,只见他连连摇手道:“古庄主!决不能轻身馅险,你我多年主顾还有什么不可摊开讲?我看还是清古庄主委屈点,‘紫云山’高手如云呢!”
古濮也自怒了,冷笑道:“既然白老板如此怕事,难道我古某牛群只能销给你一人?”
说着竟要促骑前进。
白令奇急得直搓双手,像他这种圆滑商人,当然要面面顾到,何况古濮这样大主顾,如何愿意平白得罪,只见他陪笑道:“古庄主暂息雷霆,不是我白令奇不识好歹,实是有难言苦衷……”说时似乎甚害怕为旁人听着,声音放得极低。
“要知‘五原’任何一家商号俱收到请山主通告,庄主此去仍将白费心力。”
古濮大惊道:“此话当真?”
白令奇脸色县是难看,只见他神色悲戚地道:“如不是庄主多年照顾敝号生意,白某也不愿出来先与你通风报信了。”
“再会!我可得立刻回去,免得引起褚山主疑心。”
古濮望着白令奇等匆匆而去的背影,不禁咬牙切齿不住咒骂。
“想不到‘蜈蚣帮’居然敢欺负到头顶上来。”古濮恨声说道。
这时那数十个劲装大汉又分布远远地监视着,古濮手下二十余个马师静待着场主吩咐,是要继续前进?停留在此?还是掉头返家?这在他们都没有话说的。
只有忆君反而成竹在胸,轻松得很。
“大哥!咱们别管那乌人屠褚方英,先进城洗涤一下倒是正事。”
古濮向来对幼弟甚为将就,何况他也得进城寻那“人屠褚方英”理论理论,或许要动手过招也说不定呢!
于是古濮命令手下即是扎营停住,静待他入城事情的发展。
“五原”在西北还算得上一个市集,尤其对亿君来说更为新鲜热闹,见到路上来往的行人商旅,不禁都要投以好奇的一瞥。
宽敝街道上,古濮与忆君轻骑缓进,一个神威凛凛,一个秀逸挺拔,引得路人评头论足不住赞叹。
突然忆君悄悄向古准说道:“后面怎么老是有数个大汉盯着咱们?可是‘蜈蚣帮’的?”
古濮回头一瞧,暗惊忆君警觉心之强,笑道:“你怎会想到是‘蜈蚣帮’的呢?”
忆君也微笑道:“看他们奇装异服招摇过市,还会是什么好路数?”忆君像是在分析线索般。
古濮奇道:“如此你就敢确定他们是‘蜈蚣帮’的?”
忆君仍是慢条斯理,道:“这当然不全是,看他们三、五成群游手好闲,一些也不像匆忙往返为生活而劳碌的商农,不是帮会跑腿还会是什么?”
古濮暗自惊叹幼弟目光思虑俱高人一等,但仍不满意,觉得这些理由并不充分,继续又问道:“难道你只凭揣测即可认定他们‘蜈蚣帮’众?难道你有先知之觉之能,竟可看穿人心?”
忆君见大哥不相信自己,只好笑道:“你不相信可转回去看看,是否那些人衣襟上都绣有一条黑色小蜈蚣?”
古濮哑然失笑,知道又受了幼弟愚弄,然而也甚佩服忆君之目光仔细。
二人一路行来,直至一名“悦来客栈”前才停马。
店内小二早已位立在外,上前牵住两人坐骑即要带至马厩,忆君连忙将马鞍取下自己提着,这习惯古濮早已习以为常了不觉得奇特,倒是那店小二楞楞的以为忆君有神经病。
此店因古濮以往出来大都宿于此,倒熟络得紧,古濮一迳走至掌柜前——
“掌柜的,开一间最好套房!”古濮说道。
掌柜正要说话,突然——
“两间!掌柜!多开一间。”忆君在后提着马鞍囊笑道。
古濮一怔,但随即想到他自幼是独处一室,或许不愿两人合住,于是点点头,道:“两间。”
掌柜的虽是奇怪忆君的行径,但生意加多他还会有什么话说,只怕心中正高兴呢!
此时天色渐晚,一些商旅已来投宿,人声陡地嘈杂,忆君、古濮房号相连,待他俩盥洗完毕,已是掌灯时分了。
且说两人饭后,一同坐在后院——
“大哥,你想好要如何办吗?”忆君问道,当然这指对“人屠褚方英”而言。
古濮摇摇头,心中有许多顾虑——
“你打算明里向他拜山,还是暗地里给他一些厉害看?”忆君看大哥愁眉苦脸反而笑道。
其实以古濮硬性子真会直截了当上“紫云山”去找人屠解决,但自从作了数十年古氏场主的他,心思缜密了许多,性格也老成许多——
从前父亲、次弟在,如果遭逢此种情况,当然他会毫不考虑,即硬上紫云山,现在境况不同了——
第一,目前只有他单独一人,是不是敌得过整个“五原”“娱蚣帮”好手。
第二,忆君在此不能分身照料,如果一个失当怎对得起父亲。
第三,一旦自己真被陷“紫云山”,家中一切产业将被“蜈蚣帮”夺去不说,而整个“关外五雄”也会次第瓦解,这也是他最顾虑的。
“唉!等我想妥了方法再同你讲。”古濮叹道。
虽然这一批牛的价值并不在古濮眼下,可是一口气却是不能不争,想古濮生性豪气冲天,竟为着“娱蚣帮”一道传谕要到处受气,怎不使他愤慨。
很久,很久——
古濮仍呆呆坐着,胸中的激奋要使他挺身而斗,脑中理智的判断却又使他强自压此种念头。
忆君呢?早不知溜去哪儿!
蓦然!
“踢得!”“踢得!”一连串蹄声像暴雨般由远而近,多年漠野经验使古洪立刻觉出至少有十五骑同时奔来。
“这样晚了还有谁不顾人安眠放蹄狂奔?”古濮心中暗自呐闷。
奇怪!十余骑奔至“悦来客栈”前停了下来——
“掌柜的!古场主的可是憩在此处?”一个沙哑急喘的声音说道。
掌柜的从被窝里被吵醒,心中当然不是味道,但多年商贾生涯使他锻炼成圆滑而周到。
“各位客人哪里来的?找古场主有何事?”掌柜的经验甚老,在未明了来人来意之前,是不敢将客人行踪露出来的。
“我是……啊!场主!”那汉子才要接口下去,突然古濮从内踱将出来。
门口高高矮矮站着十五人,每个俱是浴血满身,有几个更是手足折断,点点鲜血从伤口涌出,虽脸色苍白身摇欲倒,但一见古濮出来,似乎得到莫大助力,都兴奋得支撑住。
“黎源!出了什么事?
黎源即是古濮手下带头牧人,现在却眼见手下头破血流,挂彩损伤的模样,怎不令古濮大为吃惊。
“场主!‘娱蚣帮’……‘娱蚣帮’……”
那黎源想是有些惭愧,说话结结巴巴不敢直接了当讲出来。
古濮已料到个大概,一看黎源畏缩的样子,语气温和不少,道:“别急!慢慢说来!”
黎源此时心情定了些,一瞥后面负伤的兄弟,眸子中闪过一丝愤恨神色——
“场主,小的有辱职责,让‘蜈蚣帮’将牛群抢了,弟兄也被杀了,小的甘受责罚。”
古濮一数人数,原先二十四人,到此却只有十五人,难道另九人是罹难了?是“蜈蚣帮”将他们害了?
本来即已心情激愤的古濮更因此而被挑怒起来。
“‘蜈蚣帮’几时来的?牛群被他们掳去了吗?”古濮问道。
黎源缓口气,恨恨地道:“大约天黑不久,小的听得远处奔来一骑,起先小的以为杨主回来,哪知来人竟是娱蚣帮的,讲场主已被他们俘去,要小的交牛让他们带去,才可以赎回场主……”
“小的在未明白事情本末前当然不能答应,那人见我不肯,竟一声胡哨,所以外围的劲装大汉即刻就向我们冲过来……”
“‘娱蚣帮’总数约有百余人,一半去驱牛,一半来包围咱们,咱们虽奋力抗拒,但因寡不敌众仍被他们将牛群赶去,弟兄也让他们砍倒九个。”
后面的人也指手划脚,补充黎源说漏的地方——
“有这等事!”古濮听完,沉吟半晌道:“好吧!现在没有你们的事,到后面去休息吧!”古濮最后吩咐完毕,仍静静地回到房中——
夜黑笼罩之大地,说不尽的安详宁静,但是谁也不可否认,这看似和平的时刻,却不知有多少凶杀事故发生——
时候是二更刚过,“五原”境内仅存的数盏灯火也依火熄灭,整个市镇黑暗,再黑暗!
“飒!”一阵风声,“悦来客栈”顶上冒见一条黑影,雄伟的身姿,在月影中稀淡中若隐若显,只见他四周扫视一番,蓦地一展身形,向东方逝去。
紧接着房顶上又冒出一条黑影,是如此快,真快得像鬼魅般,不!还有他那身衣服,黑得像鬼轻般,如不是他发出一声轻脆冷笑,谁也不敢说他是人。
后起来者,在屋顶伫停一下,直待前人跑了十数丈外,才右足微点,一溜身形在黯黯星光下如一丝黑烟,轻灵地随在前人身后。
显然后者是较前人功力高出许多——
两人快逾追风般奔着,虽然前面人时时警防有人跟踪,但每每在他很快地回头一刹那间,后者总是机警的隐藏起来没被他发现
行行复行行,大约直奔了十来里,前面已是山坡阴路,林木郁然了,前者似乎经验老到,毫不迟然飞窜人林内。
后者直跟至林边,竟犹豫不决起来——突然他似乎想定了,自言自语点了下头,双臂一张竟飞上树顶——
高高隆起的山势呈现在他眼前,平山腰中星光闪灭,隐隐显出一个大庄院。
这人像是寻到了目的地,轻松地呈口气,一展身形即从树顶尖往上腾,只见他长衣款摆飘飘,丰姿甚是潇洒从容。
这黑影飞快连飘过数十株树,虽然树顶俱是些柔软嫩枝,但他一跃间仍是七八丈,这份轻功真是堪天下仅见了。
突然树下林间传来“咦广一声,这黑影知道身形暴露,蓦地加快速度,直像一支箭矢般向半山腰庄院射去。
庄院越来越近,黑影在离在十丈之林中定住,遥目向庄门看去此在倒筑得甚是宏伟巍然,漆黑的大门两旁立着一对石狮,中间是数阶石阶,一块平台。
两个在丁正持枪靠着石狮打瞌睡,粗重的鼾声传得老远,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
一对灯笼悬在庄门梁上,暗淡的亮光照射在四处,门上梁中挂着一块扁阁,上写“紫云任”三个大字。
这人将四周看得仔细,冷笑声中一条身形如大雁般飞过,直落入院内,可笑这两个看守人仍大做其好梦,却不知敌已入室了呢!
黑影飘入院内警戒地勘察一番,竟向高处有灯光处攀去,飞快的身形比狸猫尚迅捷一番。
整个大庄院,只此一人晃动着,不一时他已临到后院一座精舍上面——
此时屋内灯光未灭,两个人头影映窗上,不断点首晃脑,似乎在商谈什么?或在欣赏着什么?
屋上黑影静伏了一下,蓦地飘身下去,伫立在窗前——
“褚老大!这珠送给帮主老人家,还不是即刻富贵高升,到时可不能忘去小弟功劳啊!”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另一个较为低沉声音道:“这个自然,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分什么彼此,何况如非老弟神眼,我做哥哥的如何能得到此万载难逢的明珠?”
先前说话的人干笑两声,似乎对另一人的答复甚感满意——
窗上静伏的黑影心陡的一动,轻轻用舌将窗纸敌破,一对眼睛凑了上去——
啊!突然他眼中神光暴射,似乎被什么奇景吸引得忘记置身何处?
原来屋内果然坐着两人,右边一个清瘦而萎缩,除了一双眼睛精光熠熠外,全身皮包骨似死了一半般。
左边一人颔下蓄着一丛短揉,脸上横血凸凹,皮色青惨惨地,眼隆而细眯,一望之下却知是一个心狠性残的人物。
两人靠着桌子坐着,桌子放着一只盒子,看不出它是何质料造的,只是说不出的美观悦目。
还有更惊奇的是,盒内竟放着龙眼般大明珠——
龙眼般大的珠子并不稀奇,奇的是这珠子放出一层白雾,竟像是汹涌的水蒸气般包住珠子。“这珠子倒对大哥有些用处!”窗外的黑影轻声自言自语道,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那蓄有短髭凶汉轻将明珠放在掌上,晶莹的珠光配着他粗而厚的手掌甚为不调和——
“做这‘五原’分舵主可真是一个升极捷径……”被称为褚老大的突然冒出这句话。
那清瘦的汉子像陡的一震,连忙追问道:“这话怎讲?”
褚老大似乎发觉说漏了嘴,犹豫一下接着干笑数声,道:“这可是帮内机密,老弟不是外人当然告诉你,只是你可不能再转告他人
那瘦削而萎靡的汉子当然满口答应,连忙保证必不泄漏出去。
褚老大似乎不得已,只好讲了一段他所谓帮中的机密,但是声音却降低许多——
清瘦汉子连连催他速讲,因此裕老大开口道:“前两任‘五原’分舵主,每位俱任期不到四年即拔耀高升,你知是何道理?”
那清瘦汉子就是要打听这事,当然摇头不知。
“前两位分舵主俱是为帮中立了大功,最早一位在八年前,捕得一个对本帮最有害的敌人,第二位舵主也在四年后……”
褚老大讲得摇头晃脑后,起劲地细声细语——
“这事连帮内许多高级堂主也未曾获知,我因出任‘五原’分舵,帮主才特别将此事交待了给我……”虽然他并未觉到外面有人窥探,但人类天性却是谨慎多疑,遇到这种不能任意公开的事,自然而然就会将声音放得极低——
窗外之黑影,像是仍然听得分明,只见他全身有些颤抖,好似什么事情使他激动,激动得快控制不住他自己,渐渐他右手扬起,缓缓向窗户按去,好像是要破窗而人——
“嘭!”“嘭!”
突然门口一阵敲击声,褚老大机警地将明珠放进盒内,瑞人怀中,窗外黑影也陡地停手。
“老弟可千万不能将此消息漏出去!帮主对他们还有重大用途呢!”褚老大还不忘再叮嘱一声。
清瘦汉子点头正要接口,门外又敲了数下——
“进来!”褚老大喝道。
开门进来了是一个黑衣大汉,正对格老大一弯腰,才说道:“禀告庄主,庄外古场主求见!”
这被称格老大者正是“人屠褚方英”。
只见他脸上似笑非笑一阵抽搐,说道:“知道了!将他安置在外厅,说我就出来见他。”
那听差模样的汉子领命而去,房中又只剩下他两人,“人屠褚方英”还有即是那清瘦汉子了。
窗外的黑影呢?一转眼间他也自不见——
“紫云山庄”的灯火,突然加亮了数十盏,立刻全庄轮廓都显露出来,一进在门向右稍转,即是全庄最大被用来聚会之客厅——
此时古濮正在内中踱来踱去,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他,看来甚是雄伟壮健,两道目光仔细地打量四周,可是眉目间却有一丝忧虑
这大厅虽是建筑得壮丽华贵,然而从布置上看来,却可知道这屋的主人,必是个粗鄙而故作附庸风雅的人。
壁间,横七竖八地挂着一些字画,但摆得是那么不调和!
桌椅虽是上好质料造的,但桌子颜色太深,椅子颜色太浅,总是不顺眼!
古濮想着:“这褚方英会是什么样子呢?”
“对不起有劳场主久候了!”褚方英忽然从内房转出,身后仍跟着那位清瘦老者。他又继续道:“什么风将大驾吹来!竟不先关照我褚某一场广古濮心中暗骂道:“好狡猾的贼子,明知还要故问。”自然地古濮一摸剑柄,脸上充满了厌恶。
“敢问这位是何方高人?”古濮问道,意指那清瘦的汉子。
“人屠褚方英”呵呵干笑,满脸横肉呕心地扭动着,道:“恕罪!恕罪!”说着指向清瘦汉子道:“这位是敞帮三等护法‘神眼雕唐飞’。”
古濮鼻孔内哼了一声,语气甚是不屑,抱拳道:“久仰大名!”
“神眼雕唐飞”虽见古濮向他抱拳行礼,然而语气却甚是轻蔑不恭,不禁有气也冷然道:“古场主关外称雄,事业辉煌,此次出庄可是有什么大生意呀?”
古濮心知他暗暗讽刺自己保不住牛群,仍很镇静道:“褚庄主,咱们‘关外五雄’与贵帮素无怨歉,为何贵帮老是与在下作难?”
人屠褚方英像是大吃一惊,忙道:“敝帮何曾难过场主,敝帮与‘关外五雄’向来睦和,场主怎会说出此话来?”
古濮心中大怒,见褚方英居然来个反脸不认帐,一扶剑真似要立刻动手——
“今日天黑时来围攻咱们牛群的不是贵帮还会难?”古濮怒叱道。
“神眼雕”在旁冷笑数声——
“人屠褚方英”仍皮笑肉不笑道:“好说!好说!今日午间兄弟听说场主率领牛群而来,尚派人至镇外防护呢!怎会来攻你们?”
古濮怒目道:“不错!今日下午确是有你们‘蜈蚣帮’在旁‘防护’咱们!”他将“防护”两字说得特别清楚。
“不过!攻咱们的也是这些贼子呢!”古濮说至此处,语气已甚不客气。
旁边冷落着的“神眼雕唐飞”,突然冷笑插嘴道:“古场主口口声声咬定是敝帮干的,难道古场主亲眼看到还有什么证据?”
古濮心想十余个人眼见还不是铁证,居然还要亲眼看到?如果不是自己不在,怕也不会如此容易让你们将牛夺去,心虽这样想,口中却呐呐道:“我……我……”
神眼雕冷笑着,道:“谅古场主必没有证据说是咱们干的!如果场主不信,我唐某虽不是主人,也可让场主搜查此在一番呢!”
古濮岂有不知牛群怎会藏在庄内,然而被这两人故意戏谑却使他气愤得紧。
人屠褚方英突然打圆场,说道:“古场主何必在乎这些牛群,如场主不嫌弃肯加盟敝帮,小兄随便派人查一查,必可尽数将牛群追回。”
古濮大怒,人屠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一套,只见他“柔绅剑”一拔出手,双目紧盯住,道“废话少说,咱们肚里明白谁是谁非,还是在兵刃上讲理吧!两位一同上呢?还是单个上?”
人屠褚方英连连摇手,说道:“且慢!且慢……”
神眼雕一旁反故意挑拨,道:“褚老大,既然古场主要你显显功夫出来,你也正好教训教训他,不要让他以为咱们‘娱蚣帮’无能人呢!”
古濮冷笑一声,鄙道:“你这三流脚色,尚能称得上能人?”
唐飞在“娱蚣帮”的地位确是不高,因此被古濮骂得脸一红。
“呛卿!”他长剑也自出手,喝道:“老大!让我先教训教训他!等我不行你再出手吧!”
古濮好整以待,承手一剑划出一道剑弧,轻蔑地笑道:“是啊!你可根本不行!”
“神眼雕唐飞”虽是地位不高,但在未加入“蜈蚣帮”以前,名头也自不小!此时见古濮如此瞧不起自己,怎不为之气结,只见他大吼一声:“好小子!拿命来!”长剑一竖,直向古濮刺去——
古濮能够与关外五雄中另四雄相提并论,自然得有一套,因此怎会将“神眼雕”放在眼中。
“神眼雕唐飞”除了眼力特佳外,即是以一手“腾云剑法”见长了——
此时唐飞愤怒攻心,一出手即是杀着——
“凤凰点首”、“盘龙掠空”、“横扫千军”一连三绝招,招招指着古濮要害。
古濮见识不可谓不丰,此刻也不得暗识对方身手不凡——
只见他右足后跨一步,前足微垫,腰腹拱缩间竟自避过敌招,右手“柔绅到”也不闲着,一招“兔起狐落”由上而下缓缓击落——
虽看缓慢轻柔,其实却迅捷无匹,最厉害的是剑中藏鞭,鞭中含剑的绝技——
因为往往一招看似已错开,因为“柔绅剑”的柔软,只要内功好者,回力一带,则已伤过之锋刃又会折回,而这种特性,正令人防不胜防。
唐飞长剑一掷,却被敌方轻易躲过,而对方长剑晃眼间就临到面门。自己兵刃走空回救不及只好一连退后三步才躲过——
古濮哈哈一笑,道:“好小子的命不好拿,哈!唐大侠还有兴趣再过几招吗?”
“神眼雕唐飞”一上来太过浮躁,因此才对手一拍即被迫连退三步,怎不面色通红。而这一挫败当然不会令他心服。
“刷!”
唐飞再次出手,这次使得小心翼翼,绝不敢再轻身急进——
古濮也一抢长剑迎了上去,只是仍不饶人道:“这才像样点,我再陪你耍个十招吧!听着,一招……二招……三招……”
唐飞大急,如果连古濮十招都挡不住,以后如何能称雄露面?
其实唐飞再差也不可能连古濮十招也挡不住,只因一上来就吃一个下马威,而古濮的剑法又古怪绝伦,所以他才束手缚脚,打来毫不是路数——
“第七招!”
古濮大喊一声,突然右手一扬,“柔绅剑”斜斜举起,缓慢向“神眼雕唐飞”罩落长剑在空中连连幌动着,直似一条马鞭,又似一条银亮的丝带,在唐飞头顶盘旋——
唐飞一瞥古濮奇绝的剑招虚闪无定,脑中根本想不出要用何招抵挡,一丝防身本能使他连忙抽身后退,而古濮却正要他如此
原来此招有名日“犊角初现”。
在牧场上,新生的小牛当幼角长至一定高度之时,即要捕来加以烙印,当在捕抓工作是决对离不开套索的。
而当人骑在马上追捕小牛时,必然小牛有时会回身用它刚形锐利的角作抗拒状,而牧人即趁此时将套索抛出——
于是套索直飞至小牛顶上,小牛发现头顶的怪物,必然会惊得一退,则正巧一对角被套索牢牢困住。
此时古濮正是用的此招,只是要将套索的使法用在剑上,必然要内力深厚,变化也要复杂得多。
而唐飞呢?不是正像被捕捉的小牛?
古濮看唐飞果然入壳,哈哈一笑,蓦然剑尖微曲,在不可能的情形下油后则前将唐飞肩押上划了一道寸深口子——
唐飞大吼一声,汩汩鲜血从伤口涌出。
只见他本已苍白的脸色更是发育,虚软地垂着左手臂,右手仍扬着宝剑防备古濮的进击。
古濮朗朗一笑,“当!”他将剑回鞘,笑道:“一时失手,误伤大侠,恕罪!恕罪!”
他因伤了对方,语气也软了许多。
“嘿!”诸方英冷哼一声,虽并不是他被挫败,但此地他是主人,放着同伴被人伤了,却来不及解救,自己面子上也不好看。
“古场主果然好功夫!但凭着这点微末技艺要到紫云山庄来撒野,尚不够格呢!”褚方英冷冷道。
神眼雕已被人屠手扶至旁边休息。
古濮双眉一扬,凛凛说道:“你这狗窝我还不屑来呢!速将牛群好好放回,否则惹得我兴起,一把剑将你窝给抄了!”
褚方英虽然气极,也只嘿嘿一阵冷笑,狰狞的面貌像是要将古濮吞下。
“来人!褚方英大喝道。
古濮好整以暇,双手轻轻抚弄着腰间垂下的剑穗,像是这一战并不是为自己而战,是为“柔绅剑”而战,为振起古氏声威而战
此时屋内屋外站满了人,一个精壮大汉提了条棒非棒,刀非刀的兵器出来,从他行步间吃力的模样看来,这条兵刃怕没有五六十斤重。
古濮仔细打量这一件奇特兵刃,只见黑黝黝一条粗棍,大约四尺来长。顶端连着月牙兵刃,刃口外凸,直似把宰牛屠猪用的屠刀.简直叫不出是什么名堂。
原来“人屠褚方英”本是个屠户,后来学得武艺,然而用得最称手的却仍是屠刀——
武林中可没有用屠刀作兵器的,于是他想了个办法,将刀连在一条铁棍上,这样就比较像样点。
再加上他天生神力,而屠刀更因此加长两倍有余,于是更形有威力。
且说人屠接着这个无名兵刃,随手一抖,立刻抖出个桌面大刀花——
这深厚的功力不禁令古濮暗暗心惊,想自己虽自幼称得上力大,但与这人屠较起来,可仍得逊上一筹呢!
人屠褚方英抖了一手后,狞厉的喝道:“好小子!拿命来!”竟是与神眼雕说的一句话,这不是要替唐飞争回面子?
古濮心中虽是暗惊,面上仍是声色不露,直待人屠逼近身旁五尺,才“呛!”一声拔出长剑。
人屠褚方英阴阳一笑,道:“我谅你不敢空手对我!接招!”
说时双手抓起刀柄——只好称其为刀柄——挟着呼呼劲风向古濮吹来。
古濮见对手劲力霸道,不敢稍攫其锋,轻灵地向左一滑避了开去。右手剑趁势攻出三招。
褚方英的刀连柄足有四尺余,此时尽力输出,直将古濮迫出五尺外,所以古濮这三招倒是白费了——
褚方英一招得势,斗志陡地大振,突然一连三式,抖出三个圆圈花,将整个身子完全包在刀影之中。
古濮此时也斗得兴起,不避上下两个虚招,左手一抓迳向柄中攫去,右手剑仍是一招“犊角初现”。
虽然襦方英曾见过古濮使用这招,而神眼雕唐飞也正因此招落败。尚幸他经验丰富,知道此招变化太多,往后或往左右俱不行,只好大吼一声奋力往前一冲——
而古濮左手老早等在前面,此时两人相距不及一尺,褚方英屠刀已失去作用——
“嘭!”
两人一合而分,古濮蓄势已久,真力本是叫足,人屠褚方英仓促间真力尚未凝,相形之下自然褚方英吃了大亏。
古濮一收剑势,望着正调匀气息的人屠方英,道:“承让!承让!褚庄主还是指教吗?”
褚方英这一掌虽挨得头昏眼花,但这对他粗壮的身体并没有多大影响,经过一阵调息已完全复原。
人屠褚方英望了望正得意的古濮,冷笑道:“古场主武艺高强,我褚某不自量力还要较量一下呢!”
古濮淡淡一笑,简短地说道:“请赐招!”随着剑刃一竖,静待对方发招。
褚方英此番兢兢业业,一招“南山虎落”正是他仗以成名“五虎刀法”的起手式——
古濮知道现在人屠褚方英已有戒心,决不会再像刚才般取巧得胜,眼见对方来势汹汹,脑中飞快地想了一遍破敌对策——
褚方英胜在力道。当然不能与他硬碰硬撞。古濮心想,更何况自己手中剑又是轻兵器。
古濮脑中想着,手里可不闲着,褚方英一招由上斜砍而下,正朝着古濮在面胸肋——
古濮如何让他吹着,但如果上手才第一招就要被逼得后退他们如何愿意——
“呼!”古濮拿准时间,一脚正踢向褚方英扬起的手肘,右手剑也划起一道长虹直向人屠腰际削去。
褚方英如果仍照势砍下,虽然可能将对方砍着,但势必手肘要先挨上一脚,这虽不甚要紧,但最重要的是腰间的一剑。
褚方英并不算笨,如何肯作这划不来的生意?只见他一收屠刀,横向古濮右手砍去,这样重的兵器,被他轻描淡写般由上砍改为横削,神力也不可谓惊人了。
古濮这一剑如果不改式,虽然仍可削到对方,可是自己一只手也废了,他怎愿如此,连忙手腕一沉,“蝶影乍翔”剑身化成一片幻影直向人屠下盘削去——
人屠干笑数声,足尖微点间,一个硕大无朋的身躯很快地移后一尺,正避过古濮长剑。
古濮此时背身弯曲,整个脊部暴露在上,褚方英一见机不可失,屠刀一揭“力劈华山”,挟着雷霆万钧这力直向古濮砍下来——
古濮从背上风声也知褚主英必是尽力而出,立刻他反而将身子更伏下些,单手撑他,蓦地转过身来面朝上——
此时褚主英更是加劲猛砍,狞厉的目光中包含着胜利残忍的神色。
古濮在这生死关头才显出他超人技艺,只见他不慌不忙,一只长到迎着冲力足有数百斤的棍柄向上一抬,撑在地上的左手已准备了下一步动作——
褚方英一看对方居然败如此硬碰,心中更是大喜,立刻不假思索,出手力造丝毫不减。
看看两件兵刃合上了,但听“咯!”一声,古濮的到刃轻轻阻延了一下褚方英的屠刀攻势,然而他也趁着这稍微停息之间,左手一按地面,仗着家传绝顶轻功贴地飘出一丈。
褚方英根本看不清古濮是如何避开,只见手中刀一停一冲,“碰!”刀刃竟直陷入地里三寸有余。
一阵尘烟碎石过后,古濮朗朗而讥消的笑声传来。
“褚庄主可是嫌这屋蛇鼠之气太重,打算重造一个,才带头毁屋呀?”
褚方英气得双眼冒火,自以为必中的一击竟连敌人衣决也未撩着,反把地上青砖砍毁十余块,这面子可丢得大了。
这时屋子四周早围满了任丁帮众,一听古濮如此说还以为是主人输了呢!只见窗口外一只只箭头硬弓,俱对准着古濮。
古濮虽然孤身犯险,心神也自定得下,眼见这等阵仗不禁冷笑道:“原来褚庄主还有这样厉害一招,我古某可看走了眼!”
褚方英本已气得脸色苍白,此时又被讪得发红。
“对你这小子还不需动此招呢!”褚方英说着一声令下,果然帮众都很快将弓矢隐去。
古濮将剑抖了科,说道:“褚庄主是放牛不放牛?”
褚方英此时已是下不了台,冷笑道:“场主赢得我手中刀,褚某自然会派人将牛群追回还你!”
古濮心中暗怒人屠褚方英的不耻。第一次对古濮已可趁他调息时出手伤他,第二次也可乘他刀陷地中时杀他,虽然这样作有失名家风度,但至少也算他胜了。
古濮冷冷一笑,对胜过褚方英已有极大信心,而剩下的喽罗也不会在他眼中,然而他却忽略了难道“娱蚣帮”巢这第一眼线居然能没有能人据守?
大厅中像死一般寂,神眼雕也呆呆地坐在旁边等待着接受一场大风雨——
古濮知道这次褚方英将是全力以赴了,暗地里摸摸随身暗器,紧扎了一下衣物,柔软而有弹性的“柔细剑”在他手中一晃一晃,反映着壁上烛光,射出朵朵眩目光芒。
褚方英将地上屠刀拔起,犀利的刀口居然丝毫未损可想而知那也是一支坚硬快利的兵器。
古濮“柔绅剑”第一次出手即获得胜利,心中也着实兴奋,但看他跃跃欲试又胸有成竹的表情,可想他对再次的战斗抱有必胜的信心——
仍是人屠褚方英展开攻势,古濮谨慎遵武林规矩,始终让主人一步——
“接招!”褚方英大喊一声,左足前跨一步,一柄屠刀由下上撩,弯弯的月牙犀利无比——
古濮不避来势,“柔绅到”一圈一点飞快地点到褚方英曲地穴,左手也不闲着,五指微张登向人屠脸部要穴,并随时可变抓为拳改攻胸助。
人屠这次更加小心谨慎,攻出一手必留了退路,只见他一变招式为“虎扑南岗”,一支粗棒硬向古濮“柔绅剑”磕来,头一仰趁势一记“撩阴腿”踢向敌手下盘。
古濮一见人屠变招神速也暗自佩服,立刻地轻飘飘地滑退一尺,右手剑一收,左手化抓为掌按下,这样人屠胸部又被古濮罩住
好个人屠,虽只单足立地,仍是转动自如,只见他腰微扭,整个身子滴溜溜打了个圈,巧巧避过对方致命一击,百忙中尚攻出三招。
古濮哈哈一笑,竟自展开陆述一终南山上八年传授的流云十二式,只见漫屋白光闪闪,晃眼间人居褚方英已是整个被包住。
“空谷云涌”“云霞彩雾”连连的绝招,使得人屠褚方英手忙脚乱左支右格,情势已险峻万分。
古濮招式精妙处虽是胜过格方英多多,然而褚方英在功力上又拉回一载,因此古濮虽占上风,但要凭真功夫击败人居也是不易呢!
两人愈斗愈烈,剑啸刀刮呼呼不绝,满屋子俱是他们互相追逐的虚幻身影,本在内屋的帮众早已被逼至屋外去了。
突然“当!”一声,打了这许久,倒是第一次两件兵刃相击——
古濮越战越勇,一支“柔绅到”上下翻飞,连演绝学,心中暗忖:“不知道这人居还接不接得了我十招!”心想至此一股莫名的振奋,使他长啸一声,争胜的雄心使他摒弃游斗的打法——
蓦然“当!当!当!”一连三声巨响,古濮竟不畏人屠粗重兵刃,硬接三招。
两人俱“蹬!蹬!蹬!”退后三步,古濮除了略感手酸麻别无他感,反观人屠格方英,只见他气喘如牛,淋淋汗珠雨点般落下,胸膛急速起伏着——
胜利的冲动在古濮血液中奔流着,脸上也泛起一层自慰的笑意,因为他到底仍战胜强敌。
“褚庄主!请你履行诺言将牛群放回去!”古濮微笑地说道。
古濮虽并未真个将人屠击败,但以目前情况推想下去,人屠是必败的,所以古濮才会作此语。
人屠褚方英颓丧地摇着头,脑袋清醒了不少,本是模糊的古濮身影又清晰地显现出来。
“哼!我人屠学艺不精败在你手里,可还有人能收拾你!小子!今生你是别想步出紫云庄。”褚方英语气仍是强硬,仿佛背后有多大靠山般。
古濮一怔暴怒起来,大喝道:“好贼子!你可是自找死呢?”说时一扬剑,明亮的剑光在人屠鼻端连闪两下,只差之毫厘即削到人屠。
人屠褚方英眼也不眨,漠然地看着古濮——
蓦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冷得像千例峰山的积雪,从背后传过来。
“不错!你可是自找死呢!”
古濮一惊飞快地转过来,只见高自己不足一丈处站着个古怪老头,花白之间夹着灰色的头发,长长报在两肩,冰冷的面貌像是永远不会笑,永远不会有表情,还有那一双乌黑发亮的乌抓,使人从心底生出寒冷。
“尊驾是谁?恕古某眼拙!”古濮仍镇定道。
此时神眼雕唐飞早已恭身站立一旁,闻言拍马道:“你哪配问潘老前辈大名!”
古濮经此一提示恍然大悟,原来此老头竟是被“黄衣魔僧”收估伏的“武夷山三凶”的老么,“鬼手抓魂潘正江”,想时心中也暗自发急。
“恕在下不识老前辈之罪,只是老前辈明察……”古濮自知本身武技与人相差太远,不得已要使计将潘正江退出圈外。
“哼!小于别多嘴,我老人家一句话是一句话,小于今天是死定了。”潘正江老好巨滑,不待古濮说完,即断然插言。
古濮虽是想不到“鬼手抓魂”竟会现身“五原”,并且自己也绝不是其对手,然而‘它氏”的名头他却不能弱去,只见他傲然说道:“既然老前辈是个不明事理的混蛋,我古某目无话说,请划下道儿来吧!”
“鬼手抓魂潘正江”名气之大,响彻整个中原,何曾被人当面如此骂过,并且骂的人还是小小的“关外五雄”——至少在他心目中是如此想。
“哈哈!好小子真有种,我倒第一次听人骂我混蛋。”潘正江绍继笑声震得四屋籁籁,深厚的内力不可谓不惊人了。
一阵笑声过后,潘正江骄傲而冷冷地往视着古濮,像是先给他个下马威。
“潘混蛋!”
突然有个豪爽而富有调皮意味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这是第二次!”
众人皆大惊,不约而同俱往上看,但哪里有人影?
“潘混蛋!我在这里!”又是那声音冷冷从潘正江背后发出。
潘正江惊得向前跨出一丈才敢回头,暗思是何方高人居然从上掩至身后,自己都未发觉,这份功力简直天下仅见——
而古濮呢!心中更有一种怪异感觉,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像是天天都听到,这声音又是如此陌生,像从没有闻过般。
此时一个全身黑衣长衫的怪客伫立场中,只露出手足与眼睛看着潘正江——
这当然即是忆君了!
“鬼手抓魂”潘正江被忆君先声夺人吓得楞了,此时一见是这样一个怪物不禁更是恐慌,但外表尚强自作怒状道:“敢问尊姓大名,可是线上朋友?”
忆君哈哈一笑,道:“别攀关系了!我可不是叫什么蛋……什么蛋的!”
潘正江虽是怒火填膺,但被忆君开头一手镇住,在未套出对方身份前尚不敢动手。
神眼雕唐飞在旁,突然暴喝道:“哪里钻出来的野小子,不敢将真面目承人!”但他也被忆君镇住,畏惧不敢上前动手。
忆君也不生气,仍笑道:“听说贵帮‘紫云庄’号称来得去不得,对不起我现在可要走了,褚庄主!要留客可要早留啊!”说着转身就要离去的样子。
潘正江与褚方英虽然巴不得忆君尽快离去,但这样一来不是大大失了“蜈蚣帮”的名头?
“站住!”潘正江在后怒喝着,一张青脸毛发愤涨,骇人的凶睛盯住忆君,似乎怀疑何时出了这一个怪异的高手,自己竟不知道。
忆君缓缓转过身来,虽然此时看不见他的面貌,但必然是用意于自己的杰作,不是吗?
只见他笑道:“怎么样!‘潘混蛋’还要用什么招待客人?”
潘正江此时可不能再顾忌什么后果,为了保全名誉,只好不惜一战了。
“尊驾是何方高人?为何不肯以真面示人?”潘正江骇于忆君身手,自然而然语气客气了许多,与对古濮可说判若两人。
忆君轻笑一声,他当然是不会将真姓名告诉潘正江,何况古濮还在旁边呢!
“要知我姓名不难,胜得我一招自然会告诉你!”忆君说时摊开双手,作出了静待潘正江发招的姿势。
潘正江骑虎难下,被亿君逼得不动手是不行了,然而动手之下又是毫无把握,这黑衣人可是从未在江湖上听闻过的无名小卒,如果自己胜了当然无话可说,如果败了将如何呢?
忆君一见“鬼手抓魂潘正江”犹豫不决不敢动手,竟自笑道:“这样吧!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如果你胜了我转身就走,如果我胜,你也得立刻远去,不许管此地事情如何?”
潘正江点头答应下来,忆君待他站定喝声:“你先请!”左右手合在胸前,静待潘正江发招。
“鬼手抓魂”身经百战,临激经验丰之又丰,一着忆君沉如山岳的雄姿,已知是平生仅见的高手。两人静对峙站立一会,蓦然潘正江右手一伸远向忆君头抓来——
忆君如何会让他抓着,左手轻轻一拂即将来势化去,右手仍定着不动,也不追击。
潘正江进招得小心异常,一见忆君出手这般诡特的样子,反而有些不敢冒然出手了——
忆君心知对手被自己吓破了胆,嘲道:“别怕!进招吧。”
潘正江见自己心思被人窥破,脸上泛出了红色,暴喝一声:“小子接相!”
突然双手连抓,忽地攻出七、八招,招招俱抓向忆君要害。
忆君爽朗地笑着,右手一圈凌厉的掌风将潘正江的招式完全封闭在外,说道:“加劲啊!这才像样。”
潘正江被激起怒火,已是不顾一切,乌黑的乌爪飞快在亿君面前晃动,然而每每俱是看似抓着,却被忆君一晃身脱开去。
忆君初次上阵,虽是他天资绝世,也难免有些激动,因此有许多机会能击中潘正江的,都为了经验太少而错过。
“鬼手抓魂”愈打愈慌,他怎会想到在此地遇见如此一个高手,虽然他已尽力展开他的平生绝技“鬼手抓”,但碰到忆君凌厉无匹的“伏魔三十六式”,根本递不进招去。
渐渐忆君打出头绪来,轻描淡写的招式也令潘正江抵挡不住,如不是忆君存着历练心理,他哪还支持得了现在?
潘正江被逼得久了,以他平日顾气指使的习气,如何忍受了这近乎猫弄耗子的打法,然而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始终抢不回主动——
蓦然忆君严密的招式中,露出些微的破绽,潘正江好容易才发现此机会,怎不立刻痛下杀手?
潘正江左手使出十成劲力抵消去记君的攻势,右手突然改拳为抓一式“虬枝取果”暗袭向忆君腹部——
忆君一见潘正江使出杀手,冷笑一声直待“甩手抓魂”的鬼手,离自己不足二寸,才蓦地一吸腹,而潘正江这招即走空了。
“劈拍!”同时潘正江脸上却挨了记耳刮子。
“混蛋!这招可是师娘教你的?怎么这样瘟啊?”忆君嘲笑道。
潘正江虽挨了一耳光,却抢得一些主动,如何敢开口答话,一双手已经是顾不了。
忆君一见对方又稍微活跃了些,不禁眉头皱起,突然见他右手扬起,五指曲掌心微陷,缓缓朝潘正江盖下,此招正是最具威力的——“平托南天”。
“鬼手抓魂”只觉头顶劲风如浪,层层压下,沉重的压力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
还好他经验丰富,知道此招绝不是能力敌的,连忙使出最不雅观,但救命最有用的一招——“懒驴打滚”。
忆君招出了一半见对方便出这招,肚里冷笑一声,道:“看你还往哪儿逃?”原来他已打算结束这场战斗。
突然他全身跃起,直向刚立起身来的潘正江扑去,黑而奇特的衣服罩在他身上显得份外神秘。只见他手足在空中一阵乱抓,活像一只大蜘蛛,而看似乱七八糟的抓法,却令潘正江不知向何方躲避呢——
这招正是“天罗地网”也是费了“武神公孙惠龙”十余年心力才创造出来的。
潘正江虽是知道自己万难逃出这招,但他怎肯坐以待毙似的任敌人宰割?只见他不避忆君扑来身报,也扬起双抓一指忆君小腹,一攫忆君股部——
忆君如何会让他抓着,双足一提已避过下袭之手,并且右手闪电般握住潘正江另一只手的命脉。
潘正江只觉全县一阵酸麻,整个身子已被忆君高高举过头顶褚方英、唐飞简直骇昏了,原来“鬼手抓魂潘正江”在“武夷山三凶”中虽是老么,功力最浅,但在“蜈蚣帮”中地位却很高,武功在一般江湖已是顶尖人儿,所以在褚方英等心目中,潘正江简直成了神明,然而想不到自己所最信服的人却被一个不知名小卒,轻易拿住举起!
古濮呢?也大大震惊黑衣人的武功高强,并且还有说不出的对他生出亲切感。
黑衣人,也即忆君将潘正江举起后,哈哈大笑着:“道:“滚吧!滚得远远的!”
说时把潘正江从窗口直掷了出去。
潘正江在空中已被开了穴道,只见他一连翻数个跟斗减缓速度落地后,接着头也不回消失在黑暗中。大厅内又重归寂寞。褚方英、唐飞像待宰羔羊,可怜地瞧着黑衣人,似乎他们的生命已掌握在黑衣人手中了。
且说大厅内,古濮、褚方英、唐飞俱呆呆看着这位怪客一忆君,静待他的说话,他的决定。
此时忆君呢?心中必定是得意已极,想着出师即大获全胜,如何不令他自满自信?
“褚庄主!你干吗发抖呀?”忆君一步步向褚方英走去,褚方英也一步一步向后退。
“砰!”褚方英已靠在墙上,再也无路可退。
忆君一跨步将他衣领拿着,褚方英丝毫也挣扎不得。
“喂!褚任主,你可是脸上扑了粉,为何这样自呀?”忆君打算先戏耍他一阵,因为一他是太痛恨“蜈蚣帮”了,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褚方英早吓破了胆,如何答得上话?
突然忆君转向古濮道:“古场主可是来要牛的?”
古濮见黑衣人问到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他对这忆君变腔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他怎会想武功已出神人化的黑衣人竟是忆君?
“不错!敢问大侠尊称是……”古濮说道。
忆君心中觉得好笑,连忙摇手道:“你就叫我‘黑衣人’吧!别什么大侠大侠的多不顺耳!”
古濮心想,这武功奇高的怪客,说话可稚气得紧,敢情是刚出道的。
忆君可不管古濮心中想些什么.仍转脸问人屠褚方英道:“褚庄主可是最近缺乏粮食,打算购牛一批补充呀?”
人屠褚方英心里的恐惧早使得他麻木不仁,闻言呐呐答道:“不……不……哦是的!是的!我打算要买一批牛。”
他心想或许黑衣人尚不知他夺牛的事,只知自己藏起了大批牛——
忆君轻笑一声,向古濮问道:“古场主此次共赶来多少牛?”
“整整五千六百十头。”古濮答道。
忆君又问道:“一头值多少银两?”
古濮想了想,觉得在一位武功高得出奇的大侠前,谈这些银钱事,有些不好启口,但看着黑衣人等待他回答的姿态,又不容许他不说。
“每头平均约值十两银子。”
忆君点点头,望着褚方英道:“褚庄主听清楚吗?每头算你十两,外加杀人伤人马费每头五两。从牧场运来再另加运费每头五两,古场主费了如许劳力应每头里加额外五两……”
忆君板着指头算着,古濮还不明白。
“每头值二十五两,共五千六百十头,合计二十四万两银子……”忆君大叫道:“褚庄主,请你马上拿出现钱来!”
人屠褚方被这数字惊呆了,古濮似乎也觉得要求太过份,但黑衣人说这话他有原因,也就不开口了。
褚方英打又不是人家对手,只好哭丧脸道:“我哪有这许多现钱,我将牛群放还给古场主吧!”
忆君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是曾下令‘五原’之每一家商号不许购买古氏牛只吗?退还可以,再加十万两,作为运回费用。”
褚方英被逼得只好要买了,但他一时间哪里凑出如许银子,只好要求道:“唉!还是我买吧!但一时凑不足银子是否可拿宝物折算?”
褚方英平日抢劫掳掠,库中财物自然不少,但三十四万银子,可不是少数呢!
忆君露出的两个眼睛滚动着,而褚方英的心也随着滚动着“好吧!用宝物折算再加十万两!”忆君狮子大开口说道。
古濮在旁都听得有些不忍心,有心要代人屠褚方英求情,但每逢他要开口说话,都被黑衣人摆手制止——
“我所有家产变卖了也没有这许多呀!”褚方英不敢再提别的条件,生怕忆君更增加些。
“真的吗?”忆君说道:“难道你四十四万都出不起?”
褚方英虽然骨子里恨透了这“黑衣人”,但也怕透了这“黑衣人”,表面上不得不作出恭顺的样子,道:“大侠不信尽可到小的库房去查!”
忆君头一摇,一把抓住褚方英说道:“不必了!只须查查你身上即可!”
褚方英蓦蓦记起早先放在怀里的明珠,身子一阵乱扭竟想挣脱忆君的掌握——
忆君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乖乖将‘温露明珠’交出来吧!免得我自己动手有你苦吃。”
褚方英与唐飞俱大惊,齐声呼道:“你……你怎知‘温露明珠’?”
忆君又回复到初来时冰冷的声音,说道:“我不仅知道‘温露明珠’,别的事情也知道了呢!”
褚方英长叹一声,心知必是两人屋内谈话已被黑衣人听去,“温露明珠”让他拿去无甚关系,而帮内的重要机密如被他泄漏出去却是大大可虑呢!
忆君嘻笑地接过明珠,他也像古濮般并不是个贪财人,因为他要利用这“温露明珠”,不然他也不必如此对待褚方英。
“别痛心!其他的我一分一毫也不再取了!”忆君向褚方英说完,然后转向古濮道:
“这珠子古场主拿去吧!就当作贩牛价值。”
“温露明珠”价值连城,常年佩带不但能增加功力,即是普通人获得,也可青春永驻,长年不老。
古濮见识广博,当然也知此珠来历,如何肯受,只见他谦谢道:“古某如何敢受此重物,还是大侠自己收下吧!并且牛群也并不值得这样多呢!”
忆君故意突然问道:“古场主可是有一位未婚妻?”
古濮虽奇怪黑衣人如何得知,仍恭声答道:“在下确是有位未婚妻,姓辛名飘枫,大侠有什么事吗?”
忆君点点头道:“是的!”
“既然你不肯受此珠,就算我送给你未来夫人吧!接着!”忆君两指一弹,明珠已平稳飞至古播面前。
古濮因这珠并不是给他的,只好接着道谢一声。
忆君一看事已完成,天色也将放亮,于是说一声“后会有期”,一条身影破窗而出,只留下古濮等仍冥冥幻想这神奇的“黑衣人”。
古濮当然不会再对褚方英有什么苛求,能得到一个“温露明珠”已是大大出于他的意外。所以待“黑衣人”飞逝后,他也向人屠褚方英告罪一声,跟着洒下而回——
古濮归至“悦来客栈”已是破晓时分,雄鸡啼鸣四处响起,古濮了结了这件事故,心地也甚愉快——
当他进房时,顺便看了看忆君是否无恙,当他看到幼弟仍是酣睡不醒,高卧于床时不禁放心地笑了。
而忆君呢?可能也正在被中暗笑着呢!
小睡一会儿后楼起身梳洗完毕,天色已是大亮,忆群此时已敲门进来——
“大哥!”忆君像是大梦初醒.声音尚有些懒散意味,说道:“今天你预备如何对付人屠?牛群夺得回来否?”忆君故意装着对昨夜之事毫不知情。
“嘿,君弟!”古濮一脸神秘的神色,说道:“你可知昨晚我夜探紫云山庄遇见了谁?”
肚子里早已明白大哥讲什么,但仍装糊涂到底,道:“好啊!你独个儿去也不叫我一声!”
忆君在古濮心目中是一个毫无武功的娇羞公于,他如何会想到那“黑衣人”竟会是忆君呢?“君弟!”古濮不理会忆君的责问,仍继续谈他昨夜的遇合,道:“‘黑衣人’!你知道有个黑衣人武功高得出奇吗?”
忆君当然摇头不知,但听到大哥赞“黑衣人”武功高得出奇,心中也甚高兴。
“你没有看见‘黑衣人’将‘鬼手抓魂潘正江’一掌震退的情形,唉!你看了不知会多兴奋?”
古濮摇摇头,颓丧道:“我也不知道,因他头脸都用面巾蒙着,谁也看不见其真面目,说实在的我倒是非常愿意结交这侠胆的奇人。”
古濮说着不禁露出神往的样子——
忆君见大哥说话突然停顿下来,立刻引他话题。
“大哥!‘黑衣人’武功高,还是‘黄衣度僧’的武功高?”
古淄哈哈一笑,向忆君解释道:“‘黄衣魔僧’的功夫还未曾看过,‘黑衣人’昨夜斗‘鬼手抓魂’似也未曾尽出全力,再者实无从比较,不过我听‘黑衣人’口音好像年纪尚青,如此看来在功力上则‘黄衣魔僧’要稍胜。”
“你瞧!这是‘黑衣人’迫褚方英交出来的宝物,权充作贩牛钱。”古淄将那颗“温露明珠”掏出给忆君观赏。
忆君把玩良久,蓦然说道:“大哥来时不是说要买礼物送枫姐?这东西不正好送给她?”
古濮早有此意,还怕忆君不同意,此时忆君自动说出,高兴得拍着忆君肩膀说道:
“哈!你简直跟‘黑衣人’心思一般,昨日‘黑衣人’即称要将此殊送给你枫姐呢!”
忆君也陪着古濮大笑起来。
经过几天的游玩,兄弟两人又启程返在,只是来时古濮愁思绵绵,而归去时却是忆君暗暗不乐,似有什么重大心事,这是何故呢?难道就是因为那晚在紫云庄中听人屠告诉神眼雕唐飞的事情?”
古濮想着回家后会晤情人的景况,早已心神俱罔,如何会注意到幼弟反常的情形?
渐渐离庄近了,忆君眷恋地责顾四周一草一木,流露出像初上征程人儿的眼光,难道离家才数日的他即忍不住怀念起庭园来?
庄门外早已有人出来迎接,古濮、忆君相继入庄,一场贩牛风波总算是又过去——
晃眼数日,虽然古家序中宁静已久,但转眼间又将掀起轩然风波——
这一日已是黄昏时分.后花园里忆君正来往徘徊着,看他满脸凝重思虑的神色.必是遭逢到什么难题或取舍。
“唉!我是留下,还是走呢?……”
“我是先北去大漠.还是先上狼山‘碧浮宫’,蜈蚣帮之老巢……”忆君正叹声叹气。
“只留大哥一人在家怎忍得下心,但这些事情又是如此重大呀!唉!说不得只好硬起心肠了。”
“大哥!别怪为弟太无情了,本来尚可多陪你两年,待你成婚生子以后再离开,但现在知道这件事如何能继续等下去?”说完又不断徘徊沉思——
日已西沉,忆君脸上显出以往从未有毅然神色,昂然地进入内室。
室内古濮正整理着一些有关牧场档案,看看忆君从外面踱来,自然露出友爱的微笑。
忆君不禁有些心酸,大大的眼睛已经泌出润湿的泪水,向着古濮迟迟开不了口。
“君弟什么事呀?”古濮发觉幼弟异样的表情,不禁奇道。
“大哥!”忆君像是被迫出声,道:如果一旦我离家出去,你会觉得怎样?”
古濮更是奇怪,道:“君弟!你怎么搞的?好好的为什么说这话?”
忆君哽声道:“真的!是真的我要离开家了。”
古濮知忆君平时爱开玩笑,但这次可一点也不像是玩笑呀!他也觉出事态的严重“为什么?谁要你离开家?”古濮诧声道。
忆君心地比较冷静下来,但另一股激动的情绪又在他心中升起。
“上天!”忆君冷然答道。
古濮有些发笑。
“你不是说笑吧?”他说着。
忆君仍是简短而有力地说声:“不!”
古濮又迷惑了,只见他皱起眉头,仍很有耐心地向忆君问道:“是不是这次到‘五原’没有玩够,以后还有机会去呀!”
忆君在古濮心目中,永远是小孩子般,所以他才会像哄孩子般问他。
突然忆君激愤地大叫起来道:‘’你可知陆伯伯到那去了?你可知爸爸为何未回来?你可知二哥为何未回来?”
古濮也大吃一惊,连忙急道:“陆伯伯!父亲?你知他们在那里?”
忆君摇摇头,又回复冷静地道:“不!我不知道,就因此我才要离家寻他们去。”
古濮提到了师父与骨肉亲人,神色不禁黯然,痛苦与惭愧打击他,使他脸上肌肉抽动着。
忆君知古濮误会了他意思,解释道:“大哥!别难过!我不是责怪你的无能,多年来你照顾牧场已够辛苦了,是我自愿要去的。”
古濮点点头,心中稍微宽慰些,苦笑道:“君弟!你忍心撇下我一人孤守庄园吗?就是你忍心得下,可是你身无武技如何能涉身江湖呢!快答应我,说你永远不离开我!”
忆君激动得要哭出来,要扑古濮怀中说永远不离开他,但深厚的定力与理智使他按住澎湃的情怀——
“这些我都考虑过,明年就会有枫姐来陪伴你,我现在已经长大,一切江湖险恶也看得清楚,也能够保全住自己。父亲离家这许多年你忍得下心吗?”
古濮望着幼弟壮健的身躯,心中不禁暗暗念道:“不错!君弟已经大了,父亲离家确是太久了,古濮啊!古濮啊!你将如何呢?”
虽然古濮是极不愿意忆君在此离开,但他深晓幼弟脾性,知道再怎样挽留他也是白费,只好说道:“好吧!君弟,我不阻止你,今晚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唉!”
古濮麻木地道:“明早!这样快吗?好吧!我令人去为你打点行装。”
两人没有最后的叙别,没有最后的聚谈,从明天即将天涯隔离,谁知要经多少年方能再相团聚?
秋天!西北正值天气转变,这日清晨竟发生大雾,古家庄口突然传来一阵辔声铃铃,浓雾中,一条稀淡的身影缓缓趟出,这是即将远走的忆君吗?
果然不错正是亿君,此时他面上毫无表情,冷漠的像貌仍掩不了从目光中射出的凄凉—

雾水在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上,凝聚了数滴水珠使他抬手去揉了揉,这就是他仅有的动作。
龙儿机械地向“挂月峰”驰去,平时矫健的脚程,也因主人心情的沉重而自动放缓。
忆君打算临别再去祝拜“凌云”与“凤霞”,所以听任龙儿上去浓浓的大雾几乎伸手不伸五指,忆君也无心观看四周景色,渐渐越登越高,已濒临“凌云”与“凤霞”墓葬之处——
突然忆君一勒马缰,多年锻炼使他聪慧的耳目觉出前面竟藏得有人,立刻他沉声喝道:
“是谁?出来!”
大雾中茫茫不见,一个哀怨而愤恨的声音从林中传出来:“君弟!是我,想不到吧?”
忆君有些不安,柔声说道:“恂姐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忆君一双神目穿过层层重雾,果然林边正站着苏慧恂,淡淡的涂抹,哀伤的表情使得她有些病态美。
“你来得我来不得!”慧恂语气中含着许多愤恨与谴责。
“你是怪我不告诉一声即走了吗?”忆君柔声问道。
“哼!我那值得要你先告诉一声?你说走就走还会想别人?”慧恂的语气终地软了些。
慧恂从林边踱过来,清澈的大眼紧紧注视着忆君,像是要看穿忆君每一话的真意与动机。
“濮哥昨晚派人来告诉我,所以我今早至此地等你,君弟答应我别去!”慧恂开始哀求——
忆君虽重视别人的感情,但他对慧恂素来只有姐弟之情,从未想及其他,闻言不禁一惊,道:“不行!我已决定了,当不能中途反悔!”
慧恂开始哭了,死命拉住龙儿和缰绳,说道:“君弟!你不能去,你毫无防身之技如何能浪迹江湖?别去?君弟。”
忆君摇着头,不管慧恂的苦苦哀求,仍很坚决地说道:“不!我保护得了我自己,此次我是决无反顾非去不行了。”
突然慧恂收敛了眼泪,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道:“你真的一定要去吗?”
忆君点点头。
“那么带我去!”慧恂要求道。
忆君大惊,连忙道:“这怎么行?你父亲会骂我的!”
慧恂小嘴一嘟,气道:“除非你不走,否则我一定要跟你去,爸爸那里我去讲。”
忆君仍是摇摇头,不肯道:“不行的!不只你爸爸,还有你妈妈!还有别的人不愿你去的!”
忆君脑中浮起高肇炎虎视的影子,内心大大不自然起来。
突然他挣脱慧恂,一踢龙儿竟往山上冲去。
慧恂被龙儿的冲劲带得一晃,斜退了几步立即跟在龙儿身后大哭大喊。
“君弟!君弟!回来!带我一块去!”慧恂声嘶力竭地喊着,哀婉的声音在大雾滂沧中回折辗转。
晃眼间忆君奔出老远,闻到后面呼声,只好应道:“再会!恂姐,别追了,不久我就会回来的。”
慧恂边哭边跑,冲动而急迫的心情使她自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君弟!回来!
我……喜欢你……”
忆君在前听得谏然一惊,更加紧脚程,心中却暗忖道:“是啊!我也喜欢你,恂姐!但喜欢和爱之间却差别很大呢!”
一忽儿忆君已奔至“凌云”与“凤霞”墓旁,慧恂的声音几乎已听不见了,忆君翻身下马,预料慧恂寻不到此地,正打算要跪下去祝拜,蓦然他觉察到——
就在此时一个极冷峻的声音,隐隐含着嫉妒与嘲讪道:“想不到君弟倒甚是君子风度了!”
忆君心神甫定,所以竟一时间未察觉附近又隐藏有人,听见声音他也知道是谁了。”
“肇炎哥!你怎可如此讲呢?”忆君语气中微微含有愠怒。
高肇炎哈哈一笑,指着“凌云”与“凤霞”坟墓道:“算我说错了,埋的这人是谁?”
他并不知道内中有两人。
高肇炎说时,脸上堆聚着泥笑,像是发觉别人什么秘密似的!
忆君对他轻蔑而诡秘的态度,觉得大大侮辱了他的思师,于是他也冷漠而不屑地答道:
“这你管不着!”
高肇炎冷冷一笑,道:“我当然管不着,但还有我要管的事!”
“什么事?”忆君愠怒地问道,虽然他心中已预料到是什么事情。
慧恂呼喊“君弟!”的声音,时远时近,像是她一直转折于迥曲的山径上,不肯放弃对忆君的追赶——
高肇炎冷冷的笑道,因嫉妒而形成愤怒,使他理智早已忘记了一切——友情,世谊,关外五雄历代的团结——在他脑海中已不复存在,慧恂呼喊忆君的叫声,在他脑中愈形愈大,最后使他支持不住了——
“当!”一声轻脆金铁交鸣——
高肇炎已拔出长剑,渐形淡的浓薄,透下丝丝阳光,从剑上反射出阵阵光,而高肇炎的脸孔,被这些微的光衬得甚狰狞。
忆君不禁伤心地叹息一声,对慧恂的爱意他不敢接受,对高肇炎的友情他也不忍断绝,然而你上天安排成如此,他又有何法呢!这事情的发生更坚定他必须远去的决心。
“炎哥!”忆君想用以往的童年的稚情,来唤回高肇炎失去的理智,道:“我重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呀?你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呢?就是我有碍着你的地方,现在我要离家远走,你也应该放心才是!”
高肇炎眼内布满血丝,握住长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但至少他还有一些自傲与羞耻心,不忍对一个他心目中毫无武功的人下手。
然而生性好胜自私的他,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不愿让步,只见他像是极力压制自己的激动,声嘶力竭地说道:“不错!我可以放心,我可以永远放心,但是还有人不能放下心啊!
不管怎样,今天咱们非得将事情解决清楚,不然谁也别想再下此山!”
忆君望着高肇炎手中闪闪长剑,俊脸上透出一丝茫然神色,他在想,如果高肇炎知道他身负绝艺会仍像现在般要与他武力解决吗?还是用别的方法?
突然高肇炎高声叫道:“慧恂!慧恂!”
转脸向着忆君狞笑道:“我要你死在她面前,好让她断绝嫁给你的心……哈哈!君弟!
谁叫你要与我作对呢?别怪我无情啊!”
忆君对他这一招大觉不满,心想:“我忆君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居然要置我于死地,难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连童年好友也不顾惜了吗?”
忆君没这样爱过别人,当然不能领略高肇炎的痛苦,所以才会觉得高肇炎的不耻,虽然后来他也明白了——
慧佝闻声赶了过来,突然看见忆君,惊喜得扑到忆君马前,泣道:“君弟!带我去!别离开我!”
说时斑斑的泪痕.凄楚地挂在颊上,不禁使得忆君铁石心肠有些动摇。
苏慧恂长得可算很美了,在关外实在很难找出与她一较短长的人我,但忆君总觉得她缺少什么?多了什么?对她只有姐弟之情。
慧恂尽量施展她女性特有的娇媚,希望能从此笼络着忆君,这一切都落在肇炎眼里——
“好吧!让你俩多叙别一下,总之你也活不长久了。”肇炎愤愤地说着,但他的声音却令她从陶醉中醒过来,微红的脸色,似乎羞于自己的秘事被人发现。
原来慧恂一直以为只有忆君与她两人在此山上,刚才肇炎呼喊的两声,她在痴呆中也以为是忆君回心转意,因此叫唤她——
浓厚的雾散得一干二净,三人在“挂月峰”上伫立着,初起如霞的阳光沐浴着他们,远远看来最像是如此和平出尘,但谁知他们间却有很大的纠纷呢!
突然慧恂惊觉到肇炎手中发闪的长剑,惊呼道:“剑!炎哥!你拿剑干什么?”一个娇驱已自然挡在龙儿面前,护住忆君。
高肇炎不自然地一笑,笑容里包含着多少辛酸与愤怒,他冷冷说道:“君弟!别等了!
准备吧!”
“你……你要干什么?”慧恂从肇炎的眼不难觉出他要作什么事情,立刻紧紧护住忆君。
忆君冷冷一笑,有心要再作弄肇炎一番,报复他不顾友情的决绝,于是他说道:“好吧!你要找我比划吗?那可得由我选择比划的方法。”
忆君故竟将“比划”两字说得很重,一方面打算瞒过慧恂,一方面却要作弄高肇炎了。
高肇炎不疑有他,将长剑还鞘点头同意道:“随你选兵器或者拳脚,我一律奉陪。”
肇炎也乐得诓住慧恂,因他知道忆君不会武功,无论兵器拳脚,要毙忆君还不是一般简单。
忆君待肇炎得最得意时才哈哈一笑,道:“谁喜欢动拳动枪的?咱们另行一种比法!”
脸上又回复以往惯作弄人的表情。
肇炎与慧恂俱大觉奇怪,因为忆君耳儒目染最多也不过会几招剑式,难道他还有什么绝活能稳操胜券?这使他两人呆呆的看着亿君,问道:“什么样个比法?”
忆君见两人都被逗得引入了圈套,心中不禁暗暗得意。
“恂姐!”忆君问旁立的慧恂道:“如果你要同我比划,你要选什么?”
忆君点点头,道:“不错!你鞭法最好所以要同我比兵刃,由此推想即可知我要选什么来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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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书生兄OCR
第六章雾浓情深
佝慧诧道:“难不成你会放暗器?还是拳脚?”
肇炎也在旁露出疑惑及不耐烦。
忆君哈哈大笑起来,道:“你错了!虽然兵刃,暗器,拳脚我都会,但我匆须以此夺胜……河慧,请你拿些纸张来,咱们比比抄膳一段诗词,谁抄很快,谁抄得好即算谁得胜如何?”
佝慧不禁哑然失笑,肇炎呢?竟怒火中烧,气得暴喝道:“你可是自寻死路,接到!”
突然肇炎扔给忆君一把长剑,原来他早打算好一定要将此事解决掉。
忆君熟练地将剑接住,拈在手中轻轻科了抖,竟是如此趁手雾是已消散无踪,敛艳娇阳射在相对交叉的两把剑上,反映出阵阵在人心魄的光芒。
高肇炎狰狞地一笑,轻声唤道:“来吧!忆君!你不是样样都较我强吗?来啊!咱们在兵器上较较胜负。”
高肇炎一步步上前,锋利快捷的剑尖直指忆君心窝,无边嫉潮使他却本来之理性,何况至少他给了对方一只到……
“我并不是杀一个身无武装的人。”肇炎自我解释地暗忖,显然在他心目中,记君是个毫无武技的人。
忆君一步步后退着,手中长剑数次扬起终又放下,心中犹豫着该打呢?还是做一次瘟生吧?作瘟生在他已不算是羞耻的事了。
“哼!我并不怕你!”忆君心中反覆咒着:“但我不愿为着一个女子作这决斗,何况我并没有定要为这女人争生死的必要……”
“肇炎呀!肇炎!别逼我太甚!”
忆君心中如此喊着,目光中露出友爱的神情,可是肇炎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全副精神只集中在要打倒忆君,从忆君怀中将佝慧夺过来——
渐渐忆君已退至崖边了,再后一丈即是下垂数十丈的绝崖,忆君对肇炎的朋友之情绝望了,在他是认为朋友之情是更甚于男女之情呢!
“呛卿!”
突然化君将剑抛在地上,声音含着极大的痛苦而失望他说道:“炎哥!我不愿与你动手,如果你再要相逼,我只好跳下这悬崖了。”
肇炎长剑一抡,又逼进忆君一步,面上狰狞的笑容又浮起,道:“跳吧!跳吧!省得我费手脚。”
忆君淡淡一笑,想到十多年的友情竟是如此淡薄,不禁对人的感情又得重新估计——
忆君一瞥询慧,只见她大大的眼睛中充满迷悯与哀伤,她心中一定在想着,在痛恨地想着:“为什么我的命运会这样呢?我所爱的人如此不重视我,而我所不爱的人,又是如此要为我而不顾名誉生死!”
长长睫毛下的一双眸子,紧紧注视着一双少年英俊,虽然两人俱称得人中豪杰,但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当他爱上一人,无论其对自己如何?总希望自己能为她付出一切,像财产,甚至生命,灵魂
三人心中各怀着不同情绪,高肇炎只有要将情敌置于不能再起的地步,当然他不在乎应用何种方法,甚至用武力、用剑。
记君呢?
如果以自己小小的面子上的牺牲,能够使童年稚友对自己消除无谓的记恨,也是愿意作的,这小小的牺牲即是从悬崖直跳下去,当然以他目前神功,数十丈高下是不能令他为难的。
忆君的足后跟距离崖不足一尺了,只待肇炎长到一递,则他即要顺势故意坠下悬崖,他脸上充满嘲弄神色,像是不满命运之神对他所下的把戏。
磷磷刃光在亿君胸前晃动着,高单炎的手也在颤动着,杀一个无武器,身无武技的人,任何人也是不易下手的。但剑尖仍是一寸一寸推进——
突然。向慧尖叫起来:“炎哥住手!我——我不许你杀他!”
肇炎目不旁顾,仅恨声答道:“付出去的代价可不能没有收获呢!”
询慧明白他所指的代价是什么,收获又是什么,只见她眼含痛泪,悲伤地道:“好吧!
我一切答应你,只要你放过君弟。”
肇炎闻言大喜,长创一收追问道:“‘我话是你亲口说的?”
询慧痛苦的点点头,看了亿君最后属于少女的一瞥,突然掩面奔下山去——
忆君长舒一口气,看看正怔怔似喜又惭愧的肇炎,讪笑道:“称心了吧!付出的代价终于赢得收获,但这收获还要付出更大代价呢!”
肇炎缓缓回过头来,胜利者自居的他,根本不会在意忆君的讪嘲,何况这些许羞愧的潜意识,也不容许他再次发作——
日正当中了,漫天灿烂的白云,随着长风缓缓北去,忆君望着变幻无定的云彩,还有消逝的肇炎与河慧,内心充满了伤感和愁绪。
但遥望无尽的山脉,消灭的雄心又再被激奋,和风送着他,跨在龙儿背上,轻骑下山建朝北而去——
“浩浩的黄沙淹没了一切,
太阳下——
只有我们孤独的驼队,
尘途四野——
仅伴着废墟与兽骨,
但勇敢的沙漠战士们,
怎会畏惧这艰程!
戈壁漠海中,正婉蜒着一队商旅,雄壮的歌声正从他们口中唱出——
此时日已沉没,洁亮的月光从云雾中射出,照着这队不畏劳苦的人们,沙丘上留下他们一行凌乱的足迹,伸展着,伸展向那如永远没有尽头的天边——
不一会歌声寂没了,立刻大地是如此平静,漫漫黄沙点尘不扬,只有商旅足蹄陷在沙堆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队驼队有二十一人,三十匹骆驼。还有它骑在最前面的两匹马——
左边马上坐着个浓髯老者,虽是花白的头发但仍精神抖擞,右边一个脸乌乌色,像是刚修过胡须的黑衣汉子,虽然冷眼看来他甚是粗野而不起眼,但细相又觉得全身轮廓气质却甚是秀气超逸。
这黑衣人大汉轻声说道:“好一个漠海风光,真想不到夜晚的景色较白日简直判若天堂地狱……”
旁面的老者微微一笑,好像刚才那汉子的称赞他般的高兴,说道:“小兄弟!你是第一次来北方吧!”沙漠中变幻的景致可多呢!别看此时平静如天堂,如果突起一阵风沙走石,包你消受不了
那黑衣人大汉轻笑着道,道:“以前听家中父老说大漠中风沙如何厉害,我从未身历过,希望此次北方之行,能体会一下。”
老者慈祥的一笑,虽然他对对方冀望大大不以为然,但他深信青年人的心里,也不会得明显的点破他。
几句谈话后又沉默了来,一更,三更……过去,微风中已传来朝气.一行人仍慢慢行着——
“老伯”黑衣大汉又开口了,道:“‘布雷肯’快到了吗?我已感觉得像是进人有人的地区。一
老者点着头,赞道:“不错!再翻过一个沙丘即看得着‘布雷肯’了,小兄弟你的感觉真锐敏,在沙漠中最需要这种警党性。”
老人像对这青年讲述经验——
黑衣汉子笑了,自言自语道:“啊!十年苦练到底没有座废过黑衣汉子是谁呢?想不到竟是远行的记君——
原来记君当年曾答允凤霞,出门第一件事即至蒙古一趟,将十年前狼山“挂月峰”上的一段事情,告诉他们的父母及旅人——
前提过亿君在凌云手中得到了公孙惠龙的易容秘本,为了行动的方便,再者也因为兴趣,所以他将自己化装成一个粗豪牧人般。
从家中出来后,虽然他机智绝世,但在单独而毫无经验的情况下,跋涉千里,实在不容易,因此他跟上一队蒙族驼队后面。
而那老者正是驼队首领——黎各。
隆起的沙坡上,数十个小黑点努力向上攀登着,流沙的不易作力使上升甚为困难,但毕竟被他们爬到了顶上……
“啊!”记君惊呼起来——
远处获撞的景色是如此情人,一个清澈的水潭,被围于四丘之中,池边绕着数百个拥幕,布满沿岸的只有沙漠中特具的矮树和椰树——
“太美了!”忆君叹道:“直如隔绝尘世的桃源般,但愿有朝一日我能有福至这里居住一时……”
黎各笑笑,指着远远村落道:“这就是老夫故居,这次远行所获的财利已足够我渡过剩余的一生,以后我再也不用离乡了。”
忆君看看距日出尚早,正可趁晨间清凉多赶一程,于是说道:“再会了老伯!谢谢老伯多日来照顾……”
黎各一听忆君急急就要他去,不禁挽留道:“小兄弟远处来此,理当由我招呼一番,怎能不憩息一会再走呢?”
忆君与黎各虽相处短短数日,但短短数目也使他们建立起深厚友谊,忆君很愿意停留在此,但内心多事的他,却不得不尽快赶程。
经过数度挽留忆君俱辞谢了,黎各最后只好命手下提了三袋水囊给亿君,然后留恋地道:“既然小兄弟有急事,我也不敢强留,由此往西北前去,直行约千余里,即可达到‘拜达里克河’,不过听说那里最近有战乱发生,小兄弟此去可要小心些,如果有缘重临此地,务必要到咱们‘布雷肯’来,让我老哥能痛痛快快招待你一番忆君对这不同种族而同类的老者,不觉大为感动,禁不住心中暗自发誓:“有一天我会回来,回到这里这直爽的老哥家中……”
而人的誓言,竟真的最后实现了——
忆君从黎各口中,问明白至“拜达里克河”的路途,一骑绝程而去——
太阳的照射,使昨夜与晨间的凉爽完全没了,但记君深厚的内功,并不畏惧这些,如不是顾着龙儿,他一定要尽快狂奔——
眩目的光芒,映着他乌黑的面孔,与黄沙黑裳显出强烈的巧比。像永远无穷尽的沙漠,呈现在他眼前,展铺在龙儿蹄下,这一日猛赶,几乎有七八百里了——
一日轮转,太阳又斜斜西下,清凉的微风好不容易又寻着空隙,钻了出来将化君衣抉激得老高。
忆君提出水囊喝了数目,也喂了龙儿数口,然后拿出干粮来咀嚼,心中烦恼地寻思:
“不知还要走多久?”
望着起伏天尽的漠海,他得不到答案。
落日又沉下去些,与隆起的沙丘几乎成了垂直,黑白分明的阴影,使摸海真如大海般—

忆君幻想着居住在沙漠中民族生活的模样——
“蒙古人统统像黎各一般吗?”忆君有些怀疑,虽然铁庄主铁解卓也是蒙人。
忆君与铁解卓相处亲密,因此他的蒙语也说得流利得很。
一个人行走确是太孤单,记君如此想着:“如果此时有个伴儿该多好!”不禁又使他想起痴情的慧佝。
虽然是日暮西下,但按漠中空旷无遮,忆君的现线仍可投射很远,他此时真希望能遇到一个伴儿,打发这寂寞的行程——
突然忆君叫起来,道:“看!烟!龙儿!那边有烟!”
果然远远的沙堆里,冒出袅袅一起炊烟,在夕阳中份外显明。
忆君一扬手中缰绳,龙儿立刻放蹄奔出去——
在垠垠漠海中能发现同类,任何人也免不了要兴奋的。
不一会儿,一个小巧的帐幕露出来了,帐外伫立着匹纤蹄隆胸的白马,模样十分神骏—

但炊烟不见,并且也没有人迹!
忆君心中不觉有些纳闷,本来以为又是碰见了沙漠的商队,但怎会想是如此情况?
“这人是谁?怎会孤身一人涉足大漠?”从只有一匹马上他猜测是只有一人,不过他随即想到自己不也是孤身一人,不禁哑然失笑——
“这敢情好!两个孤身客倒可互相作作伴!”忆君想得很天真,他没有去寻思是不是别人有原因,才孤身一人的?
忆君跨下马,连唤数声:“有人吗?……请人在吗?”
待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启幕出来。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记君想不能为何有帐、有马、而没有人?
于是他将龙儿置在一旁,快步向快门走去。
只见他一直行至门边,又犹豫不能启开它。
“里面有人吗?”亿君自问道:“如果有人我这样葬撞过去,不是太引起人反感?”
“里面有人吗?……那么人到那里去了呢?……啊!会不是会是生病了?还是死了……”
记君一想到帐中人可能是生病了,无生的怜悯心不禁使他毅然撒开窗幕,目中跟着呼道:“我要进来了!”
慕门掀开,里面是黑压压的——
突然一口长剑毒蛇般从内中吐出来,刃尖微微朝上,冷气森森的剑气直指着记君咽喉要害,竟是快捷无价。
这突变使得记君骇了一大跳,但并没有难到他,十年苦练而产生本能的反应,自然地一飘退后三丈。并不是了后连他别无他法,而是因他在未明了对方以前,忆君不愿随便动手的。
记君心中不禁暗怒:“什么人这样莽撞,如不是我还会两手不是就不明不白就毙了?”
亿君刚刚定位身形,立刻一个女子从帐中抢出,手中剑斜提着,望着亿君神情甚是傲慢——
记君脑中闪过对她的第一丝印象:“好美!可是太凶了!”
只见这女子全身自脚踵以上,包着一袭青绸衫,上肩披了一件白羊皮巾,长长秀发上束了件雪白纱巾,显得甚是迷人——
略显丰满的脸,喷出粉红般玫瑰色,黑晶晶的眼珠睛眶,看来是如此深奥无底,咬着嘴唇,狠狠看着亿君。
细长而轻巧的长到,被她五指握着,古铜的剑柄与她雪白的纤指配着,看来甚是说目—

“蒙古人!”忆君心中笑着道:“漂亮的蒙古姑娘!”而不禁对她生出好奇而又渴望认识的兴趣。
青衣女子可像不喜欢忆君的撞人,何况正是她心情最感觉激动之时——
两人相对站着,神情有些可笑,记君黑黑的面孔,衬着全身黑衣,在黑夜中显得如此模糊,与他欣长潇洒的丰姿甚是不调和。
“你是谁?”这女子满脸寒霜,像是对忆君怀着深仇大恨般。
记君向来是硬软仅不吃的,虽然当他知道对方竟是个女子,而心中有些尴尬,但也故意作出漠视的面孔,冷冷说道:“你管不着我是谁?”
这女子不禁大怒,娇叱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不?你是兀猛手下的奸细,哼!今天碰着我姑娘,休想活命回去!”
忆君不禁哑然失笑,心中觉得这姑娘是太过于鲁莽与武断,笑道:“姑娘敢情认错人了!在下根本不认识什么兀猛?更何以见得是兀猛手下的好细?”
这青衣女子冷笑一声,不屑道:“管你是不是兀猛手下,看你一个人偷偷跑到此处来就不是什么好路数!”
忆君心中不禁更觉好笑,想着:“你自己何尝不也是一人偷偷跑至此处?”
青衣女子可不管他心中想些什么,长剑一削照忆君脖子砍来,口中喊道:“亮兵器!”
忆君一提衣摆,自傲地思着:我堂堂武林第一玄机子的门徒,还须以兵器对这女子吗……
想着右手一招“巧挂金铃”轻轻将来式化去,左手“呼”地闪电攻去一掌,身形也跟着退一步。
只此两招已显出忆君绝艺不凡,无论攻守俱配得天衣无缝青衣女子“咦?”地一声,似乎惊奇忆君的绝学,怔了一怔“刷!刷!刷!”又连攻出三剑。
忆君朗声大笑,笑声中一展身形,飞快地绕至对方背后,大喊一声,右手斜斜砍下,正是“伏魔三十六式”之中——“白山瀑落”。
青衣女子只觉化君一晃身即失去影子,立刻身后一股极强的劲风暴卷而来——
这女子也是名家身手,头也不回反手即是一剑,脚下飞快地向前连跨前三步——
忆君不察暗赞这女子的应变神速,一缩右臂,双手一圈,合围地向对方匝去。右掌指尖微朝上端罩着青衣女子,左手掌心向下,摆着对手方中盘——
青衣妇子一招之下即稍处下风,心中不禁焦急,现在对方兵刃尚未动自己就危险,如果兵刃也拿出还会有什么打的?
想归想,还手归还手。青衣女子一招“平原火起”,闪闪的长剑在四身周围划出一轮光幕,左手拍岸子,飞快地向忆君暗袭一掌
忆君哈哈一笑,两手一转,右手很难地往青衣女子手腕攫去,左手却点向青衣女子遮避不到的双睛。
青衣女子大骇,连忙一招“金戈交呜’哨u记君右手,足下飞快扬起一脚,踢向忆君小腹——
忆君童心大起,右手收回一退捞向对方纤足,左手原式不变仍往青衣女子头部抓去。只是出手部位稍微提高了些。
青衣女子技差一筹,处处缚手缚脚,此时足已扬起,要避再也来不及,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忆君这招用得神出鬼没,青衣女子连闪让的余地都没有,头上白纱已被忆君一手抓下—

忆君得意已极,口中笑声不绝——
青衣女子自忖必死,谁知对方仅将自己头巾取去,并不如她所料要她的命。但这比死更足使她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
“你……你敢侮辱我!”青衣女子额声说道,长长的秀发凌乱地被在肩上,目光射出一种慑人心魄的光芒。
忆君握着头巾有些呆了,这女子自然生出的高贵威严,陡地推翻了他本认为好泼辣的印象——
忆君想不到从别人头上拿去一块头巾,曾令对方像遭逢最大的侮辱般,不禁呐呐说不出话来。
青衣女子想是气极愤极,娇叱一声合身朝忆君扑来,手中剑所使朝尽是挤命绝招——
忆君突然对她生出爱怜与好奇的心理,当然再也不忍心痛下辣手,所以总尽量避免接触对方身体上任何一地方。
青衣女子师出名门,武功在江湖上年青一辈中乃是顶尖儿了,平时不免自高一点,但逢到忆君,她却是相差太远——
忆君使本身功夫五成不到,随手变把变式,化解对方一阵子凶猛的攻势,但他只仅保持不败而已。
青衣女子越打越心惊,暗忖道:“这是什么门下的?怎么从未听恩师谈起过,兀猛手下可不应该有如此高强的好细!”
忆君虽然自己武功高绝已极,但他对别派别系的把路一些也不通晓,因此他也看不出对方是何门派?
青衣女子的剑穗,飘荡在腕下,随着她左旋右转的身姿飞舞,甚是美妙无伦——
“呼!”不顾一切的,青衣女子长剑一朔,犀利的剑尖陡地往忆君当脑刺来,左手也一招“云犀撞槐”,五指握拳中指微突起,狠狠击向记君胸肋要穴——
如果忆君曾走过江湖,必定会大大惊奇这青衣女子的来头不小,这正是当今最有名的几位前辈之一的绝艺。
忆君心中一动,脚下早已自动跨左一步,胸前要穴虽是避过,但右胸仍是罩在对方左手掌风内——
忆君长啸一声,右手也一招“南山卧虎”巧巧迎上对方左掌“砰!”一声两掌五击声过后——记君稳稳站定在沙地上,青衣女子已是瞪!蹬!蹬!
连退三步,如不是亿君心存饶让,这一招已足以震断她心脉。
青衣女子衣袂微形凌乱,白毛反羊皮披肩就不知何时歪歪滑至一旁,脸上一片惊奇神色——
黑暗中,记君湛湛神目益发显得精光炯语,注定着这年青而美丽的女子,这是出道以来遇到的第二个对手。
青衣女子不知是恨是气.望着迎风而立的记君,也为对方超凡的气质所迷——
“这人是谁?”她心中一定这样疑惑着,突然她又暴起发难,但这次却是抱着试探性—

青衣女子右手一挥一匝,长剑上墓地发出啸音,堪称雄厚的内力,已在这一剑中全力使出——
掠刮的剑气,呼呼作响,漫天都是剑影围着亿君,但沾不到他。
青衣女子先还走得下心,抡起的长剑指东打西,甚显得有活力而机智,但渐渐她失去信心了。
忆君深厚的内力,压得她的长剑,像扛着座山般凝重——
青衣女子费力攻出一招,突然觉出剑压力竟然大减——
“这是什么原因?还是有诡计?”青衣女子这般想着,但手中刻仍飞快削出,看看快贴上忆君。
忆君因对这女子有好感,动手间使得甚是有分寸,虽然此时这女子可是全力而出——
青衣女子长剑堪撩上忆君衣袂,他才微一垫身,轻巧避过这实实一剑——
青衣女子当然不可能只此一招即罢,一晃身上下两剑如流星追月般拦着退路,左手一招“白虹初亮”,纤纤五旨贴紧向下而上截住忆君在方——
跟着足向前跨了一步,又使得忆君不能后退——
这连环三式天罗般罩住化君,这正是青衣女子的真传绝学,不知有多少人败在她这三招之下?
此时忆君才真正感到有些打头,向前、向后、向左、向后仅不可能,任何人都只有向上了……
但忆君墓地一矮身,今身卷缩得像只毛狸般,左手一卷一弹;到底他与常人不同——
“叮!”青衣女子看似虚似幻的长剑已被他封出圈外.右手闪电般切向对方手时间,脚下更湖起一腿。
青衣女子三把一式被忆君晃眼间破去,心中不禁甚是不甘,一退身后又是长剑连挥,绝招绵绵向亿君攻去——
忆君打得兴起,突然一招“怒马分鬃”两手崩开对方架势,右手飞快往青衣女子肩部擂下。
这招正是“古氏”家传绝技,记君偷学来,这一使出威力大得出奇……
青衣女子长剑被弹出圈外,回救已是不及,逼得尽力往左一移,顺势左手五指齐拂向忆君肘间曲地穴——
忆君朗声一笑,右手微向内一挪,合掌变拳为抓,一把又抓下青衣女子披肩——
这骤来的寒冷,使青衣女子自然左手立刻掩住双肩,忆君见机可乘,一把又抢过她手中长剑——
羞很与惊叹同使这美丽的女子呆了,看着忆君调皮而得意的眼神,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但却禁不住脸上泛起红潮——
忆君觉得甚是好玩,说道:“姑娘还要打吗?”
青衣女子本已自认输了,并且她对忆君还有说不出的好感,可是。。。。。。。。。。。。。。。。。。。。。
然而他的手中仍握着那面丝巾与披肩,像飘扬旗族般,随着他身法迎风招展——
青衣女子更是气极,一双手使出混身招数,只要夺回那本束在她头上的丝巾与被巾。但她技艺与忆君相差太远了,忆君尚未使出“凌宵步”她已再如何也追不着忆君。
一片黄沙上,两条黑影兔起抓落,像捉迷藏,青衣女子绕着忆君转——
日已完全没人地平线,月亮又高挂在空中,四野像银城一般雪亮,白日时就惨淡的黄沙,在此刻显出无比的调和,圆圆的沙丘上,半明半暗,像包含着无穷隐秘。
这正是良辰美景啊!
但青衣女子与忆君谁也没有去欣赏,变幻无常又奇妙难测的身法,从忆君两袖双足间虚渺地使出来,而青衣女子呢?却像一只可爱的小猫,追着自己尾巴打圈圈,却永远扑不到—

青衣女子越来越急了,头顶的香汁已隐隐渗露出来,虽然她心中对记君衷心的佩服,并且更不会以为他是所谓兀猛的奸细,但倔强好胜的天性,使她无休止扑捉下去——
记对牢牢注视着青衣女子的娇胳,满月般的容颜,两道细眉睦微斜场露出妩媚的英气,嘴唇轻抿着,为抓不着丝绳而焦灼。
“啊!”忆君心中叹道:“慧询在以往我认为是最美丽的,看来却是这青衣女子还胜呢!”
渐渐青衣女了越发觉出自己不是忆君敌手,娇喘的声音更加粒重,但她在对方未停止前,她决不肯认输,虽然她内心很想不再追卜去。
忆导也发觉青衣女子足不济了,陡地地停下身来,将头巾递给她说道:“算了!我将这东西还你吧!”
青衣女子气喘喘地停下身来,对忆君的身手简直佩服得五休投地,但她仍气道:“哼!
我才不要了呢!”
突然的她的眼睛与忆君陡地碰在一起,两人都墓然一震——
记君哈哈一笑,竟将丝绢瑞人怀中,才笑道:“也罢!这好料子丢了多可惜,你不要我就收起吧!”
青在女子脸墓地飞红,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再对忆君生不出气,并且心中还暗喜着—

“你从那里来的?”青衣女子和颜问道,但语气中仍上对下般。
忆君也不再以为她凶巴巴,而觉得她这样语气甚是自然而不娇饰。
“中原!”忆君简短的答道。
青衣女子又问道:“那你要干什么去呢?”
忆君心中一喜,指着前方,说道:“拜达里克河。”
突然忆君大呼起来,望着手指处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青在女子一惊,转头向忆君所指处瞧去……
只见本已甚黑的天际.此时却更显得得混暗,一股黑影上细下租快向此方移来——
“羊角风!”青在女户也惊呼道,陡地一拉化君就往帐幕内奔去,忆君不由自主,但他仍不忘呼了龙儿一声——
龙儿机警通灵,。一发觉情势不对,连忙也跟着跑进帐来。
还不待他们定好位置,呼呼狂风夹着数不清的黄沙怒卷而来.轻便的帐幕,决受不了这突起之暴袭,猎猎着响似欲飞去。
忆君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禁有些发慌,突然他一扑身将青衣女子按倒地面,自己伏在其上,另一只手却紧紧拉住龙儿级绳
“轰隆!”
一股最强的劲风将柔弱的营幕卷走了,忆君只觉一阵干风猛然人鼻孔,脸上手L丝丝针刺般疼痛,立刻他将青衣女子抱得更紧,龙儿拉得更牢,一身内力俱往下压,抵住这大自然威力要他上浮——
羊角风来得快去也快,不一刻又风消沙落。
忆君、青衣女子、龙儿俱被黄沙淹没,只露出一个头尚在沙外忆君手足动了动,突然触到青衣女子柔软的身躯,心不禁陡地一跳。
青衣女子轻轻一笑转过脸来,望着忆君,两人心中又陡地一震。
“啊!我没有发觉他竟是这样俊美!”青衣女子心中暗呼道,股也不自觉红了——
“谢谢你!”青衣女子说得甚是温柔,道:“我叫噶丽丝,你呢?”
记君望着她无限柔情的笑脸,心中不禁一荡,但他却答道:“你叫噶丽丝!我……我叫‘黑衣人’。”
青衣女子——噶丽丝奇道:“黑衣人!你怎么叫‘黑衣人’?”
忆君脸上闪过一溜调皮笑容,道,“嗯……不错!你看我不是全身黑衣吗?咱们家中都如此此叫法。”
忆君装得很像,喝丽丝不自觉信了,突然她两手一按“呼!”地跳出沙堆——
忆君也跟着出来,接着又将龙儿拉出,但噶丽丝的白马却被羊角风卷走了。
大地上一丝也显不出曾有暴风刚掠过的影像,天空又显出先前的洁净纯清,两人相对的站着不知要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心意。
还是亿君最先开口,道:“姑娘要到什么地方去呢?怎会孤身一人浪迹大漠?”
噶丽丝温婉地一笑,答道:“嗯!我也是要去‘拜达里克河’,我的族落。”
忆君高兴得叫起来:“那正好,咱们可有伴了,你识路,我有马。”
忆君说得倒甚是有理,但噶丽丝却有她苦衷,她可不能随便与一个男人同骑共坐,何况是陌生的男子,虽然她自己并不在乎这点。
记君不管这些,一晃身跨上龙儿,拍着马背道:“上来吧!坐这里。”
噶丽丝犹豫一阵,像是毅然下决心,但却跳上龙儿臀部,坐在忆君背后,口中说道:
“我才不上你当呢!”
忆君哈哈一笑,道:“算你聪明,饶你坐后面吧/噶丽丝脸红喷喷的,心中可甜滋滋的——
龙儿踢起黄沙,“的得”继续前进。忆君、噶丽丝,身上在马上,而心却不知游到那里去了,因为他们俩人都像痴了般——
雪层下,太阳又从地平线吐出,第一丝曙光射进辽阔的沙漠,照醒了大地上的人们——
龙儿仍轻快地奔跑,虽然奔得很快,但它背上的两人却丝毫不显得颠波,黄砂上留下它长长一行足迹——
噶丽丝像是昏昏欲睡,心中却是清醒的。忆君一夜没有说话,但他感觉得出,噶丽丝扶在他肩上的双手,还有贴在他胛骨处的娇脸,都在发着热。
忆君自己也感觉颊上烧烧的,头脑也麻木不灵——
“忆君!你是怎么了啊!”他自己问自己,当然他也晓得原因。
马行至最高处,忆君已能看见远处布阵的蒙古包,还有马、羊。
“到了!”忆君轻声说道,轻得像怕惊醒熟睡的小鸟:“告诉我到乌拉族怎么走法?”
虽是这么轻声,噶丽丝仍被激得扬起头来。
“到了!”她重复忆君这句话,声音中却充满哀伤与留恋,似乎觉得行程为何这样短呢?
一条银带般的“拜达里克河”,反射着金色阳光,更显得多姿多彩,广大原野,还有大漠中仅有的牧草呈现在忆君眼前——
远处已经有蒙人行走——
噶丽丝扶着忆君,悄声说道:“你往北走,大约再行出三十里即可达乌拉族,我的家就在这里,咱们得分别了。”
“你……你要在此处停留多少天?”噶丽丝又接着问道,语气中充满企望。
忆君也感到分别在即,有些伤感,但他并不觉得难受,因为他以后往为后只要他或她愿意,他可以随时来看她的。
“一天……两天,或更久,但最多不会超过五天。”忆君随口答道:“告诉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家再去乌拉族吧!”
远处蒙人愈行愈进,噶丽丝脸色微变,突然她跃下马,向亿君求道:“不用你送,但答应我多在乌拉族待两天,如果七天以后你得不着讯息你再走吧!”
说着急瞥了一眼那些缓步而来的蒙人。
忆君奇道:“你怎么了?”
噶丽丝像受了无限委屈,急道:“答应我!答应等我七天!”
忆君点点头,可是他不明白噶丽丝为何要如此神秘而忧伤,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不是可以随时来看你吗?”
噶丽丝痛苦地摇着头,脚下已开始移动,口中连呼道:“不行!你不能来看我,除非得到我的讯息。”
说着就急匆匆跑去,啊娜身姿飞快地消失在蒙古大营中。
忆君心中此时不知是何滋味,摸摸怀中妥藏着的丝巾,不觉嘴角泛起笑容。
“再会!可爱的蒙女!”他默默念道,坐下龙儿缓缓向北方驰去,平沙上又只乘他一点黑影。
炎炎赤日下,拜达里克河,一处名“砚恨岭”的地方,一弯曲的河流绕着它,地势甚是平坦——
此时却是战云密布着,辽阔的沙际,两排数以万计的蒙古战士,黑压压地一字对排着,阵当中正是两方高级将领相互对答着
“兀猛手下的‘察汗通’走狗听着!”一个位在东面气势威武,臂1:青筋暴露的猎装大汉向对方将领喝道:“咱们听从‘回春手’大人之训,从不轻易以武力为敌,但现在你们‘察汗通’欺人太甚,咱们‘阑托罗盖’族,可不得不要以颜色给你们看了。”
西方的一队,几个雄伟而标悍的骑士,轻蔑地笑着,内中一个身着黑色皮胄和金甲,顶上两根凤羽摇曳着,神情更是倔傲,哈哈狂笑道:“阿木达手下的小子听着,咱们大汗神威盖世,察汗通族力足征服世界,能够好好请你们‘阑托罗盖’族归附我族,已是天大抬举你们,你们不顺天命,居然还敢反抗,想是活得嫌烦了?”
东边的战士们不禁都鼓躁起来,扬着矛盾呐喊示威——
最先开口的那位武士,双手一扬立刻兵士俱静焉,他脸罩寒霜地说道:“博突!你胆敢侮辱我放,我金鲁戈首先就要杀你!”
被称为博突的黑衣武士,阴骂的眼里,陡地暴出一阵奇光,狂笑道:“好说!好说!你金鲁戈在东面称雄,要知咱们西方‘察汗通’可多得很能胜过你的人……”
金普尤暴喝一声,道:“住四!我金鲁戈现在要杀的是你,不是别人,将你的刀和盾拿起来!”
博突阴阴一笑,向后一挥手立刻随后将他佩刀和皮盾递上原来东方一面正是属于乌拉族一方,乌拉族附近三十余帮俱受杨守德感化,团结成一族,由“阑托罗盖”族酋长“阿木达”统领。此次西方野心勃勃的“察汗通”族突然强大、酋长兀猛手下强兵十万,与东方“阿木达”,还有最北方“古尔班”族之“布诺巴”形成鼎立而三之势——
其中以“察汗通”最强,“古尔班”较次,而“阑托罗盖”是最弱,但地位来看却是“阑托罗盖”最优。
三族本来相安无事,谁知“察汗通”酋长兀猛,突然野心大动,想利用其强大武力并吞附近较弱“阑托罗盖”族——
“阑托罗盖”族酋长阿木达当然大起恐慌,和平既不成只好立刻调动军马,请族中第一勇士“金鲁戈”为主帅,打算迎战兀猛的人侵。
且说金鲁戈右手握着长而雪亮的腰刀,左手持着厚而充满弹性的牛皮质,威武的行上前来——
立刻周遭变成死一般沉寂——
博突——“察汗通”族的主帅,也缓缓踱过来,虽然他日上是轻视金鲁龙已极,其实内心对他却是非常顾忌,因金鲁戈的勇敢善战是如“回春手”的医术般,已传遍了大漠南北—

金鲁戈蕴着自信的微笑,他相信正直的上帝——阿拉,会主宰一切,对的一方终将胜利,邪的一方却永远得到失败。
两邦之第一大将,这一次的生死搏斗关系是多么大?个人的名声,邦族的名誉,而且还影响着自己军队的士气。
“我一定会胜过对方!我一定会打倒对方!”两人心中都如此想着——
双方战鼓隐隐颤动着,偏将副帅俱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的主帅,只要一有差错或危险,即要挥兵展开短兵肉搏了。
金鲁戈皮裘猎装,全身轻便得紧,博突却衣甲鲜明,全身上下俱像镀上一层金箔,这样看来“察汗通”族确是有为而来了——
两人相对一丈处立定,各自行了一次决斗的礼仪,摹然博突暴起发难,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虹,夹着雷霆万钧之力,向金鲁戈当头砍到。
金鲁戈神力天生,自幼豪勇过人,此时大喝下声:“好!”
牛皮盾往长刀一迎。
“砰/一挡之下,两人俱退后数步。
金鲁戈哈哈一笑,这一较下他已知自己臂力胜过对方一筹,立刻他也反击一刀。
两人俱是硬碰硬,“当!当!当!”长刀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漠海中两匹战马打圈圈着,马上骑士像无休止地搏斗着,金鲁戈胜在刀法精熟,神力过人,博突胜在机智敏捷,衣甲完备,因此有许多次金鲁戈可以击倒他,却被他甲胄救了。
“阿拉,万能的阿拉助我!”金鲁戈祈祷着,手上长刀有力地挥动着,为了击倒强敌,甚至使他不顾防护自己身体性命——
不一会金鲁戈已挂了好几处伤,反观博突却仍全身无恙,刀砍在他身上除了轻微疼痛外,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金鲁戈呼叱着,浴血满身的他仍艰苦地奋斗。
“这是不公平的决斗!”阑托罗盖族的勇士,每人都这样想,痛恨的怒火从他们眼中射出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动——
“当!”金鲁戈又砍中博突一刀,但博突仍夷然无损,反之在金鲁戈只顾攻敌之下,博突的长刀砍入这勇敢战士的身体——
金香戈从马上跌了下来,倒在尘土上——
阿木达的第一勇士败给兀猛的勇士吗?围托罗盖的第一个偶像死了吗?所有双方的战士都如此想。
胜利的博突喜得大叫起来,盾牌与腰刀被他高举在空中,能打倒金鲁戈即等于他已是蒙疆的第一武手了。
欢呼的他忘了一切,最重要的却是他因欢呼而高抬起的头,这样全身披着胄甲的他可露出了柔软的颈部,咽喉要害——
阿木达的战士流着泪,兀猛的战士雀跃着——
突然博突的副帅大叫起来:“主帅注意!”
在博突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金鲁戈的长刀已掷进他的咽喉,博突惨叫着也跌下尘埃!
金鲁戈费力地用皮盾支撑着坐起,望着渐渐气绝的博突,脸上显出虔诚的神色。
“阿拉!”他狂叫一声,一缕英魂也随在博突后面,向两个方向而去。
双方军队失去了主帅,不禁都只好呜全收兵,本以为会惊天动地的大肉搏,却因金鲁戈,博突的死而不得不延期——
金鲁戈的尸体被自己部署带走,金鲁戈的鲜血也晃眼被黄沙吸去,但他的英勇事迹却永远留在“阑托罗盖”族人的心中——
“无敌的金鲁戈为我们而战死!”以后回忆起来他们都是如此歌颂。
金鲁戈战死的消息,传人后方,本为副帅的“吉忽儿”现在升为主帅,但他怎比得上金鲁戈?
这些已是忆君未来以前的事——
再说忆君孤骑马北行,路上行人俱是些老弱妇孺,并且都好奇地看着他,渐渐地行到了乌拉族。
“老伯!‘回春手’杨大人住在何处?”忆君向一老蒙人问道。
提起“回春手”,蒙人是谁都知道的,而忆君问“回春手”,也使蒙人对他心生好感。
“你要找他吗?”老蒙人热心地问道。
忆君笑点点头。
老蒙人一指前面不远的一个较大帐包,说道:“就在那边,杨大人经常都在的。”
忆君谢了谢,立刻放蹄向那帐幕奔去,不一会已来至那帐前,立刻翻身下马——
忆君看看这蒙疆第一名医的住宅,虽比别的人大了许多,但外表甚是朴素,外面一个蒙族小孩守在帷外,好奇地望着疾步而来的忆君。
“你有病吗?”小童看着记君雄伟而充满神气的脸色,不禁怪他为何来找“回春手”。
忆君愉快地一笑,摸摸小孩子,道:“我没有病!杨大人在家吗?”他故意学蒙人的称呼。
小孩看忆君温和的模样,也对他露齿一笑,转身跑入帐内,一面呼道:“杨大人,有人要见你,是汉人呢!”
记君微微一笑,心喜这童子甚是天真,跟着他也一锨帷幕,踱了过去。
前已说过,这帐幕甚大,里面用市帘隔成两间,忆君进去时,正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从内间很快出来——
“你是谁?”老者很疑惑地问道。
忆君知道他就是杨守德了,看他苍老而推伴的面容,依稀还有像死去的恩师——杨凌云。
忆君不知要如何称呼他才好,但又不能不启口,只好说声:“师爷!你老人家……”
回春手杨守德更加奇怪了,怎么自己平白做了别人师爷?
“你……你是哪里来的?我不认识你啊!”杨守德微显嘶哑的声音,示出他心情竟有些激动。
忆君又不知要怎样告诉他,那“挂月峰”的事情本来才好?他不知道六十余岁的老头,是不是受得了突然而来的打击?
“我是令子的徒弟!”忆君说着从怀中摸出块汉玉佩,缓缓递给杨守德。
谁知杨守德甚是镇定,一伸手将玉佩接过来,爱惜地抚摸着,这玉佩对他太熟悉了,从父亲手中传到他手中,又由他亲手交给石成,作为凌云与凤霞文定的信物。
“唉!祥云瑞霞……”杨守德感叹地念着,凌云与凤霞正是因此句而命名的,多年行医的磨练,使他轻易不露出自己的感情。
但忆君已经感觉到,他的眼睛早已就蒙上一层泪水——
“师爷!”忆君叫道,心想还是先将事情告诉他吧,不然让这孤单的老者担心太久,最后到头来仍是失望,实在于良心不忍。。
“我恩师叫我来蒙疆会见师爷,因为……”忆君将他所知道的详详细细告诉杨守德,面上也露出怀念神色。
杨守德听完了,他没有痛哭流涕,因为他早死了心,早认了命!现在老妻死了,石威夫妇也亡去,不然他们或许会悲伤。
“孩子!难为你跑这么远来,这块汉玉你就收下吧!不……别推辞,当是我送你的吧。”
忆君不好推辞,赧颜收下这块珍贵的汉玉佩——
“孩子,告诉我,你第一眼看见凌云与凤霞是什么模样?”杨守德把失望深埋在心底,故意作出笑容问道,但他问这个,不是正示出他对爱儿的不能忘怀?
忆君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当然尽量用完美的辞句,将他们描述一番。杨守德笑了,忆君也笑了,这短短一刻间,他们的感情已被拉得很近。
正当杨守德在帐中聊着,突然外面传出一阵喧哗声,许多人呼叫着:“公主来了!公主来了!”
墓地杨守德突然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喜容神色,随即又罩上愁容——
“公主!是石酋长的公主吗?”
杨守德摇摇头,突然笑起来,拉着忆君道:“走!我带你去看看咱们蒙疆第一美人,她是本帮三十余族首领,阿木达大汗的爱女。”
忆君心中不服道:‘哼!第一美人!我就不相信还有人能胜过噶丽丝的美丽?”
远远一队行过来了,蒙人们都排在两旁,让出一道通路。
渐渐驼队近了,忆君突然发觉一个怪现象。
“怎么他们竟会哭了?”忆君心中奇怪道,果然道旁有许多蒙人,尤其是一个老妇,正在低低抽搐着。
忆君微愕想着:“这倒像生离死别的场面,难道以后就再见不着公主了吗?”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忆君的疑惑——
公主渐渐看得见,忆君眼力特佳,突然发现这公主竟是……
“噶……”忆君只呼了一个字,陡地顿口,自言自语道:“怎会是她?不可能!”
人们的暗泣代替了欢呼,公主冷冷地坐在骆驼背上,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杨守德此时才转脸对亿君道:“怎样?美吧!唉……”他叹了口气。
忆君神智意想不通,问道:“她名叫?……”
公主过去,人也散去,杨守德又一拉忆君回进幕内,一面道:“来!进去我告诉你!”
忆君随着杨守德,重新回归帐内,杨守德待他坐定才说道:“她名叫噶丽丝……”
忆君惊呼了起来:“噶丽丝!公主名叫噶丽丝?”
杨守德误会了忆君叫喊的原因,笑道:“不错!噶丽丝!真是人美名字更美。”
杨守德继续说道:“咱们大汗公主,刚刚才从中原回来,听说武艺可大得惊人……”
忆君心中一笑,暗道:“这我早就知道了。”
杨守德又说道:“你知道她这次为何千里迢迢赶回来?她本来在中原随异人学艺尚未出师……这你当然不知道。”
杨守德说着说着……
前面不是提过,在拜达里克河区域,座落三个部族——最强大的为“察汗通”族,次为“古尔班”和“阑托罗盖”族。
此次“察汗通”酋长兀猛,大兴兵戈欺凌分立较他弱小的“阑托罗盖”族。
“阑托罗盖”酋长阿木达自知本邦无论人力财力恨不是兀猛的对手,何况本邦最伟大的勇士金鲁戈,在第一欠交战中竞死于敌手
但阿木达怎甘心毫不抵抗就任人割宰,于是他只好相求“古尔班”族酋长布诺巴,请他出兵共同抵御兀猛。
布诺巴虽然也感觉得到唇亡齿寒,但他却趁此机会要阿木达答应一个条件,就是阿木达的女儿“噶丽丝”,要嫁得市谨巴的儿子“夏木朝”为妻,才肯出兵。
噶丽丝的美丽是蒙疆中很有名的,任何青年男子谁不想能获得她,但她自十五岁就由中原一个异人带去学艺了——
兀猛的兵已是完全聚集,并且金鲁戈死后他去了唯一顾忌,本可长躯直人的,但他也派使者向阿木达提出一个条件。
兀猛有个儿子,名叫“区交帧”,今年二十五岁,生得豹头坏耳,神力过人,并且自幼得蒙疆第一武土“兵奇”传授武功,有万夫莫敌之勇。
因此兀猛也向阿木达提出婚事,只要阿木达将噶丽丝嫁给他儿子区交帧,就不但不攻打阿木达所属,并且愿意合力将“古尔班”灭掉,全部让给阿木达。
阿木达不愿得罪兀猛,这是为子民作想,更不愿背弃布诺巴,因为他甚是重义——
于是阿木达只好招回噶丽丝,并且宣布本月初十,由“区交帧”与“夏木前”约期阿木达处来比武,而且可以互请帮手,不过无论哪方胜负三邦儿女皆须献血为盟,永远不得再动兵戈。
兀猛同意了,布诺巴也同意了,只待噶丽丝的归来,现在美丽的喝丽丝回来了——
杨守德说完摇摇头,补充道:“暧!布诺巴的儿子是个白痴,兀猛的儿子‘区交帧’却壮得像只人熊,这两人怎能配得上咱们美艳无双的噶丽丝公主?”
忆君有些茫茫然,心中想的尽是噶丽丝的影子——
一旦又过,夜黑再度降临大地,忆君留杨守德处,实行他对噶丽丝许下的诺言一等她七日。至此时他才明白,为何噶丽丝在离开他时,会显出这样悲伤。
呶亮的号角鸣鸣叫着,寂夜里听得份外清明,忆君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站起身来,踱至幕外。
“暧!我脑筋怎么这样混乱啊!”记君敲着头自言自语道。
晚风一吹使他墓地一阵清爽——
向远远的南方,忆君暗道:“噶丽丝!你此时在干什么?可也想到了我?”
突然一阵冲动,忆君一展身形往南面奔去——
黑夜里,淡淡一条黑烟飞驰着,三十里在记君眼中已不算什么距离,不消盏时间,“阐托罗盖”的族居地已豁然在望,幕包围层当中,几个特大的蒙古特立着,这当是阿木达的王宫了,忆君心中这样想。
立刻他毫不掩敝身形,展开绝世轻功,闪电般落入并连的六个蒙古包中。
这六个蒙古包甚是高大宽敞,并连成一个六角形,当中留有一块二十丈见方的空地,内中有水池、假山,花园布置得与中原大家一般无二。
“这阿木达倒是个雅人。”忆君心中想着,跟着往帐中一望——
哈!这些蒙古包竟有窗有门,直是北屋南化了。
五个帐内是黑暗的,只有一个还亮着灯火,忆君悄悄往那方掩去——
布簇向上卷着,从缝隙中,记君可看到内中一切——
突然一个男子口音,甚是威严说道:‘腐丽丝,你不听我话吗?”
记君心一紧,连忙侧耳静听下去——
这时正是喝丽丝与阿木达在屋内争执。
“父王,不是我不肯听你话,但你总不能忍心将女儿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啊!”是噶丽丝的声音说道。
阿木达像是甚没有办法,喝道:“我话已说出,怎能更改叩噶丽丝竟泣道:“父工要我嫁人,怎能不先告诉女儿一声?我是再怎样也不嫁给他们任何一人。”
噶丽丝脾性甚是倔强,阿木达对她毫无办法,只好软声求道:“好女儿,你怎不体谅为父的苦心,我们如何能同时树两个强敌,布诺巴的儿子虽是白痴,但区交帧却是英勇过人,我可想法子……”
噶丽丝哭着打断阿木达,呼道:“不!不!我绝不嫁给他们任何一人,我死也不嫁!”
阿木达惊道:“你……”话又被噶丽丝打断。
一父王!我从师父处学得绝艺,我可以敌得住任何敌人,我们为什么要怕兀猛,还有布诺巴?”
阿木达晓怒了,大声道:“你疯了!你一个人最多了不起敌一百个,如果千万人上来,你怎么办?”
喝丽丝的声音软下来,仍悲伤地泣道:“不管怎样我是不嫁他们,否则比武那天我将他们统统杀死!”
阿木达不禁打个寒然。
“这方法好毒!”他心中想着,目中却问道:“你……你怎么了?你……可是……可是疯了?”
噶丽丝仍微泣着说道:‘“不!我没疯!父王!听我说,人民心目中的偶像金鲁戈被杀死,父王反要与他们修好,这人民会不服的,我……我相信能够胜过任何蒙疆的勇士,父王答应我!别让那比武大会举行……”
阿木达不相信女儿能够敌得过兀猛和布诺巴手下的强兵猛将,因为他从未见过中原武学。
“不行!哪里有女子带兵的,你想金鲁戈这样伟大的战士,都被害丧生,你如何能支撑得住?”
愤怒的颜色,在噶丽丝娇脸上绽开,只见她痛恨地说道:“父王!你一定要我嫁给他们当中之一个人吗?”
阿木达看到自己美貌无双的女儿,实在夏木朝和区交帧是配不上,就是整个世界也难得找出青年能够与她相提并论,但此时他是不能不忍心。
“噶丽丝!为咱们‘阑托罗盖族’着想,为咱们整个三十余族着想,你忍心让他们受战乱的践踏吗?”
噶丽丝不会屈服,她本身绝艺已是超乎常人,何况她心中已被人占去,其他任何人也不会在她眼里……
“父王!我……我是绝不能嫁难他们!”噶丽丝甚觉悲伤,本来她甚是顺从阿木达的。
阿木达心中一惊,陡地明白,突然问道:“噶丽丝,你可是……可是已有意中人?”
喝丽丝大哭起来,心喜父亲终于明白她拟底秘密,立刻点着头。
阿木达一手把女儿搂进怀里,温柔地问道:“告诉我,那位王子是谁?”
噶丽丝抽搐着说:“他是……他是……我只知他叫‘黑衣人’。”
“‘黑衣人’!”阿木达奇怪极了,道:“怎会叫这名字,他是哪一族的?”
噶丽丝脸红红地将认识忆君的事情源源道出,脸上充满了神往的意境——
阿木达听完后,突然将噶丽丝一推,怒喝起来:“什么!我大汗女儿怎可随便结识陌生男子,并且还是汉奴!”阿木达脱口骂出汉奴。
噶丽丝惊得大大睁着眼睛,又泣道:“父王!你……你不信任你的女儿?”
阿木达想是怒极,声音变得粗噪难听,只闻他直截了当说道:一不行!我绝不能让你嫁给只相识半天的男子厂
喝丽丝也怒了,道:“不能嫁给认识半天的男子,为何又叫我嫁给毫不相识的白痴和蛮子?父王你这不是自相矛盾?”
阿木达脸红了,像皇帝般的随便指使人,他何曾受过人如此反驳,虽然反驳他的人是他的亲生女儿。
阿木达又怒喝道:“噶丽丝,你敢违背我话,我将永远不认你做女儿,并且如果那汉小子落在我手中,非将他碎尸万段!”
噶丽丝大哭起来,也叫着:“你如杀他,我也永远不认你做父亲!”接着她掩面低泣。
阿木达怒极,喝道:“你懂得什么?你不明白汉人的狡猾阴险,你又不知他姓名,又不知她是否娶妻,我堂堂大汗的女儿,能随便嫁给一个穷小子!”
噶丽丝在一段感情的冲突中,竟将万缕情丝完全抛在亿君身上二——
“我不管他是不是汉人?是不是有妻室?我喜欢他,我要嫁给他!”噶丽丝道。
阿木达怒道:“好吧!你不是我女儿!你去找他吧,只要你不认我是父亲。”
突然噶丽丝痛哭起来.一转身掩面奔回自己住屋,只留下阿木达一人在那里陡然叹气—

阿木达的咒骂,噶丽丝的专情,这一切都落在忆君眼中——
“忆君,你是再也不能与可爱的噶丽丝拍好了!”忆君颓丧的想着,忧郁的愁云布上了他俊俏的脸宠,他不愿意再听到一切声音,关于阿木达说到他而叫嚣的声音——
他心中决定了一切,关于他与噶丽丝间的一切——
“这是一场梦,梦原是飘缈不足记忆的!”他想用八年前凤霞告诉他的话。
月光下,一条淡淡的黑烟.又飞快回到了杨守德处。
五月初十,这拜达里克河三帮的大日子,很快地到来——
阑托罗盖族正中广场上,一个天与伦比的巨棚,三帮旗帜在各门户飘扬着,每帮都派有五十名持矛战士将四周牢牢守住——
回落后,帐内巨烛只只燃起,眩目明亮的火光,使整个大帐显得如此富丽堂皇,内中共分三方,每方设有一张大案,分由三帮大汗占据着,鲜兵甲马在各人身后峙立,更令气魄雄伟——
阿木达,兀猛,布诺巴在内中大事设宴。美酒,美食,阿木达想用这两者将三帮关系拉近。
兀猛像貌阴驾而自满,不时拿一双鹰眼盯着阿木达,生怕他在这宴会中动了什么手脚。
布诺巴十足一副小人像,尖尖的鼠唇,工于心计的脖子鼻梁,根本不像一个贵族模样。
侍酒的妇女,穿梭不停地把酒注满他们的酒杯,但永远不能使他们满足——
兀猛摇幌地站起来,高举酒杯喝道:“阿木达大汗!咱们三帮从今以后永结兄弟,和平相处——”
“来!布诺巴!还有全体勇士们与咱们三人同干一杯!”
阿木达同布诺巴立刻高举起酒杯,绿色的纯酒,灌下的咽喉,但每人心中都怀着不同念头。
“咱们大漠弟兄听着。”阿木达待众人一杯过后,开口说道:“此次咱们三帮大汗,能够和平相聚一块,实是真神阿拉的力量,现在将分由三帮各派武士出场,比武较技……”
兀猛与布诺巴当然立刻拍手赞同,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正是阿木达考验双方的时候。
正在此时,门立的传令员突然呼道:“公主驾到!”
果然帐幕启处,喝丽丝步了进来,略带粉红的轻纱,从她发顶上一直拖曳至身后地上,胜玫瑰的娇脸,显得如此冷漠与鄙视——
“这些汉子算得了什么?”她心中一定如此想:“连我的婢女也配不上!”
所有青年的目光都紧跟着噶丽丝,随着她拖在身后轻荡的纱衣,心神飘去了!
噶丽丝一迄走到阿木达身旁,择椅坐下。
“夏木朝,区交帧,你们两个小子等着瞧吧!”她心中暗骂着:“布诺巴下首坐着那呆呆的青年一定是夏木朝,哎!那兀猛身旁用眼睛盯着我看的那粗壮蛮子一定是区交帧了!”
厅中寂静了一会,算是对噶丽丝的一种赞美,接着阿木达才拍掌说道:“现在先由咱们‘阑托罗盖’族出勇士,同哪一方派人应战?”
立刻兀猛推出一人——
这样十多场比斗完后,各方互有胜负,渐渐场面进行至最高潮。
“咯!哆!咯!”
三声鼓响,仅人宣布将开始由三方王子出场——
噶丽丝轻将纱巾取下,外学也脱去,里面穿着水绿的紧身绸祆,弯弯的柳眉下突然暴出无比煞气——
区交帧利落由座中跃出,较常人长半尺多的巨刻在他手中轻如无物,他连摇动两下活动筋骨,脸显出自信地能获胜的神情。
夏木朝是白痴,改由他弟弟“托卡”代替——
立刻整个场中紧张密市,察汗通与古尔班族当然都希望赢得蒙疆第一美人归,而阑托罗盖的勇士们却希望噶丽丝得胜,证明他们族中除了金鲁戈外,尚有人能够镇住群雄。
三人对立在场中,噶丽丝与区交帧手中俱只有一把长剑,托卡却带着长刀与皮盾——
战鼓一响,托卡首先朝区交帧攻出一刀,雪亮的刀锋从区交帧耳际掠过,但并不能伤着他。
区交帧的豪勇在回疆是仅次于金鲁戈的,他师父“兵奇”,武艺自成一家,谁也不知其来处,但因兵奇从不莅临中原,就是在蒙疆也甚少露面,所以知道他事迹人可说少而又少。
“兵奇”的绝艺以猛狼见长,但却参杂着许多奇诡招术,因此常有人与他比斗时,以对付刚猛的方法对付他时,则他突然来一个极软的把式,使人大上其当。
区交帧共花了六年余才能出师,当然一身软硬工夫甚是了得区交帧的巨剑如反应敏捷的眼镜蛇,在最有利的情况下回击一招,但托卡的皮盾挡住它。
立刻他俩打成一团,而将噶丽丝敝在一分,因为他们谁也不愿向喝丽丝动手,噶丽丝乐得消闲,待在旁边等待一个最佳机会实行她的计划。
区交帧的武功确是高强,托卡也不错。因托卡多了一面皮盾的缘故,一时间两人分不出孰高孰下。
“阑托罗盖”族的战士都为噶丽丝而泄气,“阑托罗盖”的人民无论老少男女都是勇敢的,这就是他们为何会如此尊崇金香戈的原因——
区交帧与托卡的打斗已到白热化,托卡的皮盾发挥了它最大作用。
“砰!”
区交帧的长剑击在托卡的皮盾上,自己反退了一步,托卡趁此良机闪电砍出一刀,快狠中夹着变化多端。
区交帧双手握剑奋力迎住一绞,一阵“叮当!”的金铁交击声,但托卡的盾却偷偷向区交帧腰压上——
虽是一个皮盾,但用纯钢的骨架制作,下面更多有尖尖的锐角,在托卡神力使出下,也足以将敌人腰打折。
“呼!”
区交帧在不可能的情形下,蹄出一腿,巧巧踢在这边皮盾上,这正露出他奇诡的功夫—

两人俱连退三步,区交帧显得有些狼狈。
托卡得着甜头,得意地瞥了喝丽丝一眼,但噶丽丝没有看他,马上托卡又很快补上去—

区交帧刚才完全硬碰硬,吃亏在托卡盾上不少,寻思一下也想出办法,立刻他尽量使出师斗游斗而奇泥的招式——“赫!”区交帧吐气开声,双手握住剑柄一招“力繁华山”像用尽全力股朝托卡头上攻下。
托卡连忙将盾往上。一迎,手中弯刀锋,立刻朝区交帧腰间抹去区交帧长佩一声.努下的刀摹地收回,下面却飞地勾出一脚,托卡在毫未提防下。
“扑通!”滚倒在地。
这一脚虽然出得妙极,但这种情形下可就用不上多少力,托卡被勾倒下地,滚了几滚又敏捷地爬起来——
但这一下区交侦完全获得主动——
区交帧用磷光闪闪的巨创,拨开了敌人的愿与刀,使得托卡连退数步。察汗通的勇士,高声呐喊助威着。
摹然区交顿一招“沧海四幻”一只创斜斜地划一条弧线望托卡削去,左手跟踪一拳击向托卡持到手时。
托卡见这招来得凌厉,突然他刻化斜欲为下挑,乘对方双手用力不均之间,一招“愚公移山”——
“砰!”
托卡的皮后硬被他有力蹦飞,并且区交帧夹着余威,顺势在托卡肋上撕开一条口子。
托卡连退数步,鲜红的血从他伤口淌出,右手将刀无力地握着区交帧哈哈大笑起来,腐丽丝在分突然冷哼一声,招呼也不打一到朝区交帧攻出——
区交帧设有想到噶丽丝会攻他,匆忙中举到一格,虎口竟是一热。托卡也兴奋于噶丽丝来助他。
谁知噶丽丝冷冷一笑,道:“你们两人打了大半天,现在让你俩合斗我一人吧!”说完不待他俩回答,墓地一招二式,分攻区交帧与托卡两人,竟是打算要以一敌二。
“阐托罗盖”族欢呼起来,毕竟他们的公主是勇敢的,像任何围托罗盖族的勇士一般。
噶丽丝名家身手,出招不凡,只开始即将区交帧与托卡击得节节后退——
区交帧与托卡不得不合力来对付噶丽丝一人,喝丽丝剑招起处,直如瑞风飘霜,凌厉中却显得美妙绝伦——
区交帧的威猛,托卡的机智,在她面前都似乎不能发生作用。区交帧与托卡所学的俱是马上步战的功夫,如何能与中原绝学相较。
噶丽丝气极了他们俩,因为他们的父亲“兀猛”和“布诺巴”,逼得“阿木达”要将她嫁给他们。
大厅中,噶丽丝的长剑闪烁着,飞舞的身躯像娇小的蜂鸟,绕着两朵“浮桑”旋转着—

“要不要杀他们俩?”噶丽丝心中想着,此时她已完全取得主动,长剑逼凌下要他们到西,区交帧和托卡绝到不了东边——
衣衫被噶丽丝挥得片下,托卡的皮盾又再度被挑落,两人一刀一到费力的支格着,但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噶丽丝刁钻的剑法——阑托罗盖族的人民打心底欢呼起来:“这是一面倒的决斗,但不是不公平的决斗,我们阑托罗盖永远是最优秀的武士。”
阿木达难堪已极,但心中也甚高兴,他想不到女儿武艺会如此高强,竟能独敌蒙疆两大勇士尚犹有余力。
“停止!’阿木达令仪人传令,因为这场比斗是无法再继续下去。
噶丽丝一收长剑跃出圈外,芙蓉般的脸上竟是面不红气不端,一些也没有刚搏斗过的模样。
区交帧与托卡立刻有人扶他们下去,可是两人早已衣衫不整,无脸见人。
兀猛与布诺巴都从座中站起来,用谴责的目光注视着阿木达,这哪是选附马的样子,简直叫“察汗通”族和“古尔班”族勇士在阑托罗克勇士下低头。
“阿木达,你这是什么意思?”兀猛和布诺巴同声质问着。
阿木达本意只是噶丽丝随着区交帧,托卡比划,他还想区交帧和托卡会让她啦!谁知噶丽丝竟将他们完全击败,并且败得这么惨,这使他如何向另二帮大汗作答呢?
噶丽丝看作父亲尴尬作难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突然她挺身说道:“察开通古尔班的人听着,咱们向托罗盖可不是好欺负的,今天先让你们知道除了金鲁戈外,本帮还有能人,如果再敢带兵来攻,可别怪咱们阑托罗盖的勇士要以武力对付?”
喝丽丝的绝艺大家都有目共睹,这种常人不易学到的功夫,在蒙疆几乎没有,因此准还敢出声驳辩?
兀猛与布诺巴狠狠站起来,他们想不到来时打的如意算盘全盘落空,并且知道阿木达的公主,居然比“无敌的金鲁戈”更厉害
兀猛与布诺巴返去了,但阿木达与噶丽丝知道他们再也不敢妄动分毫——
晃眼七日过去,噶丽丝一直没有讯息传到乌拉族来,记君有些颓丧,但他再不愿重临阿木达的王宫,不愿再听见阿木达刺耳的咒诅——
夜是如此静,全族人民俱熟睡梦乡,忆君正在收拾行装,明日——难忘的明日,他将又要重回中原,去作待他去完成的事。
沙!沙!沙!一阵风吹矮树声音,但忆君听得出内夹着夜行人的足步声——
“噗!”
忆君吹熄幕内灯火,一提“青霞剑”,掀帐踱出。
一个甜而娇媚的声音,吃吃笑道:“怎么,这样就受惊了?是我呢!”
记君心中一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一条纤细的身影正立在一丛矮树边,面上还罩着一层面纱,看着这面纱.记君不禁想着自己保藏在怀中的头巾。“公主驾到,小民有失远迎!”记君笑着说道。
来人果是噶丽丝,即劾仙略带兴奋.巧笑道:“啊!你已经知道我是公主?”
噶丽丝缓缓将面纱取下,立时她绝世无伦的美颜,压下了一切月色,长长的裙脚垂至脚背,但露出了她一对纤弱的足尖——
记君有些迷惘,噶丽丝的改变装束,似乎使她从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但都是这般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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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青衫泪痕
忆君心悚然而一惊,一时间脑中不知道闪过多少不同的看法,虽然他是十分喜爱噶丽丝,但阿木达,他一忆及阿木达就打心底觉得受到侮辱。
“嗯!不错……我正想我远在中原的妻子!”忆君说。如果不是他脸上的浓黑的化装,噶丽丝一定会发现他极不自然的表情“她……她一定很美吧”?噶丽丝心中泛起不安,自负自己的美丽,她是极不愿别人说有人比她更美。
忆君点点头,没有用言语答复,在他脑中根本也想不起有什么女子能够胜过噶丽丝的—
—此时忆君的表情甚是冷漠,其实他内心在激动着,噶丽丝像被刺伤的小鸟,畏缩地退了一步。
“我想她一定是你们汉族中最美丽的了。”噶丽丝将扶住忆君的手松开了。因为他是蒙疆第一美人,所以她希望忆君的妻子是汉族中的第一美人,那么她心中能获得稍许安慰。
忆君聪明绝顶,如何不明白她的心理,既然阿木达已断然拒绝她与他的交往,还不如此刻就打消噶丽丝的情愫,忆君如此想着。
“是的!可算是第一美人了,较你们蒙族任何一女子都漂亮!”忆君嘲弄地说道,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去刺伤噶丽丝的心噶丽丝眼睛润湿了,从忆君嘴角的微曲,她觉得忆君像是在蔑视她的美丽,这是她不能容忍的——虽然噶丽丝在与阿木达争辩时,声称愿为忆君作任何牺牲,也不论为忆君妻与否?但现在她受到了考验,当她从忆君口中得以忆君是有妻室之时,一种委曲和失望的感觉从她心中日起——“唉!晚了一步!”噶丽丝在暗暗叹息着。虽然忆君掩饰了面容,失去了他本来俏俊而秀逸的颜脸,但他超人的气质,潇洒的风度,仍足以紧紧系着噶丽丝的心,甚至她连忆君的真姓名也不知道“晚安!”噶丽丝生硬地说,但此时天已快放亮了,大地还是如此寂静。
忆君一直注视着噶丽丝的双睛,在她眼中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忆君知道,在这一生中噶丽丝将永远保有这影子,他自己呢?也将如此。不过他把一切对噶丽丝的愧歉,完全归究于阿木达身上。
“再会,公主,希望你有空能来中原。”忆君缓缓说着。噶丽丝也缓缓将面纱拉上。
“噗!”
一个轻微的声音发自沙上,忆君不敢看这微小的坠物,但他知道这是噶丽丝的泪水——
怅惘的忆君望着如飞而去的噶丽丝,他不知道为何自己总是这样,这样容易伤人的心。
“慧恂是第一个,这还有理由可讲,因为我并不爱她,可第二个,但我喜欢她呀!唉!
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吗?……”忆君独思着,伫立着。东方已不知在何时发了白。
初晨,这在沙漠中凉爽的一刻。
在骄阳第一道光线划过漠海,已有数以千计的商旅在黄沙中跋涉——一个高高隆起之沙丘上,一个女子站在顶端上,手中牵着马缰,她在欣赏日出吗?不!她是在……低低的谷道下面,正有一匹黄马,四蹄翻飞地向南而去,马上的人一身黑衣,他不是“黑衣人”吗?伫立在丘顶的女子——噶丽丝,罩着浓浓的面纱,但她胸襟却一片湿淋,滚滚的泪水,仍顺着颊滑落下来——噶丽丝,美丽的噶丽丝,在以往不知有多少青年王公在她眼前溜过而得不到青睐。现在她爱上一个人,是如此深爱着,她会放弃吗?不!她绝不会放弃,以她坚毅的性格!必定她有朝一日会重临中原,去寻找她所要找的人,而最后她也达到了——炎炎赤日下,忆君又重踏上征程,从小就有志游遍名山大泽的他,当然不会仍循旧路而回。
此次他由“邦察罕泊”经“天生川”一直驰行至“七角井”,这花了他将近十天的工夫——顺着悠长的道,忆君已渐渐行至哈密附近,绿油油果品遍地的景色,使他耳为之一新。
慢慢又接近黄昏——忆君遥视远处,黑芒一片,虽然他距哈密尚不足十里,但他并不知道——望望渐黑的天空,忆君心想:“该找个宿头了。”
突然他听得了一阵泼水声,连忙侧头一看——一片矮矮的树林,中间有一块空地,当中筑了合粗陋的小屋,一个粗壮的汉子正在门前蹲着不知在弄什么?忆君一拉马缰朝那人行去,那汉子头抬了一下,仍继续他的工作——“朋友!我可在此借住一宵吗?”忆君讯问道,眼睛却看着那汉子在磨着的一把雪亮斧头。那汉子缓缓地抬起头,一脸浓黑发须几乎遮去半个面颊的额骨,一双神光湛湛的眼珠。
“你!当然可以!没有人阻止你!”这粗壮汉子答道,仍继续磨着他的斧头。
忆君微微一笑,觉得此人甚是憨直,立刻跨下龙儿,步至他身旁——雪亮的斧口在石头下磨着,犀利得已足以令人寒心,但那汉子仍不停地磨下去。
“你的斧头真不错!”忆君赞道:“但并不再需磨了啊!”
这人听忆君赞他斧头,又抬起头来。忆君从他目光中看出,他一定是心中甚是高兴。
“你知道?”这人向忆君说道:“我祖父告诉我,兵器不可一天不磨,兵器不可一天不练,因此我天天磨它练它。”
这汉子将磨好的斧头拿起,用指轻轻去试了斧口锋利的程度,看样子他是甚是满意。
突然忆君发觉这汉子的斧头竟大异于常,其份量特大不说,柄端居然连着条铁链。这样原二尺余的斧头,加上铁链就有五尺余忆君心中虽感到奇怪,但他掩饰自己不会武惯了,自然只将疑点藏在心中,不愿意说出来。“我名叫古忆君。”忆君对那汉子说道:“你贵姓啊?”
那汉子突然抬起头来大笑道:“啊!你看我每次磨这斧头时,总是什么事都忘了。我叫“鹿加’,别人都叫我大个子!”说着立起身来,作出请客人人屋的模样。
这鹿加倒真是名符其实的大个子,站着足高出忆君一个头,宽阔的胸腹,有力的臂膀,混身像由力构成的。
忆君随着鹿加踱进那小屋,虽然里面甚是简陋,但打扫却甚清洁,内中陈设除了一张床外,仅有炊食用具了。
大个子鹿加将斧头小心包起放下,才向忆君友善一笑,说道:“你随便坐吧!咱们晚上可只有羊奶牛肉吃!”
忆君笑笑,看看鹿加有些因他自己简陋的屋子而发窘的表情,也了解鹿加一是个直爽的汉子。
“你只一人住在此吗?”忆君奇怪屋内没有别人,所以问鹿加道。
鹿加有些悲戚,道:“不!本来有三人的,前年祖父去世,今年妈妈也故去了……”说着眼睛已经有些润湿。
忆君更喜爱这有孝顺心直爽的鹿加,看他悲伤的模样,连忙打断他的回忆,说道:
“来!大个子,咱们动手做晚饭。”
果然他即刻兴奋起来,拍手道:“好!咱们来弄晚饭,自从妈死后,都是我一个人作,怪寂寞的。”
忆君心中有些好笑,但他仍继续道:“你弄好肉及奶吧?我去拾些干柴回来。”
鹿加点点头,立即从一角落里拖出一大块牛肉,搭起架子,就要准备生火烤肉。
且说忆君踱出门外,一面低头拾着地上枯枝,一面哼着小曲子突然他听见数匹马奔过来,而且也转向这小屋,忆君抬头一看,果然有五匹马连骑奔来。
忆君心一惊,自然停下步子——来者五骑,中间一个穿古铜色长衫的老者,颔上留着几丝山羊须,精光闪闪的眼睛正在打量着忆君。
后面两个甚是年青,另外两个则是中年人——五人一迳行到忆君面前停住。一个五官还算端正,一身土黄色劲装青年,向当中那老者说道:“不会吧?他根本没胡子!”脸上充满怀疑的神色。
那老者点点头,傲然向忆君喝道:“小子!‘大个子鹿加’可在这里?”说着用手中马鞭指指小屋。
忆君见这五人来时的傲态,已觉得不顺眼,此时老者傲慢地一喝,心中更是气愤,不禁冷冷地说道:“你们是谁?”
旁边最先讲话的青年火起了,叱道:“狗小子居然敢盘问咱们的底细,想是活得嫌烦了,快将大个子叫出来,否则惹得老子性起,一刀将你狗头切下!”
忆君心中虽是气愤,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用一双锋利的眼神,狠狠盯这自大的年青汉子几眼,像是要认清他。
这年纪甚青的汉子被他一盯而愕了一下,看他站着仍不动,不禁大怒喝道:“叫你将大个子鹿加喊出来,听见没有?”
忆君还未作答,鹿加已在屋内大吼起来!
“哪个龟孙子来找我鹿加?鬼叫什么?”说时提着巨斧,气呼呼地冲出来。
鹿加巨塔般的躯体,像是从门中挤出,拿起手中巨斧,指着老者五人问道:“你们是谁?”
老者阴阴一笑,显然他对鹿加比忆君是有兴趣得多,因为忆君看来是这样毫不起眼。
“你是人们叫的‘大个子鹿加’吗?”老者不作答,反问道。
鹿加“嘿”一声,道:“不错!我叫大个子鹿加,找老子有什么事?”
鹿加虽然人鲁直得紧,介他也认得出这五个来者不善,所以讲话的语气是甚不客气。
老者颇为友善地笑了一下,但忆君看得出他笑容里面含着过多的伪装。老者说:“老夫‘秦岭铁爪’洪启峰,为敝帮——蜈蚣帮一等护法。”说着又指着身侧两个中年汉子道:
“这两位是敝帮二等护法,孙护法廷欣,田护法在尧。”说完又指着那两个年青的道:“这是老夫不成才的两个徒弟一一郑元、郑吉。”
秦岭铁爪一番没头没脑的介绍,使得鹿加糊涂了,弄不清楚他们为着什么来头——“我还未娶妻,又没有女儿,你们来干什么?”他以为洪启峰是来说亲的。
忆君在一旁听得“噗!”一声笑了起来。
郑元一一那最先开口的那青年,怒瞪忆君一眼,正颜说道:“鹿加听着……”
秦岭铁爪洪启峰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向孙廷欣使了个眼色。
孙廷欣与洪启峰早连络好,当然知道洪启峰要他做什么,立刻对鹿加笑着说道:“敝帮为了扩充帮务,帮主久闻贵地首推尊驾为一杰,因此帮主派在下,随敝邦一等洪护法,前来邀请尊驾为哈密附近诸县之舵主……”
“只要尊驾加盟本帮,以后自然既富且贵……”孙廷欣还要继续说下去,鹿加已听得不耐烦,道:“你们帮主是什么家伙?敢叫我替他作事?”
忆君本来还怕鹿加鲁直,不明不白答应加人蜈蚣帮,谁知鹿加竟出此言,忆君知道这场邀盟的事是不成了。
果然郑元、郑古都最先暴怒起来……洪启峰也青着脸,深声喝道:“你敢对我帮主不敬!“原来此次蜈蚣帮向新疆渗入,因此地人民俱团结,不肯受他们利用,当他们打听得鹿加在此甚孚人望时,不禁向他身上打主意且说鹿加见马上五人气愤的样子,哈哈狂笑起来,道:“你们帮主是什么东西我不能说,告诉你,就是你帮主皇帝亲自来,老子也照骂不误!”
郑元尚不识相,一抡拳头喝道:“你敢不服帮主命令!”
鹿加狂笑道:“哈哈!我得服你帮主!告诉你,我平生只服三个人……忆君心中正奇怪,“秦岭铁爪”洪启峰已经发问道:“哪三个?”
鹿加脸上突现肃容,说道:“我只服我母亲、我祖父、还有一个‘金色灵蛇鞭’的。
哼!除非你们帮中有使金色灵蛇鞭的,否则别想我加盟你们帮。”
忆君心中一动,想自己盘在腰间的不正是金色“灵蛇鞭”不知鹿加为何得服使灵蛇鞭的人?”
田在尧在一旁冷冷地道:“这样说尊驾是不肯加盟敝帮的了?”
鹿加打个哈哈,豪笑道:“好说!好说!咱一天到晚悠哉悠哉,为何要加人你们蜈蚣帮?老子可对这玩意儿无兴趣。”说着双手绞着斧柄上铁链,弄得“哗啦!哗啦!’值响。
突然一秦岭铁爪”向另四个使个眼色,立刻五人很快将鹿加围住。忆君故意装出毫不会武艺的样子,避得远远的,秦岭铁爪等也不拦他。
郑元仗着后面有师父撑腰,狰狞地喝道:“大个子!再问你一句,你要命不?”
鹿加哈哈大笑起来,道:“命老子当然要!”
“要命就得赶快加人本帮,否则叫你有好受的!”
鹿加摇摇头,他也看出五人不是好路数,将对他不利,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跟本不在乎这些。
“命是要的,可要的是你的命呢!”鹿加吡开大嘴,取笑郑元道。
郑元听得大怒,满脸气愤地向秦岭铁爪洪启峰说道:“师父这家伙自大得紧,徒儿先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秦岭铁爪点点头——郑元“呛啷”一声,将背后风尾铛抽出,“呼!”地跳下马来——
鹿加当然明白他们的用意,哈哈笑道:“小子要做老子活靶子吗?老子真高兴。”
郑元气得怒哼一声,一搠凤尾铛向鹿加扑去——鹿加铁链顶着圆环绕在腕上,手却握住斧柄,看着郑元凤尾铁铛刺来,不慌不忙迎着来势一挡。
“当!”
郑元的凤尾铛,被斧背激得荡起三尺,人也连退三步——忆君在旁暗自点头——“好雄浑的臂力!”他虽窥出鹿加是并未学得什么绝艺,但他天生的体质,却是上乘的练武材料。
郑元一招失掌,脸上燥热难当,立刻凤尾铛又一抢,奋力扑上“秦岭铁爪洪启峰”本是一位怪客,平时独来独往不知败过多少英雄豪杰,名头之盛极亮一时,除了少数几位大魔头及隐快外,他也可算是武林中之至尊。不知后来“黄衣魔僧”用什么法子,将他笼络过来,做了“蜈蚣帮”之一等护法——洪启峰仗着以成名之兵器是一双形如鸡足之铁爪,八八六十四路“夺命铁爪”使开来真有夺命追魂之势。
郑元、郑吉两兄弟虽是他仅有的徒弟,但因限于天资,都未能学得这“夺命铁爪”。
且说郑元一招“普渡众生”,银亮多刺的凤尾铛,像只刺猥般罩住鹿加上半身各大穴—
—鹿加虽未受过名师指点,但天生的应变技能,使得他自然向上横削一斧,臂下的铁链却向对方腰际。
上面这一斧郑元根本不在乎,但下面这一铁链却因鹿加使得恰到好处,不只郑元被逼得向后退一步,秦岭铁爪也暗自惊心。
鹿加一斧将敌人劈退一步,心中大为高兴,突然一迈步,右手尽力将斧头削出。
虽然他这招毫不成章法,但快如闪电的劈砍,可使得郑元不敢不躲避,只见他一矮身,从鹿加胁下钻过,抽冷子一铛向鹿加腰眼刺人。
鹿加眼明手快,斧头回救来不及,突然他左膝抬起来,狠狠踢向郑元下阴。如果郑元不放弃这一铛,则两个势非同归于尽——“哩!”
郑元硬生生将全身劲力收回,凤尾铛一挑巨斧,双足已连连扬起,一踢小腹,一蹴面门——鹿加哈哈一笑,不避下面的一脚,巨斧一绞,郑元凤尾铛已被他神力震出手,但是—
—郑元下面的一脚已踢在鹿加小腹上,正当他心中大喜,突然鹿加左手却抓上他上面的一足。
“哩!”
现在轮到鹿加吐气开声了,只见他左手一挥,郑元便像皮球般在空中翻滚着,直朝“秦岭铁爪”撞去。
“秦岭铁爪洪启峰”冷哼一声,扬手一抓将势若奔雷而来的郑元轻轻按住。面上虽无表情,内心可大大吃惊——“哈!好老儿还有一手?”鹿加摸摸肚皮笑道,看样子他是丝毫无损。
秦岭铁爪冷哼一声,郑元是他徒儿,他这脸可丢不起,此时郑吉、孙廷欣、田在尧俱都拨出兵器。
郑元早被扔得七转八落,如不是师父将他接着,这一掷非得要他命不可——郑吉看见弟弟受辱,气得一挥手中铁笔,向着秦岭铁爪请求道:“师父,让徒儿去会会他。”
秦岭铁爪看鹿加手中那带铁链的巨斧,还有刚才那如猛狮般的一掷,不禁大不放心。他悄悄向孙廷欣、田在尧使个眼色,才点点头。
鹿加哈哈一笑,将斧头朝天一竖,面上竟是凛然不惧。
郑吉看席加人手单薄,狞笑道:“看你还是乖乖投降吧!”
鹿加笑起来:“要我投降除非你不是你娘生的!”
郑吉气得铁笔一指,“嘿!”一招“投笔从戎”朝鹿加当胸刺来孙廷欣的九环刀,田在尧的混天牌,同时也一下一上攻向鹿加身后。
判断精确已极,只见他一跨步,巨斧一招普通之“樵夫问路”,以其无敌之神力,硬将郑古之铁笔封出圈外,接着左手横里一切,逼得郑吉不得不向左跨一步——鹿加立刻向前一冲,巨斧朝身后一碰,只闻得“当!当!”声,一时火花迸射,孙廷欣与田在尧都被震退后一步。
郑吉见底加转过身去,正是有机可乘,立刻铁笔微内,虚虚实实朝鹿加背俏穴戳下——
郑吉的天份较他弟弟郑元稍高,所以他用了与铁爪相似的铁笔,有许多招式也是从“夺命铁爪”中蜕化出来的。
且说这招“丁山射虎”眼见要刺上鹿加背脊穴,突然鹿加背后像长了上眼睛,斧柄上的铁链,如毒蛇般无声无息从肘下飞出。
忆君在一旁看得大惊,心想:“这不是‘灵蛇鞭法’中的‘灵蛇反卷?”’“……对了!难怪他刚才提到金色灵蛇鞭,敢情他与我还有些关系。”
且不谈忆君正在暗暗惊奇,只见鹿加斧柄上的铁链真如灵蛇般地从他肘下窜出,而他的斧头,却正巧挡住孙廷欣的九环刀和田在尧的混天牌——郑吉想不到这看似愚笨的鹿加,还会有这巧妙的绝招,自己的铁笔不但被它封死。而且腹部的腹结穴,却正巧迎着这强劲的锐风。
郑吉尽力往后一退,但那里来得及——幸好鹿加的铁链不够长,只出了一半即再放不出示,否则郑吉哪有命在?郑吉惊得头冒冷汗,想着自己刚才险险死去,不禁手足发软,连握着铁笔都有些乏力。
鹿加只知适时使出这招,可不管其结果如何?一抢斧朝孙廷欣和田在尧扑去——鹿加的毫无章法的乱砍和强劲臂力,立刻使得孙廷欣两人手忙脚乱起来。
鹿加哈哈狂笑,左一劈右一砍,其快速之行动。连给他两人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见两人东奔西跃地躲避着他的乱砍,竟使他们空有绝艺而使不出来。
郑吉在旁觉出不对,立刻振精神,但碰见鹿加全凭力气的猛打猛敲,却毫没有办法。
鹿加打得兴起,斧头乱挥,使出他自幼独个苦练的绝技,只见他刃砍向东,铁链反向西,斧口削向南,则铁链击向北,简直是“器二用。
四人走马灯般转着,鹿加在中央,像是群星环绕的月亮,五尺以内,被他雄浑的神力,逼得没有人进得来。
郑吉不愧为青年辈中之佼佼,攻了三百多招,居然被他摸清鹿加出斧的路子,只要斧口向东方一砍,立刻他避开西方,而从南北进招,只要斧刀朝北方一击,立刻他避开南方,而从东西进招——果然这方法不错,加上孙廷欣和田在尧的辅助,不一会儿,郑吉三人已占得了上风。
鹿加第一次遇着这多武功高强的对手合攻,虽然最初尚能凭着他天赋本能,取得优势,但不久即被这些老经验摸熟,因此心中不禁有些发慌。
突然郑吉铁笔在鹿加面门一晃.果然鹿加扬起巨斧去格挡它,郑吉冷笑一声,蓦地笔化游龙,一招“吴妃抱子”斜斜插向鹿加右肋鹿加一挡失去了对方影子,正好孙廷欣的九环刀朝他脖子削来,鹿加铁链一带——“哗啦啦!”
孙廷欣的刀绞人鹿加的铁链中,立刻孙廷欣奋力往怀中一夺,鹿加以力取胜惯了,不自觉也将斧向怀中猛拉。他忘了身旁还有其他两人。郑吉与田在尧同时吐气开声。“嘿!”
“嘿!”郑吉铁笔括人鹿加助下,一阵奇痛,自然努力往外一挣,那巧正好避过田左尧致命的一击,但闻“噗!”地一声,田左尧的混天牌仅打在肩上,鹿加身摇了摇,但毫未移动半步,反之,孙廷欣的九环刀,却被他这奋国一挣,夺了过来。
郑吉的一笔呢?只见鹿加的腋下,皮衣上已被刺穿一个洞,但他皮肉却丝毫不损——郑吉大惊,暗道:“这家伙难不成竟练有金钟罩之类的外功,混身刀枪不人!”
想是鹿加也感觉这一笔不好受,按着肋上,皱着苦脸,突然他将斧头一放,手中只握着铁链上端。
“你们这三个小子听着!”鹿加面上显出警告的神色,道:“如果再不速速离开此地,可别怪我大个子,一施辣手你们可得将命留下了!”
原来大个子鹿加,在这铁链斧上,果然藏惊人绝艺,不过他也知道这绝艺太过凌厉,每次使出时除非对方功力较自己高出许多,否则非死必伤——秦岭铁爪洪启峰坐在马上,肚里暗冷笑,忖道鹿加:“料你这浑小子还有什么货!”他以为鹿加是除了天生神力和反应敏捷外,是不会再有什么了,因为他看得出鹿加的刀枪不人,只是平日磨炼而成的钢筋铁骨罢了。
郑吉见这一笔下去,鹿加竟能丝毫无损,不禁有些心骇,孙廷欣、田在尧也是如此——
秦岭铁爪看出徒儿有些心怯,从旁点明道:“吉儿速将他擒起来,只管朝他体软处下手!”
郑吉得到师父指点,陡地明白过来,只见他向另两人打个招呼,对鹿加嘲笑道:“小子还有什么绝活只管使出来吧!”
孙廷欣拾起绞飞的九环刀,当先向鹿加削出——鹿加此次像舞着链子槌,但槌却变成了斧头,只闻呼呼风声,他那无与匹敌的神力,将这链子斧使成一片光幕包住自己身体。
郑吉冷笑一声,虽然鹿加舞得有声有色,但他这种大行家看来,却是破绽处处——一片暮色下,四条人影乍合乍分着,郑吉快速的插挑,加上孙廷欣、田在尧在相辅,使得鹿加险象环生。
但鹿加猛狮般的臂力和皮肉,也使得他们感觉毫无办法——“砰!砰!砰!”
鹿加的铁斧被田在尧的混天牌挡得一挡,田在尧虽被鹿加的一击而打飞起来,但郑吉的一笔一掌与孙廷欣一刀,全碰在鹿加躯体。
只觉小腹一阵剧痛,这是被郑吉铁掌打的,立刻鹿加暴怒起来,口中大喊着:“好小子!我要你的命!”
郑吉为他超人的体力骇得一退,在以往任何一人受他这一掌,非得毙命不可,但鹿加像是没事一般。
鹿加势若疯虎,手上铁链挥舞着,头上青筋暴露——斧头上而下从,斜劈向正站起来的田在尧,左脚一端踢向从侧面扑来的郑吉——“碰!”
田在尧混天牌一举,又被一斧头劈在地上,郑吉也不敢承受他这力逾千斤的一脚,连忙抽身后退。
而孙廷欣却抓住机会——“碰!”
鹿加背上又挨了他一刀,这刀他下得这么狠,使得鹿加皮裘断裂,肤上也显出殷红一条血痕。
“老子跟你拼了!”鹿加大喊着,手上的斧舞得如车轮般,仅护在身上最软弱的地方,其他的他毫不在乎——三条影子围着他团团转,鹿加的巨斧指东打西,不但愈打愈勇,更从这凶险的搏斗中悟出许多绝招。
鹿加虽然天资鲁钝,但在武技上,悟力却是超人一等,他一面仔细观察对方三人的功夫,并且将偷学的招术,反使出来攻对方郑吉越打越不是劲,鹿加防守愈来愈坚固,自己方的攻击,愈来愈不能攻进去——鹿加哈哈狂笑着,在回疆,他可找不出这样的对手来供他历练,只见他巨斧上下翻飞,渐渐竟是有规有矩。
郑吉心中大急,如果自己等中原成名之士,三人合一回族小子还能胜,简直太丢脸了。
立刻他不假思索,使出自己最得意之三绝招——只见他出手间,蓦然涌起无数笔影,虚虚实实朝鹿加点去,这招正是有名之“万蜂吐刺”。
突然招只出一半,偏侧的虚影中的一笔,蓦地化虚为实,一招“拨草寻蛇”逞朝双眼点下——鹿加哈哈狂笑.一斧将后面两人逼退.左手向刺来的铁笔抓去。
郑吉志在必得,如何肯再让机会失去?铁笔住鹿加掌中一放,腾在空中的两腿却闪电般往鹿加小腹踢去——“碰!碰!”
鹿加一弯腰捧住肚子,郑吉一抽铁笔往后便退——这两脚是郑吉平身功力所聚,鹿加被踢得“哇!”地吐了口鲜血出来,田在尧、孙廷欣俱赶快后退,害怕鹿加死前的暴击。
郑吉立在一丈外,得意地等着对方倒下——鹿加被砍成破烂的衣衫,露出里面古铜般的肌肤,更衬出他脸色的苍白——“咯!”
鹿加又呕一口鲜血,但他努力地站起来,嘴边的胡须沾满了血迹,手一扬抓住了斧柄。
“好小子真有一手,可是我鹿加还不服呢!”大个子喘着气说,渐渐恢复过气来。
郑吉一招得手,不禁神气许多,但鹿加毕竟没有被他打倒——郑吉心想:“快死的老虎还会多凶?”立刻他一扬铁笔又打算进招。
鹿加嘴角扭出一个冷狠的笑容,右手紧紧握着斧柄,用挑逗的眼光,瞪视着三人,好似希望他们三人赶快扑来,那么他就能得报两脚之仇的。
三人渐渐拢上来,每人的兵器都指着鹿加——郑吉首先发难,铁笔一招“拨草寻蛇”直向鹿加玄门穴刺到,孙廷欣、田在尧立刻跟踪进击,三件兵器,一前一左一中,势若奔雷般鹿加的双眼,跟本不理会敌人的攻击,只紧紧看着自己手中握着斧柄,好像在凝神定气般—
—突然!
鹿加行动了,持斧的右手向外一挥。立刻一个势若天崩地裂的劲道,从他飞起的斧头划出。
这招的确精妙霸道,足令秦岭铁爪等四人大惊,连秦岭铁爪这等老江湖,也辨不出这是何门下的功夫?内中最惊奇的还得算忆君了,他差点脱口大呼起来:“‘玉女分锦’!
他……他怎么学来的?”
要知“玉女分锦”正是“灵蛇鞭法”中之起手式,忆君从凌云口中得知,玄机子之两门徒武功素来是单传,所以他要奇怪鹿加何得传?且说郑吉二人,一当鹿加使出这招“玉女分锦”都立时觉出不妥,胸前的压力,沉若千钧般冲来——血肉之躯如何能受此劲道?三人俱如此同一心思,立刻三人不约而同全尽快抽身后退。
鹿加早杀得眼红,尤其腹上吃郑吉的两脚,更是有生以来从未吃过的大亏,立刻他铁链一抖,漫天陡地涌起片片斧影,由后而前拦去三人退路一一忆君心中更加吃惊。
“‘灵蛇翔空’……下招……下招会是什么?是了,必定是‘灵蛇反卷’……”
鹿加使的第二招,正是灵蛇鞭法中之“灵蛇翔空”,只是他以铁链连斧使出,细腻变化的地方少了许多,威猛却有过之。
郑吉、孙廷欣、田在尧像操纵在鹿加手中的傀儡般,只觉背后劲风如缕,立刻他们俱不假思索,全部一晃身问到鹿加背后——鹿加哈哈大笑,早算定他们要如此,忆君也料以他们要如此,果然头也不回,狂笑声中,鳞光闪闪的巨斧——“呼!”地一声——在头顶抡个小圈,陡然向背后三人挪去,出手部位竟是毫厘不差。
这三招威力真是一招强似一招,郑吉等脚尚未站稳,锋利的斧口距离他们的咽喉已不足一尺了——一声暴喝,跟着三声惨呼同时响起,鹿加“噔!噔!噔!”向前跨出三步,才转头一看——只见孙廷欣、田在尧早已身首异处,郑吉被他师父拼命拖了一把,但左手仍齐跟被切断,正奄奄一息躺在秦岭铁爪怀中。
秦岭铁爪洪启峰见自己徒儿,和帮里同伴死伤成这模样,气得脸色发青,颤声指着鹿加骂道:“好……好狠心的小子……”
鹿加看自己将对方伤得这么惨,也有些不忍心,呐呐道“是……是你你自己不好,我早叫你们速速离开,否则我三招一出,自己也收不了手!“鹿加的解释更令秦岭铁瓜难堪,他将郑吉朝郑元手中一放,凄地笑起来,花白的头发陡地根根倒竖,只见他怒喝道:“好小子心肠倒满好的,快将师承说出,我老夫可再领教你自认了不起的三招!”
其实以洪启峰这等老手,尚要问别人师承,已可见对鹿加的惊骇,否则即是他不知鹿加来头,也不肯讯问的。
鹿加有些傻了,奇道:“什么师承?我从没听说过。”
洪启峰更是大怒,以为鹿加是故意蔑视他——“抢!”一声哑涩的金铁声,洪启峰已从鞍上拔下他仗以成名之“铁爪”。只见这铁爪若人手,弯曲的五指,中指略长略直,想是用来点穴的——铁爪全身作黑色,另四指朝掌心弯曲,正是锁拿轻兵器的最好武器。
洪启峰阴阴一笑,对这种后生小辈他是从不肯动用兵器的,为着鹿加那威力大得出奇的三招,他却不敢不将铁爪拿出来,不过正因此,也使他非将鹿加置于死地不可。鹿加可不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什么,只觉得秦岭铁爪双眼所射出的光芒,骇人已极,随着洪启峰的一步步跨近,他又将斧柄握在手中——秦岭铁爪洪启峰从鹿加口中得知,他只有这三招绝艺,现在重新将斧柄握着,不正是起手式——“玉女分锦”?立刻洪启峰打定主意,只要自己能让过对方凌厉无比的三招,则趁着鹿加措手不及之间,必定可以将他毙掉——且不说洪启峰打着如意算盘——而鹿加呢?因为前面三人的情形,使他对这三招起了莫大信心,所以这次他打定“先下手为强了”。
“呼!”
鹿加的巨斧,像一阵旋风般刮出,凌厉的斧风排山倒海般向洪启峰吹到,还隔三尺,洪启峰的衣摆已经飘飘荡起——秦岭铁爪已知鹿加只有三招,更因他从郑与鹿加动的时,看清第二招的出手都位,立刻他奋不顾身,尽力往鹿加怀里一扑,铁爪的中指,正正指着鹿加的“期门穴”。
鹿加一见秦岭铁爪反常的打法,立刻慌了手脚,但他对武术领悟的潜意识,突然使他自然地一抖手,铁链当中蓦地弯曲过来,正好敲着洪启峰“顶门穴”。
秦岭铁爪洪启峰长叹一声,只好向旁一闪,结果又蹈人郑吉,孙廷欣等的复辙——鹿加一跨步,见洪启峰果然被自己逼至身后,哈哈狂笑中,又是一抡一吐,立刻斧头又像旋风般扫出——洪启峰早知鹿加“灵蛇反卷”这招,是万万不能力敌,于是他使尽全身功力往后一退,铁爪举起打算阻延一下斧头的来势——“当!”‘当!”
金铁交击的声音,跟着一个兵器坠地的声音。
鹿加捧着斧,神气地站着。秦岭铁爪的铁爪,飞出三丈以外,但是——秦岭铁爪实行的他的计划,趁着鹿加得意忘形之际,突然暴起点向底加“章门穴”。
鹿加除了这威力奇大的三招外,别的根本不是洪启峰的对手但闻——“噗!”的一声—
—鹿加已应声倒地,洪启峰青着股站在其旁,想到如果他对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也得用如此卑鄙手段来制服他的事情,有一天传人江湖,则自己将如何?郑元、郑吉在旁,见仇人昏死在师父脚下,不禁都喜形于色,道:“师父毙了他为徒儿报仇!”
洪启峰点点头,手掌朝鹿加天灵盖缓缓扬起,如果这掌拍下,鹿加焉有命在?“住手!”是忆君的声音从树后发出,在这种时候他是不能不现身了。
“想不到堂堂‘蜈蚣帮’一等护法是这种小人!”忆君讥讽地说道。慢慢从树后踱出—
—“你是谁?啊……你是‘黑衣人’?”
原来忆君抽空进屋,又将‘天池黑宝衫’穿上,也正是他大闹紫云庄时的一模一样打扮。
忆君哈哈大笑,道:“不错!,我是‘黑衣人’,潘正江那老鬼可告诉你了吗?”
洪启峰冷哼一声,“黑衣人”大闹紫云庄的事情,早传人狼山总舷——碧浮宫”
“别人怕你,我秦岭铁爪可不怕你!”洪启峰狠狠地说,其实他心中怎敢不对忆君有所顾忌,想与自己功力相若的“武夷山三凶”老么一一播正江也被他弄于股掌之间,还有不寒心的?忆君哈哈一笑道:“有种!有种!我倒不希望洪大侠怕我,我只想领教刚才洪大侠对付回疆兄弟的手段呢!”
洪启峰被忆君说得脸红不已,简直不知如何对答,突然郑元在旁暴喝一声,一领凤尾挡,合身朝忆君扑来——忆君可根本不在乎他,在洪启峰还来不及呼止时,忆君已“砰!”
一声——一招“跨海平度”,五指一拂架开刺来的凤尾铛,接着原式不变,顺势在郑元肩上打了一掌,立刻郑元飞起老高,跌昏在地上秦岭铁爪被忆君这手骇呆了,当初“鬼手抓魂潘正江”将“黑衣人”的厉害告诉他时,他还以为是潘正江败了,才故意将黑衣人形容得如此,谁知这竟是真的——忆君冷冷一笑,遥遥一掌把鹿加穴道拍开,才对洪启峰道:“洪大侠请把‘铁爪’拾起来吧!”在下可得领教大侠手段。”
秦岭铁爪的兵器刚才被鹿加一招“灵蛇反卷”击飞,此时红着脸将它拾起来。以他帮中及江湖上的地位,他当然是不能退缩的,因此他紧张地戒避着。
鹿加此时醒转,一眼瞥见面前奇怪的黑衣人,不禁一呆,但当他再看见洪启峰时,立刻大呼起来!
“好老儿使诈,咱大爷可不怕你,来!咱们再来……忆君心中觉得好笑,他知道如再待一会鹿加必定会插手进来,立刻扬起,一招“云龙探爪”,右手一收一缩闪电般抓向洪启峰头部。
忆君这招只是试探性质,待洪启峰向右一闪,立刻他右手化为“游龙戏水”左手一招“指天划地”打向秦岭铁爪肩部——这两招配合得紧凑已极,洪启峰铁爪一挡,勉强化开对方左边的“指天划地”,接着一垫身便向后退。
还算他轻功不弱,“嗤!”一声左边整条衣袖被忆君一把拉下秦岭铁爪洪启峰握着铁爪,狼狈地站在离忆君一丈之处只此一招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忆君拿着洪启峰袖管,傲然笑道:“你这两手玩意儿实在丢人,给你点厉害看看,免得你以后目中无人,回去告诉你头子,一月后的今天,当心他的老巢吧!”
秦岭铁爪知道自己与人实在相差太远,既知对方一月后要至“狼山浮宫”来,还是快些回去通知才好,立刻他一挥手,郑元挟起郑吉,飞身上马而去,连地上孙廷欣、田在尧的尸体也不管了。
忆君望着飞逃而去的洪启峰等,哈哈大笑起来,多日的忧郁,也为这未来的豪举一扫而空。
鹿加在旁看得楞了,道:“你是……你是?”
忆君将面罩一掀,笑道:“我是我啊!”
鹿加一看竟是傍晚时求宿的人,抚掌笑道:“痛快!痛快!想不到你武艺竟是如此高绝,咱大个子佩服得紧!”
忆群突然面容一肃,问道:“大个子!刚才使的那三招是向谁学?”
鹿加一呆,道:“那三招卜……呵!你是说这三招?”他作出抡起巨斧,右手一推的“玉女分锦”模样。
忆君点点头,说道:“不错!这三招可是‘玉女分锦’、‘灵蛇翔空’、‘灵蛇反卷’?”
鹿加大惊道:“你……你怎会知道?你是谁?”
忆君突然在怀中一摸,一条五尺余金光灿烂的金蛇鞭已握在的了手中.柔而有韧性的蛇尾,轻轻抖动着——鹿加看看忆君手中的金蛇灵鞭,“噗!”地跪了下去,道:“……,金蛇灵鞭!我永远跟随你……古少侠了!”
忆君大奇,一抬手悬空将鹿加举起,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鹿加见忆君遥空一手即将自己扶起,更是对忆君佩服得五体投地,喜极道:“你是有金鞭的人,这祖父告诉我……”
原来鹿加世代居此,他的祖父正是“喀利方”孙子“托力”,当上官清初人江湖,也曾借宿此处一宵,见“托力”生得威猛不凡,于是就传他这威力奇大的三招——“托力”自从学得这三招后,在回疆已是无人能是敌手了,直到他孙子鹿加出世,他又将这三招传给孙子。一鹿加天生神通过人,不但将此三招使得滚瓜烂熟,更自创出这怪模样的兵器,成为回疆的第一好汉。
平日托力告诉过他,因为他们都未曾练过内功,则只要此三招一出,必定收不住手,所以托力告诉他,非在最后关头绝不可用此三招,而鹿加也就从未对人用过。
这次鹿加被逼得使出,想不到威力竟是奇在无比,真出乎意料鹿加说着:“……本来祖父以为那上官姑娘还要回来,谁知直到他老死,上官姑姑也未回来,因为他知我嗜武如命,所以告诉我,以后如遇着使‘金蛇灵鞭’的,一定要好好跟他学艺,现在我找到了,我一定要跟定你!”
忆君这才恍然明白,看鹿加浑金璞玉一模样,实是练武的上乘材料,心中也着实喜欢他。
于是忆君说道:“你舍得离开家乡,随我飘泊吗?”
鹿加看忆君有应允的意思,高兴得大叫起来,连忙答道:“原意!愿意!随你去哪里我都成!”忆君笑了笑,嘱他回去整顿行装。从此以后忆君终于有个伴儿——憩宿一宵后,两人于是朝狼山进发,一路上忆君不断传授鹿加绝世武功,并且不惜牺牲自己功力,加速鹿加内功的增进。
还幸鹿加在武功方面悟性奇佳,除了少数太过艰深的外,其余大都很快即能领悟,尤其他天生神力更使忆君教得省力不少——为了一月后“碧浮宫”的约斯,忆君不得不兼程赶路,不久已回到关外了——第八章初上阴山一月是如此快就过去,接着又过了两月,此刻已临深秋,原野上一片枯叶落黄,只有少数几许常青松柏,仍巍然挺立——漠海中也北风凛凛,绿草矮树俱枯化了,一切动物都避人山谷、盆地,而消失了踪迹——可是突然一人小黑点在沙丘中出现,渐渐奔近来,这是什么?那知竟是个蒙人,看他楼槛、污秽的模样还有长长头发凌乱地披在额际,真像是刚从牢笼逃脱出来的,而且眼睛不断向周遭投射,完全是受惊过度的样子。
“近了!近了!”他哺哺念道,鼻孔掀动着,像是在呼吸新鲜自由的空气——单薄的衣衫,禁不住北风吹灌的寒冷,立刻他加紧脚步向前跑着,但他是太疲倦,太乏力了,以至身形歪歪斜斜,随时有倒下的可能。
渐渐他跑上高坡,远远银色的“拜达里克河”,呈现在他眼前,他兴奋得大叫起来:
“阿闰啊!我终于回来了!”喜极的眼泪涌出他眼眶,足下却飞快地向前奔着——但他太乏力了,轻轻的滞带也足以令他跌倒,但他是如此兴奋勇敢。跌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可是像有一股坚强意志支持着他,使他忘记一切向前跑着——汗水从他头上流下,眼泪也从眼眶中流下,他嘴唇一直在颤动着,像是祈祷,又像是自然地发抖。
无数的蒙古包是愈来愈近,但对他像是永远达不到似的——着魔般地一边跑放声大叫:
“我回来了!罗拉回来了!“嘶哑的声音围过来,有些认识他的看到他衣不蔽体的模样,都不觉大为惊诧,同声问道:“罗拉,我们‘兰托罗盖族最伟大的商人’,怎么变成这样子?”
罗拉像是高兴极了,抱着亲友又笑又哭,想是他受了多大磨难,才会变得这样——原来罗拉是此族中最富有的商人,经常来往蒙古与中原,常常带着蒙疆特珍产品至中原,然后贩卖后再换成日用品带回——罗拉被家人接回了屋,换洗了衣服,他向族人讲述了一段他此次人中原的亲自遭遇,这遭遇太可怕了,使每个族人都不敢相信。但内中有某个人的事传到噶丽丝公主的耳朵里时,立刻引起她注意——正当罗拉在为着一直不断来访的族人讲述他遭遇时,突然阿木达的勇士踱进来,传令道:“罗拉,大汗叫你!”
罗拉大吃一惊,道:“大汗传我?什么事?”
勇士摇着头,道:“我也不知!”
立刻罗拉穿戴整齐,随着勇士来到阿木达的棚幕“王宫”。
阿木达端坐在幕里中央工椅上,静静看完罗拉进来行礼跪下,才说道:“起来!我有事要问你!”
罗拉惶恐地站起来,他想不到大汗召他会有什么事?并且美丽的公主——噶丽丝带着浓浓的面纱,端坐在阿木达旁边——“罗拉!”阿木达问道:“这次你族商中原,回来时是否遭什么叫‘蜈蚣帮’的虏去?如属实情请将事情本末告我。”
阿木达说得甚是客气——罗拉有些受宠若惊,恭声答道:“小的这次经商中原,确曾遭‘蜈蚣帮’虏去,一直被虏在狼山“碧浮宫”中直到有一天……”
阿木达突然间问道:“可是一个叫‘黑衣人’的救了你?”
罗拉点点头,说道:“可说是如此,只是并不是因为要救我才深人阴山碧浮宫的!”
噶丽丝显然有些着急,向父亲使了个眼色,立刻催促道:“罗拉,你快将你所知道关于“黑衣人”的事情说出来。罗拉虽有些奇怪噶丽丝为何会要打听“黑衣人”的事,但大汗公主的事情怎敢过问,于是他将这次经商的遭遇,及被虏、被囚,直至被救的过程讲出来——
五个月前,罗拉在一家古玩店中,嗜古品成癖的他自然地一件件去欣赏,突然他在店中一个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发现块长方匣子这长方匣已是陈旧,表面缕刻的花卉,俱生锈剥落,但罗拉这老经验,看得出它必定是件不寻常的东西。
立刻他走过去,捧起匣子,但见扑满尘埃的盖子上,尚有一些凹凸宇迹,隐隐是“温露”,“冷芝”四字——罗拉对所有名珍异品早记得滚瓜烂熟,一看之下不禁内心激动不已——这时那老实无眼的店主,罗拉如此说,见生意上门立刻迎了过来——“这是上古奇珍呢!”店主一副趋附人心的笑容,道:“客官要吗?”
罗拉轻轻欣开匣盖,里面只有一个黯淡无光的珠子,但罗拉看得出,黯淡的下面正隐藏着无比光华。
罗拉故意装出对珠子甚是鄙视的模样道:“这盒子连珠共值多少?”
想是店主根本不清楚这珠子的来历,更何况这珠在他店中不知存放多久了?现在有人要买他当然很高兴,店主想了下道:“连盒带珠总共十两纹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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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祺云兄OCR
第八章初上阴山
一月是如此快就过去,接着又过了两月,此刻已临深秋,原野上一片枯叶落黄,只有少数几许常青松柏,仍巍然挺立——漠海中也北风凛凛,绿草矮树仅枯化了,一切动物都避火山谷、盆地,而消失了踪迹——可是突然一人小黑点在沙丘中出现,渐渐奔近来,这是什么?那知竟是个蒙人,看他接描、污秽的模样还有长长头发凌乱地披在额际,真像是刚从牢笼逃脱出来的,而且眼睛不断向周遭投射,完全是受惊过度的样子。
“近了!近了!”他哺哺念道,鼻孔掀动着,像是在呼吸新鲜自由的空气——单薄的衣衫,禁不住北风吹灌的寒冷,立刻他加紧脚步向前跑着,但他是太疲倦,太乏力了,以至身形歪歪斜斜,随时有倒下的可能。
渐渐他跑上高坡,远远银色的“拜达里克河”,呈现在他眼前,他兴奋得大叫起来:
“阿闰啊!我终于回来了!”喜极的眼泪涌出他眼眶,足下却飞快地向前奔着——但他太乏力了,轻轻的滞带也足以令他跌倒,但他是如此兴奋勇敢。跌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可是像有一股坚强意志支持着他,使他忘记一切向前跑着——汗水从他头上流下,眼泪也从眼眶中流下,他嘴唇一直在颤动着,像是祈祷,又像是自然地发抖。
无数的蒙古包是愈来愈近,但对他像是永远达不到似的——着魔般地一边跑放声大叫:
“我回来了!罗拉回来了!”
嘶哑的声音围过来,有些认识他的看到他衣不蔽体的模样,都不觉大为惊诧,同声问道:“罗拉,我们‘兰托罗盖族最伟大的商人’,怎么变成这样子?”
罗拉像是高兴极了,抱着亲友又笑又哭,想是他受了多大磨难,才会变得这样——原来罗拉是此放中最富有的商人,经常来往蒙古与中原,常常带着蒙疆特珍产品至中原,然后贩卖后再换成日用品带回——罗拉被家人接回了屋,换洗了衣服,他向族人讲述了一段他此次入中原的亲自遭遇,这遭遇太可怕了,使每个族人都不敢相信。但内中有某个人的事传到噶丽丝公主的耳朵里时,立刻引起她注意——正当罗拉在为着一直不断来访的族人讲述他遭遇时,突然阿木达的勇士踱进来,传令道:“罗拉,大汗叫你!”
罗拉大吃一惊,道:“大汗传我?什么事?”
勇士摇着头,道:“我也不知!”
立刻罗拉穿戴整齐,随着勇士来到阿木达的棚幕“王宫”。
阿木达端坐在幕里中央王椅上,静静看完罗拉进来行礼跪下,才说道:“起来!我有事要问你!”
罗拉惶恐地站起来,他想不到大汗召他会有什么事?并且美丽的公主——噶丽丝带着浓浓的面纱,端坐在阿木达旁边——“罗拉!”阿木达问道:“这次你旅商中原,回来时是否遭什么叫‘蜈蚣帮’的虏去?如属实情请将事情本末告我。”
阿木达说得甚是客气——罗拉有些受宠若惊,恭声答道:“小的这次经商中原,确曾遭‘蜈蚣帮’虏去,一直被虏在狼山‘碧浮宫’冲直到有一天….:,,阿木达突然间问道:
“可是一个叫‘黑衣人’的救了你?”
罗拉点点头,说道:“可说是如此,只是并不是因为要救我才深入阴山碧浮宫的!”
噶丽丝显然有些着急,向父亲使了个眼色,立刻催促道:“罗拉,你快将你所知道关于“黑衣人”的事情说出来。罗拉虽有些奇怪噶丽丝为何会要打听“黑衣人”的事,但大汗公主的事情怎敢过问,于是他将这次经商的遭遇,及被虏、被囚,直至被救的过程讲出来——
五个月前,罗拉在一家古玩店中,嗜古品成解的他自然地一件件去欣赏,突然他在店中一个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发现块长方匣子这长方匣已是陈旧,表面缕刻的花卉,俱生锈剥落,但罗拉这老经验,看得出它必定是件不寻常的东西。
立刻他走过去,捧起匣子,但见扑满尘埃的盖子上,尚有一些凹凸字迹,隐隐是“温露”,“冷芝”四字——罗拉对所有名珍异品早记得滚瓜烂熟,一看之下不禁内心激动不已——这时那老实无眼的店主,罗拉如此说,见生意上门立刻迎了过来——“这是上古奇珍呢!”店主一副趋附人心的笑容,道:“客官要吗?”
罗拉轻轻欣开匣盖,里面只有一个黯淡无光的珠子,但罗拉着得出,黯淡的下面正隐藏着无比光华。
罗拉故意装出对珠子甚是鄙视的模样道:“这盒子连珠共值多少?”
想是店主根本不清楚这珠子的来历,更何况这珠在他店中不知存放多久了?现在有人要买他当然很高兴,店主想了下道:“连盒带珠总共十两纹银!”
罗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价值连城的“温露明珠”
他只开价十两。
“十两!”罗拉惊呼道。
店主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罗拉嫌他出价太贵,马上改口道:“这样吧!算你七两。”
罗拉长呼口气,就算内中“温露明珠”是假的,这装珠的盒子也值个七八百两。他只好摇头道:“算了!算了!我给你十两买下吧!”
于是他两人就这样成交——且说罗拉无意间获得这旷世奇珍,生怕店主或其他人知道,立刻连日赶路,打算速速返乡——这一天他已兼程赶至“五原”,连日的骑马猛赶不禁使他觉得腰酸力乏,不禁想休息一日再走。
他投宿进一间客店,晚上一个人坐在灯前——灿烂的盒子摆在他面前,凹凸不平的盒面反射出朵朵光辉,此时他正用一种特制油脂们拭“温露明珠”。
这珠子经他连日不断的磨擦,已渐渐回得本来面目,但罗拉知道一定要有像水蒸气般的雾烟从珠子中出来,才能算是“温露明珠”——“唉!可惜‘冷芝’不知落在何处?否则两珠合并才真是天下第一奇珍呢!”
原来此“温露”,“冷芝”两珠乃属昔时蒙族第一雄成吉思汗藏珍。据说此两珠产自都兰哈拉山的一名“温迥谷”中——“温迥谷”白日奇热,晚上奇寒。
“温露,‘玲芝’在天地精化中孕育而出,受这一热一寒之气培化,终于变成极端两性的珠子。
“温露”性热,珠面不时放出热气,常人佩带能润肤而不畏寒冷,练武人如长期佩带更会增创功力的增长。
“冷芝”性寒,珠面却不时放出冷气,此乃疗伤治毒之最佳宝物,因此之故,不知多少人想得此两颗价值连城之宝珠?自从成吉思汗死后,这两粒明珠也随他进人墓中,谁知竟会在古物店中出现,并且落入罗拉手中?罗拉起劲地拭擦着,渐渐已有些雾气涌出珠面,虽然他已经手软腰酸,但仍掩不住他眼中兴奋的光芒。
“这是真的‘温露明珠’!罗拉心中狂喊着,面上不禁笑出声来。
谁知他这一切都落入一人——“神眼雕唐飞”眼中。
第二天罗拉清晨一早出发,慢慢已驰出镇外,他感觉得到四周原野空旷的气息,这对他太熟悉了。
罗拉一面歌唱一边欣赏周遭景物——渐渐行至一四际无人的谷道,罗拉身怀有宝物,自然有些紧张,谁知——就在此时山上奔上四匹马,当头一骑上面坐着个横眉粗野的大汉,正是五原有名之:人屠诸方英。
旁边的即是那“神眼雕唐飞“’了,后面跟着两个蜈蚣帮众。
罗拉一见这四人似是来意不善,心中已在直冒冷汗,正想转头逃跑,哪知对方马行迅速,晃眼间即将他团团围住——罗拉强壮起胆子,向围着他的四人喝道:“你们是谁?拦着我干什么?”
人屠诸方英傲然狂笑,指着他衣襟间绣着的黑色小蜈蚣,嘲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罗拉一看脸都吓白了,虽然他是蒙人,但因他常来中原及关外,所以也知道关外新近崛起了一个叫“蜈蚣帮”的帮会。
神眼雕也在旁边冷笑道——罗拉有些急了,他想不到自己晚上的所为会被别人窥见,正如后来褚方英想不到,他与唐飞间的谈话会被忆君听去般。
“我——你们要干什么?”罗拉颤抖地问道,因为“蜈蚣帮”
凶狠与残忍,在关外是出了名的。
人屠格方英冷冷一笑,望着脸色苍白:如待宰羔羊般的罗拉,说道;“咱们不要什么,咱们只要你那‘温露明珠’。”说是狰狞的笑容,像要择人而嘎地瞪着罗拉。
罗拉怕极了,但他不愿将已到手宝物如此轻易就转让给别人,还想要瞄骗一番。
“我....我那来什么‘温露明珠’?你们速速放我走!”
神眼雕唐飞哈哈大笑起来:“昨晚你手中拿的是什么?我亲眼看见还会有错?叫你乖乖将‘温露明珠’拿出来,否则送你到狼山碧浮宫总舵眼劳役,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罗拉不禁打了个膘,他曾听说过“蜈蚣帮”经常捕入碧浮宫服劳役,只要一被他们抓去非得使你力尽精干不可。
罗拉含有“兰托罗盖”的血统,暗藏在血液中的勇气葛地激发出来,突然他拨出腰间短刀向人屠诸方英掷去,一抽马臀就要逃人屠褚方英怎会让罗拉打着,一挥手间短刀即被拿住.此时罗拉已奔出三丈。格方英哈哈一笑道:“看你往那里跑!”接着手一扬,一溜着光紧追罗拉身后而去。
亡命狂奔的罗拉,只觉肩胛骨上一阵疼痛——“噗!”地一声——翻身落马,接着腰间一麻即人事不知。
当罗拉再次醒来转身,只觉此身已在马上,颠跛地向狼山爬行。他却不知在昏迷当中,人屠诸方英的紫云山山庄,已被忆君闹得天翻地覆——同行的有数十余人,其中除了罗拉自己以外还有三个也是被拘去服劳役的——鬼手抓魂潘正江也在内中,与人屠诸方英,神眼雕唐飞般,垂头丧气,再也摆不出老前辈架子。
“‘碧浮宫’如此大!”对罗拉的每一个印象它是如此。远远朦憧的巨影,一道道暗卡,防守得异常严密。
罗拉不禁想道:“不知这一进去,今生能不能活着出来?”
心中不觉甚是悲切。再看另外的三个俘虏,不是也如此?”
从高高的宫门进去,连转了数转,罗拉早已辨不清方向。自此以后他即被牢牢看在碧浮宫内,终日无休止的操劳着——他心中一直在希望,希望有一天有人能救他出去,他愿付出一切来报答他,而终于他如愿以偿。
这一日,已是三个月以后,突然罗拉,还有许多被抓来服役的人都觉得情形不对——平日他们俱是分配到外面操作,像挖土洗刷等,因为“蜈蚣帮”并不怕他们逃跑,谁知现在竟将他们统统关进内屋,一个也不许外出——人群中已流言开来,说有一个叫什么“黑衣人”
要来闯山了,增浮宫”空前地紧张起来。
罗拉不禁浮起希望——此时忆君却真的到了阴山足下——喝丽丝与阿木达听至此处,不禁俱全神灌注听罗拉说下去时已过三更,忆君与鹿加正从山下飞腾上来,鹿加在一月中受忆君不断灌注内力,轻功已自不弱,再受到忆君从旁挟带,两条身条直如箭失般朝“碧浮宫”
飞驰而来。
一道道暗卡俱不敢拦阻忆君,他带着鹿加像人无人之境般,一直飞临“碧浮宫”的正中——四周是如此沉默,俗大一个宫殿连盏灯也没有,忆君隐隐感到,竟是危机暗伏。
“蜈蚣帮的孙子,滚出来!”忆君激奋的叫着,鹿加也跟着吼道:“有种的出来!”
蓦然一阵哈哈大笑,四周燃起数以百计的火把,立刻场面变得如同白昼。
忆君晃眼一匝,只见自己周围高高矮矮地站着四五十人,手上俱拿兵器,严阵以待。
正中四人,忆君认识一个,正是自己手下败将“鬼手抓魂潘正江”。虽然处在这敌众我寡的情况,忆君与鹿加仍是丝毫不惧。
忆君看完所有人后,才喝道:一那位是‘黄衣老怪’?”
内中根本没有穿黄衣的,一个高而瘦消的老头,站在四人当中,桀桀笑道:“黑衣大侠难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原来此时忆君仍罩那天地黑宝衫。”
“哈哈!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贼子,也配看我真面目,快叫‘黄衣老怪’出来!”敢情他已知道四五十人中,并没有“黄衣魔僧”。
仍是那高瘦老头,狞笑道:“尊驾有什么惊人绝艺,得要咱帮主出面,由我老头子教训教洲你已足够了!”
忆君这时不禁要仔细仔细打量这老家伙、只见他像貌生得甚是清奇,目深滔长,耳贴发,只见目光中太过冷峻骄傲。
身穿一袭青衣长衫,腰悬一柄松纹古剑——“啊!原来是三凶老大!真是幸会。”忆君故意将三凶念得重重的,因为他知道武夷山三凶是最怕别人称他们为三凶。
这老头果是“武夷山三凶”的老大,“青衣怪客温甲邦”——忆君心想:“既然武夷三凶老大,老么都在,那另两位中一个一定是老二,‘断魂掌’辛豫了……”
且不说忆君正在细细打量,青衣怪客又哈哈笑道:“黑衣大侠光临敝帮意欲何为?咱们蜈蚣帮四堂主在此恭候了!”
忆君“晤!”一声,心中陡地明白:“原来那白发长长的是‘人堂堂主白髯臾文利’,那另一位身材矮矮,面胖肩宽必是‘断魂掌辛豫’了…”
忆君将此四人俱认清楚——“蜈蚣帮”由帮以下,还有有数的几位长老外面可说没有人知晓,就这帮中较低下的帮众也不知道,据说其武功惧达超凡人圣的地步,平日难得涉足江湖。
长老以下轮到四位堂主,也是一般武林中以为是“蜈蚣帮”
中首要人,这四位堂主是“天堂”堂主青衣怪客温甲邦,“人堂”
堂主白髯叟史文利,“地堂”堂主断魂掌辛豫,还有就是“刑堂”
堂主鬼手抓魂潘正江。
忆君朗朗一笑,对青衣怪客喝道:“什么事还需说吗?格方英难道没有告诉你?”
白髯叟性甚急躁,突然暴喝道:“温大哥,少与他说废话,先毙了再说。”
忆君听得心火冒起,冷冷一笑,道:“凭你几根白胡子,吓得了别人可吓不了我!看谁先毙了谁?”
白髯臾在帮中地位之高,仅次于青衣怪客,当着这许多帮众,他如何肯受这侮辱,立刻他一提衣袖就要上前。青衣怪客温甲邦忙将他拦住道:“阁下到底为何三番两次与敝帮作难,在下确是不知?但请阁下说出原因来,咱们也好商量商量!”
忆君惨厉地一笑,眼中射出愤恨的怒火,正要开口说出诸方英在那天晚上所说的话,但他随即警觉到,如果此刻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虽自己并不怕,但“关外五雄”可就危险了,因此他立刻转口道:“我“黑衣人’据查,贵帮曾暗自秘密虎获多人,现令即刻将所有人释放,否则……”
白髯史与断魂掌辛豫同声喝道:“否则该怎样?”
忆君怒喝:“否则凭在下双掌一刻也得将碧浮宫抄了!”
青衣怪客不愧为四人之首,知道来敌太强,故意讥道:“既然黑衣大侠是来要入的何不说出要者何名?大家也好商量!”
忆君如何不知青衣怪客的心意;只要自己一说出要者的姓名,虽然他们不会猜到黑衣人是谁?也会料到必是“关外五雄”一方的人一忆君语声刚顿,重又响起:“哈哈!我可不管是谁!所有人统统给我放了!”
想是鬼手抓魂秦岭铁爪俱描述过忆君武功,因此青衣怪客对他非常顾忌,在可能情形下他绝不愿与忆君为敌这也是他心思镇密的地方。
但忆君这句话太令他下不了台,所有帮众连另三堂主在内,俱被激怒得呐喊起来。青衣怪客见事情闹至此地步,只好朗声应道:“阁下既然如此绝人,在下只好与阁下在手底下见高低,如阁下能胜过鄙人,咱们无话可说,随阁下要怎样便怎样!反之如果阁下败了,可也得听从咱们的话!”
忆君哈哈大笑,道:“这倒是使得,不过有一点你可忘记了。”
青衣怪客奇道:“忘记什么?”
他傲然一笑,指指四周环列的蜈蚣帮众,道:“既由你一出手,他们留着干么?”
青衣怪客脸色微变,有些不耻忆君的胆怯,汕嘲道:“原来黑衣大侠怕咱们以多攻少?”
忆君心想:“我还怕你以多攻少?”嘴中却说道:“我是说你们这许多人白白站在旁边看戏干什么?还是你们一齐上,我们也一齐上吧!”
.这句话将蜈蚣帮损透了,想蜈蚣帮方面有四五十人,而忆君一方仅只两人,简直是不成比例——鹿加在旁看自己有得打了,高兴得裂开大嘴喜笑,手中巨斧一晃一晃地,双目搜索着意想中的对手。
断魂掌辛豫气得脸色发白,吼道:“那里来的野小子,这样目中无人?看我叫你尝尝老夫手段!”说着一扬手扑上来——鹿加在旁怒哼一声,一枪巨斧迎了上去,两个立刻打成一团鹿加的巨斧气势雄浑地吹着,以力气见长的他,每一斧劈出都有开天裂地之威。
断魂掌是以掌上功夫见长,平日与人动手从不用兵器,只见他双掌翻飞,连绵不断的阴手。
狠狠向鹿加和身攻去。
鹿加虽在以前未正式练过武,但因他从小即扎好练武根基,在这一月内受忆套教导,并随时灌输他内力,且他人又挥金珍玉,虽是这短短一月,却胜别人苦练三年有余——只见他巨斧抡出“伏魔三十六式”中的最凌厉招式,而铁练却发出“灵蛇鞭法’冲的最泥特招式—
—断魂掌辛豫的怒叱声,与鹿加的巨吼声,使空间变得喧闹而紧张异常,忆君初尚不放心鹿加会不是这些老江湖的对手,谁知鹿加”不但将忆君一月来教给他尽情发挥,并且有攻有守丝毫不露败象忆君安心地一转脸,看见青衣怪客已将手中松纹古剑拔出,鬼手抓魂与白髯臾也严然戒避着,立刻他手一挽——“呛啷!”
手中已多了把青光闪闪的‘’青霞”剑。
“着他们打多没意思,来!来!咱们也较量较量吧!”忆君说着一提青霞朝对面三人扑去。这是他第一次以宝剑应教,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忆君一出手就是凌厉无匹之“毒龙吐焰”,剑化三双分别朝青衣怪客、白髯叟、鬼手抓魂点去——这可使青衣怪客大为惊异,想除了“黄衣魔憎”及那数位避世不出的长老外,谁敢同时攻他们三人?”
忆君可不管这些,招出一半墓地变式为“龙飞九天”配合着他迅捷无俦的身形,朝三人拦腰斩去——雄厚的内力从忆君剑尖涌出,逼得青衣怪客等非得向后退不可——立刻忆君朝人堆中冲去,口中大喊道:“鹿加上啊!”
鹿加高声应了一声,谁知一分神间背上竟挨了断魂掌一掌,鹿加被打得“哇!哇!”大叫起来。不过这次是碰到鹿加,断魂掌可断不了魂。
鹿加挨得难受,巨吼一声突然巨斧一收,右手再起时“玉女分锦”已是出手——鹿加受忆君细心指点,在这他最熟的三招下便是下尽了苦功夫,现在使出来与月前之威力已大不相同。
“砰!”
断魂掌躲闪不及,只好硬向斧头挡上一回,立刻他被击得飞起一丈高——鹿加哈哈狂笑,不再理会断魂掌,突然变招式为“灵蛇翔空”
只见斧化万千迎头向人群中落去。
这四五十余人俱是娱蚣帮中的好手,不是二等也是一等护法,但碰到鹿加这如威猛诡特兼具的“灵蛇翔空”,却像风吹草折般,断手断足的惨叫声,连续不停——“断魂掌”一落地,虽然右手疼痛欲裂,但眼见己方被鹿加像虎人羊群般打得七零八落,只好不顾生死一伸手又拦住鹿加——这边忆君也被青衣怪客等三人团团围住,长剑一下翻飞,奇招迭出不穷,逼得青衣怪客等穷于应付——忆君有心要显些绝艺,叫对方败得口服心服,只见他右手“云龙探爪”,“呼!”地攻向鬼手抓魂,右手青霞剑一招“拦江断流”分攻青衣怪客与白髯叟两人——三人中内以青衣怪客功力最高,见忆君这两招攻三人的绝艺,简直想不出要如何解法?”
“当!”
一声金铁交击,温甲邦最后只好硬迎上去,立刻他长剑被激起三尺,总算将此招破去。
白髯史也趁机连忙后退。
忆君哈哈一笑,左手仍原式不变逗抓向鬼手抓魂潘正江,右的青霞一抡,突然在胸前打个圈儿,缓缓向两人削去——鬼手抓魂对忆君已早生怯意,这“云龙探爪”又是奇妙无比。
避上了避不了下,避下避不了上,潘正江只好拼命一闪身。
“嘶!”
一双袖子已连根被忆君撕下。
青衣怪客一见鬼手抓魂危险,立刻奋力一招“奇峰迭起“向忆君右胁撞去,白髯叟也双手一扬,一招撞掌朝忆君背后袭来。
忆君攻得兴起,口中长啸连连,陡地一转身,右手“巧挂金铃”轻轻化去温甲邦的攻势。跟着足下一扬,在白髯叟的双掌尚未沾着忆君衣服时,忆君已将文利踢翻在地——四人中只有青衣怪客是手握长剑,另三个俱是习贯赤手空拳,忆君发现这情形,立刻他也将“青霞”归鞘,有心要以赤手空拳将他们制服。
青衣怪客发觉忆君武功高得出乎他们想像,尤其出的威猛劲道真是平生仅见。
原来此刻忆君的全身是杨凌云传他的绝艺,杨凌云艺源南扼“双手伏魔周辉龙”因此忆君出手每一招俱是全硬路子——“呼!呼!呼!”
漫天尽是忆君拳如掌影,雄浑内劲搅出气旋,逼得青衣怪客等,非东躲西闪不可——内中以白髯叟心中最怒,刚才一失手被忆君踢一脚,虽忆君只是轻轻一勾,而他可觉得难受得紧——蓦地忆君一招“龙尾三摆”分攻青衣怪客三人,腾出的左手印向另外围在圈外的帮抓法,好似觉得与三人为敌还不过瘾似的。
青衣怪客、白髯叟、鬼手抓魂三人见记君如此蔑视自己,不禁都大怒,立刻三人——
“呼!”
三股合而为一掌风向推去——忆君哈哈一笑,陡地转过来,单掌一迎仍像未出全力似的。
“砰!”
青衣怪客的松纹长剑被震飞,白髯男、鬼手抓魂的虎口俱被震裂,正泪泪流出鲜血,三人蹬!蹬!蹬!连连后退——忆君仅仅肩头微晃,即定住身形,看对方三人惊诧的傻像,不禁笑了,道:“黄衣老怪座下四条走狗不过尔尔,我……我黑衣人倒是太看重你们了。”
青衣怪客等三人俱脸色有愧色,平日在江湖称雄一世的他们,此刻三人合战一人,还被对方单掌震退,怎叫他们不愧很?白髯皇觉得尤其不甘心,突然暴喝一声,一招“魂归极乐”
向忆君攻去。青衣怪客与鬼手抓魂不得已,也只好连忙跟上。
这招“魂归极乐”正是文利“追魂七打”中的最厉害一招,先前他被忆君攻得忙于防守,跟本没有空隙让他使出“追魂七打”,这一停顿间他不乘机赶快使出,再待何时?”
青衣怪宫此时也是空手,此刻他可不好意思去拾那把被震在地上的长剑。
立刻他也并指人战,双手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交替攻向忆君全身大穴,这正是他拿手的“并策指”共有三十一招,倒甚是俐落刁钻。
鬼手抓魂的“鬼手抓”也已展开——忆君心中一动,心想自己虽全身绝艺,但对别派别系之武功却丝毫不清楚,现在眼见对方正被自己逼得非全力与自己周旋不可,不是正好可藉机观摩别派武功的优劣处何在?立刻地招式一变,竟全采用守式,双手一挡一格随易化去对方攻势,双眼却目不旁贷地紧紧盯着三人出手一招一式。
忆君本身功艺已是绝高。普通一般的路数还不是被他一眼看穿?青衣怪客等虽然堪称绝艺不凡,但不到半盏茶时间一切奥妙俱尽被忆君洞悉。
这时白髯臾一招“追魂七打”中的“巧取豪夺”攻向忆君——只见他右手闪电般点向忆君面部,左手却隐隐缩在衣袖里面忆君既已明白“追魂七打”的要诀,当然也看得出文利右手这招是虚的,真正的杀着却是那双隐藏于长袖中的左手。
果然白髯手右手只出了一半,摹地收回,左手如毒蛇般点向亿君“腹结穴”,接着右手又是一招“魂归极乐”——忆君看似忙于应付此招的样子,青衣怪客立刻五指齐展,乘机点忆君背后“脊椎”,“尾节”等五处大穴,鬼手抓魂也拼命攻出一招,全身内力俱集中在忆君肋下一点。
这情形忆君像危险了,连旁立的帮众都以为他们堂主是一定赢了——突然!
忆君像熟睡而骤被刺的狸猫,全身肌肉如弹簧般绷紧起来,只见他双目暴出奇光,陡地喝道:“滚吧!”
两手蓦地使出“伏魔三十六式”中的“若即若离”,这招一出陡地劲风大起,果然对方三人合作随着忆君掌式,像滚地葫芦般跌倒在地。
还幸忆君不愿伤他们,否则但凭这一招好可置他们于死地三人惭愧地站起来,正想交待些场面话。
突然一声惨叫,只见断魂掌左手捧着有手,右掌竟被鹿加齐腕削断,胆红的鲜血洒满地一身,脸色却是这么苍白。
鹿加又向人堆冲去,立刻他巨斧抢处只闻惨呼连天,鹿加经过忆君训练,武功不比前,这些一等护法早已不是他对手。
原来正当忆君四人打得激烈时,鹿加与断魂掌也斗得难分难解——鹿加虽然气浑,但在经验上他可差断魂掌一截,因此一时间两人倒战个平手——一路上忆君见鹿加天性是如此鲁憨直爽,生怕他临敌时会受到对方角计所骗,因此常告诉他,除非对方较自己功力高出许多,否则绝不可一股脑儿将压根本领全使出,必须留几招杀青,待最危急时一举歼灭敌人—
—鹿加对忆君的话牢牢记住,一丝也不敢忘记,因此这次对敌断魂掌,竟暗自留下一绝招,一直不曾使出——这招正是——一灵蛇反卷”。
且说鹿加巨斧上下翻飞,将断魂掌整个身子包住,但他天性太过直憨,因此在招式中难免缺少许多细微变化,三四百招后,断魂掌已能摸出鹿加最厉害的路子,立刻地双手连推,硬用内力将鹿加斧头道开一些缝隙。
断魂掌经验较鹿加多得多,知道鹿加天生神勇,是以他绝不能以力取胜了,但为何他反而要如此硬碰硬呢?这自有他的原因原来鹿加虽然斧斧威如开天裂地,看似无可匹敌般,但他所尊以为基础的仍是“灵蛇鞭法”。
“灵活鞭法”以轻灵而变化多端见长,这与鹿加天生憨直之性情已大相径庭,因此许多精微变化他却领悟不到十—……虽然如此他凭着这十一的变化,仍有守有攻地与断魂掌辛豫动手——断魂掌经验丰富,当然看得出个块窃,因此他数招硬碰硬,果然逗得鹿加火起,不顾一切地也一掌掌硬接下来——连碰十数招后,辛豫虽觉胸气血翻涌,真气欲散,但了因此发现了鹿加斧轮中的破绽——鹿加斗得兴起,力道一斧胜似一斧,好似他要将他无穷的精力,在这斧上尽量发挥出来的的——断魂掌一见鹿加破绽偶现,早喜得心花怒放,间不容发之际,一招“金人指南”狠狠向鹿加斧影隙中突破而出。
回救已来不及了,鹿加迫得右手一窒,先将巨斧定住,左手如风般剪向断魂掌之手腕命脉。
断魂掌并不指望这招“金人指南”能一击而中,可是这招却使鹿加右半个身子空门大露。
“砰!”
鹿加右肩中了辛豫一掌,打得他上身连晃,鹿加怒吼一声,巨斧又斜斜举起——断魂掌掌见对方又要将“玉女分锦”从头使起,这两招无敌的威力已经领教过了,当下不禁大急。
立刻他伸指一招向鹿加右臂曲池穴点去,想通得鹿加非先将右手暂时放下不可——鹿加理也不理这手,哈哈一笑,突然足下飞起一脚,正踢向辛豫手肘,断魂掌连忙抽身后退,而鹿加的“玉女分锦”却趁机出手鹿加肩上挨过一掌,虽然他皮粗骨硬承受得住,但力道已大大减弱。
断魂掌见对方这招一出,心中本有些害怕,但突觉他出手劲风竟是大减,不禁陡地一喜,立刻遵照着理智与判断,奋力向鹿加当胸一掌按去。
这一下正如一月前“秦岭铁爪洪启峰”情形般,鹿加依样画葫芦又是右手一抖,弯孤铁链正敲上辛豫“顶门穴”。
辛豫只觉头上劲风如盖,只好向右一侧身,避开鹿加上面一击,但因此他也闪到了鹿加背后。
如果断魂掌曾看过鹿加使出这招连环三招,他一定会尽最快速度先逃开去,因为“灵蛇反卷”是这三招中威力最大的一招。
可惜他不知道鹿加却把它藏了起来,因此断魂拿一看敌人背朝着自己,立刻一招“双撞掌”朝鹿加背脊打去。
鹿加要的就是这个样子,只见他拿准时候头也不回,“呼!”
地巨斧已从腋下飞出——断魂掌只觉千万双斧头朝自己全身削来,一双手已罩人斧影之中——“嘿!”
鹿加与断魂掌同时开声吐气,但鹿加是为了加强劲而断魂掌即是为着逃命呢!
“啊!”
一声惨呼令忆君等四人俱连忙瞥向北方,还幸先前曾中了辛豫一掌,臂上劲力已减去五成,因此断魂掌只断了一掌,否则可真得连魂也得断了。
这全是忆君等看这边来以前的事——且说鹿加此时如虎人羊群般,在蜈蚣帮众中左冲右突,铁链上的斧头夹着尖锐啸声,在人群中鳞光闪闪而跃。
蜈蚣帮众一层层包住他,反而更助长鹿加显出他斧头上的威力——惨呼声不绝传来,见对方已伤之近半,心中甚觉不忍,立刻出口喝道:“鹿加,住手!”
鹿加闻声果然巨斧一抡,跳出圈来,不过面上仍有兴犹未尽的模样。
青衣怪客温甲邦面色铁青,一双手五指紧紧握着犹目气得不停发抖。
忆君冷然一笑,道:“现在可得放人了吧!我也不愿再比下去了。”
温甲邦等四人无语以答,忆君绝艺的高强确令他们惊服,不过如不是因为“黄衣魔僧”
及另数位武功出神入化的长老不在碧浮宫,他们也不会如此忍气吞声,任人讥讽。
最后青衣怪客狠声说道:“既然咱们全败在尊驾手下,自然无话可说——“放人!”温甲邦痛苦地喊出这句。
“……因此我被放了出来……”罗拉说下去,噶丽丝不禁有些焦急,因为她只想知道“黑衣人”到了何处去?“我们一个个被带出来……”罗拉继续说道:“此时四周围黑压压站满了蜈蚣帮众,但一丝声息也没有,黑衣人从我们一人一人看过去,我看得出他眼中射出愤怒失望的光芒……”
当他将我们全部看完,然后转头厉声对青衣怪客喝道:“还有人呢?”
青衣怪客温甲邦一怔,答道:“咱们关的人全在此,悉听尊意带去!”
黑衣人突然暴怒起来:“呛!”一声抽出宝剑指着四位堂主道:“不!一定还藏着别人!统统给我放出来。
只见青衣怪客神色漠然不动,倒是髯臾性最急躁,呼喝道:“咱们艺不如人败在你手里自无话可说,你也可不能如此呼喝咱们!”
青衣怪客陡地冷笑起来,道:“老二,你想偏了,这黑大侠可不是想存着什么好心,他是来寻人的,可不是来救人的,哈!
哈!可惜他要寻的人并不在此处呢!”
罗拉说着:“当时我骇呆了,可真怕‘黑衣人’当真如此,不是来救咱们的,幸好……”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不错我是来寻人的,但我也来救人,走!你们各自回家吧!”
“就这样我连夜奔下山,直朝家中行来,一路上我发觉蜈蚣帮侦骑四出,虽然现在他们是为着黑衣人而并不是为我,但我仍心惊胆寒,昼伏夜行奔了回来……”罗拉说至此处停了下来。
噶丽丝连忙讯问道:“你知道‘黑衣人’后来到那里去了吗?”
罗拉摸摸脸,苦笑道:“当时我逃命都来不及,怎会注意后来结果如何?不过在途中时,有次我躺在一旅舍绍下,曾听见两蜈蚣帮众谈起‘黑衣人’,似乎他同他同伴已朝南下进关了。”
喝丽丝眸中闪过一丝忧郁光彩,阿木达一挥手令罗拉退去。
一段很久的沉默——噶丽丝说道:“父王,我想……我想我将要离开您了!”
阿木达凄然点点头——自从忆君黑衣人走了以后,噶丽丝一直整日忧郁寡欢,茶饭不思,阿木达知道女儿武功超绝,普通一般人自不会在她的眼内,尤其这种本身条件优越的女子,如果专情一个,更是难于遏止她的爱恋。
此时阿木达当然不会再阻挡噶丽丝的恋爱了,何况他对自己曾对她说的气话,也由衷地感到惭愧。
“噶丽丝!”阿木达勉强装出微笑,道,“去吧!望你寻得他后,带他来此住些时候,让我看看他。”
噶丽丝喜极而泣,一把拉住阿木达双手,她只想到与黑衣人重逢的快乐,再也不顾忌到其他一切后果,甚至关于忆君是否娶妻。
噶丽丝离乡五年,回族不过才三月余,如今又将重涉奔程,无论她自己,阿木达大汗,还有她的族民,当然都觉得很悲伤,尤其年已甚老的阿木达,他多希望女儿能从此永远在他身边啊!”
噶丽丝起劲地打点行装,虽然一样的她很哀伤,但内心之中,尚有一丝意欲达到的愉快,看她眸子之中,闪烁着希望与幸福的光芒,可想她是多么憧憬她的未来——一骑建驹,一弯长剑,及一些轻裘锦囊,这就是她随身衣物了,本来阿木达要派一些勇士侍从噶丽丝的,但为她拒绝——忆群君走后三个月的一个黎明,循着他的路迹踏上征程,没有一个人不预祝她未来幸福,当然她也希望如此——XXX豫州一一今日之河南,物产富饶,尤其小麦产量甚是丰多。
洛阳往日也曾极盛一时,虽然日今渐趋没落,但人丁兴盛仍不减往昔。
落日的余霞村得满天通红,直通往洛阳的大道上,五骑健驹连缰而来,马上汉子俱上着清一色黑色劲装,看他们一路上漫目指点,旁若无人的模样,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家伙。
五骑愈来愈近,马上汉子面貌也显现出来——一嘿!金老大,前面不远可就是‘洛阳’了。”一个比较年轻的汉子说道:“堂主吩咐咱们到了洛阳后可得打点打点,别给黑衣小子钉了捎去……”
那金老大可是给几人说得烦了,一撇手打断对方话,说道:“唉!别尽噜嗦,咱们五人分五个方向,我就不信,‘黑衣人’能猜得着?”
另外三个哈哈笑起来,一人说:“咱们堂主这手也真妙,不过这就不知,那地方给‘黑衣人’知道又何妨?咱们五兄弟联合起来也足能挡他一阵子!”
金老大哈哈嘲笑起来:“王三,政情是黑衣人那晚来时你不在,如果你看到咱们三位堂主会斗他一人的真实情况,包他不敢再口出大言!”
这王三听是一吐舌,叹道:“黑衣人真个这般厉害吗?可惜那晚我不在场,否则也可看看那黑衣人是个什么模样?”
被称为金老大者冷冷一笑,道:“这黑衣人可机警得紧,不但面貌深藏不露,连从口风也抓不清起来头,连堂主这般见识渊博的,也说不出他是出身何门?”
最先讲话那年轻汉子又开口了,道:“咱们到了洛阳先玩几天,再……”
金老大突地一怒,道:“老五,正事要紧别谈玩乐,待事办完后咱们哥儿再在洛阳相会——这五人俱是“蜈蚣帮”中传信的头目,尤其是那金老大平日机智沉稳,甚得青衣怪客倚重,此次因忆君闯山的事情,被派传达一消息,并有另四位兄弟随行。
行了很久一段距离,洛阳尚在二十里外,那王三想是寂寞太久了,出声道:“老五你看这次黑衣人闯山,为何咱们帮主没有出面?”
老五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会不会是咱们帮主也打不过这‘黑衣人’?”王三又问道:“听大哥说,咱们三位堂主联手也打不过他呢!”
其余两人久未开口的汉子,想是老二和老四了,也参加他们讨论黑衣人的武功问题。
“我们问金老大去,看到底帮主还是黑衣人厉害?”四人吵了半天仍得不到结论,只好求教他们倚为领头的金老大了——金老大哈哈一笑,道:“你们这四人如此随意谈论帮主,可知道是犯了不敬大罪严王三嘿嘿笑道:“大哥别说笑话了,想来你也不知道两人谁胜吧!”
金老大粗黑的脸孔一阵扭曲,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奸笑道:“不错!我不知道两人谁胜,但这次帮主未曾露面可另有原因呢?”
其他四人俱有些惊奇,连忙向金拇大问这是什么原因?金老大这句话就是为了要得这结果,当然满脸得意之色,道:“此次堂主不是命我传信吗?哈哈!你们可知这信正是传给帮主呢,不然何需要你们四人作我的掩护?”
王三奇道:“怎么,帮主那里有什么不受吗?”
金老大得意地笑笑——“不!帮主正与几位长老在商谈某些重要事情呢!否则这次‘黑衣人’也不会出来制止了。”
”四人俱叹息道:“唉,原来这样!”
正说至此,突然道旁林中一阵銮铃“叮当!”五人立刻一掉头只见左侧林间趟出匹黄马来,按上坐着个文弱书生,不禁又放下心来。
这文弱书生,不消说即是忆君了,只是此时他已回复本来面目。
“嘿”老五指着忆君渐渐远去的背影,向其他四人说:“这匹马真神骏,不知那酸丁是谁,居然配骑这千里能驹?”
王三也接着道:“走!咱们去将它夺过来,送给帮主老人家,必会受到封赏省!”
还是金老大最为持重,在这种有事的情况下,他不得不作再三的考虑,如在平时,他一定也同意的。
“不行!’金老大出声喝道:“别忘了咱们现在有正事要办呢!”
另外四人都为他这句话打了兴头——五骑渐渐踱进城中,因为此次是有任务而来,何况又在他们帮‘势以外,所以每人俱收了平日狂态。
XXX洛阳城的阴影在暮色沉沉中,显得甚是幽灵肃穆,离城十数里俱是古迹庙宇,清脆嘹亮的晚钟,历是久久绕耳不绝——此地居民人心朴实,在这种充满宗教气息甚重的熏陶下,俱安于平定和样——此地大多的人家都熄灯就寝,街上冷清的——“的得!的得!”
一串蹄声传来,五个蜈蚣帮众由金老大带着,缓缓向此城最大一间客店——威客栈行来。
五人虽平日杀人不眨眼,但此时受到周道出奇肃穆气氛的压迫,不自觉俱都悄声不语—
—“嘭!”
金老大虽是轻轻一敲大门,声音仍是大得传出老远——“谁呀!”店小二在内燃起灯,呼道:“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金老大此时有求于人,只好陪笑道:“实在抱歉,咱们兄弟来得太晚,找不到宿头,只好打扰了。”
这也是金老大谨慎的地方,生怕自己不意露出身份,被黑衣人发现了去。
这店是做生意的,店小二当然不能拒于门外,只好满腔不乐意地爬起来为金老大等五人开门。
坐骑由店小二牵去马厩,蜈蚣帮众等五人开了最大客户,经过连日长途跋涉.俱是倒头便睡。
洛阳城中一盏盏灯光接着熄掉,金老大等的房中也传出“呼嗜!呼嗜!”熟睡声——突地——他们窗外跃起一丝黑影,飞快向内院精舍逸去,只见他两三个起跃,穿入一扇窗内—
—屋内正有一大汉坐着,见这人飞入,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嘿!鹿加,明日有得看了!”此人正是跟踪前来的忆君。
原来忆君初上阴山,并未找到他所要找的人,并且“黄衣魔僧”也不在“碧浮宫”内,立刻他想到蜈蚣帮除了“碧浮宫”外,一定还有什么隐秘的巢穴。
以后他即向关内寻去,正巧碰到青衣怪客派出传讯的五人,从他们相互间的言辞,被忆君听出些端儿,立刻忆君跟定了他们。
鹿加闻言傻笑一下,道:“公子,咱们要怎么办?”
从进中原的,鹿加竞学着汉人,称忆君为“公子;”。
悄悄对鹿加说了些耳语,鹿加高兴得裂开在嘴傻笑不已,好像有什么好玩乐似的——不一会儿忆君鹿加也熄灯就寝,静待明日事情的发展。
黎明的一刻,洛阳城内人们已开始外出工作了,一时贩夫走卒喧声嘈杂,一些人涌出城外,一些人涌进城内——忆君站在窗前,眼见金老大五人牵马踱出店外,金老大一摆手突地五人分五个方向飞驰而去。
忆君脸上显出一丝冷漠讪嘲的笑容,自言自语道:“青衣怪客啊!你可仍骗不过黑衣人呢!”
此时鹿加突然进来,说道:“公子,马已准备好了,咱们就走吗?”
忆君笑笑点点头,随着鹿加步出旅舍,循着金老大去向,也朝西飞驰而去——XXX崤山在河南与山西交界处,距洛阳约有四五百里。其形势,地位均甚为险要。
此时迥绕在山脚下的径道上,金老大正在尽快飞驰着,马嘴四周拖着白色口沫,看来他一定是马不停蹄奔了这四五百里了。
“嘿!快!”想是见目的地已达,金老大更不停促马加速前行。
崤山山势甚为险峻,金老大的坐骑已接近力尽的边缘,正费力地往上爬着。突然似乎它足下绊着什么东西,墓地前蹄跪下。
金老大骤不及防,差点被掀下马来,立刻他一晃身落至地面,根恨地咒诅几句。
“哼!差这一点点就到了,唉!看这样子只好自己步行上山了。”金老大拉了拉马,这马竟不肯起来,如此他真的只好步行上山。
此时距天黑尚有一个多时辰,望着尚有一大段高度的山顶。
他可得快些上山,否则天一黑后,再走可就麻烦了——且说金老大才前行了数步,突然一块大石后冒出个人来,呼道:“谁?停步!”
金老大从容不迫,由怀中摸出面旗子迎风一展,只见红为底的旗面上,绣了条活现已极的黑色蜈蚣。
“咱是帮里人,烦你通报一声,说……”金老大还未说完,突然那人打断他的话,道:
“那一堂的?”
金老大一怔,奇道:“这红底黑蜈蚣不是‘天堂’的标记吗?”
那人也是与金老大般一身黑裳,黄错的脸孔嘴唇上留着一小撒胡须,只见他微晒一下,也立刻答道:“不错!这是以前‘天堂’标记,但前几日帮主已命令更换,如今是白底红蜈蚣了。你是什么人?”
金老大不禁大为焦急,答道:“这旗子是天堂堂主亲手交给我的,命我将消息传给帮主。”
那黄脸人说道:“旗帜已改,你回去换了再说吧!”
金老大怎肯空跑一趟?急道:“这怎行!我是从‘着浮宫’总舵来的。”
黄脸汉子无可奈何的模样,道:“我也没有办法,咱奉帮主命令,如无标旗者,一律不准进此口…金老大没有法子,千里迢迢跑至此处传递消息,却呛了一杯闭门羹,气得他不住唉声叹气。
那黄股汉子似乎知道金老大确是帮里人,对人出主意道:一帮主识你吗?否则我可将你带进去,让你亲自向帮主讲去。”
金老大摇摇头,像他这种微下的徒众,“黄农魔伯”如何识得?“别人呢?你是否还识得别的人?”黄脸汉子仍似帮忙帮到底。
金老大叹口气,道:“此处以前我根本未来过,如不是堂主告诉我途径,我还不知有此处呢。怎会认识人?”
’那黄脸汉子欢叫一声:“哈!我正要你说这句话呢!”跟着扬手一点。
金老大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已“噗!”地跌到在地上!
黄脸汉点倒金老大,向石后一招手说道:“成了!鹿加出来。”
果然大个子鹿加从石后一摆一摆踱将出来。
这黄脸汉子当然是忆君了,凭着他超卓的化装技术,轻易地瞒过金老大。
且说忆君在金老大杯中一阵摸索,掏出一封信,只见上面用楷书端正写着:“奉呈帮主大人”,左下方即是那纸黑娱蚣的印记。
鹿加在旁已将金老大衣服剥下穿在自己身上,只是嫌小了一忆君将信连同一柄长剑一并交给他,说道:“一切你都记清楚了吗?别当场露出马脚,否则我计划就要全盘失败!”
鹿加哈哈大笑,道:“公子放心,咱鹿加决定不误大事!”
忆君一点鹿加胸脯,道:“不!该是金老大呢!”
鹿加一楞,点头道:“对!对!我是金老大……”说着指着地上躺着的人,道:“这真的金老大怎么办?”
“这交给我,来!咱们赶快给你化装化装,免得你貌上突出,容易引起别人疑窦!”
暂且按下忆君与鹿加正在积极展开他们的工作不表——且说岭山有一高峰,峰名“云台”此时其上正有一个特殊集会,在上面进行着——崤山高度约三四千尺,山巅云雾袅绕,个中一峰特高而突出云层,正是所谓“云台”峰,此时日落涧底,四山中一片黑沉,蓦地“云台”峰上亮起数盏灯火。
这数盏灯火在这日落月未出的片刻间,显得如此突出。渐渐明月升起,皎洁月色下,竟衬托出一栋朦胧楼影——这极端隐秘的地点,正是蜈蚣帮一个极重要的场所,看看这尚称巨构的庄院,内中人手单薄,其实“蜈蚣帮”中的首脑精锐俱聚集在此呢!
庄门紧闭着,昏暗的月色下,仍看得清门阁上写着“云台庄”
三个大字,内中延绵数十起的大任院,俱甚高大雄伟,硬是显得气派非凡。
靠东面的一间厅房,窗上透射出的火光,最为明亮,并隐隐传出人声——“嘿嘿!帮主!”一个异常嘶哑,略带些得意的声音:“只要他们一来,还怕不全军覆没,乖乖听任咱们摆布?”
从窗户向内看去,果然内中高高矮矮八个人,围着一长方形大桌坐着。上首当中一人,黄衣红发,正是蜈蚣帮主——“黄衣魔僧”。
只见他生得豹头虎目,长像甚为威武堂皇,尤其双睛中射出的锐利目光,直似能穿透任何人的心般。
黄衣魔僧一扫旁坐之七位长老,哈哈狂笑道:“从今以后武林中,可尽属咱们‘蜈蚣帮’的天下了!”
另七人俱是蜈蚣帮的,说道:“其实我以为,根本无须对他们来这一手,干脆直截了当将他们逐个击破,让他们败得口服心服。”
黄衣魔僧笑道:“杜长老的话当然不错,凭着咱们八人十六双手,还有哪一派能够敌得过我们?但是在武夷山的“困英牢”
也即将完工,咱们最初修屋时,不是为着要不费吹灰之力,把各大派精兵一网打尽?现在何必又要重改初衷?”
被称杜长老的姓社名发,身材甚是矮小,光秃秃的脑袋,看样子毫不起眼,可却是数十年前名震武林的大魔头——“闽东双怪”的老大。
杜发干笑数声,口音中夹着许多咕咕土音,说道:“我是讲几句笑话,帮主也不用当真,只是‘武当派’的一切全归你,任你瞧着办吧!”
原来杜发的弟弟“闽东双怪”老二,是被‘武当派’前任掌门“澄因子”毙了的,当时杜发技艺与澄因子相差太远,所以他埋首荒山苦练数十年,为的就是寻武当派报仇——黄衣魔僧接着又向另一着白色长衫的老者道:“时长老烦你明即先起程回山布置,三月后的大会可得置备周全。”
“时长老”面色呆滞,不苟言笑,闻言仅仅点下头,一双形如乌爪的手狠狠握了两握。
接着黄衣魔僧一个个分派工作,每人俱掌管一项事务——突然屋外踱进一名汉子,向黄衣魔僧一鞠躬,道:“师父,‘天堂堂主’派人为你老送信来!”
此人正是黄衣魔僧唯一的弟子——千手如来。
黄衣魔僧脸色微变,一点头道:“令他进来!”
千手如来向后一招手,立刻一个高大的黑衣汉子,阔步踱了进来,其宽阔的肩膊,成凌的眼神,使得在座八人俱吃了惊。
这大双面上蓄着根根短须,腰间悬着柄巨剑,只是衣服显得小堂主令你来的吗?”黄衣魔僧威严的问道:“怎么以前我未曾看过你?”
这大汉“鹿加”躬身一体,答道:“我名金固,是新近加人的,堂主说我跑得快才叫我送信给帮主卜黄衣魔僧点点头,道:“将信拿上来!”
鹿加立刻将信呈上去,惶恐地退在一旁——黄衣魔僧将信拆开,一面看下去而脸然不住在变,突然他把信一扬,大声喝道:“有谁知道‘黑衣人’是什么人?”
七位长老俱茫然,互相注视不知他们帮主在说些什么?“还有个叫‘鹿加’的!这两人将咱们‘碧浮宫’闹得天翻地覆!”
杜发怒喝道:“有这等事?哼是什么人?”
鹿加在旁肚中正暗笑不已——突然黄衣魔僧目露凶光,向鹿加喝道:“信上说‘鹿加’身材甚是高大,你可曾亲眼看见,有没有你高?”
鹿加有些发慌,立刻回答道:“是!是!当时小的在场亲眼看见黑衣人将三位堂主打得七零八落。鹿加身材与小的差不多高下,只是他满脸浓须,使的是一柄铁链斧的兵器。”
黄衣魔憎点点头,道:“不错!信上是如此写的,哼!如这黑衣人被我捉到非将他碎尸万段!”
鹿加又说道:“堂主曾告诉我,黑衣人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请帮主速将人犯藏妥些.免被黑衣人发觉。”
黄衣魔僧狂笑道:“温堂主也太过虑了,有咱们七位长老分看,还有谁夺得去?其实再过三月这些人不就是死尸一条!哈哈!”
鹿加听得打了个寒噤,刚要继续问套取线索,黄衣魔僧已挥手令他离去道:“回去告诉温堂主说,再加派人马打探‘黑衣人’下落,非将他底细摸清楚不可!”
鹿加不得已只好仍随千手如来步出,黄衣魔僧等继续研讨他们三月后大会的计划——一路上鹿加不住向千手如来套交情道:“千手少侠,据闻少快已主大半真传,想功力一定极高了!”
千手如来姓施名黔,闻鹿加赞他不禁心中甚喜,答道:“这真过奖了,想师父他老人家功力盖世,我怎能学得他十之一二,倒是金老大这天生练武骨骼,为何不多多练些武功?”
千手如来对鹿加生出爱才之感,看鹿加在“天堂”中地位如此低下,尚以为他必是武功太差之敌。
鹿加故意摇着头,伤感地道:“谁说我不愿练呢!只是找不到好师父啊!这次能亲眼看见‘黑衣人’独斗咱们三位堂主!实在太羡慕他的绝艺不凡哩。”
千手如来施永黔听得一惊,奇道:“黑衣人真如信上说的这般厉害吗?”
鹿加点点头,应道:“我金老大亲眼看,难道还骗你不成!
咱们三位堂主合力一击尚挡不住他轻轻一掌。”
鹿加想着那晚忆君一掌震退三人的情景,脸上不禁露出神往的表情——千手如来虽然奇怪金老大为何反替敌人夸赞,但看他满脸憨直的横样,又觉得甚是可爱。
“来!我等下将你荐到‘于长老’门下,让他调教调教你,你看可好?”
鹿加心中大喜,见自己居然能打入娱蚣帮内层,不禁大大感激千手如来,问道:“‘于长老’?于长老是哪一位?”
千手如来一笑,他成全鹿加也是为着蜈蚣帮本身,因为鹿加外表一看即是个难得练武材料。
施永黔道:“‘于长老’名桂书,即那七长老中之一位,武功可大得紧,当今世上除丁师父与另六位长老外,可说难得有人能与他对敌,你如能到他门下可得好好学习!”
鹿加点点头,突然他问道:“‘于长老’是在此崤山的吗?”
千手如来摇头,他知道“金老大”对这些一切都不明白,既然有心要栽培他成蜈蚣帮中一大助手,这些也不妨告诉他。
于是千手如来说道:“这屿山的‘云台在’是属于“花长老”
龙裕澄的,“于长老”在吕梁山上,另五位长老俱是分处全国各地,此次因为要商讨事情才聚集到此处的!”
千手如来冷冷一笑道:“那当然,咱们各大派俱抓得有人,将他们分囚在七处,三月后咱们在武夷山开一个大会,利用他们作饵,要将各大派精英一网打尽呢!”
鹿加心中一惊,知道这个消息得来宝贵,立刻暗暗记住,又问道:“咱们帮中共俘了那些人?”
千手如来施永黔摹地发觉自己话说太多,立刻收口,道:“这些惧是帮中机密,我也不大清楚。”
鹿加微有些失望,这时已行至通道的终点,千手如来将他安置在一间精巧的小屋内,嘱他静待佳音,即回至大厅而去。
鹿加看着屋内陈设甚是精致,只是对这突然而来的机运不知要如何处置才好?就在这时窗外一阵有节奏的剥喙声,他立刻知道是忆君来了。
果然窗户启处,忆君一身黑衣晃进来,仅露出的双眼闪出许多兴奋光芒。
“怎样!鹿加,探听得哪些消息?”忆君问道。
鹿加连忙将经过情形告诉忆君,并且问忆君对千手如来要代他向于长老挂书请求收其为徒的事情要如何办?忆君想不到鹿加竟会遇着这么一招,寻思一下才答道:“这样吧!如他收你为徒你就跟他到吕梁山吧!我会来接应依。”
鹿加还要说什么话,突然甫道间传来足步声,忆君一晃身又闪电般逸去——进来的果是千手如来施永黔,只见他满脸含笑,拉着鹿加道:“哈!金老大恭喜你了,于长老已面允收你为徒,只待要看看你的骨质如何呢!”
鹿加当然装出一副笑脸,不住道谢千手如来的思情。他得到忆君指点,知道一时间自己身份决不会暴露,于是放心大胆再跟随千手如来去见于桂书——不一会两人又重临最初那大厅,黄衣魔僧等俱已散去,只留下于长老桂书一人——鹿加缓缓行至于技书身前,屈膝行了一礼,然后起身静待他开口说话。
于桂书仔细打量鹿加一番,虽然鹿加此时功力已绝高,但他因是受忆君用两种内力加增功力的,所以也如忆君一般,外表上丝毫看不出有高深内功的痕迹来。
于桂书满意地一笑,道:“你确是块上好材料,但我本身武功俱走的阴柔路子,恐与你个性不合,这样吧!我先收你作记名弟子,以后有机缘再将你荐到别人门下厂原来于桂书艺出太极门一旁支系,虽后来走人邪途但所学的仍是循极阴柔路子,所以才会说此语。
鹿加自是无可无不可,因为他根本未打定主意要向于桂书学得什么,因为他知道最多不会超出一月,他的身份即会被人发觉的。
其实于桂书的武功在江湖上可真难寻得出人,能与他相较并提的——从雁门关通往中原的大道上,此时正白雪遍地,累积盈尺,行人走卒早已一个也不见,顺着笔直的大道望去,白茫茫一片——不!远远竟有个小黑点很快行来,想不到这大雪天还会有人跋涉吗?行来的小黑点竟是个白色浓纱蒙面的骑马女子,因为马身雪白与雪地打成一片,冷眼看起来就好像这女子在悬空飞着——这白马神骏得紧,要不了半天已来到“五台山”足下的“陆森村”。
崎岖的山路难不倒这匹白马,只见它努力往上奔着,渐渐越过一峰又一峰,连绵起伏的原野,早已展露在骑者足下。
“五台山”是中国有数名山之一,山中的佛都名寺处处皆是,本来倒是个游山最好的去处,只是此时大雪滂论,谁还有兴趣来寻幽访古,就是有也爬不上来。
这骑马而来的女子似乎无意探访这些名寺古刹,只浏览四山,一股劲往山巅最高处行去。
五台山分东、南、西、北、中五台故名,常人寻山俱离不开这五处,谁知这女子竟朝一最高绝,看似荒凉的后峰行去——此时雪已止,有少数僧侣在庙门打扫庭雪,看见这装束奇异的骑马女子,不禁都投以可疑地一瞥。
只上女子并在乎这些,仍我行我素直往后山行去,看来她对此处地形尚是相当熟悉——
马行迅速,在天黑以前这女子已转过一高峰,以后即是人迹罕见的原始山地了,但她毫不犹豫仍驱骑直向前行。
四处一间寺也看不见,天又渐渐黑下来,狼兽的嚎叫声隐隐传来,这种情况下即是常走山路的汉子也会胆怯不前,但这女子竟不顾忌地行着,可想而知她的胆识必定超人了。
这女子面纱罩着鼻梁以下,但露出的一双清澈大眼,不停地向四出溜着,略显得有些调皮。
“唉!本以为至少要好几年的,谁知这样快就回来了!这女子语气似悲实喜,鼻孔深吸几下,好像这里的空气对她特别熟悉。
“吱!”
她从口中陡地吹出声尖哨,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老远停着等了会儿——远处也传来同样哨音,并且似乎有人很快向此方奔来。
“哈!不知道是萍姐还是兰姐?”这马上女子自言自语说道。
此时月已升起,白马女子立在一空场间,四周俱是参天古木,好似有意用人工开辟出来的。
突然正前方一棵大树上,传来一个女子口音,略带讯问口气问道:“是谁?师妹吗?”
白马女子欢呼一声,应道:“萍姐!是我呢!噶丽丝!”
立刻树上也两声欢呼,跟着跳下两个道装女子,看他们手持宝剑倒满像逢到什么大敌似的。
“公主,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选的驸马怎样?”这两道装了正是噶丽丝的师姐杨池萍与来昆兰。
噶丽丝娇啤一声,笑道:“你们别打趣好不好,谁选了驸马来?告诉我师父好吗?”
杨他萍吁一口气,道:“师父正在闭关,大约尚有三天才能出关,咱们为她老人家守护呢!”
噶丽丝“哦!”一声,恍然大悟为何两位师胡俱手持利刃如临大敌般。
来昆兰看师姐与师妹见面就说个没完,笑道:“看你们,一见面就什么都忘了,快些回去还得为师父看守门户呢!”
杨池萍哈哈轻笑,道:“是啊!我真糊涂,师妹咱们走罢!”
三人一路行来,经过几个转折,前面竟显出个小道观,虽看来年代甚久,但因经常有人整修保护,尚称得上古雅完好。
一进屋两个师姐就为小师妹卸装打点,杨地萍口中还取笑道:“看我们公主师妹可真公主脾气,到这这里还不忘记自己是公主呢!”
杨他萍轻笑着,一把将她面纱拉下,说道:“公主的玉貌不能让凡夫俗子看,难道连我们做师姐的也看不得么?”
噶丽丝一笑,道:“原来是这个,其实我是用来挡风雪的!
告诉你我现在可以见师父吗?”
来昆兰正将噶丽丝行装安置好,闻言笑道:“这么急要见师父么?师父要三天后才出来呢!有什么事吗?”
噶丽丝脸色有些发窘,但她平日对这两位师姐俱是无所不谈,毫不隐瞒的,只好说道:
“我要打听一个人。”
杨池萍奇道:“一个人,是谁?”
喝丽丝脸陡地红晕飞规,故作镇定道:“你们听说过一个叫做‘黑衣人’的吗?我要找他!”
“黑衣人!”杨地萍、来昆兰俱惊呼道:“你认识‘黑衣人’,他叫什么名字?”
噶丽丝急得摇头又点头,道:“我正要问你们这些啊!”
杨池萍笑起来,抚着喝丽丝肩,紧紧抓住她的眼神,笑道:“噶丽丝,你这趟回去没有嫁人吧!”
喝丽丝不知她问此话是何作用,奇道:“你怎知道!”
杨池萍笑着一眨眼——“你知道‘黑衣人’此时名头之盛,几与咱们五大派高手,还与黑道霸主‘黄农魔僧’与他的七位长老齐名,想你如果认识他心中还会有别人吗?看你一提到他就这么急!”
噶丽丝虽然心中受有得紧,口中仍怀疑道:“什么!他竟与咱们五大派高手齐名?”
来昆兰在旁连忙将忆君一掌震退蜈蚣帮三位堂主的事告诉给噶丽丝,还道:“听说他尚未用全力呢!”
噶丽丝有些呆了,吟道:“这样说来,他同我比斗时连三成功夫都没有使出,唉!
我……”
杨池萍一听,惊道:“什么!你同他斗过了?”
噶丽丝点点头,茫然道:“嗯……我还同他足足斗了两三个时辰呢——这样看来他是存心让我了……”
杨池萍看小师妹失魂落魄的模样,也请出些端儿,摇了摇喝丽丝双肩,问道:“结果怎样了?”
噶丽丝陡地醒转,突然发觉自己失态,只好窘得笑了——来昆兰在一旁也笑道:“算了吧!师姐何必问得这么清楚呢?总脱不了那种事情啊!”说着向噶丽丝作了个鬼脸。
喝丽丝陡地松了口气,再也不敢向师姐问“黑衣人”的下落了原来这五台绝秘的地方,正是噶丽丝随师习艺之处,噶丽丝师父——玄静子,乃同全真教门下。
全真教又属于道家一派,玄静子俗家名为谢书菲,自幼即舍身世外,因她天性尚静,不喜与人争名斗胜,因此虽她武功已是奇高,但其真人面目,除本门长辈外,在江湖中却鲜为人知——玄静子平生收了三位徒弟,大弟子杨地萍,二弟子来昆兰,三弟子即噶丽丝了。
除噶丽丝外,杨池萍与来昆兰惧随师出家。杨地萍个性较外向,为人甚随和乐观,武功虽是得到玄静子真传,但在玄静子的心上,却大大赶不上她的师妹—宋昆兰——三人中以噶丽丝年龄最幼,入门也是最晚,但因她生得灵慧钟巧,平日也最得到师父的思宠。
这次噶丽丝告假回族,本以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机缘重与师父、师姐们见面了,因为她原是对阿木达甚为听从的——谁知在回家的途中,竟不期而遇到忆君,两人姻缘早定,这样噶丽丝不得不改变她的初衷了。
且说喝丽丝随着杨池萍、宋昆兰两位师姐,在这隐秘的山巅观里,足足等了三天——这一日她们的师父——玄静子谢书菲功行圆满,缓缓开门从内室踱出。
玄静子谢书菲生得甚是端庄,虽已逾七秩高龄,但因幼习玄门正宗内功,所以除了头发略形花白外,颜容尚只显得似四十许人。
这时眼见三位佳徒早已恭候在外,不禁喜得容开颜花,慈祥的目光爱怜的看着她们——
尤其噶丽丝突然归来,更使玄静子又惊又喜,虽然从她打冥静中,推知噶丽丝在短时间绝不会嫁人,但她料不到噶丽丝会这样快回来。
谢书菲缓颜一笑,轻轻问道:“噶丽丝,你几时回来的?可有什么好消息带给为师的?”
噶丽丝微一扭促,害羞道:“师父你老人家也打趣徒儿!”
谢书菲慈爱一笑,轻将喝丽丝拉过来,道:“唉!看你回去三月变得更美丽了,是那个人有福气娶得我们的小公主呢?”
杨池萍在旁哈哈一笑,道:“师父可知道,师妹这次回去并未嫁人,不过她可有了意中人呢!”
噶丽丝脸胀得通红,怒瞪杨他萍一眼——玄静子点点头.她在噶丽丝启程回族时,即料到噶丽丝的性格才貌,必不会嫁给区交帧和夏木戟当中任何一个,不过她可没有想到噶丽丝会有了意中人。
“你们别讲!来!噶丽丝告诉师父这人是谁?”玄静子挡住杨池萍插嘴,笑着问噶丽丝道。
噶丽丝羞得只好将脸埋在师父怀中,不是她不好意思说出她意中人是谁,而是因为她连“黑衣人”的姓名也不知道啊!”
扬池萍见小师妹一直不肯开口回答,于是她带笑着说道:“师父!你知道就是刚名震江湖的‘黑衣人’呢!”
玄静大吃了一惊,连忙将噶丽丝扶起,紧紧看着噶丽丝眸子,好似在讯问:“是真的吗?”
喝丽丝被看得脸腮桃红,不由自主点了下头,但口中却分辩,柔声说道:“师姐乱说,我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谢书菲双颊间浮出笑意,轻轻用手擦着噶丽丝娇艳无双的颜面,柔声说道:“这有什么关系,以后就会知道的啊!”
噶丽丝天性直爽纯洁,既然大家知道了她也不再害羞,于是她将她与黑衣人的偶遇源源本本讲出来给大家听——玄静子听完后点了下头,脸上显出一片沉思的样子,缓缓说道:
“这‘黑衣人’确称得上怪人,但看他专找‘蜈蚣帮’麻烦,又不肯露出身份,实是令人费解。”
来昆兰在旁问道:’师父知道他是那一派门下的吗?”
这一问也正是噶丽丝与杨池萍想问的——玄静子谢书菲沉吟一下,毫无把握道:“我没有看过他与人过招过,并且他那一身‘黑裳’在以前从未听说过。”
原来虽然武神公孙惠龙曾名噪一时,但他从未动用过“天池黑宝衫”,是以竟然没有人知道忆君的来历。
噶丽丝略显得有些失望——“不过……”玄静子又猜道:“据传出的消息说,他曾有一把不满三尺的青光闪闪宝剑,从这点上看来他可能是绝迹已久的‘玄机子’南派传人……”
噶丽丝惊得一呼:“玄机子!”赶紧又掩住小口。
杨地萍笑道:“看你急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啊!”
四人都笑起来——谢书菲接着将玄机子之后分成的南派、北派的事迹约略告诉三个徒儿——“……现在如果真是南派传人出世,我请北派的传人大概也要出来了。”谢书菲猜测道,其实倒真让她猜中了一半。
突然玄静子正色说道:“萍儿,你知这次为师闭关是为的什么?”
杨池萍一怔,疑道:‘’师父不是为了要贯通咱们派中最高之‘千玉掌法’的最后三招,才闭关的么?”
玄静子点点头,道:“不错!但这只是解决原因的一个方法,想我已是快入土之年,何必再陡地花费许多心力而要急匆匆的去研讨这三招绝学?”
噶丽丝连忙问道:“那是什么原因呢?”
谢书菲叹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本来以她与人无争的个性,再加上年岁愈大,而向道之心愈坚定,她是不愿再花费太多的心力,用在研讨武术上,但此刻因有特殊事故,逼得她非得练功不可——玄静子语气永远是那么平和,脸上也永远挂着那慈祥的笑容,只见她轻声向三位徒儿道:“最近江湖上的变化你们俱有耳闻,当今正道最大的隐患是什么?”
杨沧萍抢着道:“那当然得以‘蜈蚣帮’为道!”
玄静子点点头,蜈蚣帮崛起江湖虽木足十年,较之五大派当不足相比,但其气焰此时却渐渐升起,竟有凌五大派之势——“娱蚣帮的‘黄衣魔僧’确是一代果雄。”玄静子说道:
“据人称他武功已凌化境,谁也不知他出身何方门下,而我也没有会过他。但如果只有黄衣魔僧一个独支蜈蚣帮,咱们正派也没有什么顾忌的,但现在却有七个数十年前名震一时的大魔头加入了他呢——三人不觉齐声问道:“这七人是谁?”
玄静子望着三位佳徒,面上有些凛然,没有立刻回答她们的讯问,却改了一个话题——
“你们的二师伯——澄欲真人,也即是现今我派掌门清真人师弟,在约在两年前神秘失踪,当时我派尽手下寻访他的下落,迄今两年仍无踪影……”
“谁知最近我旅突然接获娱蚣帮通知,谓明年一月初十,要咱们全真派出人参加其在武夷山举行的‘群英大会’,并且书中注明届时自会见着‘澄欲真人’下面署名除了黄衣魔僧外,尚有那七大魔头了——”
“掌门人虽知赴会绝没有什么好事情,何况黄农魔僧还指定掌门人必须去,可是因二师伯落在他们手中,咱们只好不得不照话去做,为了万全起见,掌门人要我也与之随行,所以我得加紧练功了玄静子虽然说了半天,噶丽丝等仍未满足,继续问道:“师父,到底那七位大魔头是谁?”
玄静子笑笑,道:“这七位魔头对你们说来很生疏,要知三十余年前为师出道江湖时,其名气可大呢!”
“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即是一神一仙,接着是五子八魔,一神一仙指的是武神公孙惠龙与武仙上官清,五子是中原五大派——昆仑、少林、武当、峻炯,全真的掌门人或第一高手,八魔即‘闽东双怪’杜发兄弟,赤羽剑联伦,千毒鼠全维钧,长白双雕沈一鸿\沈一雁兄弟,南天一鹤时信华,屠龙手梦南……”
“内中当以一神一仙武功最高,五子次之,八魔再次,仙、神现今俱早不知所终,五子也仅余其二,倒是八魔除了杜发弟弟外,竟是个个健在……”
“当然江湖上还有许多知名之士,但都赶不上这些人,尤其一神一仙功力之高,盖绝尘世,连八魔的归隐匿迹,绝大原因是他们的关系,不知最近出世了‘黑衣人’是否他们之一人传人?”
噶丽丝略带兴奋,问道:“师父,‘黑衣人’也会去参加武夷山的群英大会吗?”
杨池萍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喝丽丝泛红的芙蓉,道:“看你就只记挂着黑衣人!明儿我也去做件黑衣来穿穿,上武夷山呢!”
噶丽丝一笑置之,正打算向玄静子问是否她们也得去武夷山宋昆兰已先插口道:“师父我们也去吗?”
玄静子没有回答,运道:“你们不知道‘蜈蚣帮’的阴险诡计?以为武夷山是个好去处吗?”那就错了,必是黄农魔僧在那里布下什么陷并要咱们去上当……”
扬地萍问道:“那我们打算如何呢?为了二师伯,为了咱们全真派,也不能向‘蜈蚣帮’低头呀!”
噶丽丝突然说道:“师父,难道我们不能先将二师伯救出来,以后再慢慢找他们算帐?”
玄静子微微一笑道:“还是喝丽丝聪明,不过救是救人,武夷山咱们还是得去,因为这次蜈蚣帮约的可并不单是咱们全真一派呢!”
噶丽丝惊道:“难道他们每一派都抓得有人?”
谢书菲点点头,道:“五大派都有,并不是只你二师伯——”
玄静子说完,又适:“经我多方打听,二师伯似乎被囚在吕梁山于桂书那老魔头处,明日起我即传受你们‘千玉掌法’最后三招,待你们练好后,咱们即到吕梁山去救人——XXX十日后的一个夜晚,吕梁山深处突然冒起四条黑影,飞快地往上攀登而去,大石崇岭的掩障了,四条人影时显时隐——这当不用说是玄静子师徒四人了,只见四人风驰电掣般奔着直向一低凹的谷地驰去——此时天上有浓密的云层,大地黑暗得紧,正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刻。突然前行玄静子一招手,四人俱立刻定往身形——远远一个大住院已经露出来,只见内中盏灯闪烁,气氛寂静凶险已极,似乎里面伏有十万甲兵似的——喝丽丝正要开口讯问,突然玄静子一指前方,脱口呼道:“快看,那是什么?”
三人立刻向师父手指处看,只见前面林捎上飞跃着一雪白人影,其快捷程度直如飘风鬼魁,竟似足不沾树地向在内陨落而去。
“什么人这般大胆?”喝丽丝说道:“毫不知道隐蔽自己身形?”四周黑漆的空间,这点白影确是显得现眼得紧。
玄静子惊叹一声,道:“不知是何方高手,功力竟这般高法,即是掌门师兄来恐也得给他较下去——”
说完一招手,四人又连扶向庄外奔去,看看尚距于桂书的老巢不足三十丈——庄内陡地灯火通明,紧接着一阵豪笑,一个阴沉的声音喝道:“朋友,你可真是信人,不过胆太大了,你投碟来咱们‘祥明庄’到底意欲何为?”
蓦地一个朗朗阔笑声,应道:“你老子是来要人的,速将浮了的人放出,否则可我有你好看的!”
玄静子即刻又定住身形不前,侧耳静听一会儿,才向扬地萍等说道:“是于桂书那老儿,不知他在与谁说话,可是那先前进去的白影?”
这庄内说话的人果是蜈蚣帮坐镇吕梁的于桂书,此时面对一个白衫罩体,并且与黑衣人般也只露出一以眼睛的怪人——“黑衣人是你的什么?”于桂书向这奇特的白衣人喝问道。
这白衣人冷冷一笑,道:“你连自己都快顾不了了,还要管别的,快将你关的人全都放出!”
喝丽丝一听任内谈到黑衣人,突地一晃身就一往里面图去玄静子老成持重,一把拉住,轻声道:“别妄动,孩子!趁他们争执之时正好让咱们去救人,这机会可是稍纵即逝呢!”
噶丽丝虽然甚想去看看那白影是谁,但听师父言后,不得已只好先压制住自己澎湃的欲望。
玄静子一挥手,四人悄悄从后院掩人——“样明庆”只有“云台在”一半大,此时见内中大半人手都聚集到前面,围住那白影人去了。
“这可正是救人的时候!”玄静子暗忖道,立刻一晃身抢进内院,一间一间搜索过去—
—且说玄静子师徒一行层层深入,想是在内人手俱到外面围困白衣人去了,偌大的内室竟空虚无人,显得如此寂静荡迥。
蓦然屋外——当!
一声嚎亮已极的钟声,伴着娓娓的袅音,接着又是一阵呐喊喧哗——噶丽丝心弦陡地一震,不自觉要朝那发声处奔去,玄静子连忙又一栏,侧耳静听一会,轻声说道:“外面已经动手!咱们也赶快着手救人,也算是助白衣人一臂之力。”
四人飞快朝内屋闪去,偶尔一两个看守壮丁,全被玄静子晃身眼间,一招点倒——渐渐愈进愈内,曲折的甬通也快到了尽头,四面的房间都被她们搜查过,竟是蛛丝马迹也没有—
—杨池萍寻得有些心焦,不耐烦道:“师父,二师伯会被藏在哪里?咱们这样找下去要找多久?”
玄静子寻机一灵,突然说道:“跟我来,咱有法子能找到二师伯!”说着很快又朝前奔进,远远竟是个大厅来,内中灯光倒甚明亮厅中布置得辉丽堂皇,四壁镶满五彩透明的玻璃砖,一双吊灯悬贴着四壁,更反射出艳丽光彩。
厅内顶端,陈设了一张一丈余长的巨桌,桌端壁上挂着面黄色锦旗,旗面绣着条三尺余长的黑大蜈蚣,这正是娱蚣帮长老地位标记——桌前寰列站着五个大汉,想是留守与护帮旗的——这五人看来功夫不弱,玄静子等尚未临到厅门,其中一面孔黝黑,身形甚是高大的汉子喝道:“是谁?交出令旗!”
“呛啷!”
杨地萍等三人长剑已是出鞘,这五人但是一流好手,闻兵刃撞击也知来者不善,那大汉喝道:“是敌是友速速申明,否则咱‘皖中五鬼’可要不客气了!”
哈哈一声铃笑声,跟着杨地萍一晃身扬剑冲出,娇叱道:“你们要客气可也客气不了!”
这院中五虎俱属蜈蚣帮中一等护法,被派在“祥明庄”随着于桂书,今日因白衣人凤蝶谓要独自闯山要人,因此被派着看守这厅堂重地。
皖中五虎的老大插翼虎纪冒善使一把锯钢刀,两臂神力惊人,老二飞天虎才敬曦,轻身功夫特佳。老三白额虎向轩,老四穿山虎俱是使大力,老五笑面虎使长剑,最善于赌器。
这五虎一见来人竟是一年青美丽的道姑,都不禁一怔,接着后又踱出两个道姑,还有一位青衫登体绝色无双的女子。
杨池萍见五人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禁立即凤脸如罩寒霜,沉声喝道:“速速将‘澄欲真人’交出来,否则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插翼虎一怔已是回复过来,闻言大怒骂道:“那里来的野……”下面的话还未骂出口,玄静子已经轻声喝道:“住口!我全真教玄静子有礼了,敢问施主是五虎中插翼虎纪昌吗?”
前已说过玄静子的名头在江湖上甚少人知,但全真教的威望,仍足令纪昌稍顾虑——
“哈哈!”纪冒粗暴地笑道:“原来是全真教的大师驾到,大师可是与白衣人一起的?”说话的态度带着狂傲与鄙视。
杨池萍怒喝道:“你敢对我师不敬!非叫你吃我一剑不可!”
说着一扬剑就要上前。
玄静子一挥手将扬他萍拉住,仍很客气道:“咱们与白衣人不是一起的,但也可说是一起的,敢问贵庄将咱们全真教的人藏在何处?”
虽然玄静子的名头不响亮,但她双目中射出的威望,正显出她内功修养,还有她独特超人气质,自然令人生出一种敬畏的感觉。
皖中五虎在帮中地位很高,帮内一切机密也大都知道,只见纪冒巨眼一瞪,答道:“咱们这里没有全真教的人,就是有也不会给你!”
噶丽丝也被激怒起来,转头向玄静子道:“好狂妄的口气,师父,咱先将他们制了,再寻二师伯。”
玄静子未有回答,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大厅四周,她只觉这厅堂奇特已极,虽修建得如此好法,但其所地位形势地却不是整庄最重要的——玄静子这一劳而顾他,使得皖中五虎暴怒起来,老二飞天虎才敬成,喝道:“吠!你们那个要上来?”
玄静子仍继续观察这大厅,似乎大厅内有什么秘密似的,他向扬地萍等一挥手——杨他萍见师父允许自己出战,大喜之下一领长到喝道:“你们那个出来受死!”
来昆兰、噶丽丝也不甘寂寞,刷刷两声也跃上前来——皖中五虎除了老大插翼虎为人较正直外,其余俱是下流好色之徒,眼见前面站立着两位天仙一般的美人——噶丽丝与来昆兰,还有不动心的?笑面虎木光锐已当先出手,一剑朝噶丽丝刺来,杨地萍与来昆兰也立刻被另四人团团围住。
杨池萍三人中以宋昆兰武功最高,噶丽丝与杨池萍不相上下。
五虎中以大虎组昌功力最深,且说三人被分成三处,噶丽丝与笑面虎,杨池萍与飞天虎、穿山虎邓禹一起,宋昆兰与大虎纪昌、三虎一团狠狠打起来。
先看噶丽丝这一边,三人中可说以她最为轻松。一双青铜剑上下翻飞着,十招不到已占优势。
笑面虎虽技差一筹,但他生性机智阴沉,经验又丰,一时之间,倒被他硬撑住——噶丽丝知道此时自己等深入敌方腹地,如不是白衣人将全庄帮众吸住,自己哪有如此轻易进来的道理,因此立刻生出速战速决的念头。
蓦地她剑式一变,一双长剑歪歪斜斜走之字起来,这正是全真派中一极怪诡的到法——
“彤兰七剑”。
只见她一招“横刀流”手中剑一抖,蓦地将笑面虎剑逼开一尺,紧接着长剑微扬,迅疾无祷地向木光锐当胸插入。
飞天虎被她这招逼得一退,噶丽丝长剑从他胸前划过,差一寸即要了他的命——木光锐惊得一身冷汗,立刻手中绝招尽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严密地将周身护住——噶丽丝虽是技高一筹,但一因经验太少,另方面又因对方只防不攻,所以一时间也攻其不下。
再说来昆兰与杨池萍方面——杨池萍虽是玄静子第一位门徒,但因天性较浮,资质也赶不上宋昆兰,故武功仍差宋昆兰些许,只见她一双长剑滑如游鱼,勉强抵住飞天虎与穿山虎。
而宋昆兰对插翼虎与白颜虎犹感游刃有余。
八人分成三堆,快如闪电般斗着,因为“样明庄”内除了五虎外,余人大部皆出去围白衣人了,因此八人斗了半天,仍无人来接应。
插翼虎有些心焦,口中怒哼着,一把锯齿鳞鳞的大刀,势若奔雷般招招砍向宋昆兰要害。
宋昆兰得着玄静子全部真传,身手施处资态妙漫已极,轻灵刁钻的挑点,使得纪昌与向轩防不胜防,还幸插翼虎纪昌臂力雄厚,制了宋昆兰剑式不少。
一个时辰过去,五虎俱显得心焦气躁,尤其笑面虎木光锐,更被噶丽丝占尽上风,身上也已看起来伤好几处。
突然一声惨叫,白额虎第一个被宋昆兰刺倒在地,立刻插翼虎觉得压力大增,一把锯刀几乎要施展不开来——喝丽丝与杨池萍俱有些眼红,竟让宋昆兰首先得手,立刻两人也同时加劲进攻,顿时笑面虎木光锐险象寰生。
摹然又一声惨呼,杨池萍处也已得手,只见穿山虎捧着右臂,表情痛苦地退出战圈,殷红的鲜血从他手中缝中不停涌出。
此时宋昆兰等三人俱是一个对敌一个,其中以噶丽丝最为气愤,两位师姐俱有成绩,只有她仍是白卷一张——晃限又过去半个时辰,五虎剩下的三有已至力穷势尽之际,噶丽丝、杨池萍等也香汗淋淋。
突然玄静子轻轻呼道:“徒儿住手,听我说话!”
噶丽丝与两位师姐俱立刻跳出圈子,疑惑地望着师父,奇怪师父为何在大功告成前一刻,阻止她们出手?并已五虎也是如此奇怪。
玄静子仍是平和地说道“纪昌,贫道也知你们成名不易,不忍心见你们毁于一旦,难道你们为‘蜈蚣帮’或是‘黄农魔僧’竟肯如此舍命吗?”
插翼虎微愕,不在知静子语含何意,只好答道:“大师成全咱们,在下感激心领,但人各有志,大师还是别管旁人闲事!”
想是玄静子超人的风姿,还有一直祥和的态度,令纪昌生出敬畏之感,因此纪昌此时才会如此客气。
玄静子笑笑,道:“不!我从不愿管别人闲事,不过因贵帮将咱们派中澄欲真人囚住,我玄静子才不得不管!”
笑面虎气息刚走,接口说道:“咱们这里并没有什么澄欲真人,大师如不信尽可四处搜查。”
玄静子哈哈大笑起来,道:“别的屋子我们已搜过,并未藏得有人,但刚才经我一番勘察,这大厅壁后必定另有暗室,咱可说得对?”
玄静子自然的泰然风度,令五虎俱心服不已,一见她全无敌意地笑容,就再也对她生不出敌对的心理。
玄静子见他们久久不回答,又颜说道:“咱们全真派与你们五虎素无纠葛,何不放个人情,让咱们将人带走,以免有伤相互间和气。”
插翼虎长叹一声,道:“承大师看得起在下兄弟,咱们败在大师弟子手下自无话可说,只好向庄主请失责之罪,既然大师发现壁内还有暗室,还请大师自己去寻暗门开关吧!不过在下私自告人,澄欲真人已不在里面了!”
玄静子一急,呼道:“不在内中?那到什么地方去了,里面还藏有什么人?”
插翼虎摇摇头,不肯再加答复,一挥手领着兄弟四人丧气地退去。
玄静子师徒四人静看五虎离去,立刻周遭变得寂沉异常,这里距外面白衣人与于桂书相会的场所已很远,但在这夜阑人静之时,仍隐隐传来呼喊之声。
噶丽丝有些心急,催促玄静子道:“师父,赶紧寻觅暗门关键吧,否则再迟些五虎带了人来就麻烦了!”
玄静子点点头,缓步向大桌走去,虽是步伐徐徐,但起落间仍似行云流水,迅捷得紧。
大桌光秃秃的,除了一些烛台陈设外,别的一无所有。
蜈蚣帮旗帜的标记,贴着墙挂着。因下端垂着条厚重枕木,虽旗质轻柔,仍丝毫不显得飘浮。
玄静子在徒儿与五虎剧战时,早已将全室摸了个透,此时毫不犹豫,运拆起枕木,在其顶轻轻一捏一扭,突然一阵机械轧轧声就在离桌不足三尺出,慢慢裂开一条高五尺宽两尺的暗门,内中竟有点微弱灯光隐隐射出。
杨池萍欢呼一声,道:“师父真是神人!怎会这块就发现机关的呢?”
玄静子当先朝内中走去,笑着道:“这也花费我一个多时辰呢!只要小心仔细谁都会发现的。”
一进暗门,是条下降而长长的地道,内中光线效外边暗许多,地道两旁俱有一间间像牢狱般囚房。
但正如插翼虎所说,里面并没有澄欲真人,而且别的人也没有,四人都有些失望,渐渐已快到地道尽头,突然一声怒吼喝道:“蜈蚣帮的小子吗?大爷这点皮肉之苦尚受得了,要我说出黑衣人是谁可是万难,哈哈!”
噶丽丝陡地一震,出声呼道:“是谁?咱们是全真派的!”
清脆的声音悦耳异常,在这冗长寂静的地道间,回响不绝。
又是那声音“咦!”道:“全真派?你们不是蜈蚣帮的小子?”
这时玄静子四人俱奔至最后一间发声的地方,只见内中一个八尺来高巨汉,四脚被腕粗般铁链牢牢锁着,浓而只有两寸来长的胡须布满脸庞,显得有些滑稽。
“你是谁?”噶丽丝问道:“怎会被蜈蚣帮关在此的?”
这巨汉哈哈大笑起来,面上表情甚是得意,道:“我是于老头的关山徒弟金老大,咱被关起来因为咱又名叫鹿加。哈哈!你们是谁?”
噶丽丝有些激动,玄静子问道:“你是与黑衣人同时大闹‘碧浮宫’的大个子鹿加?贫道是全真派玄静子,这三位俱是贫道徒儿,咱们是来救你的!”
玄静子等站在铁栏外面,鹿加咕喀道:“你们怎么进来?”
玄静子微微一笑,双手合叠放入两双铁柱间,突然轻“哩!”
一声,奋力往外一崩——小臂粗细的铁条,硬生生被她用内力扳开,渐渐张出个足客她们进出的缝隙——四人连快进入囚房,鹿加圆睁着巨眼瞪着玄静子,似乎奇怪这看来如此纤小的道站,神力竟如钢石。
玄静子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她内功修行虽高,但这铁链经过特别打造,并非寻常铁器可比,否则如何锁得住神力盖世的鹿加。。
五人呆一会,最后还是鹿加笨人笨主意,说道:“这样吧!
你们四人抓住我四条铁链,我喊一、二、三咱们一齐往外绷,干脆将铁链从墙中拉出去好了!”
玄静子想想也别无他法,于是四人每人拉着困住鹿加的一条铁链,鹿加喝道:“一、二、三嘿!”
立刻五人往外一冲——“轰!”只闻室内一阵震耳欲聋的撼动声,接着四壁沙土纷纷跌落,室内沙石弥漫蔽目。
噶丽丝连声咳嗽,微喘道:“成了吗?”
鹿加哈哈一笑,道:“没有,不过再一次就成了。”
慢慢待沙尘全落下,牢内情形又清晰显出来,只见鹿加目露奇光,脸上兴奋豪飞已极。
铁链已被他拉出半尺余,钉入石壁处碎石纷裂。
四人又帮他拉住铁链,鹿加喊着:“一、二、三、嘿!”
“轰隆!”又是一阵震天巨响,但这次竟让鹿加给脱困而出,只见他双手两足拖着条尺余长铁链,铁链尾端尚带着块拳大铁球。
鹿加哈哈旺笑,呼道:“走!咱们去将蜈蚣帮的小子们打个落花流水去!”说着朝外一冲,陡地发现自己硕大如铁塔般的身躯,竞不能从这栏缝中出去。
鹿加气得哇哇大叫,双手朝那缝隙再加力一板,但因为旁边牵连到许多其他铁柱,竟是纹丝不动。
噶丽丝一拉鹿加,问道:“嘿!大个子,黑衣人在哪里你知道吗?”
底加蓦地转过身来,紧瞪着她问道:“你是什么人?问黑衣人干吗?”
噶丽丝笑道:“我是他朋友,现在打听他下落!”
鹿加摇摇头,道:“我知你是好人,但我答应过公子,未得他允许前,绝不能说出他是谁!”
噶丽丝有些失望,她知道再问也是陡然,鹿加绝对不肯讲,只好以后想办法了。
“师父,咱们怎么帮个大个子出去?”杨地萍突然发觉而问道。
玄静子正在想此问题,板开两条铁柱她力犹胜任,但因牢栏并不只有两条,张开到一定限度即会碰到旁边的另两条,于是则需加双倍的力才能再板开。
鹿加无与朋比的巨躯,非得将铁柱再板开些是不能出去的,五人又被这难题挡住。
隔了一会,宋昆兰突然说道:“师父,刚才咱们合五人之力将铁链拉开,现在咱们不能再合力将这铁栏扳开些吗?”
杨他萍哈哈笑道:“对!这方法真不错!咱们就开始吧!”
玄静子点点头,道:“无须这多人,我在外面,鹿加在里面,我们两人已足够了——XXX明月突破云层,如轻纱般洒在大地上,“祥明庄”内的大广场上正有三人闪电般来回交手着——内中一个全身雪也似白,身形展处如凌波矫燕快疾无传,围着他们两人一是长衫罩体,额下留着长髯,手中使的是子母离魂圈,这正是蜈蚣帮高手长老于桂书。
另一人短农紧身裤,铁青的脸孔一双亮精精的鼠眼,使的是条上下齐粗,三尺来长乌溜溜的棒子,看不出是用何质料作的。
此人正是武林中有名难惹人物,千毒鼠全维钧,不但因他本身武功已甚高强,更何况一身是毒,碰着他轻则残废,重则立即丧命,也是蜈蚣帮长老之一。
这白衣人即是乔装的忆君,此时正与蜈蚣帮两位长老狠狠搏斗着——四击围满庄丁及于桂书的属下,正紧张地看他们头儿,他们想不到一个突起的白衣人,竟令两位他们认为已举世无敌的长老得合力夹攻。
白衣人空着两手,足下飞快踩着“凌霄步”,每一举手投足,尽是阴柔已极的绵绵内力,原来此时忆君完全是用的“天阴正气”
与“灵蛇鞭法”等阴柔的招式。
于桂书的离魂圈闪闪发着多光,他虽也是走的阴柔路子,但在忆君面前犹如小巫见大巫,显不出他服柔的威力。
忆君招式起处,狂笑道:“于老儿!可服了吧!咱白衣人说到做到,今天非得败你两人不可!”
于桂书发髯俱张,怒喝道:“小子别口出大方,谁死谁活还未定呢!”
忆君哈哈笑,摹地一招“风起云涌”双手一左一右分攻对方两人,跟着合身微转,左手变推为欣,斜斜向千毒鼠全维钧劈去——于桂书,全维钧合作被忆君这两招攻得退的退后一步,但立刻两人三件兵器,又狠狠朝忆君扑来。
忆君这半年来经验增加不少,面对着两位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合攻,竟是有守有攻丝毫不惧,尤其他游洒从容的姿态,是任何派也难及。
三人转眼百余招过去,仍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忆君胸中血气冲去。遇着的对手一次强过一次,而自己对玄机子武功,也一次深入一层。
原来忆君此回突上梁山是因为深知鹿加失踪祥明庄。前讲过鹿加跟随于桂书来到吕梁山学艺后,本以为至少一月以内,其身份不会被发现。
谁知他因一次练武时,无意中露出他斧头上的绝技,于桂书阴险异常,当时不动声色,竟突然出手将鹿加擒住,然后关在暗室内。
忆君一得到这消息,立刻投牒要人,因为如此一来就使得于桂书在未曾他到前,绝不能先杀了鹿加,而存充分的时间去救他。
但祥明庄防守森严,忆君才一进庄即被发觉,一言不会即展开血战。
且说忆君独战两人,一身阴柔劲展至极处——又十招过去,忆君显得有些焦急,只见他右掌一挥,“灵蛇绕顶”直朝于桂书项际扫去,左足飞起先遗开全维钧,墓地右掌收回往腰间一摸——“飒!”一声——忆君手中已多了条金光闪闪长鞠,正是武仙上官清仗以成名的“金蛇灵鞭”’——“金蛇灵鞭”较“青霞创”为人熟知多了,是以忆君鞭才一出,于桂书与千毒鼠俱同声惊道:“金蛇鞭!武仙是你什么人?”
忆君冷冷一笑,道:“武仙是我师祖,你们认命吧!”
此话一出,千毒鼠面容骤变,突然他握着棒端的右手,轻轻往里一捏,只闻这黑黝黝的棍棒“卡赂!”一声微响——忆君虽然听见这细小的声音,但他不知面前两人中有一人是奇毒满身的千毒鼠,因此他毫不在意仍一挥金鞭猛攻过去。
忆君金鞭一出威势大增,立刻场中形势大变,粮中抖出的丝丝内力,夹着怪特绝伦的招式,逼得于桂书两人只有闪躲的份儿——但忆君忘记了刚才干毒鼠的那一奇特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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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名姝明珠
于桂书与全维钧俱是成名之辈,虽然一时间为忆君威势所迫而退居守势,然仍能死死支持住。
金蛇灵鞭在空中抽划着,激起的气旋如层风鼓浪般冲向千毒鼠两人,一招一式如抽丝剥茧般细腻已极——三人如走马灯地左转右旋,人影愈来愈快,最后只剩下一片灰影——整个场中除了呼呼刃风以外,其余的帮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全部紧张地注视着场内变化。
月儿时显时隐,使得这山间更形幽静神秘,无论从任何角度看来,这一片山林都这般美好,但谁会想到灵山胜地中,竟有血腥战斗发生呢?“砰!”一声——只见于桂书陡地从战圈中退出,不但须发怒张,脸色苍白,子母圈也不知丢到何处?原来三人斗至急处,久战不果,全维钧天性较阴险,尚沉得住气,于桂书却因自己堂堂长老,在这多帮众前丢人一现眼而不禁大急——忆君战得兴起,金鞭翻飞,将一身所学尽量施展开来,只见他右手连挥,鞭稍带着点点金光,飞射着对方两人的周身大穴。
于桂书、千毒鼠全维钧以真功夫算来,还是得数于桂书功夫较高,因此两人之中以于桂书主攻,而千毒鼠为辅——如此一来,却使忆君大半招式,尽往于桂书身上招呼——立刻于桂书大觉吃紧,而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忆君也是得势不饶人,一见于桂书最先呈露败象,更加紧朝他狂攻不已——这下却给千毒鼠占去极大便宜,只见他使铁棒棍乘隙猛进,专找忆君防守疏弱的地方进招。
但忆君身蔽如铁桶,更何况有宝核护身,除了手脚,双眼以外,其余任何地方俱不受兵刃所击——千毒鼠也发觉这点,不禁暗暗寻思对策来——全维钧一寻思对策不大紧,而于挂书却因他招式略缓,而感觉全身压力大增,本来以他两人合攻白衣人已大失面子,此时如何能再出口提醒千毒鼠全维钧呢?只好自己苦苦支撑下去。
一百余招过去,忆君愈战愈勇,满场中尽是他的鞭风拳影,于桂书与全维钧已被包在里面,渐渐看不见他们的影子。
于桂书形势越险,原先尚能将鞭梢隔于两尺外,此时却已不足两寸,只见万点繁星在他周身飞舞着,错非是于桂书,旁人恐早被这奇幻绝伦的鞭式弄得昏倒了——葛然忆君一招“似锦似屏”,金鞭挥得如练,缓缓在空中划起一道光幕,像是一道隔墙,将对方两人分了开来——于桂书与全维钓俱觉有种无穷的吸力,要将他们吸引起金光如织的鞭影中,立刻自然地奋力地向右左各一方闪出——忆君正要他们如此,墓地右手变招为“金丝剪腕”,一溜金光闪电般朝千毒鼠双腕绕去——而左手也一式“绵掌”,看似缓慢而实内蕴着绝大暗劲,徐徐向于桂书飞返的当胸按去——全维钧因忆君着重不在他,一招“霸王卸甲”总算将鞭化开。而于桂书呢?却因忆君早已看准他,这招是再怎样也避不过了。
于桂书一见白衣人出手如幻般飘渺而来,已身已罩在对方掌风之内,他经验丰富,一瞥之下也知对方掌力非凡,决非自己硬接得下来——然后退后旁俱已不及,于桂书毫不犹豫,右手母圈往面门一护,子圈却从腋下暗挑起,如果忆君手仍照他击来,则手压间非挨于桂书一记不可!”
眼看忆君视若无视,不但不曾变招,反而更加快击式,晃眼间一双白皙的手掌.已不足于桂书胸臂三寸过——于桂书冷叱一声,母圈往一栏,子因飞快往上一挑,竟是硬生生要将忆君臂膀锁断——然而忆君如不是有恃无恐怎敢如此,只见他手中关节处在不可能的范围下,如灵蛇般反向内弯转过来,手指微曲间已游过于桂书绝毒一击。
于桂书见对方如此轻易即让过招式,立刻想也不想连忙抽身后退,但是仍迟了一步,忆君左手五指已飞快划上他腕部命脉——于桂书只觉左腕一麻,子圈已脱手飞去,骇得他暴喝一声,顺式一掌全力朝外崩出——正巧忆君也紧接着一掌劈来,而于桂书仓卒间出掌功力未聚,当然立刻被忆君一单打出圈外,浑厚的余力,劈得他气血欲涌而出。
这时只余毒鼠一人独力支持,是以更不是敌手,于桂书虽想上去帮助,借自己所受一掌,外表看不出,其实内脏却受了极重略伤干毒鼠虽仗毒成名,然而一身软硬功夫也十分到家,自知自己凭真功夫万出非忆君敌手,是以一直在想着方法,拼两败俱伤,也要以毒将其毙命。
忆君打发了一个,心情轻松已极,出手间更见潇洒从容,一袭白衫加上如金光幕在黑夜中忽起忽落,煞是好看得紧——全维钧牙关咬得紧紧的,目光如炽般狠狠盯着忆君奇奥无定的身形,手中棒却采乱无章法地遮挡着,完全走的反路子,一时间两人倒相持不下——忆君的金鞭愈使愈开,渐渐竟将千毒鼠逼出五尺以外,不时发出的——“拍!拍!”
拍击声,震惊着四山,及林立在旁,肃静无声的蜈蚣帮众。
千毒鼠全维钩心中大急不已,连于桂书在旁也恨得不停咬牙,因为距离越远,则千毒鼠的毒越难施展,是以千毒鼠拼命要将距离拉近——忆君虽不知对方用意何在?但他看得出千毒鼠有这种意图,立刻哈哈一笑,道:“全老家伙还有什么鬼花样吗?”说着手中内力顿加,逼得千毒鼠绝不能越雷池一步——一个时辰,快两个时辰过去,月亮已偏到西方,可是此处仍酣战未休,忆君这一次打斗,得到了太多经验,但最后,他仍吃亏在经验太少上。
千毒鼠已有些力不从心了,额上的汗珠滴滑落,脸色也苍白得紧,气喘的声音隐隐可闻。
像他们这种功力绝高之辈,如果竟也显出气喘,可想而知战斗的激烈,即是忆君不再打下去,全维钧也非休息个一两月不能回复。
忆君知道这时机已到,只待自己已连出三招杀着,千毒鼠即非得被生擒过来不可,如此正好将其作为人质,交换鹿加过来——立刻金鞭扬起——“呼!”地——在头顶上飞快拍起个小圈,接着一招“鹤唳长空”向千毒鼠抽出——千毒鼠已至强弓之末,此时只见鞭影如轮,自己再也无力将它避开,更何况忆君此时根本不容许他避开——千毒鼠长叹一声,自己成名多年,到头来却被一无名小卒玩弄干股掌之间,想着气极,突然暴喝一声,一扔捧直向忆君碰去,而自己却只好闭目待死——眼看一场血战即将结束,谁知就在此时,突然屋内一阵大吼:“蜈蚣帮的小子!老子出来要你们的命!”
接着一阵碰击声,像是有人从屋内阵后攻出。
忆君听着已知是鹿加,心中不竟一喜而自然手一缓——全维钧虽是闭目待死,但他心仍沉得住,一见此机会难得,立刻十指怒张奋力朝忆君双循抓来。
忆君变起肘下,连想都来不及,只见颊旁一黑影飞来,立刻左手往上一抓,右手鞭也朝千毒鼠灵一盖猛击下来——这黑影正是全维钧先前所掷来的兵器,忆君奋力一抓,只闻根身“格登!”一声,突然忆君陡觉掌心奇痛,恍似千针乱刺般,紧接着全身机零零打个寒噤。
全维钧一见对方最后果然中计,哈哈一笑拼命往横里一移——忆君一瞥已看清,原来那黑黝黝的棍棒,果然在突间冒出千万根针刺,从手掌渐麻的感觉,他也觉出这竟含有绝毒。
无尽的怒火占满了忆君心智,毫不考虑地顺势一掌朝千毒鼠来劈,然而千毒鼠的毒太过猛厉,忆君手才一出,陡觉头脑一阵昏眩,只感五指似已拂到对方身上,立刻头也不回反身即朝山下奔去千毒鼠大吼一声,他被忆君五指拂过胸前,顿时肋骨断去数根,此时也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屋内的巨吼已冲至外面广场,果然是鹿加与玄静子等四人相继而出——整个广场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出的拦阻鹿加,玄静子冷眼一看,只见于桂书跌坐在地,全维钧却倒地不起,心中已明了了个大概,月色下她一身玄装.只听她长声一嗜——而此时忆君呢?从手掌心传上来的炙热,渐渐使他整个臂膀惧感觉麻木,并且好像有千万根针刺,沿着血液往上游钻。
千毒鼠的毒实称得上旁门邪门术之一霸,忆君已臻至高的内功,仍抵受不住这毒气的上窜——两个起落忆君已消逝在茫茫黑夜中。这边玄静子,喝丽丝等晚了一步,只能看见他一个白而迅捷的背影,匆匆逐去。
整个“祥明庄”变得死一般沉寂,于桂书硬接了一掌,伤势较轻,千毒鼠全维钧被忆君五指拂过胸背,肋骨已断去数根,并且内脏也受到极大震动,正是生命垂危。
玄静子四个生力军一冲出来,真来无人敢当,尤其鹿加神威凛凛,如虎吼般巨喝,更令人生出盖世无敌之感。
明月突地隐没,四山顿形黯然如黑幕陡降,喝丽丝首先娇喊一声,朝白衣人逸去的方向追去。玄静子、鹿加等也不得立刻起步随行。
蜈蚣帮众眼睁睁看着四人从容驰去,但因两位长老俱相继重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发令追敌。
晃眼间玄静子即赶上噶丽丝,只见她目露忧急,认定白衣人遁去的方向穷追不舍——玄静子不好出声阻止,心中却暗叹其徒儿对黑衣人的感情,只因那白衣人口风中露出与那黑衣人似甚熟识,而噶丽丝即要穷究到底。
想来这数个月她是如何过的了?然而四山如壁,白衣人轻身功夫之高绝,以四人中无人能与之相比拟,还不是一会儿即失去了她的踪影——玄静子不忍心让噶丽丝继续狂奔下去,出声喝道:“噶丽丝,别追了!再追也是徒然,咱们停下来好好想个法子吧!”
噶丽丝刚才一阵狂奔完全是一口气,这时气已丧尽,闻得师父一声呼唤,立刻停下身来,可是却哀哀哭起来——噶丽丝个性虽刚毅,在与师父师姐们一起时一直是终日笑嘻无忧,其实她可随时俱记挂着“黑衣人”的。
此时好不容易才听得一些关于黑衣人的眉目,谁知却因自己晚了一步而未及得到讯息—
—杨池萍、宋昆兰也随后赶来,看到这情形都不禁噤一旁,鹿加鲁直,不解地问道:“姑娘什么事这般伤心呀?”
杨沧萍气得一拉他的衣摆,示意他别说话——刚才是鹿加第一个从屋内冲出,正好看见忆君中毒与一掌拂伤千毒鼠全维钧——虽然忆君使的金蛇灵鞭他也曾看过,但因忆君衣着装扮完全改变,以致他也未认出那白衣人即是忆君——“咦!那金鞭……”鹿加奇道,他想不通世上怎会有两条金鞭。此时噶丽丝情绪渐趋平复,额上仍挂着数滴晶莹泪珠,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不禁望着玄静子赧颜笑了。
玄静子轻轻松了口气,正巧听得提起“金鞭”,也在奔出内屋时,晃眼也看见有人手中金恍优地一飞而逝,心中已有所觉悟,此刻经鹿加一提,不禁奋然问道:“鹿加,那白衣人可是使的五尺长短,金光班澜的长鞭?”
鹿加点点头,玄静子接口道:“是了,这白衣人必是‘武仙’传人,当年武仙金鞭镇荡群魔不可一世,不是她传怎会今于、全两位老魔一齐伤在他手上?也难怪他知道黑衣人下落了!”
四人中除了鹿加外,另三人俱见白衣人如飞而逝,未曾见他中毒受伤,而鹿加虽见,却又不知其中毒。
待一切又回复原状,噶丽丝收去最后一滴泪珠,于是杨池萍说道:“师父.现今咱们往何处去呢?可要再上‘祥明庄’一趟?”
玄静子沉吟一会,摇着头道:“于桂书与全维钓俱已受伤,咱们此时再去有趁人伤危之嫌,并且既然二师伯不在庄内去也是徒然,还是待三月后的武夷山群英大会再想办法吧!”
玄静子又侧身向鹿加道:“你是跟咱们呢?还是另有他去?”
鹿加正为此事苦恼,想他初入中原路途不明,人又生得浑纯鲁直,而忆君不在一块真不知要如何是好?噶丽丝心知他必是拿不定主意,而又以只有他晓得黑衣人真面目,所以代人答道:“师父,咱们就带他一块儿走吧!相信三月后黑衣人必也会去武夷山的,到时你自会遇黑衣人!”最后一句话倒是向鹿加说的。
立刻四人朝山下奔去。
而此时忆君,早已在数十里外,眼看他翻过一山又一山,速度快得像陨落的流星一般。
不时望着愈来愈肿胀的左手,渐渐整双手臂俱麻木不灵,尤其丝丝炙热的毒气,似针刺股一直往上腾钻,使得他必须花一大半内力去抵制——虽然他脑中已浑淘淹的,然而灵智之中仍打定了,拼着一息尚存也要奔至山下,寻着地相依为命的龙儿,这样再凭天命,任自己生死与否了!
白色的天地宝衫,有如轻纱技在他身上,金光游转的灵鞭仍被他右手紧握着,与他的白色衣摆一般,垂直地飘荡在身后。
吕梁山有三千余尺,但此时忆君轻功施展到极处,何况又是下山,再过不到盏茶时间,辽阔平坦的山脚,已呈现在他眼前。
一阵尖锐的啸声从忆君口中呼出,远远传来一阵龙吟相应,晃眼间蹄声得得,迅捷无匹朗此方奔来,忆君心中一喜,心神一阵松懈,蓦地足下跟跄数步,噗!”地跌倒在地上。
地面尚积着寸余厚的白雪,但因明月隐起,只反射着微微白光,虚幻地看得出忆君的躯体,卷伏在雪地,昏死着——龙儿飞快地奔过来,惊愕地停在主人身旁,然后用巨舌舔了舔忆君红得发烫的眼脸。
一声的哀嘶从龙儿口中发出,但忆君连眼皮也未霎下,滴淌着汗珠顺着他手腕从袖口流出,可想他体内直气与毒气竞争的激烈。
龙儿哀嘶一阵见主人毫无反应,自动地安静下来,鼻孔内低哼数声,突然用口将忆君衔起,迈开四蹄朝官道上奔去。
XXX清风,也可说是寒冷的北风,吹走了黑夜,黎明的景色在这四际麦的地方,似乎特别显得爽洁秀丽。
积雪皑皑的大道上,寂静得一个人也没有,然而一匹黄马正立在路当中,不畏风雪地位立着。
而一个着白衫的人一忆君,正仰卧在它蹄前。
一个个时辰过去,有些浑饨的太阳,也快移到了正中,然而官道上仍是空旷无来者,像是世界上的人忘记了这人地方,忘记了这里有个濒死的人——龙儿的全身虽似塑像般,一丝也未曾移动过,但一对巨眼却不时瞥向极遥远的两个方向,希望能发现人迹,拯救爱主的生命。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车声辚辚,大道的尽头露出两个黑点,缓缓向这方移来,龙儿看见了,摹地又长嘶一声——这两个小黑点倒是两辆马车,前头一辆轻便而灵巧,车轴上坐了一老一少,俱显得仆仆风尘。
后面一辆较为笨重,用双马拉着,四周垂着厚厚帘幕,想来内中乘的是妇孺内眷,或贵重物品吧!
老的一个胡须已花白,额上沟纹深凹显现,可知其生涯一定多思多虑饱经忧患.一双精光招招的眼睛,一开一闭的看着前方。
少的一个年纪甚青,约有二十来岁,穿着一身青绸衫子,面容是青,约有二十来岁,穿着一身青绸衫子,面容甚是俊秀,额顶稍嫌狭小了点。
“嘿!云儿!”老者推了推已昏昏欲睡的少年,指着前方道:“你看路当中站了匹马,不知是什么人?”说时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神色。
这云儿一惊,连忙抬起头用手遮在眉端,遥目朝远方望去——这一老一少俱似练过武似的,此时寒气迫人仍只穿着单薄的轻裘,尤其的老的更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突然龙儿的嘶声传来,车上老者一震,脱口呼道:“好雄壮的嘶声,此马必定不凡,但闻其声中似含有绝大悲哀,难道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老者说到此处突然手中马鞭一扬,催骑往龙儿处赶去,后面一辆也自动加快跟随上来—
—龙儿眼见终于有人来了,暮地双蹄一曲,跪在忆君身旁,亮而深的巨眼,掉出两滴血泪。
老者一看此眼景,已明白大概,将马缰扔给少年,然后一晃身扑下来——忆君仍静静地躺在雪地上,四周的积雪被他体内运行的内功产生的热力溶解,化成一滩水——右手尚抓着金蛇灵鞭,左手五指变得乌育而肿胀,阵阵腥臭的黑水从指缝间涌出来——这老头轻轻踱至忆君身旁,鼻孔连连掀动数下,像是嗅着空中气息,面上辜地闪过一丝震骇神色——这时那少年也走了过来,看见忆君奇怪地装束,不禁一惊,道:“父亲,这人是谁?”
老头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副鹿皮手套戴在手上,然后缓缓将忆君右手拿起,并且顺着手腕将袖口推上去。
立刻一条黑而乌肿的小臂露出来,然而奇怪的是,自肘间关节上却仍是洁白无暇,只见忆君一双手臂上白下黑,交界处似有一层水气,上下移动着。
老头轻叹一声,道:“难怪他中了这绝毒的‘七步断魂’仍能不死,敢情这内功已臻至高无上的地步……”
少年一愕,惊道:“七步断魂?这不是千毒鼠独一无二的秘传吗?”
老头笑笑,道:“不错!来!帮我将此人抬至车里。小心,要戴上鹿皮手套!”
青绸少年点点头,与老者合力将忆君轻轻抬起,向后车走去“莲妹!”少年呼道:“咱们救了个人,快将门打开广车内一个女子应了一声,布帘很快掀起,露出个云鬓芙蓉美丽已极的妇女,娇喊道:“爸!救了个什么人?受了伤吗?”
老者面色滞重没有言语,还是那少年说道:“莲妹快让开点别沾着他,他中了千毒鼠的‘七步断魂’呢!”
这艳极的女子‘啊!’一声,立刻向后退了进去,空了一大段地方——老者与少年很小心将忆君平放在车内,然后取去忆君的面罩,立刻忆君俊秀的面孔呈现出来,只见他满脸通红得像吃醉酒般,粒粒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腮边滑下来,面罩里也湿淋淋的一大片汗水。
“爸!这人是谁呀?”被称为“莲妹”的轻声问道,一双美目涣散地注视着老者,神情甚是古怪。
老头叹口气,道:“这孩子恁地年青,功国竟这般高深,错非如此谁敢与千毒鼠全维钧结仇?唉……”
敢情他想到这奇特的白衣人一表人才,功力又是这般高深,谁知竞正当锦绣时,却罹这奇祸。
虽然忆君的脸受痛苦所扭曲,又被他加上去甚多伪装物,此时早已失去他本来面貌,但明晰的轮廓,英挺的气质仍足以令人心折。
金蛇灵鞭在将忆君被抬进时,已由那青少年取下递给了莲妹,老者一直是注视着忆君乌黑肿胀的手臂——青绸少年见父亲叹气,奇道:“爸,你老怎还不着手为他医治?看他一脸正气,绝非是个坏人。”
老头点点头,道:“我知道,敢与千毒鼠为敌的还会是坏人?但这‘七步断魂’非比寻常,此时他靠绝顶内功将其硬通住,才一时不会发作,但再过三四个时辰待他真力一懈,则毒性上攻更速,仍是吐血而亡……”
这美丽的女子问道:“爸!你医术这般高明,难道竟无法能救他吗?”说时一对眼珠木纳地瞪着老者。
白发苍苍的老头,与女儿眼神一接触,竟惭很地低下头去,无可奈何地道:“世上虽没有克不了的毒,但此‘七步断魂’确是难治已极,普天下只有两物能治一是‘冷芝’明珠……”老头说到此处又长长叹口气。
少女与兄长听得父亲说到‘冷芝’,俱黯低下头,尤其这清丽绝世的女子,美目中更流下几滴眼泪——“爸!”这女子问道:“另一件东西是什么呢?”
老头应道:“另一件是五十年前‘武仙’手中的北派镇山之宝——‘金蛇灵鞭’,金蛇灵鞭是什样子我没有见过,此物也何其渺茫难求……“金蛇灵鞭……金蛇灵鞭……”青绸的少年住念着。
老者又道:“金蛇灵鞭是由一种奇毒之‘金色碧线’蛇制成,金色碧线喜食天下各种毒物,虽是死后仍保有此特性,任何中毒只须将它那两双毒牙插于伤口,则毒自然被它吸进体内溶于无形,可是……可是……”
青绸少碑不禁生出失望心情,三四个时辰之内如何能寻得此两物?那美丽的少女正扶摸着金鞭,听着老者的话不自觉顺势往蛇首摸去,突然她感觉一阵刺痛,娇呼道:“哎哟!这鞭子也有牙齿.呢!”
一声娇呼将两人从惋惜中惊醒,青绸少扯眼瞥见莲妹手中闪闪发光的鞭子,呼道:
“爸!你看这可是‘金蛇灵鞭’?”
老者早已看到忆君手中的金鞭,只是他下意识中,对‘金蛇灵鞭’怀着不可求的想象,所以根本未示注意它,此时少年一提,不自觉缓缓将金鞭拿起——少女见父亲久久不说话,急道:“爸!这是‘金蛇灵鞭’吗?”老者将鞭子把玩了良久,才吐出一口气,说着:
“唉!想不到老眼昏花,这可真是金蛇灵鞭呢!如此一来这孩子有救了……”说着一挥手,那少年轻将忆君手臂抬手,老者将鞭首的锐齿狠狠插入忆君指尖,只见金蛇灵鞭腹内一阵乌气翁涌,而忆君手臂上的黑色却渐渐消减退去——像一场恶梦般,忆君从迷糊中清醒过来,脑中混成地想着一些似虚似实的念头——“我是死了吗?还是尚活着?”这是每一个人从自以为必死而复活过来的第一个疑问,忆君也脱不开这种程序,虽然周遭对他没有一点刺激,而他的全身感觉细胞也像失灵了般——经过多次努力,他均未将那千斤重的眼皮张开,渴望着看清四的情况他一直努力着,渐渐地回复某些少入场的知觉——最初他只能觉到有双柔软的指尖,在他眼盖上轻轻摩擦,那指是这么轻柔,这么灵巧,然而正当忆君觉察得到它时又轻快地移去。
接着他听得一个柔美已极的声音,含着无比的兴奋喊道:“爸,他醒了呢!快来看看他!”
忆君从迷糊中突然清醒过来,自然地一伸手去模自己面颊,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冷冰冰的鼻尖,面罩已是被揭去——张开眼睛,忆君只觉面前一了模糊,那明亮的灯火尚能映进他眼皮,隔了好一待他才感到周遭的颠簸,而意识到自己是在辆车上“嘿!”又是那甜美悦耳的声音,在忆君耳边响起,轻声说道:“你醒了吗?你伤得真重呀!”接着一双柔软的手又覆在忆君额顶。
慢慢看得清楚了,一个全身素白出尘已极的女子坐在自己身旁,一对清澈的大眼古怪地注视着自己面部——“那有女子这般看人的?”忆君心中疑惑道,喉头牵动数下拼出一句:
“水……我要喝水……”
这清丽绝世的女子,轻笑一声扶起忆君头部,棒了一杯凉水喂至嘴旁。
此时那老头为他女儿的声音喊来,一跨进车内先端祥忆君一番,然后满意地点下头,道:“莲儿,真亏你的,他全好了!”
这女子绽唇一笑,继续喂食忆君饮水。
忆君陡地记起自己一不小心,被千毒鼠根上毒刺所伤的情景,想到或许是这一老一女救了他的性命吧,立刻他一弯身想坐起来答谢,但全身的虚软无力使他弯腰的气力都没有。
“唉!你看他多心急!”这女笑着按住忆君肩臂,说道:“他一定以为是咱们将他治好的!”
老头花白的头发,额上深陷的皱纹,显示他对人生经验的丰富,不需看忆君表情,他也知道忆君这种青年人,当然不愿自己被当做一小孩般,竟要别人如此看顾,立刻他慈祥一笑,说道:“莲儿!
放开他让他躺下吧!”
这莲儿很听话,小心地将忆君重新放倒。忆君长吁口气,问道:“老伯!这是什么地方?在下承蒙老伯仗义援手实在感激不尽,还望老伯不吝赐教大名,在下好永志不忘……”
“莲儿”咕咕笑起来,忆君不自觉大大地不自然,以为自己有什么话说错了,招致美丽的女子讪笑。
老头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别说这话,其实也是你自己的金蛇灵鞭救了你的命,小兄弟竟是玄机子北派传人吗?”
忆君沉吟一会,点头道:“在下确是北派传人,先师姓石讳字凤霞乃是‘武仙’上官师祖门徒……老头眼里募地射出奇光,道:“老夫姓郭名泰青,人称‘洛水医隐’便是。这是老夫幼女郭莲,外面尚有小儿郭云,此次出关北行访友。小兄弟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忆君一听这老头名郭泰青,不禁心中一震,原来此人竟是父亲的好友,忆君在幼时时常听古义秋说起‘洛水医隐’的医术如何高妙,而且也还记得说过医隐有一子一女,俱生得俊秀无比。
忆君想将真姓告诉他,但一想自己父兄未觅到,还是先瞒一下好,于是他改口道:“老伯年高望重,恕在下敢如此尊称,小侄姓军名毅,此行也欲北上返家,咱们正好同行呢!”
郭莲婉然—笑,道:“那真好,咱们正愁不知要如何安置你!”忆君道声多谢,又缓缓将眼睛闭起——郭泰育知道忆君功力深厚,更重伤初愈,但只要行功一周即可康复大半,于是嘱吩道:“贤侄多休息吧!老夫不打扰了。”说完跨出四帷而出。
内中只留下郭莲与忆君两人,郭莲像小孩子般含着好奇的语——气,问道:“军……军大哥,真的你是与千毒鼠斗吗?我闻父亲说,江湖上任何听见他名就跑呢!”
忆君嘴角牵动一下,仍闭目养神,口中冷哼,说道:“哼!”千毒鼠!如我早知其叫千毒鼠此时他已身首异处了!”
郭莲“啊!”一声,惊叹道:“你打得过千毒鼠?”
忆君突觉自己不该在一个纯洁的女子面前谈论这些话,剑眉一皱嗯了两声——郭莲充满着梦幻的声调,说道:“啊!我多在想能像你们一样,挟剑遍游名山,不畏任何强敌……”
“自幼父亲即未曾让我习武,记得五岁时一次见爸教云哥练武,我躲在门后偷看,回去在房内自个练起来,结果被母亲看到挨了一顿骂……忆君陡地将眼睛张开,像是遇到了知音静静听她述说下去。
“我知道母亲想叫我学全父亲医术,不愿令我终日动刀枪。
唉!谁知我母亲不久就去世,而我医术也不能学好……”
这情形简直与忆君小时差不多,忆君安慰她道:一姑娘医术高超极了!”
郭莲很高兴,道:“别提了。啊!父亲曾说你武功高超已极,你可能教些给我?”说话的神情像小孩讨取玩具般。
忆君很愿意将自身绝艺传给他,但他顾虑到男女之嫌,虽然郭莲天真纯洁根本未想到这些。
“待我与你父亲谈过再说吧!”忆君只好答道。
郭莲笑了,笑得如些美丽动人,突然她像记什么,回忆君道:“对了,你中毒刚愈,体力大损,以你深厚的内功行功一周当可恢复。我也不扰你了,赶快行功一阵吧!”说着自己先闭上嘴,退后了些坐在车办角里。
忆君心中暗一感激,不禁仔细打量这郭莲一番,只见她生得端庄雅丽,眉目间一股说不出温柔,秀发摆在头顶,只有数根过短的鬓须垂在耳际,益发显出她丰腴洁白的颈项——忆君不自觉将她与噶丽丝作一番比较,虽两个俱一般绝艳无双,但噶丽丝长于英挺秀朗,而郭莲胜于娴静,真是各有千秋,不分高下。
忆君精力恢复了许多,以他已臻绝高的功力,暗自运功一会,除了体力大大亏损以外,别的已如常人般。
忆君见郭莲含笑闭目不语,也将眼闭上暗自运起功来,待他运功完毕体内真气大觉舒畅,立刻地缓缓站起来,朝车帘走去——车蓬相当矮,忆君行走时必须低着头,如此正好看着郭莲端庄地坐在车厢里——忆君突然发觉郭莲的眼睛有些奇怪,不但瞳孔放得大大的,而且自己的移动她也好似没有看,仍眼睁睁望着自己坐的地方——忆君心中不禁一动,很轻地闪至郭莲身侧,果然她仍是没有发觉。忆君再不怀疑,右手很快在她眼前一幌,然后静待变化——郭莲眼皮未眨一下,面上也没有表情,像是一尊石像,端坐在那里沉思着。
“郭姑娘!”忆君低声唤道。
郭莲啊一声突然惊醒,有些手足无错地将脸转向忆君发声的地方,笑道:“你复元了吗,爸说以你功力只须打坐一会即可康复的!”
忆君心中暗叹息一声,惋惜上天赋给她如此完美的躯体,而偏偏夺去她最可贵的灵魂之窗!
忆君知道这美丽的女子竟是失明了,虽然心中很想讯问一下原因,但他知道如果他提出此问题,必定会令对方伤心的,只好将这念头隐起——郭莲大约也发觉对方已看出自己是瞎眼,脸上有些不自然神色,但她没悲伤,仅仅笑得有些苦涩,说道:“许多人都有自己的苦痛,不是吗?”
忆君点点头,但随即想到她既然是个瞎子,如何能看自己这无声的答复,立刻说道:
“嗯!不错!世上的事往往不能圆满……”说完两人沉默了一会,忆君又道:“姑娘愿意出去看……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吗?”
郭建明了忆君的细心,温婉地笑道:“不必避讳我,我对我的眼疾已习以为常。不过还是你一人出去吧!我在车里好!”
忆君说声:一好吧!”一锨车帷探首出去,只见此时四际雪茫茫,一片凄清的景色,而自己龙儿正缓缓跟在车后,见着主人陡地欢嘶一声。
忆君心中大喜,手一招,龙儿没刺地跑过来,待忆君一翻身跨上其背,立刻它四蹄一扬,轻快地赶至前车——郭泰育与其子郭云正驾车前进,突闻后面蹄声奔来,都同时往回一看——“恭喜军大哥康复!”郭云知道:“这里已接近‘榆林’大约再隔一日即可出关了。”
“军贤侄一切康复了吗?”郭泰青笑着问道。
忆君愉快地朗声一笑,算是对格水医隐的回答。从受伤至此时,其间已足足过了两日,此刻只见他容光焕发,又回复伤前生龙活虎般。
忆君神姿英挺,再加上龙儿膘骏,使人看起来精神振奋已极。
洛水医隐看得暗暗点头,想着:“是谁家子弟,如此俊秀?”
郭泰育见识广博,而忆君见时机成熟,谈话中故意问题道:“老伯此次出关访友,难不成竟有重大事故吗?”
洛水医隐经此一问,脸色突地黯然,沉声道:“这还不是为着小子的事情,唉!还是不谈这些吧!”
原来洛水医隐武功虽不能算高强,但一身医术却冠绝天下,半生隐迹洛水胜地,此次为着郭莲的终身大事方不惜长途跋涉呢!
忆君一见郭泰青被自己一语激得伤心起来,内心不禁大为歉然,但他以为郭泰育是为着郭莲的眼睛的事,因此他立刻改问道:“老伯可是为令媛寻药医目吗?”
洛水医隐无言地摇摇头,郭云接口说道:“父亲并不是为着此事忧愁,想莲妹失明也有十余年了,咱们早死了能医好她这条心忆君心中不禁大为奇怪,照郭云如此说来,其莲妹失明是后天使成,难道凭天下第一神医的医术仍不能将其治好,是以他问道:“这病难不成无药可治吗?”
郭泰青叹道:“谁说没有?此病名日‘贵目障’,成因乃受气候感染而起,普天下只有铁木真藏宝‘温露冷芝’中的冷芝明珠能够治她,但冷芝明珠失踪已久,早已不知流传到何处,能寻到它势非渺茫不已,唉!但只得凭天命了。”
忆君本以为郭莲眼疾已成绝症,此时听得尚有物可治,不禁心中暗将“冷芝”牢牢记住。
此时天色渐暗,络水医隐淡泊惯了,倒认为此是个慈宿的好地方。
忆君帮助郭云将帐蓬搭好时,天已经全黑,大地上似布着一层迷蒙雾气,广阔的原野,呈现出一种自然肃穆的静——本来洛水医隐带着两个蓬幕,一个归由郭莲想宿,然而因加添了忆君,则郭莲不得不仍留在车上,而将蓬帐让给了忆君。
两车之间生起一堆柴火,熊熊的焰亮,照得忆君三人满脸通红。一日的跋涉得到这片刻的宁静,三人都不禁将全身肌肉放松至完全弛缓的姿态。
忆君雪白的衣衫,衬出他再度白皙而透红的脸颊,嘴角间蕴着浓浓笑意,只见他轻巧地从怀中摸出管白玉萧,握在手中抚弄着郭泰青一见忆君白玉萧,突然笑道:“贤侄,想来在音韵方面也超人一等吧!”
忆君谦然一笑,微微摇着头,内心当然甚是高兴——郭云也插口道:“军大哥请吹一曲让咱们领略高音一番,也不负此美景良辰呢!”
忆君凄楚笑了两声,看着玉萧使他想起恩重的慧真子,想到慧真子又联想到一去不回的父兄,虽然这三人他都已知其下落——郭泰育见忆君神色突然变得黯然,知道他必是什么伤心事,立刻他向郭云使个眼然,示意他别讲话——三人间辜地变得异常寂静,忆君的眼睛始终呆呆注视着遥远天际,并且射出骇人的光芒。
不知过了好一会儿,一尘不染的天空底,冉冉升起了明月,忆君看着这代表一切安祥温柔的月亮,目光中的威积渐渐消失了,继而替之的晶莹的泪水——“月亮”,是忆君幼时慧真子讲给他的故事中,一直属于真、善。美的东西。那些儿时童话与传说,像一颗颗铅印,深深嵌在他的脑海中。
终于他缓将萧凑到唇边,目光露出一片企望与依恋,而神智也变得忘我起来——一声尖锐而轻快的萧音破空而出,随即颤抖振奋的旋律,由忆君唇舌与气量的控制下,像初出栏的野马般一冲而出,索绕在空际立刻一切显得如此有活力,郭泰青与郭云只感觉内心畅快已极,真似欲和声而翩翩起舞——此时适值严冬,但经过忆君一吹奏,似乎一切都变了,大地上充满着春天气息,寒冷的北风也好似陡地改向成为温暖的南风这曲子正是慧真子最喜欢,也是忆君最喜欢的“长相忆”——渐渐策声变得低沉而柔和,无穷的爱恋与倾慕,俱从这缓慢如平静的流水的音阶中道出——此时三人俱如痴如醉,浓似苦醇般的音韵占着他们心中的一切,每人都暂忘了自己的忧苦,像浮游在天空的云彩般,除了摇荡随风外,再不受任何因素所影响。
高亢而激烈的愤音,渐渐从一片柔和中突露出来,间质由低而高,由弱而强,隐隐如弦声的节拍,紧扣着每人的心底——数月来倡郁的悉怀,忆君都从这一曲子萧音中暴发出来,泛红的俊脸,微微显得有些过度激奋的病态,并且双目中也露出疲乏渐渐接近终了,剩下来只是无边的沉默,洛水医隐与其子,虽然对忆君音韵的技艺,感到无比地钦佩,但他们都不愿出声赞美,打破这恒古寂静的气氛。
黑夜,可是有雪地晶莹的微光i再加上完全的肃静,应该是最美的是时辰了,然而一声轻微的吸泣声打破了一切——三人俱吃了一惊,但谁都知道这哭泣之声从何而来,忆君突然心中大大不安,以为是自己的萧声,有什么触犯了她——郭莲,而不禁向郭泰育投以歉然与疑惑的一瞥——郭泰青苦笑摇摇头,道:“别介意,一定是贤侄吹得太好了,今她感动得哭起来……”
忆君“哎!”一声,想到自己策声竟令郭莲哭泣,内心更加不安,但他又不知要如何办好。
洛水医隐郭泰青轻怕对忆君解释道:“唉!莲儿自幼丧明,情感自然变得敏锐善感,何况其母早死更令她自怜身世,虽老夫忝称洛水医隐,然而尽十数年之力仍不能把她医复,唉!想起来也是老夫一大憾事——”说着青眼角润湿。
忆君对郭莲不禁生出由衷的同情,想一个如此完美的女子,痛苦于自己失去光明的缺憾,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老伯也无须担忧!”忆君劝慰道:“郭小姐吉人天相,或许我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冷芝’明珠,则其眼疾也可复明有望了……”
郭云也陪着父亲凄然苦笑,此时车内郭莲的哭声仍断续传来,忆君不自觉起立向车行去——“莲姑娘!”忆君在车外轻声唤道:“我们能谈谈吗?”
里面轻“嗯!”一声,厚重的帷布慢慢掀开,内中黑暗暗的。
忆君幼时习神功,自然仍是视如通明,只见郭莲卷缩在车角上坐着,如满月般的粉脸,额上仍留着条条泪痕,蓬松的秀发,用一条丝绢束在顶际,眉目间透露出一股幽怨的神色,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忆君歉声说道:“原谅我!令你伤心了!”
郭莲表情一楞,带泪笑道:“不!不!是我不好,我不该打扰你们的!”说时有点畏怯,也有点害羞——忆君见她略带孤寂的愁容,眼中尚蓄着两颗这晶晶的泪珠,更使他绝世无双的美色,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她真与噶丽丝完全两样!”忆君不禁如此比较:“一个如此娇弱,另一个却是如此朗强!”
郭莲当然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见忆君久久不答,又怯生生问道:“军……军大哥不会介意吧!”
忆君哈哈大笑起来,故意将气氛弄得自然,道:“不!我从不介意什么,除非那事值得我介意,不过我总希望我能什么都不介意……”忆君的语气十分随和,立刻郭莲受到感染——她不自觉移坐出来些,微弱的月光从上而下,洒在她如白玉般脸上,清晰的轮廓,略凹而较深的秀目,不禁使忆君看得呆了——忆君暗暗赞道:“除了眼疾外,上天对她可说极尽一切了!”
“军大哥!”郭莲亲切呼道:“你的萧吹得真美啊!我能摸摸你那萧吗?”
忆君笑道:“当然可以!”说着将白玉萧放至她手上,郭莲不住把玩着,摸摸这头捏捏那头,然后像是在幻想般说道:“啊!我多希望能也吹得与你一般好,但是我多笨,我什么也不会!”
“不!”忆君知道她又在伤感,才说道:“你能够欣赏,如果世上尽是吹萧人,而没有听萧人,那吹来又有何意思?”
郭莲笑了,立刻颊边显现清清两个梨窝,头微微扬起,道:“我懂你的意思,虽然不我不敢确定,但我从你吹的曲子中听出许多东西,你有很大心事吗?”
忆君点点头,旋即说道:“芸芸众生,谁无心事?除非是笑弥勒!”
郭莲又被逗得笑了,道:“但你萧声中含有太多孺慕之情,有些地方直如慈鸟夜啼,这最令我觉得感动——-”
两人轻松地谈着,感情的距离无形中缩短一大段,忆君对她有说不出亲切之感,而她对他不也是如此?大概人在最寂寞与孤独时,最易发生感情的共鸣吧!”
XXX漫天飞水分,遮去无尽天色,此时郭泰青、忆君等已出了长城而进人关外大漠地区——车声辚辚顺着前人辙并驾前进,忆君心中有种难言的滋味,出门半年又回到自己所熟悉的地方——沙质上积雪难存,虽北风凛凛空气倒干燥得紧,偶尔有些蒙人汉人驰骑而过,俱是速速赶——郭泰青脸上始终布着一层淡淡愁云,虽然他仍不时与忆君顾景谈知,忆君当然看得出,但他不明白是为着什么原因?“远将归,胜未离别时,在家相见熟,新归欢不足,去愿车轮迟,回思马蹄速,但今在舍相对苦,不向天涯金远身。”
忆君朗声吟着,状极愉快,只因他已打探出父兄与慧真子的下落,虽一时无法救出险,但至少有眉目了,此时回家与大哥相见,更有一番叙述呢!
突然郭莲从车内伸出头来,说道:“想不到军大哥是要回家啊!想来尊府必是武林大家了!”
忆君哈哈大笑道:“咱家里上无父老,下无弟妹,何来的武林大“家,倒是莲妹别招了风凉是要!”
忆君与郭莲的一夕谈,称呼也亲近不少,然而因此郭泰青的双眉却更加皱紧——忆君扬鞭一指,龙儿轻快奔至郭莲车旁,郭莲虽是个文弱女子,但因失明而得她听觉特别灵敏,一听蹄声也知是忆君过来——“这里一定很美!”郭莲连嗅数口,笑道:“我闻都闻得出!”
忆君见郭莲天真可爱,不禁笑了!
“我真愿意能将眼睛给你,好让你看看周围大漠风光,还有我故园的壮丽景色!”
郭莲小嘴微翘,长长秀发迎风飘荡,一扫昨日幽怨神色,笑道:“嘿!其实有时幻想更胜于真实,可能我恢复了知觉,又反而不觉此景之美了!”这话也有她的原故,因为此时郭莲心中愉快已极,当然感觉世上一切都美丽。
从种种言语中,忆君发觉郭莲是个纯洁天真的女子,世事的险恶在她心中完全木存在。
她所笑的痛苦,仅是她本身眼睛的失明。
一路上两人始终地谈笑着,忆君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地爱上她,虽然爱她的心意有些像雅士之爱花容,并且稍含兄长之爱幼妹然而郭莲的妩媚无助,却使忆君觉得应不惜代价地保护她,于是他心中决定穷其一生,也要将“冷芝”明珠找到,治好她的眼疾。
此时午时刚过,郭莲不只仅将头伸出,而且已步出车拦,坐在车前校木之上,迎风而驰——美丽而素白的衣裳,随着长风曳在身后,忆君将马缰递在她手上,于是一幅足令人永志不忘的图画,呈现在三人眼中——郭莲拉着缓绳,学着忆君——“吆,喝!”地喊着,不时夹着银铃般笑声,模样像是天真的儿童得到她心爱的玩具般——丰满圆润的脸庞,直挺若悬胆的鼻梁,小巧若涂丹红的红唇,这一切似真、善、美的化身。看她无邪的知容,听她无拘束的笑声,谁也会将满腔的烦恼丢开,忧虑撇去。
两匹骏马拖着大车全力奔着,郭莲高兴得大叫起来,道:“啊!真快呀!爸,我赶上你了吗?”
郭泰青哈哈道:“没有,我们一般快呢!”郭莲小嘴一翘,佯气道:“爸就是不肯让莲儿一下,我非要赶过你们不可!”说着真的呼喝着马,加速前进——忆君望着郭莲立起,手中用力拉着缰绳,头上长发虽有丝绢束着,但仍有一大段飘露在后面。
其绝世的风采,不禁又使他想起那娇姿英挺的噶丽丝,忆君暗付道:“为何我总是要将她两人联想在一起呢!美丽的噶丽丝,美丽的郭莲!唉!我将会如何呢——“不错!我喜欢郭莲,但她还仅仅是个未成熟的女孩,她会像噶丽丝般待我吗?我不敢妄想……”
这时郭莲见忆君久久不语,笑道:“毅哥,你在那里?我一定将你远远丢在后面了!”
忆君不自然地笑了声,应道:“我就在你旁边呢!龙儿永远也不会被你赶过!”
郭莲奇道:“真的吗?你的龙儿胜过我两匹马?”
忆君笑道:“当然!世上没有任何马能胜过我的龙儿。”
郭莲同兴极了,要求道:“那要跟你骑它,我要跑得飞快!”说着竟将手伸向忆君。
忆君出身西北,也不太看重男女接受不亲,猿臂一伸已将郭莲拦腰抱上马来——龙儿似乎要逞威一下,还未待郭莲坐稳,突然展蹄狂奔起来,郭莲陡不及防喜地倒人记君怀中。
只闻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夹着忆君呼喝龙儿的喊声,一溜黄影带着两位金童玉女,似一支黄箭般射入渺茫的原野——郭泰青见女儿如此快乐,一扫平日独自孤零悲叹身世,当然长压在心中的巨石,陡然像是被搬去了,可是又有新的烦恼困住他,并且令他不知要如何办好?郭云遥视如飞而去的忆君与郭莲,脸上也罩着一层苦乐皆有的笑意,看父亲愁眉不展,不禁说道:“爸!莲妹像是完全变了,变成这样快乐,这虽然很好,但是她……她不是已经……”
洛水医隐一挥手,打断郭云的话,面上显出一阵难以决定的表情,道:“我晓得,但看莲儿如此喜欢那位军贤侄,这是从未有的现象,虽然我们对军贤侄一些来路也摸不清楚,但看他一脸正气,武功又是如此高强,实是莲儿的一个理想伴侣——”
郭云急道:“但是,爸,我们这次远行不是……”
郭泰青点点头,语气中含着无限慈爱,道:“虽说江湖上素重一诺千金,但这终身大事却丝毫勉强不得,如果真的莲儿要随着军贤侄,那我这洛水医隐也只好失信一次了……”
郭云也认为应当如此办,指着越去越远的龙儿,笑道:“看这位军毅兄,全身都透着奇怪,不知道他与最近风云江湖‘黑衣人’有何关系,以他能与千毒鼠全维钧为敌来说,武功必是高绝了!”
郭泰青轻轻一笑,没有回答,远目赶马循着花儿向前奔去——再说忆君与郭莲,正任随龙儿向前怒奔着,四周草木山石,像倒海般往后飞逝,然而马势却平稳得紧——郭莲虽眼不见,但只闻两耳风声呼呼也知奔势已到了极点,迎面的逆风吹得她鬓发凌乱,几乎透不过气来,突然一阵大风,压得郭莲娇呼一声,整个身子完全卷缩在忆君怀中——忆君只觉温香熏鼻,不自觉右手一紧将郭莲牢牢抱住——郭莲轻轻一笑,问道:“他们在哪里了?”
忆君回头一看,也笑道:“早没影儿啦,你还要再向前跑吗?”郭莲轻轻抚着忆君的手臂,迷惘地道:“我真希望永远如此跑下去,跑得远远的到那永恒的天堂里去!”
忆君知她在幻想了,轻嗅着郭莲发际的郁香,笑着道:“你要去天堂去,我与龙儿可不愿陪你!”
郭莲一转头,几乎面面相贴,忆君只觉她吐气若兰,双颊蕴着浓浓笑意,调皮地问道:
“为什么!”
忆君可以放心大胆直视她颜面,何况她是这知美,美得他愿意永远看着她,忆君道:
“我还不到二十岁,我不愿这么快就升天,你愿意?”
郭莲笑得弯腰摇项,凌乱的秀发刺得忆君直想喷嚏,只闻她娇笑道:“不!我也不愿,遇见你我什么也看开了,我要像你一样走遍各地名山大泽.你能带我去吗?”
郭莲问得稚气未脱,忆君被逗得笑了,故意道:“不能!龙儿载不动咱们两人!”
郭莲急道:“不行,非得带我去!”
忆君抚着郭莲柔发,缓缓道:“好的,我带你去淤遍四海,并且要将‘冷芝’找到,治好你眼睛!”
郭莲娇笑一声沉默了,在她绝世姿容,抹上了一层淡淡忧愁,让自己的躯体,柔软地贴在忆君结实而宽厚的胸膛,这样使她像得到了保护,得到支持——两人俱不愿打破这微妙的寂静,只闻龙儿四足零乱而又有节奏地敲着沙石,此外什么声息也没有。
这一猛赶至少出一百余里,估计时辰则郭泰青赶至此处,也将落日时分——道旁正有数株参天古木,浓密的枝叶并不因寒冷与北风而凋落,看它们虬枝四,纠葛交缠,像是永不会离的连理。忆君想着被这奇妙的灵感引得自动策马行至树下,然后翻身下马——郭莲觉身后失去凭藉,紧接着自己拦腰被人抱下马来,不禁惊叫道:“你干什么,怎么不跑了?”
忆君微微一笑,牵着郭莲柔美缓缓向树下行去,一面说:“咱们跑太远了,就在此等候你父兄来吧!”
郭莲温顺地随着忆君踱至树下,寻了一块干净平坦的大石,两人双双坐落,忆君抬头望着天上飘渺的白云,不知未来一切将会发生什么?郭莲似乎也有犹豫不决的心思在她胸中,看她这时黛眉颦蹙嘴唇蠕动着,然而话一直未曾出口——良久!良久!
两人像泥偶般呆呆相偎坐着,郭莲虽眼不能见,但她,尤其在此时耳朵特别灵敏,她听得见对方,自己的心跳声,竟是一般徐疾,然而她觉察到,忆君的双手竟在微微颤抖——种出于爱怜与家传习性,她自然地将忆君右手握着,十指细细地替他诊脉,生怕他又是毒伤再发了,虽然她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忆君被她弄得笑了,轻声道:“你医术真高明,可是你父李传给你的?”
郭莲长吁口气,像是陵地放下了心,脸上又绽开如花的笑容,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妥呢!唉!军大哥,你也有不乐意的地方吗?能告诉我?”
虽然忆君确有些难言的苦痛,然而此时却是因为噶丽丝的原故,他知道噶丽丝必是在盼望着他回去,无终止地等待着。然而他忘不了阿木达可恨的诅咒,不过他也忘不了那青衣白纱的公主!
忆君按了按一直妥藏在怀中的纱绢,眼光却落在如花似玉般的郭莲脸上,看她一片纯直与毫不知怀疑别人的感情,他真怕自己会再一次伤别人的心——忆君郭莲一直在企望着自己的回答,只好说道:“我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地方,我只在想此时家中是如何?”
两人以归诸无话,慢慢夕阳西下,大地上寒风陡地增强,郭莲不禁觉得有些寒冷,一歪更紧紧偎在忆君怀中。
两人完全沉缅于甜蜜,忆君暂时抛开了一切,只感觉从未有的乐趣紧紧束缚着他,任由他如何挣扎也脱困不出,何况他根本不想挣扎。
像梦幻一般,忆君迷朦辩道:“总有一日我要使你的眼睛复明,像鸟一样你能看见世上一切,然后我要娶你,带你到……”
郭蓬突然一惊,呼道:“不!你不能娶我,我也不能嫁给你!”郭莲说是这般突出,这般自然而不矫饰,使是忆君大吃一惊,扳着她双肩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郭莲看不见忆君脸上复杂的表情,但从他声音中她也听得出他是多么焦急,然而郭莲仍摇着头——正在此时,突然远远传来一阵车马奔腾声,忆君灵敏的听觉,立刻知道至少有五匹马在追着两辆车子。
果然不一会,来路尽头扬起一阵黄尘,两粒小黑点如飞朝此方赶来,紧跟在后面的是另外更小的五粒黑点——忆君不禁大奇,道:“可是你父亲来了,后面追的是谁?”
郭莲至此时才闻得蹄声疾骤,又听忆君口中含着疑惑,不禁慌道:“真是父亲吗?你—
—你说有人追他?”
忆君晃眼间将面罩带上,遥目一望已见果是洛水医隐与郭云与一人一辆车,正须发怒张的赶着马飞驰。郭云所赶的较大那辆看看已快被追及——后面五骑一式黑色劲装,一个清奇的老者扬鞭加劲,怒喝道:“郭老儿,速速停车,咱们蜈蚣帮好好待你,否则人仍是要你治,而你命可不保呢!”
郭泰育不答话,只催马狂奔,看看已快到大树下,而郭云也立刻要被追及——“停止!”忆君陡地大喝:“白衣人在此,何人敢白日逞凶!”郭泰青与郭云也瞥见忆君,暮地像松了口气,呼喝一声俱在忆君面前停了下来。后面五骑突觉竟有人从中阻梗,也缓缓停下来郭莲一下奔至父亲怀中,连声问到底是何事?而黑衣五骑士也开口了。
仍是那清奇的老者,道:“哈哈!想不到你这白小子命长未死,可是今天碰在老夫手中可仍是死路一条!”
忆君尚未答话,郭泰育已在旁悄悄说道:“军贤侄,你得小心点,这是名满天下的赤羽剑尹联伦呢!”
忆君点点头,也小声应道:“这没有关系!”
其实忆君自从与于桂书和千毒鼠全维钧动过手后,早对蜈蚣帮七位长老武功有了大概估计,自信一对一尚能稳操胜券,但在洛水医隐面前,他却不能表现出太过做狂的气质。
赤羽剑尹联伦对白衣人的突然出现而感到大大震惊,但口中仍不能丝毫露出稍软的语气,只闻他讥笑四人,道:“怎以样,是害怕了吗?郭老儿,乖乖地跟老夫回去吧,不然尔等俱是死命一条!”
忆君哈哈笑起来,道:“你可是人称赤羽剑尹联伦的?难不成没听于老儿还有全耗子说过,只怕此刻你得不了好处!”
赤羽剑尹联伦心中确是甚觉胆寒,随他来的另四人是一等护法。想两位与自己功力相若的长老合力围攻,俱败在白衣人手下,而现在可说只有自己一人,如何是白衣人敌手——赤羽剑尹联伦心中这般想,脸上自然露出一点怯意,忆君冰雪聪明如何看不出来,只见他哈哈一笑,道:“尹老儿还是回去吧!明年三月咱白衣人准时再至武夷山受教如何?”
赤羽剑尹联伦心中不知要如何下台,闻言大喜,应道:“如此甚好!三月后武夷山上专候赐教!”说着一挥手,五人五骑立刻又循原路绝尘而去——洛水医隐长长松了口气,他简直想不到忆君片语只字间,即将名满江湖的赤羽剑尹联伦说得乖乖走了,甚至连大话也不敢说一口——忆君转过头来,笑笑道:“完事了!我说没有关系的!”
郭云对忆君的威势,更最佩服得五体投地,惊讶问道:“你…”。军大哥,千毒鼠可是被你打伤的?”
忆君一怔,反问道:“这你从何得知的?”
洛水医隐抖动着他花白头发,右手紧搂爱女,脸上流露出对忆君的赞美,缓缓道:
“哦!你不知刚才尹联伦追我们半天为的是什么?原来千毒鼠全维钧受伤甚重,他要虏咱们爷儿俩上山去为他医治!这除了你贤侄外,还有谁能将千毒鼠击伤?”
忆君心中虽受用得紧,但他仍谦虚地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是一时侥幸才能击伤他,你看我不也受了重伤吗?”
这话倒是更令郭泰育相信些,如果忆君说出实情,谓是因受两位长老合攻,而又未防到千毒鼠的剧毒才受重伤,只怕彼此也不相信了。
内中仍以郭莲最为高兴,一会儿拉着治水医隐述说龙儿跑得多快,一会儿拉住忆君,问忆君为何年纪轻轻武功却这般高,忆君陪着她东扯西聊,总是笑着避免答复此问题——又是黑夜来临,三个男人速速将帐营搭好。忆君心想:“此地距古氏牧场尚有五日余路程,还是早些与他们分开好,免得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则尴尬已极!”虽然他心中是十分不愿离开郭莲。
四人围着火坐着,忆君仍是一袭白衫,手中玩弄着白玉萧——郭莲轻松地哼着小曲子,忆君看见无忧无虑的她有时似乎也会因某种原故而沉思片刻——但内中还是算郭泰青与郭云最为焦愁,隔了好一会儿,郭云忍不住了,向父亲递了个眼色,郭泰青点点头像是应允什么。
郭云于是开口,道:“军大哥,咱们相识虽尚不足三日,但我们都认为大哥是个肝胆照人值得相交的君子…”
忆君口中答道:“郭兄完全过奖了,兄弟只不过一介武夫,何配兄称谓肝胆照人!”而心中却大觉不妙,不知郭云说这话是有何企图。
郭莲也发觉兄长话中有因,不禁立刻侧耳倾听起来。
郭云笑笑,道:“军兄这话可差了,想大哥不但武功超人,又擅音韵,人也称得上观羽麟角,能结交到大哥,实是咱们天大荣幸呢!”
忆君见说话愈来愈客气,而郭泰育与郭莲俱低着头不语,更是大为惊讶与不安——于是说道:“郭兄如此看得起在下,实令在下觉得汗颜,我这条命也是由郭兄从鬼门夺回,怎敢不对郭兄稍存敬意……”
忆君知道郭云必是有什么事故要讲,因此不得不先与他敷衍,只是他却猜不透郭云到底为什么?沉默甚久的格水医隐开口了,道:“咱们这次由洛水千里迢迢访友,本来有重大原故,但因途中遇上贤侄,却不得不改变初衷,而这时郭莲突然站起来,叫道:“爸,大哥,你们别说了,让我自己告诉他…”说时滚滚的泪水已涌至眼眶。
郭泰青叹口气,又垂下头不语。忆君不禁大奇,抚着郭莲双肩问道:“莲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郭莲摹地抬起头来,用一双没有视觉的眼睛,紧紧盯住忆君,像下了很大决心,道:
“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知……你知我在八岁那年已由父亲将我许给别人,这次…这次父亲就是要带我到夫家去完婚…”
忆君的心凉了半截,但他仍笑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个,那我还得赶备一份礼祝贺你呢!”
郭莲哭道:“但是……但是谁都看得出,我……我突然喜欢你,自从昨晚听你吹萧我就喜欢你了……”
忆君抚着她秀发,想不出要用何法去安慰她,只好默默让她一直哭着……。郭云叹口气道:“这事当然不能怪军兄,而军兄的人品我们也看得出,虽说咱们武林中人素重一诺千金,但父亲已决定,只要莲妹愿意,我们仍甘违背婚约,退去男家聘礼……”
郭莲陡地一喜,拉了忆君一下——忆君此时反而迷惑了,他结巴巴道:“不是我不识抬举,只是……只是咱们相识仅三天,你们对我绝没有深切的认识,何况洛水医隐插口打断忆君的话,道:“这话对我们不必讲,要知莲儿以前总是独自忧愁,除了你以外从未有人能使她像今天这般高兴。莲儿虽是瞎眼,但以她聪明她是不会认错人,何况还有两个明眼在旁帮她看呢!”
郭莲喜得笑个不停,她本忧虑的就是这个问题,谁知父亲给她这样的大桥纵,虽然她并不是在这一日之间,就认定自己非嫁忆君不可,但她却打心底希望与忆君永不分开——忆君陡地觉得难于取舍,他被这突来的变化弄得不知所措,何况他心中尚存着噶丽丝的影子,虽然他自以为是忘却了她。
最后他只好说道:“我……我不知要如何办好?咱们短短的相聚三日,实不应作如此大的决定……”
郭泰青突然面孔一冷,哼道:“要等多久才能决定,再有五日即达莲儿夫家,到时要我作何答复,要他们再等个一年,半年吗?”
忆君难决已极,郭莲也焦急地听着他的答复,希望能一口答应下来,然而忆君却说道:
“我能知道那家——莲妹的夫家是谁吗?”
郭莲气极了,也失望极了,忆君曾亲口说过要娶她,虽然当时忆君并不知她已曾许婚,但她仍觉得受到忆君的欺骗。
生性温柔的郭莲,虽是痛苦已极,但仍柔和的说道:“让我告诉你,那是……那是关外五雄中,古氏牧场场主古义秋的第三子——古忆君。现在你一切都知晓,你打算如何?”这话出自尚未出嫁女子之口可谓大胆极了,但也可窥出郭莲对忆君的情意。
忆君这下迷惑了,一番阴差阳错想不到郭莲未来夫婿竟会是自己,而现在又发生这等事。
“古忆君……古忆君”他反复念着这名字,像是着迷般,因为他好久未曾听人如些称呼他了。
“哈!哈……”忆君突然狂笑起来,喘着气,说道:“想古忆君何德何能,竟能娶到这样美一个妻子!哈!哈!”
郭云奇道:“你认识他?”
忆君点点头,道:“我与他熟极了,那古忆君可是个什么也不会,只会掉文咬字的酸丁?”
郭泰青点头道:“不错,十年前你古伯父至我家定亲时,曾称其幼子一丝武功也不会,不过文才却是甚好!”
原来十年前正逢洛水医隐丧妻不久,洛水医隐虽不常涉江湖,然而因他医术高明,常有些受伤侠士登门求治,因此他与江湖中也素有联系——当时正巧古义秋与古强入关寻访慧真子,路过洛水不禁想起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何况又是郭泰青丧妻痛苦之际——于是古义秋即带着次子到郭泰青隐居地。
那时郭莲已有八岁,早已出落得慧质兰心,完全是个美人胚子,正好她也是未曾习过武,立刻古义秋即打定主意。
古义秋与郭泰青是多年老友,又是古义秋亲口提出,还不是一说即合,于是这样他俩的要事就定下来。
“莲妹!”忆君柔声说道:‘你愿伤我心吗?”
郭莲哭道:“不!不!我从没有想到要伤你的心。我伤了你心吗?”
忆君笑笑,道:“我知你绝不会伤别人心的,但我如何又能伤我的好友——古忆君的心呢?如果我娶了你,将来与他再相碰到的时候要我如何呢?”
郭莲张口不知所措,忆君继续道:“何况古忆君不但文才好,萧也吹得较我好过百倍,又会唱歌、跳舞,真是除了武功一门外样样皆比我强,或许你也会喜欢他呢!”
郭莲像失去了依靠的女孩,微硬地说道:“但是……但是你曾答应我……答应我带我去游遍四海的!”
忆君哈哈大笑,拉着郭莲双手坐下,安慰她道:“我确曾说过此话,但必须在寻着‘玲芝’将你眼睛治好之后,到那时我带着你,还有那福气不浅的古忆君一同去如何?”
郭莲茫然点点头,忆君又道:“或许到时候你和他已经有了小宝宝,那么,不是更好吗?”
郭莲虽说尚天真未凿,但这句话她仍懂,只见她羞得满面通红,啤道:“我也学你一样,在我未复明以前,绝不嫁他,否则……”
忆君紧抓着话头,笑道:“那你是答应了?”
郭莲点点头,黯然道:“为你,我不愿作难,那我只好答应!”郭泰青见这事终于得到妥协,不禁大大于吁了口气,虽然他所认识的军毅不能娶他的女儿,但对她的女儿未来生活,却有大大的影响——一宵无话,次日清晨——郭云从昏睡中突然被鞭种声音惊醒,张眼一看,只见天色已大亮——朝阳的光辉下,忆君正在打点行装,骏捷龙儿似乎也知道归程在即,四蹄不停地践踏着地面——郭泰青也醒了,见忆君情形不禁问道:“贤侄要先行离去了吗?尊府坐落在何处?”
忆君回头答道:“萍水相逢终须一别,何况会期不远,在下先行一步,为诸位开路吧!
说着翻身跨上龙儿。
忆君任性惯了,而且他尚得早些回家打点一下,所以打算先行起程。
郭莲也从车内伸出头来,问道:“什么事呀?是毅哥要走了!
不行!”
忆君不愿马脚被露出,不顾郭莲的呼喊,随着晨风飘然远去。
XXX狼山外沿,居扬河畔,尚仅存着一片低矮的绿草,块块冰雪顺着流水飘荡着,美丽而白色的山巅,受着太阳照射,反映出灿烂夺目的光芒——宏伟的古家庄,静悄悄地峙立大地上,高高的围墙,上面正有数十个大汉持戈巡视着,朦胧的原野像罩了一层雾气,看来神秘而清新——微湿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沙土味,还有浓浓的牛羊气息,这一切都是关外大牧场的特色。
一匹骄健已极的黄马,正顺着在道趟骑前进,背上的忆君完全回复原来的面貌,文质彬彬的装扮,飘逸的气质,还有调皮无定的眼神。
看着对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四周,忆君真徒增无穷感慨,离家半年归来,他的性格成熟许多,至少他已有了两次爱情经验。
伴着“的得!的得!”的蹄声,忆君又唱起他古老的牧歌——悠长嘹亮的歌声,像飞翔的鸿雁划过空际,落入本是静寂的古家庄内——立刻庄内骚动起来,因为每一个庄丁,马师都知道,只有他们的小庄主才能唱出哪此优美的歌——于是——庄大门打开了,蜂涌而出的庄丁,伴着当中一骑白马,忆君心想,那当中一位必是大哥——古濮了。
然而——人群渐近,他看出马上人并不是大哥,而是……而是那他喜爱敬佩的枫姐——
辛飘枫。
虽是心中一惊,忆君仍愉快地迎上去,美丽温柔的辛飘枫略显得清瘦,但优雅端庄的气质,仍如往昔一般。当她看见忆君,不禁凄凉地笑了——“枫姐!”忆君招呼道:“我回来了,大哥不在吗?”
辛飘枫素白的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的苦笑,在她尚未回答之前,两人已被庄了拥入庄内——家——对忆君来说,在表面上仍是与以前一般,然而他看出,骨子里正有一种动荡不安的气氛在渲染着。
经过一番洗涤,忆君与辛飘枫,只留下他两人坐在大厅——“大嫂!”忆君亲热地叫道:“你说大哥已经起程赴武夷山了吗?”
辛飘枫点点头,如水杏目约略显得有些红肿,脸色也很苍白。
原来忆君离家的半年内,关外五雄中变化也可说真大。第一是高肇炎与苏慧询的订亲,这本是一大喜事,然而紧接着古濮却接着蜈蚣帮通知,叫他明年春季三月十五,准时到达武夷山上,否则古义秋古强的性命不保——这对古谈来说不啻是个晴天霹雳,尤其是适逢庄内无一人之时,接到通知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幸辛氏场主辛元庆经验较丰,知道古濮与武当派素有渊源,立刻命他到武当山拜谒掌门人,请示掌门人要如何处置——于是辛飘枫与古濮在短短数日之间,由其父主持提前成婚,婚后不到五日,古濮即启程赴武当山。
忆君明了大概后,心灵中觉得一片激奋,而恨极了蜈蚣帮,因为蜈蚣帮可说夺取他的一切。
一股莫名的怒气在忆君胸中滋生,愤恨与仇视在他血液中澎湃,他要不顾一切,而摧毁黄农魔僧。
两人叙述一些别后情形,当然忆君隐瞒了许多,诸如噶丽丝,郭莲等等——当然辛飘枫尽量将忆君待得好好的,希望忆君能够留下陪伴她,但忆君仍决定要走,只待郭泰青等到后,他即要再度远去——忆君回到家不到两日,这天洛水医隐也来了,还带着他的儿子、女儿,像新加入的一员,他们闯入了关外五雄的园地——“少庄主!少庄主!外面有人要求见老庄主!”一人从在口飞奔进来。
忆君已料到必是郭莲等驾到,心中一阵兴奋,向辛飘枫道:“大嫂!不知是谁?咱们去看看吧!”
在外果然是郭泰育与郭云凭车而立,忆君才扶着辛飘枫向被等行了一礼——“老夫洛水医隐郭泰青,专程访古场主!”郭泰青抱拳说道:“场主安好?”
忆君也还了一礼,道:“家父十年前离家后,至今未回。不知老伯来此有失迎迟!”
这时忆君脸上的一切化装用品完全除去,当然洛水医隐父子认他不出,并且忆君的音调也变得妙极了。
郭泰青一闻古义秋竟十年未回,脑里轰然一声,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只好又道:
“少庄主古濮可在?”
忆君答道:“大哥、二哥俱外出未归,只留下小侄古忆君与大嫂辛飘枫了,老伯请入内憩坐如何?”
郭泰青一见此情形,想如此一来忆君必是不知晓曾与其女郭莲定亲的事,然而这话又不好当面向忆君出口,只好先入内再说忆君已悄悄命庄丁去请四位任主来——车帷打开、忆君见郭云将妹妹缓缓从车内扶出,眼中不禁一亮只见郭莲淡脂轻抹,云发害束,窈窕而不失妩媚的身姿,实足以吸引任何男子,只是面上冷若冰冷霜不带一丝笑容。
五人镀进厅来。早有人待茶敬坐,不容忆君吩咐——忆君待郭泰青坐定后,说道:“幼时常闻家父谈起老伯医术通神,至今幸能得睹尊容,实是平生大幸,老伯远在中原能告诉小怪一些最近家父的讯息否?”
郭泰青初见古忆君生得一表人才,并且与途中陷路相逢的军毅尚有几分相似,虽骄健不足,俊秀却有过之,也大大高兴,此时又见忆君措词谦逊,心中更添喜爱十分。
“老夫尚是十年前与汝父洛水一别,至今未再得音信,未来之前,吾尚以为汝父是一直在关外忙着牧场事呢,那知竟是如此!”
忆君有些伤心,道:“老伯不知家父与二兄已为蜈蚣帮所虏,此刻大约正在武夷山受苦,大哥也因此才离家远赴武当山求救呢!”
郭泰青与郭云俱大惊,齐问道:‘真有此事?”
忆君点点头,痛声答道:“家父被虏至少有六年,恨小侄不诸武技,不能救父兄于水火之中,但愿天见可怜,大哥能将父兄顺利救出!”
辛飘枫神色黯然——郭云朝洛水医隐使个眼色,道:“爸,咱们要如何办?”
郭莲突然说道:“这不正好吗?爸,咱们去寻军大哥去!”
忆君故意一惊,道:“这如何使得,老伯全家老远来此,怎能不让小侄招待一番,必得在此小住数日不可。枫姐,你说是吗?”
辛飘枫当然帮着挽留——郭莲不知那来的气,哼道:“谁希罕你招待,爸,咱们去寻军大哥,这一切不是安排得正好?”
郭泰青连忙呼道:“莲儿,不得无礼!咱们就在此住个数日再走吧!”
忆君心中暗笑不已,口中仍极力挽留着,正在此不可开交时,幸好苏庄主白黄及时赶到,后面尚跟着慧恂与肇炎——洛水医隐一见苏白萱进来,喜得哈哈大笑,道:“老兄真是解人,小弟正不知要如何是好呢!云儿,莲儿,快来见苏伯父!”
郭云扶着郭莲俱向苏白营行了一礼。苏白宣呵呵笑道:“郭老儿十数年不见,竟儿女都长成了,唉!老兄来也不先通告一声!”
郭泰育与关外五雄俱甚熟检,苦笑道:“都是老骨头一把了,还要这些臭排场则甚。
唉!想不到秋弟竟会沦入蜈蚣帮之手?”
苏宣笑容一敛,也叹道:“你不知最近蜈蚣帮嚣张的程度,看来咱们关外五雄正面临空前的大劫呢!”
突然另三位场主也同时到来,五位老头相见自有一番相叙,郭泰青一见时机到来,说道:“云儿,莲儿,你们随古贤侄出去游玩一会儿吧!”
这是肇炎与慧恂可觉得蹩扭得紧,真希望进开这令他俩尴尬的场面——忆君知道郭泰青要谈什么,心中暗里发笑,但仍故作不知地一招手,领着四位青年步出大厅。
郭莲十分不愿意地随着兄步出,嘴中一直咕哈地发怨言。忆君笑道:“莲姑娘有什么不高兴么?来!我带你们到后花园去!”
郭莲小嘴一翘,哼一声,连理都不理忆君一下,忆君自讨没趣,哈哈一笑,领他们到了他房子外的花园中——慧恂有些伤心,以前忆君在此读书时她常藉故来此寻他,现在自己终身已定,因此有很久未来此了。
忆君尽量避免与慧佝眼光接触,因为在那如深潭般的眼晴中,他还看得见那往昔如火的热情。
肇炎有些愧歉,一直默默无言——这五人中,除了郭云外淇余四人的关系可说微妙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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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雀声雁影
忆君身为主人,不得不首先引起话头道:“郭兄从关内来,见闻必定甚是广博,咱们僻居关外难得逢此机缘,可否请郭兄说些珍闻秘事,也好让咱们一新耳目?”
郭云客气一笑,道:“小弟年青识浅,如何按当起见识广博之名,说几件江湖事迹,笑话笑倒是可以!”
高肇炎正恐引不起话头,连忙接口道:“那么郭兄请讲!”
于是郭云娓娓谈起,这些江湖上仇杀斗狠,俱是慧佝,肇炎未曾经历过,当然他们听得津津有昧——慢慢谈到了“黑衣人”,他描述黑衣人勇上碧浮宫,独战蜈蚣帮三堂主时,慧恂等不禁被惊奇得张口合不拢来——郭莲也发生了兴趣,突然间道:“云哥,毅哥不是自称是白衣人吗?他与黑衣人有什么关系?”
肇炎问道:“还有位白衣人吗?”
郭莲骄傲地答道:“当然有,连千毒鼠全维钩也被他打得重伤呢!”言下大有以自己能识得他为荣耀。
郭云骄傲地答道广当然有,连千毒鼠全维钩也被他打得重伤呢!”言下大有以自己能识得他为荣耀。
郭云像陡然记起什么,向忆君说“对了,那白衣人自称与古兄你是甚熟稔,古兄尚记得有其人否?”
忆君愕然摇头,道:“白衣人?此人叫什么名字?”
郭云答道:“他自称姓军名毅,家也住在附近呢!”
忆君例头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哦!你原来说的是那家伙,我还教过他吹萧呢,想不到他竟有这般武功!”
郭莲一喜问道:“你知道他?他住在那里?”随即又记起自己不是与忆君正在呕气,脸色不竟发红起来。
忆君微微一笑道:“郭姑娘倒底开口了,我还以为姑娘永远不会说话呢!”
郭莲柳眉一皱,哼一声道:“谁与你说话来!答不答由你。”讲完又不禁咕咕笑出声来。
苏慧佝在旁看得大不是滋味,两道细眉轻轻蹙到一起,但她苦在心中而又有何法呢?忆君答着道:“那已是十年前了,有一日我正在山上独自吹萧,谁知无意竞发觉有一人在我身前不远处飞快地舞着,看他手中一双金光四射的鞭子,像一层光幕般包住他四周上下,脚底更如没贴着地般来回踩踏着,当时我骇呆了,真以为他是鬼呢……”
瞎扯了一番,又道:“谁知待了一会,他竟停了下来,身上一袭白衣似锦似瑕般闪闪发着光,看他手提着金鞭微笑着朝我过来,我骇得连忙站起,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那白衣人看来年岁比我大了不多少,望着哈哈狂笑道:“你的萧技真妙绝人衰,我是不自禁而闻声起舞,嘿嘿!咱们来个交换条件如何?”
我见他确实是人不是鬼,心中也定下不少,因此问道:“交换什么?”
这白衣人指着我手中萧说:“你教我吹萧,我教你使鞭!”
“我一想这也不错,立刻答应下来,从此以后我就教他弄策,而他也教我习鞭,但奇怪的是我从不知他住哪里,仅知其姓军名毅,是武仙上官清的徒孙……”
“这样过了一年余,他的萧倒是学成了,而我的鞭可只学会三招,他气得骂我笨蛋,不久也就走了。”
郭莲被忆君一番瞎扯吸引住了,疑道:“一年多只学三招?我不信!”
忆君一看四人面上俱有疑色,面上浮起了阵笑意,缓缓道:“你们习过武,可知‘武仙’之灵蛇鞭法非得配合天阴正气不易使,想我短短一年中,又无内功基础,能学得几个架式也不错了,因为白衣人属玄机子北派,武功素来单传,尤其天阴正气,决不能轻易接人。”
郭云点点头,脸上疑思消去,道:“北派武功素来单传,这话我曾听说过,此次咱们在吕梁山脚碰上他,当时他身负重伤,奄奄待毙,后经父亲将他救好,在晏江附近咱们分手的。”
于是他说了许多许多关于白衣人的事情,他说了白衣人的武功如何高强,行运如何奇怪,而气质又是如何吸引,不过他即隐起了郭莲与白衣人间发生的事情——这些事,忆君肚里早已明白,为了不露出破绽,他也像慧佝与肇炎般,不停问着郭云,有关白衣人受伤后的一切——据他的冷眼观察,郭莲对白衣人的感情,确是已超乎了朋友的关系,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令一个眼睛失明的女子钟意自己,而这除了用因缘来解释外确也是别无道理来述明。
忆君冷眼旁观,见郭莲嚅嚅欲言,果然不一会——郭莲问道:“古……古……你知道军毅住在何处?”
她不好意思直接称呼忆君之名,但脸色上也看得出她对忆君的感情缓和了许多,忆君早洞悉内情,心中暗自觉得好笑,闻言故作不知,道:“他住在何处从不告诉我,十年前我与白衣人只在固定的地方见面。”
郭莲有些失望,肇炎却奇怪忆君怎会认识一个奇侠,而自己竟会不知,不禁问道:“君弟,你几时识得个叫军毅的,我们怎会不知道?”慧佝也瞪着忆君,表示她也奇怪。
忆君一怔,随口答道:“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会认识他的,如何能告诉你?”这句话矛盾已极,但肇炎却不好追问下去。
五人变得沉默下去,忆君因为肇炎与慧恂在旁,心理上局促许多,也自然不肯多开口。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郭莲已有些不耐,额间微微皱起,这模样儿娇美已极,忆君看着心中暗起一股子冲动,但碍着慧佝在旁,他却不好过份显出。
幸好不久辛飘枫即来呼唤他们回到大厅去,想是郭泰者与关外五雄的四位场主已商谈好一切。
这一晚古家庄大宴宾客,名义上虽是忆君作主人,但桌上仍是由辛场主元庆照管一切,每人心中都怀着一些难过,因为真正主人——古义秋却置身囹圄不得脱身呢!
酒过三巡,李氏场主巍巍站起,周围聚宴宾俱知他有重大话讲,自动安静下来,果然见他朗声喝道:“在座各位,今日之宴虽是为咱们郭大哥接风洗尘,但尚有两件事须向各位说明……”
“第一是此次郭大哥远由洛水而来,其因是十年前,古场主已代君儿与郭姑娘订下婚约,但因古场主与大少庄主俱不在,此事只得暂缓张办……”
此话一出,场中立刻议论纷纷,少的一辈俱露出艳羡的目光,因为郭莲的美貌此时大家有目共睹,即使自负才貌出众的苏慧恂在她面前,也不得不自叹弗如,而忆君的俊朗聪慧,更早蜚声乡里,实为诸长心中佳婿。
忆君暗里已有准备,除了脸微红笑容可掬外,仍是与旁人对答如流,倒是郭莲羞得躲到父亲背后。
辛元庆待他们祝贺一番,才继续说道:“大家静点,咱们关外五雄世代相好,能合力以御外敌才有今日之成就,但此次因蜈蚣帮觊觎咱们将古场主虏去,咱们关外五雄拼了命也得将他救出……”
立刻下面嗡嗡一阵闹声,群情甚是激动。
.此时厅中人数甚是众多,除了关外五雄外,其他地方上的一些知名之士俱也来到.辛元庆话一出顿时有了反应——平日古义秋坐镇关外,凭其才智与毅力,显然是关外五雄中的领导者,因而连附近居民得着他恩惠的也是不少。
大家都主张立刻派人去将古庄主抢救回来,但最后是辛元庆说道:“救古场主咱们是义不容辞的,但蜈蚣帮也不是容易的,老夫与另几位场主已决定,由咱们五人去武夷山相机行事,其余的得留守家园,以防蜈蚣帮乘虚袭击。”
辛元庆说完,仍坐下去与其他庄主商谈,也不去理会别人议论纷纷,忆君一见大厅闹哄一片,心中感觉压闷,给辛飘枫说了一声后,竟先回房练功去了。
前厅一片喧哗,而后院甚清静,正是到心神聚会之最高境界,嘴唇裂开了一条缝,徐缓地呼吸着——蓦地花园这头悄悄踱来个人影,俏瘦的身姿,摇曳的步法,看得出个道地的女子。
只见她衣抉飘飘,身段甚是娇柔炯娜,停停玉立地行至忆君卧室窗边——忆君耳目灵敏已极,早知有人来到窗前,纵步声中他也知道这个是谁,但他却不能出声询问。
纸窗上映着她长发松卷的螓首,良久良久在窗下仁立着——“哒!哒!”
这女子轻敲起纸窗,纤纤的玉手,握曲着五指,像一个剪影般,在月色下清晰地映在窗上。
“谁?”忆君明知故问。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那幽怨的声音回答:“是我,苏慧询!”
忆君从旁门中很快踱出,果然见苏慧询凭窗而立,目中泪光儒濡,带着责备的眼色瞪着忆君。
忆君心中一紧,赶忙陪笑道:“悯姐是嫌厅上太闷出来走走吗?”
慧佝点点头,看着对她像是失落在梦般而不可寻的忆君,慧询呐呐而不能言语——忆君外出半年余,丰朗不失秀敏的气质,益发觉得温馨可爱,尤其他那精光活现,射出无穷坚毅的眼睛,仍是令慧询觉得迷恋而不可自拔。
忆君见她久久不言语,知道一定是自己又调度起她伤痛情感,对她虚掷的爱意,除了歉意以外,如今他还能为她作什么呢?”
外面的闹声与此处的静寂,成了个强烈对比,慧佝强作出个笑容,凄然道:“我……我是来向你道贺,贺你得着这样美一个娇妻忆君面上浮起一层苦笑,幼时他与慧佝亲密的玩乐情景,一幕幕映上他脑海,他尚记得慧佝以前总是处处让着他,护着他,虽然她自己性格是这般骄纵任性,这或许是即是忆君一直不能喜爱她的原因吧!
如今一切都变了,不只环境、身心,何况慧询已是佳人有托,而忆君也是终生已定,两人间自然形成了一层隔膜,这隔膜是礼教使然,也是理性使成的。
“恂姐!”忆君的呼喊,令慧佝心灵一阵震动,只见他缓缓道:“多谢你,我知你一定明了我,但愿有一日我能有缘报答你这番思情…”
慧询知道这一生她是与忆君结合无望了,她知道忆君最大可能只是与她结为知己,但这何其难啊!”
有人说,异性间的感情是绝不能如同性间感情的纯洁,如果男女能作到知心而不流于欲望,那将是太超然了。
明月高悬在空际,寒风已无踪影,屋宇亭角模糊不清,前厅的喧哗声仍如先前嘈杂——
她无奈地叹息一声,静静地立着,慧伺本来预备很多话要向忆君说的,但她却再也无从开口——正当忆君转身欲去,突然小径来处又响起一阵足步声,慧恂一惊连忙掉头向后看去—
—忆君早已发觉,但他脸上却有一种迷惑的神情,只见又是一条纤细的黑影,摸索着朝此方跃来——看她东碰西撞慢慢来到忆君窗前,忆君心中一阵疑惑,故意静静地注视着她,也不开口——“忆君!”那突然来者轻声喊道:“你在屋里吗?”
忆君面上一喜,也轻声应道:“莲妹,我就在你身旁呢?”
郭莲“啊!”一声,掩口退了一步,专向着忆君发声的地方面上显出羞容。
忆君怕郭莲失口伤了慧佝,连忙说道:“莲妹也出来爽凉一阵吗?苏小姐也在此啦!”
郭莲哦了一声,立刻住口不说话,慧恂很识趣,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仍寻个藉口匆匆离去。
“啊!她真可怜!”郭莲听得慧恂远去的足步声,笑着对忆君说道:“唉!你们男人……”
忆君心中大惊,这句话说什么也不该出自郭莲之口,但事实却是如此,一点也不容怀疑的。
“你……你怎会说这话呢?”忆君口气有些急促,像是不能述诸于外的秘密,突被别人发觉般。
郭莲俏皮地笑了,不知为何她竟对忆君完全消除陌生与避忌地态度,只见她娇柔而笑靥可人地说道:“你以为你的事情别人不会知道吗!”
忆君不知她这话是指慧。向与他之间的事,还是别有所指?其实郭莲的敏感与聪慧,早知忆君的绝大部分秘密,而忆君尚不自知“是谁告诉你的?”忆君问道:“高少庄主,辛少庄主?”
郭莲清脆地笑起来,如非她眼已失明,忆君一定能从她眼神中看出许多调皮与角黠的光芒。
“随你猜吧,你想高少庄主会告诉我吗,哈哈!”郭莲笑道:“你这人呀,确是厉害得紧,我……。”
突然一声马嘶将郭莲话打断,只见郭莲面上一喜,侧耳倾听一会,突然转了话题面含着确信的笑容道:“这马嘶真雄壮!”
忆君一直没有开口的机会,闻得龙儿嘶声,陡地灵机一动,说道:“郭姑娘有兴致驰骑巡游一番吗!”
郭莲笑绽如花,故意惊道:“这么晚,我们两人广忆君被她这天真的动作引得笑了,道:“怎么,你怕厂郭莲小嘴一撇,作出个不屑的模样,气道:“去就去,有什么怕呢!我要你带我到白衣人跟你在一块时的地方去!”
忆君点点头,说道:“好吧!”心中却一直奇怪为何郭莲对他的态度会产生这样大的转变?这实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郭莲自动让忆君牵着她的手,随着他悄悄绕道从旁门来到住院,庄院中正有许多牧人散坐着。
随意叫了一人去马厩牵马,剩下人们俱露出神密的笑容看着他们的小主人,似乎都惊奇他的手腕高明与郭莲的美丽。
忆君并不在乎这些,而郭莲看不见,当然也没有什么,不一会庄丁已是牵了龙儿与另一马来。
忆君轻轻将莲扶上马去,自己再翻身跨上龙儿,接着口中一声呼喝,两骑如飞直朝原野奔去——繁星闪烁着,明月如影随行,这在冬季是难得的好天气,忆君拿着郭莲马缰绳,轻快地朝牧野冲去——四周虽夜幕沉沉,但对忆君看来,因他祝墨如明,根本无甚影响,而这对郭莲也没有什么不同。
忆君长长吸了口气,舒逸地叹道:“难得逞到如此佳境,唉!可惜.....’’郭莲笑道:“可惜什么?你是指我眼睛?我自己到并不怎样呢!”
忆君说道:“我不是指你,我是说,可惜这景色我不能再欣赏多久,因为再等几天我又得外出了。”
“又得?”郭莲抓着忆君语病,说道:“你以前远去过何处?”
忆君不假思索,答道:“我到过许多地方。蒙古、西域……我都去过。”
郭建轻笑一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伴着清脆的蹄声,忆君朗声唱起来,圆润清越的音调,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老远。
忆君一曲终了郭莲笑道:“我听白衣人说,你的萧技冠绝天下,想不到你连歌声也如此美妙,请你唱一曲如何。”
忆君突然问道:“白衣人!你为何老提白衣人?哼!”他故意作出气愤的声调,面上却愉快地笑道。
郭莲混唇微笑不答,心中可暗自得意不止,接着摇了摇傻道,说道:“你知道我在来此途中,曾遇到了个白衣人……”
“这你大哥已经讲过。”忆君随口应着。
“我要告诉你的不只是这些卜’郭莲语声一顿,又接着说道:“我虽不能亲眼看他是什么模样?但他才艺出众却是不可否认的!”
忆君“嗯!”一声算是回答——“但他是个大骗子!’嘲莲摹地大声呼道。
忆君听得谏然一惊.只见面上仍是笑容不减,一丝丝也看不出有愤怒之色,于是奇宿.“大骗子!白衣人是大骗子!这话怎讲?”
此时马行迅速,已到了凌云,凤霞墓地,草长填青,一片凄凉的感觉,四山林木高茂一丝未改,北风掠过夹着阵阵寒意——忆君向着这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环境,幽伤地叹了一声,郭莲刚要答话,却因他这声叹息缩住了嘴,然后她觉出马是停了“咱们到了哪里?”
郭莲轻声问道。
“你不是要到白衣人以前与我相会的地方吗!这里就是了!”“真的吗?”郭莲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叹气呢?”
忆君不作正面答复,仅低声说道:“绵绵长恨,将待何时了!”
茫然不解,纤细双眉间,闪过一丝关怀的神色,无邪的面容上,露出少女纯情的爱意。
“君哥!”她轻唤道:“你刚才不是说今夕很快乐吗?怎么好生生的又想到恨上去?”
这声“君哥”几乎使得忆看马上跳起来,神色冲动地问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淡淡的月光映着郭莲如仙般芙蓉,两颊孕育着千般笑意万种风情,看她双手不安地绞着马缓,轻声说道:“你以为你能瞒过所有人吗?我已知道你即是白衣人,白衣人就是你,我说得对吧!”
忆君突然狂笑起来,粗野地一把拉住郭莲玉手,愉快已极道:“想不到竟是你第一个发现我的真面目,难怪你竟不避讳敢与我出游……”
郭莲在亿君豪野的动作下,约略显得有些羞涩,她让忆君紧紧握着她的玉手,并且也随着忆君缓缓行至一石旁坐下——如上次般郭莲温顺地依偎着忆君肩肿,静静地倾听着他的说话——“嘿!莲妹。”忆君带着佩服的口气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我即是白衣人呢?”郭莲脸上闪着得意的光芒,像一个艰难的数学题目,突然间被她寻得了答案般,怀着胜利与自得的笑容,郭莲娇笑道:“这得归我失明的好处,你变腔变得再好,我仍听得出你原先的口音。咱们刚到时我就听出了是你……”
那你为何不当时就指出我呢?”
“当时我只觉得你的口音与白衣人甚是相像,我还不及认定是你,后来……后来那位辛庄大主宣布……宣布……”
忆君接口说道:“宣布咱们婚事?”
郭莲含羞地点点头,感觉手被重重握了下,细细的纤腰间也绕上双强壮而有力的铁腕。
“当时辛庄主不是称你君儿!突然我像获得了灵感。你叫忆君,白衣人称为军毅,正巧此地又只有你认识白衣人,还有在途中你得知我已定亲后说的话,这么多线索一对照下,我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白衣人!
忆君甚喜郭莲心思周密灵慧,对自己能得她为终生伴侣,实不得不打心底觉得幸福——
漫长的黑夜过去了一半,两人谁也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说不完的唱唱情话,间或传出郭莲吃吃的笑声——两人的身影愈缩愈短,月儿已挂在正当中,但他们仍无意归去,然而就在此时,挂月峰下突然传来一阵“的得”蹄声——挂月峰虽是岭高千例,但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而忆君灵敏的耳对这蹄声仍是听得分外清楚——只见他一晃身站了起来,随手也将郭莲扶起,脸上蔓延着疑惑神色——“什么人这么晚了还急着骑驰奔?”忆君自言自语说道,遥目向下山望去。
郭莲尚听不见马蹄声,仅仅从忆君口得知是这么回事,她看不见忆君脸上神色,是以问道:“会是他们派人来寻找我们吗?”
忆君摇摇头,答道:“不可能,这人是由大路来的,正向咱们古家庄跑去,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情,走!咱们快赶回去。”
忆君说完,不待郭莲说话,拦腰将她抱起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龙儿即如箭般朝岭下跑去。
由峰顶至峰下有很大段距离,待忆君奔至山下,那一骑早驰得无影无踪,忆君认清方向一声哈喝,龙儿立刻大放脚程——郭莲尚未觉出事态紧张,仍娇柔地偎在忆君怀内,忆君一边领骑,一边叮嘱她道:“等下回到家里千万别道出我是白衣人的真像,否则蜈蚣帮得知,关外五雄将永无宁日!”
郭莲当然没口答应——渐渐古家庄在望,翻过小丘即可见着雄传的庄墙,灯熄就寝的情况,谁知此时不但灯火通明,并且隐隐传了呼喊声——忆君“咦!”地哼着,一领坐如飞般掠到庄口且说龙儿一路纵跃如飞,转眼前已临到在门口,早有两个庄丁恭迎在外,一鞠躬向忆君说道:“禀告少任主,庄主刚才身受重伤而回,此刻正欲着人去寻少在主!”
忆君心中惊喜参半,紧张地问道:“伤得严重吗?”
庄丁点着头,神色甚是黯然,倒是郭莲在马上转脸轻声问道:“是你大哥么?他怎么了?”
忆君应了一声,陡地一夹马腹,龙儿被激得一股劲冲至厅前厅内一片静悄悄,只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忆君几乎要大喊起来,只见他扶着郭莲步进大厅,脚步放得轻轻的,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厅中正有十余人围着古濮,只见他全身伤口不下十余处,腥红的鲜血仍泪泪流出,郭泰青坐于其前,小心诊治着,然而古濮仍是气息奄奄。
眼着痛泪,将郭莲交到郭云手中,然后排开众人踱至其兄旁。郭泰青脸色十分凝重,仔细地验检着伤患,别的什么也没顾到——这遭像死一般沉寂,静得边一根针落到地也能听得分外清明,渐渐古濮的口张开,目光涣散地注视着面前一大堆人,嘴角滚出的鲜血已凝成血块——待了好一会儿,郭泰青颓丧地站起身来,一转身望见了忆君,无望地摇摇头,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古濮——“郭……郭伯父,难道大哥是无救了吗?”
郭泰青恨声道:“他身上的刀伤刃伤只需些药物及止血即可准好,但当胸那一掌却是‘闽东双怪的五毒掌’,除非有绝世灵药,否则就得以最高内功,硬将其毒气从天顶逼出…”
“绝世灵药一时间如何能求得,但我们之中有谁内功足够将少庄主的毒逼出?唉……”
忆君哺哺说道:“我……我……”
郭泰青突然像获得什么宝贝,暮地大叫起来,欣喜地道:“有了!有了!云儿,你还记得咱们途中遇得的那军毅吗?我相信他的内功逼毒气外出有余,只要寻得他,古少庄主就有救了!
有谁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郭莲正要出口点明忆君的身份,但又陡地记起忆君曾叮嘱过她——千万别在人们面前泄露他会武功的秘密。立刻她又缩回话,静待忆君自己回答。
忆君本想说出自己即是军毅——白衣人,但多年的隐瞒身份的习惯自然便使他有一种掩饰自己的想法,只见他灵机一动,道:“白衣人的住处我虽不知,但我寻得到他,但大哥能等得及找到他再着手救治吗?”说时他已暗运神功,准备为大哥驱毒。
郭泰青看了着古濮面色,很肯地答道:“古少庄主经过我刚才为其拿脉,并且服下了些药物,只要在六个时辰以内寻着白衣人,少在主一定能得救的!”
忆君说声:“好吧!待我去寻他,只是他不愿别人任意去他居处,由我一人将大哥抱去如何?”说着即将古濮轻轻抱起。问明了郭泰青救治之法后,骑着龙儿直向挂月峰而去——
—余下的众人皆松了口气,望着忆君踪影不见才相继返厅,只闻郭云悄声问他妹子道:“莲妹,你们俩老半天到哪去了y’郭莲嘻嘻一笑,附着郭云耳朵,道:“咱们刚才看着白衣人呢广“白衣人!”郭云惊呼道,这一声立刻引起郭泰青的注意。
“云儿!”郭泰育问道:“你说白衣人什么?”
郭云不敢隐瞒,只好肃容道:“莲妹说刚才她与古兄弟已见着了白衣人!”
“真的,莲儿?”洛水医隐诧声道:“怎不请他至此处来呢?”
郭莲状极愉快,她也觉得这游戏好玩已极,只见她笑道:“我当然邀请啦!但白衣人说他不能来,他也不愿有人去找他!”
郭泰青摇摇头,口中哺哺说着:“这真是怪人……这真是怪人!”
高肇炎等少的一辈听得郭莲见着白衣人,俱拢过来羡慕地要求忆君讲些关于白衣人的事情,郭莲正求之不得,立刻故意大大吹嘘一番,说白衣人长得如何如何样,并且担保忆君此去,必定马上能够寻得他——四位庄主与郭泰青听得安心不少,俱静静坐在位上等待忆君归来,只有郭莲被围着的人间长问短,一直不停地讲着——XXX挂月峰顶,此时又有两人跌坐于其上,前面的人正是身负重伤的古濮,后面的忆君,一双右手紧紧贴着他背脊往来淤动着——只见古濮的脸色渐渐红润,腹内咕咯咯直响着,并且竟能微微吟出声音,但知觉仍是未恢复。
忆君已将胸前撕开,当胸的血红手印已渐渐消去,而天顶上的热气,正在丝丝冒着。
七大魔头之中,以千毒鼠的武功最为狠毒狠诡,其次则数“闽东双怪”的老大杜发——
杜发自他的兄弟死后,更因仇恨心切,埋头荒山苦练十余年,因他当时年岁已大,如要习正宗武功则须从头学起,其势实不容许他如此,是以他尽练些狠毒绝诡而易速成的功夫。
“五毒掌”即是其中厉害之一,五毒是指蛇、蝎、蜈蚣、赡蜍,还有苗疆有名的一种“碧目蛙”。
练时将此五种毒物混合饲喂,每日取其吐沫粪便涂于掌际,吸收其绝毒气质。虽说这功夫易练成,但要练至要极高也得四五年。
再说忆君等,此时他们已到了最紧张阶段,只见忆君满头大汗,右手运劲已由古濮背脊移到脑杓处。这是全身最脆弱的地方,只要运力稍微不纯,或用力过猛,则天灵受震非死即残废。
忆君虽说功力对此足以胜作任,但他从未有过此经验,使时不禁有些战战兢兢,而一直小心从事。
最后也积压终于将手移至右催脑际正中,接着手一扬,一股腥臭已极的黑烟随手而起,忆君知道大功告成,轻轻跌坐一旁养神,静待古楼醒转。
良久!良久!古濮仍是没有动静,一阵山风吹来使忆君昏乱的脑蓦地清醒,他在这短暂的一刻中,想到了许多问题——古濮均匀的鼻息声,能令忆君安心不少,由郭泰青的告诉,他知道这是完全康复的现象。
突然古濮眼睛慢慢张开,两手也能够摇摇幌动,口中哺哺发出声音,记君一喜将古濮双肩抚住,向两旁摇了摇,颤声问道:“大哥,你好了吗?”
古濮焕散的目光渐渐聚合,最后集中在幼弟的脸上,如得到了久望不获的宝物,他无神的投射,一直不肯离开忆君的脸,又像是怀疑自己的视觉,他迷惆地说道:“君弟!君弟!
是你吗?啊真像真像你的声音呀!”
话中充满这样多感情,显出他对忆君是多知怀念,忆君几乎失声痛哭,看大哥半年不见的面容,无形中像苍老了许多。
“大哥,大哥,真的是我,君弟!“忆君啜泣喊道。
古谈哼一声,立刻振奋了起来,两眼睁得大大的,问道:“咱们在哪儿?是在阴间吗?”说时很快向四周看了一下,怀疑地揉揉眼睛,神情已是完全清醒。
“不,咱们好好的活着,大哥,告诉我,是谁将你伤成这模样的?”忆君激奋的问道。
“啊!古濮陡然记起,愤恨的说道:“是了,刚才我不是受了重伤?君弟!竟是你将我救了吗?”说着似有些不敢相信。
忆君当然知道大哥绝不会相信他有救他的能力,是以点点头,道:“是白衣人救你的!”
“白衣人!”古濮显然大吃一惊,着他四下探索一遍,失望地问道:“他在哪儿?”
忆君微笑着答道:“他有急事去了,告诉我是谁使你受伤的?”忆君又重问道。
古楼看看忆君企望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是被蜈蚣帮的杜发,赤羽剑尹联伦两位长老与另三位一等护法打伤的,当时‘……”下面是他的叙述。
原来古濮自从忆君离家,不久即接得蜈蚣帮的通知,在辛庄主元庆的主持下,他与辛飘枫很快成了婚,然后即上道至武当山拜谒师门。
武当山距关外遥途数千里,在这漫长的一段行程中古濮到未遇着什么意外,除了发觉一路上尽是武林人物朝南而去的反常现象外,不过这并不令古濮感到惊奇——当古濮将其父兄遭虏的讯息告诉浮尘子时,浮尘子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们也同样得到了一封相似的书信,并且浮尘子也早已决定好要如何办——古濮本待要与武当派人一同至武夷山的,但因浮尘子顾着关外五雄的安全,仍叫他速速回去,以免蜈蚣帮乘虚而人——古淄自然不听师伯的话,立刻他又整装上道,心中虽念着父,弟安全,但有了掌门师父为他作主,内心也安定了不少。
并且他还挂着家中孤独一人的辛飘枫,立刻连夜兼程回返。
这一日他已到“会蛮”,再有一日路程即能达到古氏牧场——想着快能见到新婚的好妻,他心中当然有些兴奋,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事故快临到他头上。
且说古濮一人一骑缓缓北行,除了因父、弟、恩师被榜的忧情重担外,其余对他都是这般美好。
人仅仅希望全家团聚时,能一个也喜出意外,别的再也不敢求什么,而他也是这么强迫他自己往乐观的地方想——午已过,古濮在马上吃过干粮与饮水,一路上漠野风光尽收眼底,虽然这对古濮来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然而他永远也不会对他生厌。雪迹未消,马痕犹新,他像个无拘无束的牧人,轻骑巡游于自己的天地里——“啊!”古濮轻声叹息着,虽然他并不崇信什么鬼神,但他仍祈求上天能帮助他,助他的父、弟、恩师能早日脱出四困——夕阳西落,涌起万端彩霞,古濮望望来路与去路,俱是这般遥远和无尽,连绵的山影此时彼伏峰峰险峻——像每一个归家游子,古濮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兴奋,幻想着辛飘枫张着双臂从庄中奔出来迎接他,吉濮愉快地笑了——骤起的风云,往往是不容人预料的——就在天黑前一刻,灾祸的巨手已降临到古濮的头上,而他尚不自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古淄漫吟着,只要再转过一个山口,快马两个时辰即可到古家庄了。
且说天盖下,本来只有古濮一骑,这时在道来处,突然涌起一片黄尘,像一阵旋风般,很快即将接近到古濮——天已黑暗,古濮待这黄尘临近不足两里才发觉,但已是蹄如奔雷隐隐有杀代伐之势——古濮听得蹄声,心中已有些不样感觉,回头之际,只见五骑如风一般赶来。不!
原来在五骑之前尚飞逃着一骑,渐渐似已快被后者赶上——在古濮尚未弄清况前,只觉身旁一阵风般抢过一匹通体黑毛的小驴,驴上坐着个肤色黝黑,神色慌张的蒙装汉子。
古濮的坐骑也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受这骤来的惊吓陡地也放蹄狂奔起来。晃眼间即奔出两三里——渐渐前面已是山口,山口外之大道是通往蒙古的,山口内的道路却是通往古氏牧场的捷径。
前面飞逃的蒙装汉子骑术高超已极,坐下毛驴更是神骏得紧,只见他回首看了古濮一眼,竟将脚程放慢了些,与古淄并驾齐驰。
古濮见这汉子生得甚是聪慧的模样,只是像被追赶得过久,神情显得有些疲倦与紧张,口中一直喘着气——“喂!后面追你的是谁?”古濮用蒙语向寻蒙装汉子问道,说着又瞥了后面追骑一限——那汉子犹豫一下,也用蒙语说道:“俺是兰托罗盖族的哈里通,后面追的是你们汉人的蜈蚣帮……”
古淮一听得蜈蚣帮心中已是光火,回头一望只见后五骑已看得甚清楚.骇然内中一人竟是鬼手抓魂潘正江。
这五匹坐骑俱是千里驹,尤其是那蒙人的小黑驴更是个中第一,只是因被追得过久,有些显得气力不济——“前面的人速速停步!”追着五人中一人大喊道:“将宝图放下让你活着,否则被我们捉到可是碎尸万段!”
“哼!”
古濮很恨一声,其实心中也觉得甚是忌惮,转脸一看身旁汉子,见他也是神色紧张,不停催促着坐骑——一股天性的豪侠精神,使古濮血液突然澎湃起来,明知自己万万不是对方敌手,但为着正义他也得与他们战一战——“哈哈!”古濮听得出是潘正江的声音,道:
“古场主也要淌这场浑水?”原来潘正江也认出了古濮——后面的五骑正是蜈蚣帮的主要人物,闽东双怪的老大杜发,赤羽剑尹联伦,刑堂堂主鬼手招魂潘正江,还有二位一等护法—
—此次他们有要事北上,到并非故意要追那位蒙族子。在内蒙,还有更重大的事待他们去办。
且说后追前逃,晃眼间又奔了两三里,古濮的马虽是跑性尚炽,但那匹黑驴已是后劲不续了。
此距山口已不足一里,而社发等距古濮也不足十丈,突然杜发大喝一声:“着!”陡的一个小黑影自他手中发出,电闪般打至那蒙族汉子背后。
十丈距离虽甚远,但以闽东双怪杜发的手力来说,仍是易如反掌。只见那蒙族汉子大吼一声,左手往后背一掏,竟一把鲜血。
古濮有些着慌,连那人是中了何种暗器都不知道,立刻伸手想一扶那人。这时已到了山口前面。
这蒙汉子面色煞白,咬牙苦苦支撑住,突然像下决心,很快从怀中摸出个黑色皮囊,在驴上慎重地交给古濮,然后道:“朋友,请代在下保管这一黑皮囊吧!”这皮囊中藏的是一幅宝图,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代我交给咱们大汗‘阿木达’!”
古濮见此人气喘嘘嘘,本待拒绝,但因时势急迫不容他立刻决定。看这蒙人一片企望的神色,于是古模一伸手接过皮囊揣入怀中——这蒙族汉子似乎陡的松了口气,暮然双眼一直——“扑!”地跌落尘埃死了过去。
古濮一见他已死去,突觉自己责任重大,立刻快马加鞭,飞快地冲入山口,顿时光线一暗——后面五人俱见古濮将皮囊收了,立刻呼喝着朝古濮赶来,晃眼也追进山口——古濮马较神骏,地势又熟,转了数转已将后面五人甩了老大一节,但他心中却在恐慌着,因为谁都知道他们关外五雄座落之处,即是一时逃去,最后还不是仍要被他们寻上门来,想着想着不觉慢了下来。
杜发第一个追到,一见古濮在前面停步等候,不禁一怔——“好小子!”杜发暴喝道:
“可是吃了豹心虎胆,竟敢跟老子作对,乖乖地将宝图拿出来放你生路!”
余四人也相继赶到,鬼手抓魂潘正江悄悄将古濮的身份告诉另外的人,然后冷笑道:
‘古场主多日不见,近来生意可好?”
古濮冷冷一哼,道:“不敢!潘前辈有何责干来到敝地?”
赤羽剑尹联伦在旁奸笑一声,狂傲已极的道:“咱们那有兴趣找你们关外五雄乐子,快将宝图交上来,否则立毙依于掌下……”
古濮也是天生的硬脾气,只是十多年来的磨练,已使他能够忍耐,只见他故意茫然道:
“老前辈的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一些不懂!”
杜发阴森森狂笑起来,矮小干瘦的身材骑在马上甚是不相衬,但他却是五人中的首脑—
—“潘堂主!”杜发命令道:“请将这小子给我拿下!”
这五人中除了赤羽剑尹联伦与社发是同等长老地位外,余皆较他矮了一级或两级,是以潘正江听命后,领马组朝古濮奔来——古洪抱定苦战的决心,严然地坐在马上,静待对方的攻击——鬼手抓魂播正江距古濮不及一丈,突地将马收住,说道:“再清古庄主三思,别顾着一时意气惹得满身血腥,还是议时务些将皮囊交出吧!”其实潘正江那会有这么多善心,他只是怕古濮与黑衣人有什么关系,畏惧黑衣人的事后报仇。
古濮也在奇怪着,但他仍朗声答道:“潘正江请吧!咱古某虽艺不及人,尚不至于贪生怕死呢!”
潘正江见古濮既不肯卖自己的账,只好说声:“得罪!”一举鬼手往古濮抓来。
古濮自从上次紫云在一战后,知道自己艺业与一般江湖上人物相差太远,是以数月来一直闭门苦习武功。这次上谒掌门人,也幸得浮法于诸多教导,技艺可谓突飞猛进,堪称不凡了。
虽说如此,但古濮仍是差潘正江太远,完全靠着骑术精湛和坐下神骏,他尚能支持一时——且说播下江一抓向古濮攫来,五指曲伸之下,突出五道劲风马上作战大同于地上,古谈坐骑受过严格训练,自动地问旁一跃,避过了这凌厉一击,跟着古濮的柔绅到也自出手—
—“嗖!”
柔绅剑夹着一阵锐风,像毒蛇般向潘正江腰际砍来,招至中途突然变为“犀角朝天”闪电般改削敌颈——这招使得迅捷已极,坐下马配合得天衣无缝,更显出刁钻凌厉,杜发也为此暗自点头,对古濮存了个新的估计。
且说潘正江退无可退,眼见长剑及颈,只好左爪往下一格,右爪飞快点向古濮曲池穴—
—古渡一招取得优势,精神不禁为大振,长啸一声摹地双腿一收,从马上自动退后一步,跟着长剑飞出,点点朝潘正江胸臂刺去鬼手抓魂从马不谙打斗,进退闪跃自然不纯熟,古消这招一递,逼得他又只好来个硬挡实架——“叮!叮!叮!叮!”
一连串金铁交呜,古濮只觉虎口一热,长剑几乎脱手飞去,而潘正江的鬼手爪上也被砍了数十粒小缺口。
“嘿!”
潘正江暴喝一声,趁着古浪手麻未复之际,突然抢先发招,这下他尽势而出,立刻四处涌起他无数爪影,双双向古濮攫来——古濮不敢硬接,心内一怯足下立刻向左一跃,接着柔绅剑仍是横里削出,闪闪临近潘正江身上。
“呼!”
潘正江蓦地从马鞍上纵起,头下脚上直朝古濮扑来——古濮只觉顶上劲风如浪,骇得剑势一盘,接着用力将马往后一顿,立刻剑化游龙虚虚撩向鬼手抓魂潘正江下阴——这正是武当派镇山绝技,“流云十二式’冲的“乘风鼓浪”。‘哼!”播正江怒喝一声:“想不到这小子竟是武当派的!”突然一声“噗!”,只见潘正江足尖在柔绅剑上一点,一条硕大身形墓地再飞起一丈,飘飘地又回到自己坐骑上。
鬼手抓魂这手露得漂亮已极,镇得古濮只有发呆的份儿——“杜长老!”潘正江向杜发说道:“这武当小子该当如何?”老大杜发闻言阴沉沉地点点头,见古濮楞在当地更是得意得紧,只见他双目暴出仇恨的光芒,冷冷地说道:“本打算一刀将你送终,既知你是武当门下的小狗,可没这么松活让你死去。小子你是那一条老狗教出来的?”
古洪见对方这样辱及师父,气得脸色煞白,暴喝一声:“住嘴!真是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在下年青,尊称你一声老前辈,如今才知你竟是猪狗不如!”
杜发为他威严的气质一震,心中暗佩服其勇气,只闻他咕咕狂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三十年来可没有人如此骂我,嘿嘿!
武当三杰中谁人是你的师父?”
古谈容颜一肃,恭声答道:“敝师慧夏子,武当第十四代掌门人师弟。”
杜发状极愉快,欣然而笑道:“这真巧,你师父正在我处,你也跟我去陪陪他吧!哈哈!”
古濮蓦地大怒,手中到一扬突然朝杜发扑来,口中大喊道:“是你这恶魔将我恩师囚禁的!我与你拼了!”
多年的郁积在这下完全暴发出来,古濮不顾一切后果,鼓着一时的冲动,像疯虎般扑向杜发。
杜发武功较古濮高出太多,看清来势他连身子也未动,只见他运掌一挥古濮胸上已如中巨锤,惨号一声在空中翻滚地跌出两丈外——“碰!”
古准只觉头脑一阵昏乱,再加上胸部如火灼般疼痛,立刻失去知觉——杜发马上一晃身抢至古满身侧,探手往他怀中一摸,把那黑皮囊掏了出来,月光上只见这皮囊作得甚至是坚实牢固——赤羽剑等俱围了过来,杜发脸上浮起一阵得意的狞笑,很快将袋口打开,深手往内一摸——另四人面上但显出贪婪的狰容——然而!
杜发的手久久不肯伸出来,脸色也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突然他一扬手将皮囊扔得远远的,下面飞起一脚,踢在古濮身上——“哎哟”
古楼被得痛醒过来,望望身前站着的五位狰狞的恶魔,他又缓缓将眼睛闭上——杜发不管古楼如何,先将他全身探摸了一片,除了一些零星小物件,散碎银子外,那有宝图在?最后连马也搜过了,仍是寻不着宝图——古濮自料必死,索性闭目让他们搜个够。突然古濮面上觉得一阵火辣辣,接着听得杜发怒喝道:“好小子!你将宝图藏到那去了?”
古濮又缓缓张开双目,在他视界中,只能看见五张狠残和无情的面孔,但他内心却很高兴,虽然他受了重伤,而且伤得这样重,然而他可使得五位魔头暴跳如雷——“我不懂你话是什么意思?我那有什么宝图?”古濮微笑着重复他最先的一句话,但气却很微弱。
杜发冷冷一笑道:“小子!招子可得放亮点,你已中了我‘五毒掌’,六个时辰以内如不对症下药,得骨化而亡,识相乖乖拿出宝图好放你一条生路!”
古濮闻育试着一运气,果然胸部隐隐有麻库之感,知道自己确是中了巨毒,但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内心反而一片空明,倒不觉有何悲伤。
杜发见对方默不作声,以为古濮生了贪生怕死之心,是以又加上一句:“只要你将宝图拿出,我社某担保将来蜈蚣帮绝不找你关外五雄麻烦!”
这句话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古濮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心动的神色。
杜发何等老巨滑,立刻被他察觉出来,只闻他又说道:“咱平生不打讹语,话说一是一二是二!”
古濮心中蓦然灵光闪过,他真想痛快地大笑一场,因为他们六人俱被骗了,被那貌似忠厚的蒙人骗了,那蒙人何曾交给了自己什么宝图?然而他也是甚佩服那蒙人的机智,他现在才想起那人坠马的模样甚是可疑,那气喘痛苦也像是伪装的。他想着,这反掉包之计用得妙极了。
杜发见古濮面上竞浮出笑容,以为对方已答应下来,立刻他一招手,先解了古濮穴道,才柔声道:“这宝图对人也没有什么用处,你可是愿意了!”
古濮在地上点点头,答道:“愿意我倒想愿意,只是宝图我已在路上掷入道旁,你们自己去寻吧!”潘正江听着倒真一转身,打算回去寻去——“慢着!”突然尹联伦开口说道:
“你这话可真的?成护法,请你立刻赶出去搜搜那蒙人的尸身!”
原来古濮不惯说谎,他故意要拖延时间,可被赤羽剑觑出破绽。赤羽剑也是个心思慎密的人,他突然忆起那蒙人坠马时的身形有些古怪——赤羽剑早年曾游过蒙疆,知道蒙人生性惧狼,平日帕狡黠的野狼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扑来,总有用一种甚为坚韧的皮革作背惦,用意就是防备狼的利爪的犀齿噬咬。
杜发的手劲虽不弱,但用的是一粒飞蝗石,并且又相隔十文远,这一石大概不足致他于死命。
且说赤羽剑突然明白,立刻命人去寻蒙人结果,目已也冷冷地监视着古濮——杜发见赤羽剑如此一吩咐,突然也明白了个中原委,不禁有些自惭,老脸发红地怒哼一声。
古濮知道事情败露,反而心境坦然,像濒死的勇土敢战士,他对着自己用生命换来的战绩,发出了由衷的微笑——“尹长老!。”那一等护法一路喊着飞奔回来:“那蒙人已经不见了!”
杜发与尹联伦虽然早料其情形大半如此,但他们心中尚有些企望,此时事实证明他们的梦想全盘落空,不自禁盗得迎上前去,喝道:“真的!”
古濮突然发觉四周人都离了开去,一股求生之念油然而生,何况他的穴道又被解开,立刻地涌身一跃,鼓起最后一丝真力,拼命跃上了马背——古濮的坐骑已通灵,古濮身子一落至其背上,立刻四蹄急放,像股风般朝山内冲去——像人梦般,古谈只觉身边呼呼风响,最后听到的只是杜发的怒喝,与一片急骤的追骑声……XXX古濮缓缓叙说完毕,天色也即将放亮,这让他不禁仔仔细细将幼弟打量一番——这时忆君身心更形成熟,眉目间的英气更形蓬勃,然而对古濮来说,他仍是同往昔般调皮幼小。
忆君见大哥眼中,充满了依恋,自己心中也不觉泛起浓烈的感情共鸣,他俩畅述别后离情,忆君除了有关噶丽丝及自己会武外,其他一切俱祥尽地告诉给大哥。
古濮幽幽地说道:“此次拜谒掌门人,听掌门师伯说,因蜈蚣帮所举行的群英大会,竟有许多海外成名之辈参加,不知是蜈蚣帮也将他们的人掳获作为人质外,还是邀请他们作为帮手?如果情届后者,则未来大势更加可虑…”
忆君微微一叹,他知道大哥此时一定暗自惋伤本身武功的低微,而忧患关外五雄的安全,突然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绢纸,递给古濮道:“嘿!我几乎忘记了!白衣人去时曾留下这一纸给你,说待你醒后即交给你,并且他在为你疗伤时,曾用上乘内功助你增长功力,以后你练来更能事半功倍!”
原来忆君来为古濮疗伤时,已硬生生将自己的内力,截断在古准体内,是以古楼的内力不啻陡地增加十数年——古濮有些不敢相信,试着暗自一运气,除了觉得全身有大病后的肌肉疲乏现象外,腹下一股柔和的真气,竟游如小鼠,这情形正是任督二脉已通,功力已臻至高境界的特徽。
“呵!”古濮一声长啸,精神的愉快使他忘了肉体上的疲乏,在他心中对白衣人已是感激到极点,他叹道:“我古濮何德何能,竟能得白衣人如此厚爱?唉!君弟,你是怎么认识白衣人的?”
忆君早知大哥迟早会有此问,立刻他将对肇炎说的一番鬼话又重述一遍,并且又将他们如何见古濮重伤逃回,如何由他带古濮至挂月峰求治,这一切古渡但疑信参半,但忆君不会武功又确是他已知的。
忆君交给古濮的一纸上,正是“阴阳秘诀”上的一页至高无上的剑式,正巧配合着柔绅剑特性。他早已想将它教给大哥,但苦无机会,如今乘着将错就错,假借白衣人之名完成心愿——古楼谨慎地将这一纸收妥,心中暗自祈求,有朝一日他能报答白衣人救命成全的思—
—天际已乏白色,雪映着白日闪闪发着刺目光芒,一匹龙驹驼着一对少年英侠,缓缓朝山下而去。
徐徐劲风刮起遍地白雪,山涧水边已生出数株嫩草苗,春的前奏已像无声无息的仙子来临人间。还有“居杨河”上——薄冰,已呈现出丝丝碎裂——这情景,以往是牧人们最愉快的时候,饥饿的物群,不久即能得着丰润的草粮,而小牛也即将出世——忆君坐在前面,后面紧靠着古楼,悠闲地朝家中驰去,一路上白雪积泪流水匆匆的景色,令他俩俱沉缅于回忆。
忆君尚清晰的记得,幼时大哥不总是这样带着他?每天涉游于牧野山岭间,寻那无拘乐趣,那时他还小,缩在大哥怀中就像只小猫。
现今不正是此情景?所不同的只是自己也长得如大哥般高大,如大哥船强壮了!忆君怎能不诸多感慨呢?的得蹄声,激起了忆君无穷的追思,只听听他漫吟道:“朝牧牛,牧牛下江曲,夜牧牛,牧牛牛村口。
谷荷蓑出林春雨,细芦管卧吹草绿。
乱插蓬蒿偷捕腰。
不怕猛虎欺黄犊。”
念至最后忆君突然语声一顿,面上露出惊诧之色——古濮坐在马后,看不见幼弟面上变化,听完忆君朗诵,不禁微笑道:“君弟又在感慨儿时乐趣吗?咱们古氏三杰中可只有你懂得咬文嚼字!”古渡这话倒不虚,他与古强俱未曾多懂文事。
忆君没有回头,侧头一指远处的石处,说道:“大哥你听!
可是有人在呼救!”
古濮闻一惊,赶紧哄声倾听起来,果然立刻他听得一个断续的声音,用蒙语呼道:
“救……救命……救命……”
忆君不待古濮决定,一招龙儿立往发声处奔去,晃眼间即来到那堆乱石旁,果然有人倒于其间,正瞪大着无神的双眼,看着忆君等——古濮一见此人衣衫楼槛,面色黝黑不禁惊得大叫起来!
“是你,哈里通!”
这人正是古濮本以为已逃脱的蒙族勇土哈里通,此时他见来人是古濮,也像陡地轻松了许多——“唉!古场主,想不到竟又会遇见了你,昨日在下逼不得已才出下策想来场主不曾受伤吧!”
古楼怕对方心生不安,故意点点头道:“我一切无恙,兄弟支持得住否?我赶紧去叫人来抬你回去!”
那蒙汉子凄然摇摇头,苦笑道:“别去了,我失血过多,又伤中要害,即是‘回春手’来也医治不好我,还是让我趁最后一口气拜托你们一些事情吧!”
古濮见此人脸上青中透红,这正是通光反照的情形,确是再好的名医对他也会束手无策了。
古濮点点头,答应他的要求请他说下去——原来这蒙族勇士正是阿木达手下的一名亲信,平日勇敢机智,深得阿木达的信任——昨日杜发随手而发的一粒石子,虽然准确地命中目标,然而正如赤羽剑尹联伦所料,哈里通穿了一件为防狼的软皮背心。
这韧皮背心虽是坚牢无比,但一因杜发手力太强,而且中的又是全身要穴之一,是以哈里通仍是受了重伤——哈里通人极机智,知道自己虽可再支持一时,但这样终究会被杜发等追着,正好碰上了古濮这个替身,立刻他将计就计,故意伪装自己将亡,把一个空皮囊交给了古濮,自己也就顺势坠驴装死。
须知蒙人骑术高强,这点技巧是他们的拿手,是以连赤羽剑。杜发等这般老手也被他瞒过。
杜发被古濮引得进山口后,他忍痛地爬起来,周身血淋淋的,他知道自己已是活不了多久。
此距离兰托罗益本族尚有千路程,北归与南下在他俱在所不能,立刻他毅然决定,硬下心肠故意将心爱的黑驴鞭得直往北跑去,而自己立刻找个地方隐藏起来,静观变化——果然等了不多久即看到那姓成的一等护法出来寻他未获,不一会杜发等一群人也循着驴迹狂奔追去——虽然他身负致命重伤,但因他背着重大使命,为了要完成这任务,他即认定古濮去向,寄望于万一拼命朝古家在行来——当行到乱石堆时,他是再也走不动了,只好躺在这里希望能遇着路人,谁知机缘巧合,又适逢到了古濮——这只是昨晚以来,哈里通受伤的情形——此时哈里通见古濮肯答应自己的要求,容色稍零,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了张羊皮纸,递到古濮手中——忆君知道这张即是真正的宝图,不禁偷眼往上一瞄,只见图上画的是一片漠漠黄沙,在图边的右上角却是一块无数虚线,像是数条纵横交错的陇起山脉,并且还有许多小黑X,像是指示方向和路径的记号——忆君看得茫茫然,谁知古濮将羊皮纸反过来,竟发现其背面居然还写着无数行细小的蒙文——哈里通见两人脸上俱充满疑色,微微笑道:“两位别小觑这张图,此可是咱们蒙族第一号宝物,多少年来族族相争相战,为的就是这个,但直到如今仍是没有人敢去寻宝……”
“没人敢去?”忆君奇道。
哈里通无力地点着头,继续道:“咱们蒙疆有个传说,谓昔年吾邦雄成吉思汗,武功盖世赫赫无匹,南征北讨开拓疆足有此时咱们十倍大,而其兵力的雄厚,也胜过此时多多……
“据传成吉思汗的百战百胜,与一位叫‘黎田青盖’的人十分有关,黎田青盖是咱们蒙疆自古以来第一奇人,不但武功绝世,并熟请战阵兵法,然而他生性孤癖,不喜名慕利,只因他与成吉思汗私交甚笃,才肯出来帮他治军作战…”
“当成吉思汗远征花刺子模时,即从该地虏得无数宝器与珍物。人都是自私与贪心的,成吉思汗虽说豪气干云视世俗之宝为废物,但一因他年纪大了,另又因这些宝物俱是他多年征战所得来的,每一个战将都会珍惜自己的战利品,绝不愿有人再从他手中夺去——”
“成吉思汗也不例外,当时他即将所有宝物交给黎田青盖,要他寻觅一个地方隐秘地藏起来,由黎田青盖开始寻觅藏宝之地,不久他即在唐古乌拉山与萨颜岭之间寻得一绝秘所在,这地方隐秘已极,据说是一个上丰下锐的山峰与附近诸山高俱相仿佛,并且偈个漏斗直立于一深碗内,距最近之山地也有十余文,当中即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经过黎田青盖利用他一番绝世武功,使得这山峰周围山壁削得更像水一般平,这样除了凭空飞渡外,没有人能直接从峰下爬上去——”
“在最近的约有十丈距离的山谷上,他架了一条细长的石梁,作为搬运物器之用,不知至今尚存否?”
“当他一切弄好后,立刻回朝报告,谁知他晚了一步,成吉思汗已在西征回来突然去世,遗嘱中并未提到宝物的处置法。黎田青盖在痛丧知遇之下,竟黯然离去,临走时留下了这幅地图,谓如果有人够胆量,尽可依图去寻宝,立刻这幅地图引起了无穷祸害“虽是如此,但总有强者能够战胜群雄,获得这人人欲得的宝图,然而后来又有怪现象发生了,凡是去寻宝的除了中途胆怯而回的外,其余的没有一个能够生还的卜“这样流传了两百余年,宝图时隐时现,谁知前些日突然为咱们放中一人自沙漠拾得……”
“大汗知道这事后,立刻命令严禁声张,并且暗里叫我怀着宝图赶快南下寻公主下落,因为只有公主才能保住这张宝图……”
“于是我当天即整装出发,但我仅知公主是到中原去寻一个‘黑衣人’,可不知道她会走那条路,因此我沿途打听可有人知道黑衣人住处……”原来他还以为黑衣人是汉人的名字。
哈里通讲至此处已上气不接下气,但他继续地讲下去:“那知在狼山附近竟碰着那凶霸霸的五人,他们一听我问起黑衣人下落,俱是个个脸色立变,那身材矮小的老头更骇人得紧,一把抓住我手腕,立刻我觉得全身像火烙肌疼痛起来,那矮老头狠狠一笑,问我找黑衣人干什么?我起初不肯讲,后来他用一种怪手法,使得我周身骨疼欲裂,最后忍不住我只好讲出我是为了寻访公主……”
“立刻他们又问我公主是谁,当我讲出公主之名时,那五个怪人突然俱狂笑起来,尤其那矮老头更凄厉地叫道:‘啊!黑衣人啊!现在我终于找着你有关系的人,看你还能得意多久严我当时被他狰狞的模样骇呆了,不久他们即搜我身,立刻就将那幅宝图给捏了出来,但他们没有一人能认得懂上面的蒙文,于是他们逼着我要说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图有关咱们蒙古的一族幸福我如何敢讲,但他们又用那使忍受不了的怪手法迫我就范,突然我灵机一动,故意将以前我妻子写给我的情书背了一遍,那矮老头竟被我骗过,哈哈的大笑起来,但那身长浓须的老头怀疑我,问我那图又是什么?我不敢露出丝毫犹豫之神色,立刻说那是为了防备回家迷途所画的路图,这咱们蒙人差不多每人都备得有……”
“这样那长身老头也相信了,于是他们就将图还给我,但却不许俄离去,逼得我给他们带路到蒙古的察汗通族去,我虽心中不愿,却因敌不过他们五人,只好由着他们一路往回走……”
“就这样我们行了一日,昨天在傍晚突然竟有只白鸽从天而降,脚上扎得一束书信,那矮老头大声念着,我只听得一些什么日……藏宝……宝图……。接着那自称姓尹的突然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必是事机败露,立刻上驴朝前狂奔,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古濮点点头,眉宇间紧皱起,像这他看来不重要,而又是人人必争的祸胎,他是真有点不放领数。
此时哈里通已接近死亡边缘,但他仍强自支持着自己精神,露出企求的眼色,瞪着古濮两……古雅知道哈里通必是不放心,他不让哈里通临死仍抱憾,于是他安慰哈里通道:“你放心吧,随你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吧!”
只要我古楼能为你办到,必全心全力去为你办。”
哈里通终于安心了,脸充满着完成使命的笑容,缓缓说道:“我得先谢你了,请你将此宝图转交给咱们公主噶丽丝,并对她说,大汗以此作为她的贺礼,祝她寻得黑衣人,终生幸福无穷……”说完他即含笑逝去。
忆君望着哈里通尸体呆呆出神,脑中轰然着响,他想不到噶丽丝会再度入中原寻他,也想不到阿木达竟会答应噶丽丝的要求,然而事实却摆在他面前……古濮推了一下一直在发着呆的幼弟,说道:“咱们赶快回去吧!等下着人来好好将他安葬厂忆君茫然地随着其兄上马归去,喝丽丝的情影又如梦般在他脑海中盘旋萦绕,在这一刻间他发觉自己竟是如此深爱着噶丽丝,如此不能忘怀她,然而一切都晚了,他痛苦地想着——“噶丽丝已出来寻我了,我要如何办呢?”忆君一路上不停反复这样问自己,可是他怎能自我回答?一碧长空,天光大放。古楼一眼瞥见有数十骑如风般朝自己方向冲来,老远即得着欢呼如雷——忆君眼尖,早看出来来人是辛庄主等,还有郭莲也正在里面辛庄主老远就喊道:‘古贤侄无恙吧!”
古濮赶紧跳下马来,抱拳一揖笑道:“托福,托福!现在已没有什么了!”说完话即被大家围住问长问短,尤其辛飘枫见丈夫无恙而回,更是喜得颜开眼笑——古濮被拥上了马,大家逼他要与辛飘枫同骑,于是大伙儿笑笑闹闹往古家庄行去。忆君却远远掉后,他是怕郭云或郭泰青认龙儿来,还好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古濮身上,并未注意到他。
突然忆君听得一小声地在叫唤他,侧头一看竟是郭莲在四处寻找自己,他只好也悄声应了声:“莲妹!我在这里!”
郭莲听得他声音,喜得脸绽如春花,笑吟吟地奔至忆君身旁低低问道:“你大哥发觉你了吗?”
“没有!”忆君小声答着,望了望郭莲纯洁无邪的面容,他打心底对她生出愧歉——忆君面临着一个理智与感情的抉择,噶丽丝对他来说,应是先人为主,郭莲来说,却是父亲明媒正娶,何况事情又发展到这种地步。
少女在恋爱期中感觉最为微妙灵敏,忆君仅仅沉默了一会儿,郭莲已觉察得事情有些不妥,只闻她温柔地问道:“君哥!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忆君不敢回答她,只“嗯!”了一声,他心中暗自决定,以后必得寻个机会,好好与郭莲述说一番,关于他与噶丽丝之间的一切。
郭莲将马紧紧地靠着忆君,虽然她眼不能见,但她已知忆君即是白衣人,因此她将整个身心都寄托在他身上,何况此时他们更是名份已定——郭莲的温柔,反加重了忆君自以为的罪恶感,本来发展到这情形并不能怪他,但他自责自己的不专情与不注重别人,因为他发觉自己一直是爱着噶丽丝,如这样他怎能再去占有另一个少女的感情。
但事实已成,他唯有等待后时的发展,与自己的克制和决断了幸好路很短,不久即回到庄内,忆君与郭莲说了几句体已话后,即藉困倦之故回到了自己卧室,这样一时之间算是避开了郭莲,与他厌烦的喧哗。
然而这到底并不是个办法啊!”
黑夜,黑夜,忆君希望这一刹赶快来,那么这一日又将速速过去,此刻他害怕的是时间,渴望着时间真像箭般飞逝——XXX这一夜古家庄内更是热门,古濮所带回的消息,较之郭泰青又为深入和多姿多彩,当他知道郭莲竟是父亲为忆君定的媳妇时更是高兴会不拢嘴来——此夜忆君独自一人半室静坐,但心中纠缠不清的思绪,使得他烦躁不安,突然打开旁门,仍循着偏径绕道走出庄外——黑夜中他一人独行,爽凉的寒风令他头脑一阵清醒,然而他仍然漫无地向前走着。
以常人步伐行走的他,速度仍快得像匹奔马,晃眼间他来到一片常绿松林,内里阴暗干爽,正是牧马人的小块憩地。
忆君对附近熟得不能再熟悉,根本不需经过大脑,他已跨步向内中步去,足下贴沙如飞一丝声息全无——“咕!咕!”
一只夜鸟夹着一声惊鸣冲天而出,突然忆君听得一片沙沙足步声,似乎有数人正朝着自己方向来——忆君立刻听出这数人武功俱甚有根底,尤其有一个功力竟是绝高,几乎介于七魔之间——忆君机灵地一跃,上了株枝叶浓密的大树,冷眼从树极技中瞧下去,果然不一会儿林内转出六人。
为首的一个身材瘦削细长,冷峻的一张面容青惨惨的没有一丝入色,然而气度甚是威严。
此时彼等已步入月光下,忆君看得更加分明,只见后面五人是两个中年人外,另三人俱是布巾包头,短衫紧裤的年青壮汉——两个中年人一个白面无须,模样生得甚是清秀,只是一对大眼睛看来令人觉得太过用心机,而且额头也稍高——另一个是十足的粗汉,乌青的两颊上还凸出一根根肉刺。两道眼神闪着凶残的光芒,腰间悬着对金瓜般大铜糙——这五人周身打扮奇特已极,只见他们俱一同停在树下。那白无须的中年人冷峻笑道问道:“大哥!秦中双燕一定会来吗?”
他所问的正是那青面老者,闻言轻检胡须,像是甚有把握道:“为兄已传了他们青鹤令,谅他们不敢不卖咱毒青鹤面子——”
忆君在树上听得一惊,心中暗忖道:“想不到这不起眼的老头,竟是东北绿林总瓢把子——毒青鹤鲁智辟!那……,那白面书生必是铁扇书生焦诠了……”
忆君此次游江半年,对江湖大概知道了不少,据他从旁人听来,在蜈蚣帮势力范围以东,也有一个庞大的绿林集团,总飘把子正是有名之毒青鹤鲁智辟,其人倒未曾见过。
而毒青鹤手下第一得力助手即为这铁扇书生焦诠。焦诠不但武功奇高,而且胸机巧妙精绝,鲁智辟的一切措施大多经由他设计施行,实称得上鲁智辟之左右手——忆君奇怪这东北绿林魁首为何会到此,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秦中双燕子是谁?还有那凶狠粗壮的中年大汉,那两个年青汉子又是谁?但他知道这批人的到来,必是对自己的古家庄有什么不利,然而他又想不起有何处开罪了毒青鹤鲁智辟的。
且说忆君隐身在技密叶浓的古松上,静静地观看着树下五人的动静。周遭如此沉寂,连仅有的夜果咕声也隐没了去。
这毒青鹤面容甚是严肃,像是在默默想着什么问题,那看来粗暴的中年汉子也楞楞地一言不发,另外两个年青的也赎立一旁,倒只有铁扇书生,“刷!”地展开他成名铁扇,充满自信而微笑地扇着“嘿!老大!”铁扇书生焦诠轻笑着:“苏氏牧场方面我看是放弃了好,还是集中人手对付这边比较吃得稳些,再说咱们也犯不着与南海七星道长结上梁子!”
毒青鹤鲁智辟冷哼一声,面上凝重之色益发加重,只闻地答道:“贤弟的话说得极是,但只要秦中双燕兄妹一来,咱们此上的人手即绰绰有余,何不试试两处机会?”
铁扇书生表情上带着狡黠的变化,缓缓地说着:“如此说来假使秦中双燕兄妹爽约,可得就要将苏氏牧场方面的人捎回来罗?”
毒青鹤点点头,突然一招手吩咐道:“育儿、鹤儿,你俩留在此处等候泰中双燕兄,咱与师叔和焦叔叔出去看看!”
毒青鹤说完即领着铁扇书生与那中年大汉相继走出树林,而两个年青的,倒真的乖乖地坐下,静待素中双燕来临——忆君在树顶恍然大悟,付道:“敢情这两个年青的竟是毒青鹤的两个爱儿——鲁吉、鲁鹤。还有那凶狠的大汉竟是毒青鹤的师弟一一大力金槌何锐。”
正当忆君在想着,突然远远来一阵啸声,听来此人轻功高绝已极,声起处尚在里许外,声落时已不足四十文了——黑夜中只见两条身影如飞而来,鲁智辟也是正撮唇呼啸相应,忆君心中一惊,不觉身上抖动一下,立刻——抄!沙!
发出一片松枝相扫的磨擦声,此时一丝微微也没有,这阵树响,显得甚是突然而清晰—
—树下的鲁青、鲁鹤听得这阵响,同时仰起头来,喝道:“是谁?”并且很快地一跃而起,分站两旁,向此树作包围状——正在此时,林外已相继走入五人,起头一个正是毒青鹤,知道向身旁的一男一女道:“贵兄妹真是信人,咱们得着铁木真藏宝必与贵兄妹一同分享!”
来人正是秦中双燕兄妹,只见为兄的一个长像甚是俊挺,双目中蕴着慑人的光芒,面上浮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年纪约在三十上下。
女的一个生得妩媚动人,丰腴的身姿,肩上反扣着袭风蓬益发显得神秘而有吸引力。小巧微薄的嘴唇衬着细挺而直的鼻梁,自然有一种娴静的风范,只可惜双目太过深逐冷淡,使人望而生畏,觉得她馍然无情,年纽约有二十五六岁——原来这奏中双燕在五六年前倒名噪一时,当时蜈蚣帮气焰方炽,而归属鲁智辟的东北诸省绿林集团,也雄霸一方——蜈蚣帮与毒青鹤俱要争取他兄妹俩,因此暗中展开了一场争夺,而争夺的结果,却使得秦中双燕突然归隐,从此江湖中消失了他两人踪迹,至于原因后文自会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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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卧虎藏龙
这秦中双燕,兄名穿云燕慕容菌,妹名追云燕慕容风,幼时一同拜在一位前辈异人门下,一身武功倒是俊得紧——且说穿云燕慕容菌闻得毒青鹤鲁智辟说出此言,面上露出了股不以为然的笑意,恭声道:“小弟与风妹此次应大哥邀,纯系助拳而来,并非有意觊觎宝物,此点尚须表明有先!”
毒青鹤嘿!嘿!干笑数声,面上甚是尴尬——铁扇书生行在最后,不停摇着铁扇而且不自然地笑道,看他一直朝着追云燕慕凤欲言又止,始终没有说出一声言来——追云燕慕凤眼角斜脱,早看清了焦诠的表情,面上也闪烁着明睛不定,紧皱的眉蕴着无穷的忧郁与感伤。
这两人间似牵连着一种微妙的关系,像是当中有一层隔膜,两人都想将它冲破,但如没有旁人帮助,却是很难发动起——焦诠表情有些沮丧,像吃醉了酒般,他脑中木纳纳地,呆视着慕容风婀娜的背影,无声地叹息着——长夜如此静寂,五人连足林中,沙沙的脚步声外,仅有风扫叶擦的脆音,突然毒青鹤像发现了什么,远远叫了起来:“育儿,鹤儿,你们怎么了?”说完大抽一挥,直朝先前停身的古松冲去,后四人也立刻飞身跟上。
只见此时四际沉沉,鲁青与鲁鹤呆呆的立在树下向上瞪着,手足作出欲拔兵刃之状,神情甚是滑稽。
毒青鹤一瞥之下已知爱儿中了暗算,但看两人形状倒并非是在完全无备的情况下被点穴的,但他自信俩儿俱得了自己大半真传,即是一等一高手也不能在一人照面下将两人同时点倒。
震惊是震惊,救人是救人,鲁智辟脸上虽有些惭愧,但他到底经验丰富,不一会即将两儿救醒——鲁青,鲁鹤相继醒来,俱吐出一口浓痰。鲁青是哥哥,一醒即大喝道:“爸!有鬼!”
毒青鹤中得大怒,骂道:“胡说!丢尽了脸尚敢瞎扯,还不快将实说出!”
鲁青被骂得头一低,小声辩道:“爸不信可问鹤弟!”
毒青鹤冷哼一声,寒着脸问鲁鹤道:“鹤儿!咱们走了后是什么个情形?”
鲁鹤较他哥哥镇静得多,闻言说道:“爸不是要我们留在此处?就在你们刚走不多久,突然树梢上一阵沙沙响,我与青哥连忙抬头喝问——”
“谁在向上一瞧,竟有一条黑影冲天而起,迅如电闪般向西逸去,只闻他在空中喊‘打’,我俩即被点中‘软麻穴’不能动弹——”
鲁智辟摇摇头不信道:“哪有这等事……”
铁扇书生突然问道:“育儿,那人起身的速度较之汝父如何?”这句话也正是毒青鹤想问而不好意思问的。
鲁鹤连忙说道“这人真快得似鬼脸,较之父亲快出多多了。此话连铁扇书生也不敢相信,从鹤字上也可看出这雄霸东北的霸主是以轻功见长,想何人还能多多快过他的?突然穿云燕慕容菌话道:“小兄弟,你看你们衣襟口上挂着什么?”
毒青鹤等俱是一呆,只见鲁鹤两头一低,从胸襟上各自取下一枚松针,递给了毒青鹤—
—鲁智辟看着这两枚松针,容色更是一变,继而叹着道:“看来鹤儿的话倒也不虚假,这人功力竞到了摘叶飞花,赤手伤人的地步,如此一来,今夜凶多吉少了……”
铁扇书生凑过来看了看,乐观地笑了笑,道:“大哥也太多虑了,以这人功力虽是小小两枚松针,也能要去青儿鹤儿的性命,但他却不如此,或许是无与咱们敌对的意思呢!”
正当毒青鹤疑惧不安之时,突然林外哨声又起,铁扇书生也撮唇应了声,口中却奇道:
“怎么吴二哥竟来了此处?难不成苏氏牧场方面出了变卦?”
说时只见林外一连串走进十来人,为首一个赤红脸膛,下巴间留着一簇山羊须,身架甚是魁伟雄壮——这一批人见着毒青鹤俱恭身行礼,由带头那位赤脸汉子禀告,道:“鲁大哥!咱们打听出来,铁木真藏宝图确实落在古家庄内,苏氏牧场方面人全都出动了搜查,因此咱们也尽速赶了来。”
鲁智辟慎重地问道:“鲁老二,这是真的吗?”可别中了关外五雄金蝉脱壳之计。”
被称为鲁老二的慌忙应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据俘来的牧人说,今早古濮兄弟救了个蒙人,而铁木真藏宝图的下落他们可根本不知道呢!”
铁扇书生睡倒信了,说道:“大哥!宝图落在古濮兄弟手中想来是必然的了,走!咱们动身人庄吧!”
毒青鹤看了看天色,顾着众人道:“大家准备吧,别让旁人捷足先取了去厂立刻一行人很快踱出了树林——月色如水,宁静的西北牧场,从此即将掀起轩然大风波,而古濮等尚全然不觉——夜已深了,席也终了,古家庄的大门缓缓打开,古濮送着宾客出来,正在殷殷道别——钦解卓豪爽地笑道:“古老弟!君儿回来告诉他,明儿千万得带着莲儿来我处一趟,我还得仔细看看他们呢!”
大家俱哈哈一笑,古濮连声应道,而郭莲却笑道:“我才不来呢!明我……,明我我要到……”
铁解卓哈哈大笑:“怎么!明儿你要跑了?”
郭莲羞得脸一红,娇啤一声骂道:“看我以后理你!”
就在各人充满着喜悦与依恋之时,突然远远传来一声暴笑,像只狼般峰冲破了肃穆的原野,接着竟有数十条黑影如飞而来——领先一位长袍飘动,举手投足间像只大蝙蝠御风而行,幌眼间已来二十丈处,只听他笑道:“古大庄主,今天可真是宾客云集,咱们也是来赴会凑趣的!”
古濮尚未明白他们来意,只觉着这道装的老人,像貌凶残已极,倒吊的双睛,配着两把扫帚眉突睛,一副欲择人而噬之像。
另外两堆来人,有一方古濮骇然发现千手如来在内,千手如来见古濮看到了自己,阴阴地笑了,冷冷说道:“古少在主还记得在下否?咱们可在十年前即认识了!”
原来一边竟是蜈蚣帮的,内中除了千手如来施永黔外,尚有屠龙手梦南等高手——剩下的一方古濮可是不识得,正是由毒青鹤鲁智辟领头,尚有秦中双燕兄妹,铁扇书生等一群人。
古濮楞了一下,冷静地喝道:“想不到今日咱们关外五雄竟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哈,各位请里面奉菜如何?”说完作出延客入内的样子。
另四位庄主见此情形,当然不能弃古濮而去,俱将马头圈转,牢牢地护在古濮身侧——
千手如来突然冷笑起来,问道:“古少庄主昨天曾救得一重伤蒙人?”
古濮不善说谎,闻言点点头,立刻四周一阵鼓噪——干手如来施永黔又继续道:“不过我倒怀疑古少庄主为何竟是无恙?哈哈!”
古濮听得出他声音中含着极大不自然,因为据关东双怪杜发的飞鸽传书,自他们见古濮逃去后,因料他既中杜发的“五毒掌”,必是死路无疑,因此他们连忙追踪蒙人而去,谁知直到追出二三百里才发现了黑驴,而蒙人却踪迹音如——因杜发等有要事在身,所以立刻传书总舵,要总舵马上派人至关外五雄处探察此事——哪晓铁木真藏宝图出世的消息,不知从何不径而走,不但附近三山大岳的绿林豪客,江湖霸主俱向西北而来,连远在南海从不轻易出山武林一怪七星道人,也漏夜率领门人赶来。
只因千手如来见古濮竟是未曾死去,是以满腔充满了震惊古濮可不知道这一点,此时那七星道人郑铁已发话了,道:“咱们从南方老远赶来可不是为着一点茶水而已,咱们也不好太不通人情,古少庄主请将铁木真藏宝图拿出来,贫道才好说话!”
关外五雄的四位任主俱是一惊,他们可不知道忆君尚有什么铁木真藏宝图,是以都不解地看着古濮,待他开口回答。
古濮见如此多人来时,已料到其原因多半是为此,闻言不禁将脸一寒,答道:“不错!
宝图在我处,但此并非在下之物,恕在下不便拿出供大家观赏?”
“哈!哈!”七星道人狂笑道:“古庄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如不是顾着你等关外五雄的面子,早就下手强夺,那还有如此客气的?”
其实他这话也不正确,他们不敢各自下手强夺完全是顾着相互间的利害,说好听点,七星道人才如此说——这点古濮当然明白,眼看四下对自己不利已极,来人个个俱是江湖上成名高手,已方实不堪与对一击,但受人之托,助人之事,他如何能为着自己而出卖了别人?
于是古濮朗声说道:“承各位看得起在下,但古某曾指天为誓,在古某未死之前,决不容他人染指此宝图,如各位一定要,请先毙了古某再说!”
毒青鹤突然发话道:“咱们可并不想杀你!只要你将宝图拿出来,你们仍是公平竞争机会!”
关外五雄心中不禁大为气愤,铁解卓第一个忍不住,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到关外来撒野?咱们五雄可不是好欺负的!”
毒青鹤冷冷一笑道:“这位是铁庄主吧!也不先打听打听老夫是谁?竟敢口出大言!”
说完背后已有一人“呛”地抽出佩刀——毒青鹤的名头关外五雄虽是知晓,但可没有人识得他,是以铁解卓才敢出声辱骂,否则他也不敢如此轻率了——铁解卓大声吼道:“我管你是谁,速速给我离去,否则可有你们好看的!”
毒青鹤鲁智辟狂笑连连,正当他手中一招,要命人向铁解卓下手时,暮地庄内一声暴喝——“停步!”
只见古家庄顶陡地窜起三条黑影,当先一个速度快得骇人,后面两个紧紧追着——“郑老儿,鲁老儿,快将他截着,这人已拿到了宝图!”
数十人一听之下,像一群蜂般一下向那当先一人围去——古濮一急,匆匆向另四位任主交待一下,立刻向房内赶去,大约是担心他所妥藏的宝图是否真的被偷了——这被追之人白衫白面罩,正是名声初起之“白衣人”,此时只见他足下奇幻地一踩,竟在数十人围捕下脱困而出,稳稳地站在庄前广场上——“嘿!嘿!”白衣人狂傲地笑道:“你们别误会了我,可是这两个老家伙想先下手盗宝,是以我才略使手脚将宝图拿出来,你们不是要宝图吗?现在请看!”
白衣人说完立刻张手一扬,只见一皮羊纸顺势而张,正是货真价实那张铁木真藏图——
众人俱是身手不凡,虽黯淡月色之下,仍将宝图看得一清二楚,立刻又是一阵鼓噪——先前追逐白衣人的两位老者很恨地与七星道人悄悄谈着,突然白衣人指着这两人道:“咱们可受了郑老道的骗了!这家伙事先讲宝藏由公平竞争,谁知他竟暗中派了此两人先下手抢夺!”
白衣人这“咱们”用得太好了,是以除了七星道人自己一方人外,其余俱对七星道人露出愤怒的眼色——毒青鹤鲁智辟出声讥讽了:“甘大侠与洪大侠何时竟作了七星老儿走狗?
怎么竟不通知咱们武林朋友一下,也好为你们庆祝庆祝呀?”
原来这两人一名雪里雕甘晓濂,一个叫摩云手洪承天,俱是江南成名人物,早年也与毒青鹤认识,而且有些关系,是以脸上不禁有些发红——这次江湖上流传铁木真藏宝图落在关外五雄手中,虽然传闻很快,但因事出仓卒,来参加夺宝的人并不太多,因有屠龙手梦南,七星道人郑铁,毒青鹤鲁智辟为首,像赌博般,他们自动分成三部分。
在未来前,三方已约好,各方同时争夺,不得先行暗盗,如有违背,另两方立刻合力夹击——因三方势力大约均等,是以互相顾忌着,那知七星道人竟敢暗中派人先行下手,违背了诺言,是以白衣人一句话,立刻将七星道人陷于不利——“哼!”七星道人狂傲地一笑:
“你鲁老大不服是否?我就不信你是多好一个好人——”
千手如来也不服气道:“郑道长如此作实是欺人大甚,明里约我们共同在宝,暗里却叫人先行下手,我蜈蚣帮也不服!”
七星道长见宝图未得,自己却因白衣人一句话凭空树起两个强敌,这他当然不愿,立刻他改口道:“咱们先别吵,你们谁知白衣人会将宝图拿出来?”
果然这句话立刻引得众人朝白衣人看去——白衣人立在正中,手上一直拿着宝图,闻言哈哈一笑,道:“我可并不希罕此宝图,但宝图要找我,我也不拒绝,你们要赢得这宝图,尽可提出公平夺取方法!”
忆君此语一出,登时众人议论纷起,内中除了蜈蚣帮的人外,别的大都不知“白衣人”
之名,但看他突出的威势,置两位成名人物于无物之气派,谁都被震慑了——但铁木真藏宝可人人想得,正在此时古濮从内里奔了出来,看他行色匆匆,脸变得青白,必定是宝图真的丢了——他刚要开口,突然洛水医隐暗扯他一把悄声说道:“别担心,此是白衣人,他如此作必定有什么计谋在内,不要弄不好反而捣坏他大事!”
古濮闻得此人即是白衣人,不禁惊奇地朝他一瞥,说道:“他即是救回我生命的那白衣人吗?”
郭莲在旁得意地答道:“不错!正是他!”立到古濮放下心来,静待场中事情的变化—
—再说此时场中,为了宝图,自然各派中形成敌对情势,内中当以七星道长为最强,因他尚有雪里雕甘晓濂,摩云手洪承天作其助臂。甘晓濂与洪天承俱是一等一的好手,较之七魔虽差了一层,但与毒青鹤、七星道人等却不逊色——且说大家都不敢提出一个公平办法来,因为要想自己能得着,就不能公平,而要公平自己可能就得不着。
如此一来,众人竟僵持了好一会儿,忆君手中高场着宝图面罩下面却冷冷地笑着——
“嘿!”
突然一声暴喝,七星道人突然忍耐不住,立刻奋身朝白衣人抓来,口中喊道:“管你什么公平不公平,咱们先毙了你再说!”
忆君眼见七星道人合身扑来,只连声冷笑直到他双爪离身不足一尺,才蓦地一转身,滴溜溜地躲开了郑铁凌厉地一击——“接着!”
突地忆君口中一喊,而手中的宝图却缓缓朝千手如来飞去立刻一干人像被蜜吸引的蜂般,但朝千手如来攻去,千手如来何尝不晓得这是白衣人嫁祸之计,立刻也一扬手,顺势把宝图悬空推临铁扇书生头上——铁扇书生知道一场剧战不可避免的,而他与千手如来素有怨嫌,此时不但为了争口气,也乐得检现成使,因此只见地铁扇一张,稳稳将宝图收去——登时群雄一阵哗然,毒青鹤手一招,十余人立刻团团将铁扇书生护住,而外面又被另两派人牢牢围住——七星道人佶佶一阵怪笑,威协道“鲁老儿意敢将宝图独吞,咱们多年老友也该大家分享分享啊!”
毒青鹤面上表情漠然不变,冷冷答道:“宝物善觅主,有德者能居之,郑老儿看着眼红尽可以出手!”
说完后面的人俱“呛哪厂一声,各自拔出兵器——数十人中以千手如来最为后悔,当时他以为自己作法聪明,别人一定也会学他样般,此时又悔恨不迭——蜈蚣帮一群中,本倚为靠山的屠龙手梦南,倒一直未曾发言,一双威稷隐为显的神目,始终半开半闭,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根本漠不关心。
“叮当!”
一阵细脆的金铁交鸣声,七星道人从腰间取下了他那成名兵器——七星索。只见那是条长足三丈的红色软索,索顶竟分拉连着七个小铜球,一些球上有似措之突出物,一些却扁平圆滑——毒青鹤见对方已将兵刃拿出,口中哈哈一笑,心中可也不敢大意,一哈?”一声也将随身武器!毒青鹤拿出来——只见那是条似弋的东西,顶上如鹤啄,而两侧间有两叶飞翅般似刀之物。这家伙正是东北诸省崇为最大信符之“青鹤令”。
而此时白衣人——忆君呢?谁知一晃眼间竟失去了他的踪影眼看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聚会的俱是江湖上知名之士,而三派之中却以蜈蚣帮人手最为单薄——蜈蚣帮虽说新近崛起江湖,所拥有的长老也都是数十年前极盛一时之大魔头,但此刻赴会却只有千手如来施永黔和屠龙手梦南能与他方人一较短长。
七星道人一派要数最强了,不仅七星道人本人几乎能与七魔相提并较,而随来的人手也俱是门下最负盛名的弟子,更何况有较七魔只差一线这雪里雕甘晓濂及摩云手洪承天相助—
—毒青鹤一方形势也甚强,无论毒青鹤本人,还有铁扇书生焦诠,秦中双燕等俱是一时豪杰,连随行者也都是东北绿林大名鼎盛的好汉——七星道人千里迢迢赶来关外,以他富甲一邦之财富,似不应再有此嗜欲,但因有一重大原故,却使得他非得到此宝图不可——“呼啦!”
七星道人首行攻出一招,软绵绵的红素被他内功一灌注,立刻像支铁棍般直竖起来——
这招正是南海绝学,八十一路七星索法中之‘七星拱月”,看它快如闪电般点向毒青鹤——
鲁智辟朗声一笑,毒青鹤往横里一格,左手剑决一指,突然一鹤啄朝七星中之一星点去。
此招妙绝人寰,这一星正是七星力聚之点,只要此点一被击,而“七星拱月”一招即不攻自破——七星道人见毒青鹤果然不凡,右手五指一抖先收回七星索,开口笑道:“鲁老几不愧东北瓢把子,贫道佩服得紧!”
七星道人话虽甜得紧,手上可辣得紧,话尚未结束,软索已一连科出三绝招——“七星索月”,“银河星现”,“天池政起”,一上一中一下间不容发地朝毒青鹤攻去——鲁智辟心中虽恨极七星道人郑铁之阴毒,面上仍是一脉冷笑,青虹乍闪之下,轻易破去对方凌厉三招,口中却讥嘲着:“郑道长的功夫咱也佩服得紧呢!”
此时场面甚是混乱,除了蜈蚣帮外,七星道人一边已与毒青鹤手下碰上了,只听得一片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秦中双燕兄妹对甘晓濂与洪承天,倒剩下铁扇书生焦诠一人寻不着对手,此时一边观战一边地偷眼向千手如来瞄去——正巧干手如来施永黔也狠狠看来,前已说过铁扇书生与千手如来素有怨嫌,此时一瞥之下,焦诠不屑地哈哈笑道:“施兄别来无恙,小弟久未请安呢厂说完一剧!”地一声将铁扇收起——千手如来的涵养功夫可赶不上焦诠,闻言也将手中长剑“呛!”一声归鞘,恨声笑道:“焦兄风姿依旧,是否又觉得技痒了?”
铁扇书生朝追云燕慕风深情一瞥,脸上闪过一丝惨淡神色,随即苦笑道:“不错!咱们陈年旧帐也该结一结了!”
说完不待对方回答,“刷!”地将铁扇张开——千手如来哈哈一笑,转手技出佩剑,指着焦诠,狰狞地说道:“咱们帐确该结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非见个结果不可!”
这两人先前尚不怎样,但一到开话头却像生死对头般怒目相瞪起来,尤其施永黔更变得骇人已极——本来这多人打斗之际,再加一对应是没有什么值得吸引的,但铁扇书生与千手如来的争斗却有一双眼紧紧看着他们。
施永黔自幼得黄衣魔僧传授,功夫还错得了?但铁扇书生也是身具异禀,自小即被一异人传以铁扇绝技,加上多年来在刀尖上打滚,武功更落是炉火纯青。因此两人一交上手就像龙虎斗般各不相让——正在此时,忆君却从外野大摇大摆回来了,像任何一个没有武功的人般,他显得又惊奇又害怕,小心地绕道至古濮身侧,问道:“大哥!那来这么多人在此厮杀呀?”
古濮正紧张地注视着场中变化,看见忆君无恙归来,露出放心一瞥又继续看着打斗,倒没有听清忆君的问话。
郭莲在旁听出忆君声音,对他甜甜一笑,道:“你刚才跑到哪去玩啦?可是变戏法去了?”
忆君当然晓得郭莲是在暗中取笑他,也笑笑道:“唉!谁说不是?刚才林中我见几只老鸦在抢块肉,抢了半天每只都累得奄奄欲息,倒乐得我检现成便宜。”
两人哈哈一笑,心中各自明白——而此时场中却起了变化,毒青鹤与七星道人虽半斤八两,洪承天与穿云燕慕容菌也不分上下,但是追云燕与铁扇书生可有些支持不住了——铁扇书生虽绝艺不凡,但的千手如来到底是黄衣魔僧唯一亲传弟子,无论功力、招式胜过焦诠许多,如非焦诠机智约有许多,早已身亡多时了。
千手如来施永黔绝艺使开来,真有千手万剑般而神鬼莫测,连忆君也看得暗自点头。
焦诠的铁扇受到千手如来沉重如山的内力劲压制,渐渐竟施展不开来,看他一步步后退着,粒粒如黄豆般大的汗珠顺颇流下,但他仍咬牙苦撑住——施永黔眼见即将得手,一双长剑更加劲猛攻,口中狞笑道:“哈哈!小子,你也有今天,你喊声饶命吧,喊了我就饶你!”
铁扇书生气得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暮地他听得一阵喊声:“诠哥!加点劲啊!”
这突如其来的激励正出自那美如仙子又冷霜的追云燕慕风之口。像是喝了仙芝甘露,焦诠陡地振奋起来——“刷!刷!刷!”
一连三招绝学,铁扇书生内力尽出,铁扇如屏风般硬将施永黔长剑封了出去,足下也被焦诠逼得退后三步——追云燕自己也处境危危,本来以她一身上乘武功对敌雪里雕甘晓濂虽不足言胜,但至少也可保持三百招不败,但自从千手如来、铁扇书生一相打起,她即一直关注着这方,如此一来却使得雪里雕占尽便宜——如今再分神一喊,立刻甘晓濂暴起猛攻,顿时燕慕风变得危机一发——铁扇书生与燕慕观原是一对情侣,后却因某种误会而饮恨分飞,互不相认。这次生死血战下,两人却都露出心底地真情。
焦诠一看燕慕风为自己反陷入危境,立刻也安慰她道:“风妹别慌,等我先把这厮解决了即来助你!”说完真的挥扇猛攻上去。
忆君有些奇怪,当初他见这两人在林中相会时,每人都像不认识对方而冷谈无语,为何此时会突然变得像心心相印的爱侣,情笃意切?这使忆君不可理解,也提起忆君兴趣,谁知这一来却使得焦诠与燕慕凤从鬼门关夺回了性命。
施永黔见对方与追云燕这样亲热地呼喊着,自己反被迫得连连退后,顿时气极而啸,怒骂道:“好小子先别得意,看是谁解决谁吧!”
突然千手如来剑式一变,从刁钻勇猛之势陡地变得阴毒辛辣,招招惧指着对方要害,寻隙便钻直似要一口气置敌人于死地——这剑法除了屠龙手梦南外,竟无人识得漫天剑影中看似虚捐多于实招,其实却是实的多于虚招,并且绵绵无断的内力,自动地从剑尖涌出——铁扇书生费力硬接数下,脸色竟是大变,他明白这种剑尖能涌出无穷劲力,而本身却不多花力气,正是早已绝传的一种旁门绝蕊——“离盘劲”
这“离盘劲”倒并非一定只能从剑端涌出,任何物件,只要不是空手,它即能发出,此点也是与内家正宗功夫不同之处。
且说千手如来“离盘劲”一施出,焦诠立刻更形不支,到得毒青鹤一方人俱焦争不堪,但他们再也分不出人手来救援焦诠——这次千手如来已打定主意,要一招毙掉对方,因此招招俱蕴满了内功,但见他长剑一削,正是“云雀双飞”,右手抖出蓦起两片银霞,一左一右朝焦诠砍去。
双方人俱酣战着,谁也分不出身来助他,焦诠知道自己躲得过这招,但绝躲不过下招—
—只见他长叹一声,铁扇随手向两旁一格,双眼一闭静待毙命,心中唯一的安慰只是燕慕凤的……千手如来颜面上充满一种凶虐残狠的笑意,像猫捕获了它的猎物,在未将其于死地以前,他要尽情戏弄焦诠一番——“碰!”
焦诠如油尽之灯般,再也爆不出一个较亮的灯花,一把铁扇被千手如来挑飞地上,只见施永黔接着长剑一竖即要朝焦诠当胸刺来——“诠哥!你……你怎么了?”燕慕凤尽力划出一剑通开甘晓流一步,立刻飞身向焦诠两人扑来——铁扇书生生得着这最后一声激励,凄然的张开双目,看着距离自己尚不足一尺的利刃,他费力地往左一挪——“波!”
千手如来的长剑已半支没人焦诠的左肩内,但这剑并不足以致焦诠于死命,他“嘿!”
的一声将剑拔出,正准备刺入第二剑——“住手!永黔!”追云燕慕风真像飞燕般扑上焦诠身侧,一把抱住焦诠摇摇欲坠的躯体。
千手如来长剑高高举起,然则却久久下不了手,看着两人紧紧拥抱,他双目射出愤怒的妒火,只闻他怒声道:“贱人,你让是不让开?”
燕慕凤丝毫不退怯,也怒得喝道:“你还有脸再见我?”
施永黔脸一阵扭曲,虽闪过一丝惭愧,却快快即隐没,仍怒道:“你谅我不敢杀你吗?”说完长剑一挥像真的要宰下——此时大家都因宝图在焦诠身上,而焦又落在施永黔手中,立刻都停了手,静等事情的演变——毒青鹤此刻最急,虽他已与七星道人停了打斗,但顾着追云燕与焦诠的安全,他却一直不敢出手,现在一见两人危险,长剑仍照直刺下,迫云燕与铁扇书生立刻紧紧拥抱在一起——突然一连串怪响——第一声是屠龙手与毒青鹤震惊于这看似不起眼的老头竟有这样雄浑的掌力,而更令大家惊奇的是,刚才气焰万丈之千手如来此刻竟如木鸡般立着,手中剑早已掉落地上——梦南一个跃步跳到施永黔身侧,但他用尽了各种方法也不能将施永黔穴道解开,这点穴的手法竟是怪异已极的手法——场中气氛变得静寂而奇特,事情演变至此地步,谁也不敢说还会怎样变化下去,尤其毒青鹤以一地之主,尚且木偶般仁立一旁,这神情实在太可笑了。
梦南数十年来未曾出现江湖,多少年来武林人早已忘去他那不显眼的容貌,虽然是初露身手即震住群雄,然而立刻又出了丑。
施永黔举手跨步,神情凶残并直挺挺地立着,梦南苦着脸站在他旁边,和救不了他——
屠龙手在这多人前丢人现眼,不竟老羞成怒,双目向周围的十人冷冷一匝,众人中大部惧怕他骇人的目光所摄得低下头去——刚才屠龙手一掌将毒青鹤震退是何等威风,但不过转眼间却因这施永黔的突变丧尽了脸,怒喝道:“是何人暗中伤人?有种的出来!”
四周天一人答应比星道人和毒青鹤鲁智辟都不愿树此强敌,冷冷地静等事情演化下去—
—突然地上的铁扇书生软弱地骂道:“老家伙,叫嚣什么!有本领也不会让人暗中做了手脚还不知道!”
铁扇书生说完这话完全是一种出于受伤的痛苦心情,但他这句话却正触着了屠龙手梦南的痛处。
梦南暴喝一声,只见他突然目露凶光,墓地右掌向焦诠当头压下,如山般狂规层层向两人所扑下——慕容风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将自己娇躯挡在焦诠身前,眼看两人即将毙死在梦南手下——毒青鹤与穿云燕慕容菌但大喝一声,奋力朝梦南猛扑过来,但他们再快也是赶不及了——然而奇迹接着又出现,只闻空中一丝丝极细的破空之声——一粒小石子向梦南肘间飞快射来,梦南只觉这小石子效道大得出奇,当下不敢强行下手,马上将手一铜,左手凌空一佛——梦南虽是全力地一拂,但仍阻不了这小石的来势,但听——“波!”地一声!
屠龙手的大袖竟洞穿一个小孔,破处如刀削,并且小石仍继续飞出三丈外才跌落尘埃—
—梦南此时更暴跳如雷,自己一连吃暗亏竟连是谁在作弄也不知道,向小石子来处一瞧,却根本无人影。
屠龙手梦南桥身七魔之中,武功在数十年前已是除了武神、武仙与各大派五子外无人能敌,经过这数十年的苦练,功力更是增进,在他意识中,已可说是天下鲜敌了,但此时却被不知之人作弄,如何得不气?”
“哈!哈哈!”梦南狂笑着,脸色变得煞白,口中嘘嘘有声喝道:“今日老夫不见个真章是誓不为人了!何方高人如此戏弄老夫?有本领的请出来吧!别做缩头乌龟!”
众人皆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都看出梦南是吃了暗亏,但他们也都不知道这暗助焦诠的是谁?白衣人已踪影不见,会是他吗?然而内中却有一人知道,这时郭莲娇声呼道:“只怕此人出来你连他三招也接不下呢!”
梦南见有人应答,立刻将一双凶服朝郭莲怒瞪,但他立刻觉出仅仅是个毫不会武功的女孩——“哈哈!”梦南狰狞地一笑,道:“小姑娘知道此人是难吗?请你将他请出来如何?”
郭莲轻轻地耸耸肩,毫不在乎地说道:“白衣人的大名你都未会听过吗?”
屠龙手大惊,立刻追问道:“白衣人,你知道白衣人是谁?”原来这一个问题就像‘黑衣人’般困扰着蜈蚣帮,谁也不知黑。白衣人真正的来处。
郭莲发出银铃铃般的一串笑声,带着极度不屑的表情,答道:“知道白衣人有啥稀奇?
不过我可不愿平白告诉你这老坏蛋!”
郭莲说出这话,忆君心中暗悔不已,因为他知道,蜈蚣帮是恨极了黑、白衣人,如果让屠龙手梦南知道郭莲与白衣人的关系,则郭莲的生命必是有危险了——因此他悄悄地扯了郭莲一把,在她尚未明白忆君的意思时,忆君已朗声说道:“老前辈,刚才白衣人不是出现过?当时前辈为何不上去问他自己,反要等地走后问别人?”
梦南脸一红,当白衣人出现时他心中可正忐忑不安,这也是他一直沉默不语的主要原因,这下被忆君点破,自然不好意思。
这时所有人俱不敢轻举妄动,铁扇书生已被毒青鹤乘机抢救过来去,梦南眼睁睁看着别人将焦诠救走,却无脸加以阻止,此刻他唯一能作的,只是将这暗放暗器的人找出,夺回一些面子。
屠龙手沉默了,他后悔没有多叫些人出来,当他听得赤羽剑等的飞鸽传书时,曾夸下海口认为只要自己亲自出马,这铁木真藏宝图还不是归蜈蚣帮所有?但他却没有预料到白衣人的突然出现不过如果白衣人真的未曾出现。这毒青鹤或七星道人中,任一个也将不是屠龙手梦南的对手——梦南一直没有讲话,七星道人方面也不愿随意出口,只虎视耽既看着毒青鹤一方人——而毒青鹤已获得宝图,但他可不敢立刻远走——数十个人立在广场上,但一点声息也无,月光下一个个人的倒影,像墓坊中石仲翁般直立不动,劲冽寒风不断吹刮着,使大地上平添一种阴森肃穆的气息。
蓦然远处又是两声锐啸,啸音都是这般清越柔和,充沛的中气里,蕴藏着浑厚纯劲的真力——数十人同时朝发啸处瞥去,每人心中都忐忑不定,不知又是来了何人,参加宝图的争夺?忆君狐疑地朝两条飞驰而来的黑影看去,又打算偷偷回去穿上他那套掩人耳目的白衣,然而,在他尚未决定时,来人已远远发话了:“梦大侠在此显威风是否?咱们全真派也有资格参加一份吗?”
来人正是一男一女,俱是全真道土,男的一个貌相清奇,一袭古铜色的道袍,在夜光中暗发彩光,手中拿了把拂尘,看样子份量甚是沉重,而且说话间总是带着朗爽的笑容,年纪像只有五十余女的一个白发而红面,年纪约在四十余,眉目间仍遗留着昔日较好美艳,双颇也一直孕者浓浓笑意,背上斜插着柄古剑——梦南微露一股瞧不起的笑容,不屑地道:“你们两人也要参加咱们的事吗?”
这两人先不答话,抱拳朝周围一辑,说道:“在下全真派清真人与师妹玄静子,咱们来此可并不是垂涎此宝图,只是此物乃属微师妹徒儿葛丽丝之物,咱们顺道过此特来看看,如得主能将宝图交给贫道带还门徒,实在感激不尽!”
忆君一听这玄静子竟是葛丽丝师父,不仅仔细打量了她数眼,但见她一片祥和宁静,忆君已打心底敬爱她,并且又使他想起离别两月的葛丽丝,不知道此时她在何处,是否还在寻自己吗了古濮心中也暗暗吃惊,有点惭愧地道:“道长是噶丽丝公主师辈吗?在下古濮受哈里通之托,保管宝图,但在下有辱使命不能妥为保管,竟让宝图落入人手……”
古濮尚要继续说下去,毒青鹤已连声狂笑,望着古濮鄙视地道:“不错!咱鲁某已获得宝图,此时正等人有异议呢!全真教的有什么指教,可尽早提出!”
清真人一听宝图已落入毒青鹤之手,面上望然一丝惊容,毒青鹤大名传闻天下,虽他全真派的掌门人也不得不另眼看待。
“原来鲁大侠已获得宝图!”清真人朗声笑道:“但此物实属咱全真门下弟子之物,尚望鲁大侠能交还宝图,以免落得强占之名受人耻笑!”
毒青鹤宝图到手中如何肯再吐出来,何况他早已是有心要夺得此宝,并且付出了这么大代价!
谁知从不言语的大力金锤何锐突然说话,何锐语声粗野而响亮,使人有蓦被惊的感觉,只闻他重浊地说道:“全真派的听着,咱们刀尖上取来之物,你们要,也凭自己本领来取吧!”说完一副准备打斗的姿势。
何锐刚才对敌一些七星道人手下部众,被众人纠缠得无法发挥,正感觉兴犹未尽,正好逢到这全真两人来,可立时手痒不安。
演变成这种情势,七星道人与娱蚣帮双方都非常满意,眼看全真派与毒青鹤方已形成骑虎,藉此机会他们能获得夺宝机会不是增加了吗?如此占便宜的可是他们蜈蚣帮与南海一派了。
清真与玄静于此来,倒真的并非为着寻宝,否则葛丽丝也该跟着来,只因全真派内里发生重大变化,两人才长途奔波的。
清真人长须飘动,神情也有一点气愤,只听他朗声说道:“虽贫道并不欲得此宝,但既是门下徒儿之物,却不得不管,施主可是人称大力金锤何锐者,贫道只好领教了!”
大力金锤生性喜斗,平时不惹他也得寻你麻烦,此时一见对方如此,还不是立刻就将一对金锤拔出,喝道:“牛鼻子亮兵器吧!”
清真人将手中拂尘一摇,足尖微垫间已飞临场中,硕长的身躯仍直挺如笔,这手轻功称得上难能可贵了。
“贫道兵器即是此物!”清真人晃动着佛尘,又回复笑容可掬地说道:“施主请先吧!”
大力金锤可不管客气这一套,口中呼喝一声一双斗大铜锤已夹着呼呼劲风向清真人当胸打到。
清真人连忙脚尖微微用力,身形便如行云流水极退后大半丈,一面摇手道:“慢来!慢来!咱们先得言明,如果我胜该当如何?如果你胜该当如何?”
何锐有点不敢作主,转间向毒青鹤讯问一眼,毒青鹤一大盟主,如何能不当面说话?只好道:“道长得胜宝图归道长,如道长败了可得答应永不参视此图一眼!”
清真人左手往拂法杆上一拍,道:“如此甚好,咱们一言为定!何施主进招吧!”
立刻大力金槌足下一动,硕大的身形已倏忽冲至清真人面前,右槌呼地攻击——大力金槌与毒青鹤艺出同门,但所学完全不一样,两人师父是燕山的一异人,名号已久失传,仅知其武功软硬内外无一不精,毒青鹤得了他软的一门,则何说学了硬的一门。
这大力金槌来势凶猛,当下清真人一掌护胸,微阻了对方槌势一下,脚底纹丝不动,上身却忽地一缩,竟退开了二尺地方,如此一来何锐的金槌,正好只打到胸前半尺之处。
何锐猛然怪笑一声,左手五指箕张,化指为抓,并且手臂忽地暴长急个伸,这正是燕山异人组学——“猿臂功”。
清真人本以为对方手已伸尽,够不着部位,那知这何锐的“猿臂功”大异普通一般臂上功夫,竟有些似西藏密宗奇功“大印手”,而臂能够相互伸缩。平白增加长度——这一掌清真人退已是不及了,立刻他奋然大叱一声,护胸的左手蓦地推出,劲道竟是全出。
“拍广一声气旋的冲激,何锐立足不稳,踉跄后退了三四步,而清真人劲道虽猛,在极强的反震下,身形也向后便退。
清真人在这一硬碰中占了优势,立刻清啸一声,那声音活像深潭龙吟,不但震动辽远,较之初来一声更有威势——只见清真人双足蓦地一蹬一曲,身形已朝何锐扑来,何锐刚好拿椿站稳,见对方如骏龙般凌空而来,激得他大喊一声:“嗳!”
一对金槌好双双变叉击出,跟着啼下退反而连连进数步——这招何锐用得实是机智,清真人不禁脱口说道:“好个燕山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何锐这招严密已极,有名曰:“多狮摇头”,不论攻守俱是凌厉无匹,一听对方赞赏,大力金槌也有些飘飘然,但他仍斥道:“老牛鼻再接这招!”
这两人之一是成名江湖多年之有数英雄之一,一是全真派至尊之掌门人,任何一方的胜败关连甚大,是以两人都全神戒备,丝毫不敢大意。
先前的混战只是为宝物而战,此时却含有“名”在内,气氛更是紧张许多,两人衣袂飘飘,你来我往攸忽间数十招过去,但分不出高下——清真人胜在轻灵祥和,内力纯厚正宗,而何锐胜在槌大力猛,并且他轻身功夫竟也是甚佳。
上百对的眼睛注视着他俩,清真人蓦然欺身跨步,右手拂尘往对方面门一拂,接着左手坚掌便砍,掌风锐利之极。
何锐试过他掌力,虽其本身也是以力气见长,但他也不敢硬接,立刻足下微微一动,身形很快退后半丈。
清真人“嘿广一声,事地收回左手,改为一拂尘推出,跟着身形一转.迅疾如旋风般又是一扑而至。
何锐虽是天智鲁钝,但武功上悟性却是奇高,心中打好主意,侯得掌风压体,疾地用足尖点地,庞大的身躯如陀螺急转,清真人的拂尘层只着了黍米之微,没有打着——而大力槌在急转之时,双槌已先后发出,神迷诡异无比,清真人心中暗吃一惊,左手回肘一撞,右手跟着一扫,把对方连发之两槌都破了去。
两人身形由合分,面对峙视了好一会,蓦地又同时发动攻势,由分而合,像磁石般相互冲击——但见何锐庞大身形,村住那金光闪闪的两把铜糙,矫健神速地回迥抢攻,宛如一团金球,光芒四射。
清真人面上浮着赞叹的神情,也是全力以赴,只是他动作较何锐来得优雅得多,不显得有一丝火气,身形在金光乱舞,满地游走,虽是神速已极,却使人感到一种名家的风度。
两人俱是一流身手,在场请人除了忆君外,谁也不敢自夸能胜得过两人中任何一人——
罕见的绝招层出不穷,这时两人各自展开所学绝技,作那舍生忘死的搏斗,打到急处,只见人影合成了一团,分不清孰是清真人孰是何锐了?虽然清真人年纪较长,学的又是正宗内功,但何锐天生神勇,倒是仍能应付裕如,并且招式变化之诡异精妙,竟常出浮尘子之意外,往往令人有措手不及之危险。
大力金槌气势雄立,不住在吐气开声,叱喝得四野遇响,清真人间也发出龙吟般的清啸震越山林,峰鸣谷应,更添了一层声势数十人都不曾注意到,在两人动手后,一个白衣人影已出现在远远树顶,遥目望着这边——此人宽大的白衫被山风吹得飘飘飞舞,人也随着松叶起伏,但整个身形却似铁铸般稳得紧——这人正是忆君,他趁大家俱注意场中时,寻个隙溜了进去,此时人居高临下,场中的出的他看得清楚异常,只见他不时露出笑容,不知是高兴噶丽丝有这样好一个师伯,还是另有别的?请人之中以毒青鹤最为焦急,从两人出手的方式,他知其师弟绝不能久持,何况此刻何锐已稍露败象——清真人虽然未完全占上风,但怆心已安定不少——晃眼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东方天际已微露出白色,辽阔的原野,有一股清新的朝气在蔓延着——两条人影兔起鹊落,龙飞凤舞,使人眼花镣乱,忽然浮尘子一声清啸,身形垂直而起,微一转折复又闪电般落下,四肢并张,一支拂尘如天网般罩向大力金槌头顶——这一招正是全真派绝学“苍鹰握兔”——何锐久战不下未免有些急躁,此时见对方来势周严已极,立刻右担往天顶一抡,左槌竟去崩对方拂尘——毒青鹤一见何锐竟用相去崩拂尘,心中暗呼道:“完了!完了!”神色突地黯然。
要知拂尘是软中之最软兵器,其实也可说其不是兵器,何锐以处劣势之地位要以刚抗柔,这当然是愚智不过了——果然大力糙的右槌才沾着拂尘,立刻被如乱发般的尾丝层层包住,接着清真人手往上一提,身子的作用很快落到地面——何锐被浮尘子雄浑的内力扯得跨前一步,他自知自己刚才作了一个愚昧的抉择,立刻再也不考虑,左手一改,右手闪电反攻敌人腰臂处——但仍是晚了一步,清真人的左手早已等在他右侧,只待他右手一伸,手腕上的命脉即完全被罩在清真人五指范围内。
“嘶!”
一声裂帛响起,何锐脸色涨得通红地退出战因,两只金槌俱入了对方手中,自己可真是“落得一身轻”——清真人面含微笑,温文有礼地将双槌交还给何税,大力槌冷冷地对双槌瞥了一眼,痛惭地将它掷在地上——毒青鹤无话可说,命人把铁扇书生扶起,从他怀中将铁木真藏宝图享了出来,缓缓交给清真人——“嘿!嘿!”突然七星道人冷笑道:“这东西好似只有你们两人能得似的!咱们难道没得份儿?”
毒青鹤以为七星道人故意讥刺他,怒道:“怎么!你七星老儿要怎样!我鲁某一切奉陪!”
那知蜈蚣帮方面也开口了,梦南说道:“哈哈!我屠龙手可也得有一份儿,只你们三人竞争不是太不公平吗?”
清真人与玄静子有些愕然,他们来时甚晚,尚不明白个中情形有如许复杂,因此俱相视一望——突然远处又一个声音传来。
“野火烧技水洗根。
数围枯树半心存。
应是无机承雨露。
却将春色寄苔痕。
唉!人生如梦,何曾梦觉?你们这些人呀,尽争些俗物则甚?”
这声音虽是细小,然而就像在耳旁细语一般,但仍清楚地传到诸人耳内——白衣人的再现令所有人俱震惧,像冥府幽灵,他无声无息地立在树梢上,阴森中带着一丝超然气质。
屠龙手梦南首先大喝道:“吠!那白衣人,有本领的下来,何必作那缩头缩尾见不得人的勾当?”
白衣人哈哈大笑,身落时已至梦南一丈,从他跃起落地,这十数文距离中,竟未有人能看清他身法步法,和姿势,这份轻功在场诸人可没有敢说句瞧不起的话,只见众人瞪大双眼,似不敢相信自己视觉。
白衣人傲然一笑,指着僵直的千手如来道:“怎么凭你屠龙手之名还未将人救醒?唉!
可要在下效微劳?”
这句话将梦南损极了,千手如来的不能解开大道,使他一直被蛇噬咬,这下当场由白衣人说出,更令人满脸通红。
白衣人见屠龙手面已变色,轻笑一声反替他圆场道:“梦前辈也勿须自惭,各派各家的独门点穴法你一人如何学得全?还是让我替你解解吧!”
梦南明知白衣人是要先作弄自己一番,好贬低自己在诸人心中身价,但因千手如来被制过久,生怕他气血阻梗,一个不好即有生命之危险,是以尽自忍气吞声,心中却已恨白衣人到了极点——白衣人见梦南沉吟不语,当然知道他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只见他手遥遥向千手如来一指,跟着上前——“拍!”
他抽了千手如来一耳光,顿时施永黔大喊一声,颓然地苏醒过来,气色虽很快恢得红润,体力却因此消耗大半。
众人俱被白衣人这一手镇住,梦南见施永黔醒了过来,刚才他在众人面前吹过大气,此时不得不发话道:“阁下绝艺不凡,老夫佩服得紧,但老夫尚望阁下能赐教几招,也好让在下饱饱眼福。”
白衣人从出现起即令人有一种奇怪感觉,连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声音,都充满了这么多神秘感——内中只有郭莲一人知晓是忆君弄的鬼,当然她不是不愿点破,如此连他最亲之大哥——古濮也认不出。
白衣人知道梦南已生怯意,他双战于桂书与全维钧的事情早惊骇了整个蜈蚣帮,像黑衣人一般,他变成了娱蚣帮的死敌——忆君心中也并不想在此逞威一场,人所希企的仅仅是在三月十五日,能将父、兄从牢狱中拯救出来,这样此时大可不必再节外生枝了。
白衣人看了屠龙手一会,突然笑着说:“梦前辈此次北上,主要是为的什么?……哈!
这当然谁都知道是为着铁木真藏宝,是吗?”
屠龙手只好点头答是,白衣人接着道:“此刻宝图又不在我手中,咱们何必要伤了和气?”“再说三月十五日咱也要亲上武夷山参加你们的‘群英大会’,到时再拜领前辈高招不迟!”
白衣人三言两语将梦南说得哑口无言。梦南先前的气愤受白衣人超群气质的感染,蓦地变得呐呐不言,良久他才进出一句,道:“好吧!咱三月后再南领教阁下绝学,咱们蜈和的今日认武术到家,走吧!孩儿们回去!”说完梦南即要领着己方人撤退归去。
那知,郭莲见好不易自己才身历一次战阵,如何肯放过机会?明知梦南是畏惧白衣人,才放意说道:“你这老头子刚才不是在大叫大嚷?为何此时见着能人就要匆匆逃去?”
忆君见郭莲要挑起战瑞,不禁有些心急,但他穿了这身衣裳,实不便与她说话,只急得暗里直援手。
果然梦南被这一激,脸色辜地变得铁青,停步转向郭莲气极笑道:“姑娘是何人?为何老是口出恶言?郭莲娇声一笑,她心中忆君已成了万能的人,有了他是什么也不怕,她巴不得忆君能把在场所有敌人尽数击败,如此一来好像自己也沾了功劳。
“我可不像你欺弱怕强!”郭莲傲然说道:“如果你不敢,你尽管离去吧!军哥,你说可是?”她末尾一句是向白衣人说的。
忆君心中暗怪郭莲不知厉害,口中说道:“前辈别听人挑拨,咱们先将宝图之事解决了如何严’这句话正投了大家胃口,是以郭莲也不便再言语。
本来梦南与千手如来强忍着气,无脸见人,这时一听又归到了铁木真藏宝图,顿时将手一挥,道:“咱们蜈蚣帮放弃一份儿,走吧!”
只见蜈蚣帮一行人逐渐远去,七星道长脸色稍展,少了一强敌,则他就多了一份机会。
天际已由黑转红,数十人混战一夜,到此仍未将事情解决,不是有些好笑?梦南的回去,例并非是真的他放弃了夺宝图的机会,而这一夜的事情,却引起了后来很大的风波。
且说剩下的人中,毒青鹤已是败了,因此他失去了他那一份儿,如此一来只有七星道人和清真人一方相争了,因为忆君和古濮等根本无意于这宝图……自然的形势,白衣人变成了数十位中的中心,各人都待他开口说话——白衣人说道:“好了,如今少了一方,咱们也容易分配些,咱们先得知道,此物原属于蒙人之兰托罗盖族,古场主,是吗?”
古濮点点头。
“那么!”白衣人再说道:“道长是受兰托罗盖族之托,代公主噶丽丝收受此物吗?”
但他待人谦和,毫不以为被别人质讯而感耻辱,仍很自然答道:“不!不完全这样,贫道与师妹因故路过此地,途逢兰托罗盖之勇士,渭其大汗命被等速速请回公主回族,并称已派人将铁木真藏宝图送出……”
一当时我已闻得有人谈论,说宝图已落入关外五雄之手,却并不能明白事情始末,因此才连夜赶来!”
忆君当然是希望清真人能得到宝图,另外的两方中任何一方,都不应获得此物的,但以七星道人从南海万里奔来,绝不可能没有什么重大原故,因为据忆君所知,七星道人虽生性凶残,平日坐镇南海不容人任意进入其禁区,但也不是个贪财之人。
毒青鹤一方败在清真人手中,以他名望当然不能说话不算活,是以他倒希望再生变化,或许又使他有一线机会。
果然尚未待白衣人开口,七星道人已发话道:“白衣人,你要独占宝图尽可以凭本领夺取,何必在此咬文嚼舌,故作虚伪?”
跟随他来的雪里雕甘晓濂、摩云手洪承天等面上也露出忧急之色。
白衣人朗朗一笑:“郑道长急需此定图吗?”
郑铁坐镇南海垂数十年,平日颐指气使,如何受得了人随便讯问?是以他声音暗含愤怒,道:“这是贫道自家事,无须朋友操心,宝物有缘大家得,此点总不会错吧!”
白衣人尚未答话,玄静子已说道:一却道长看来似需此物,可否此图暂由咱们全真派保管,一待贫道与徒儿族中商妥,再与你一同去取宝如何?”
玄静子说话自然有一股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词间又如此宛转,使人不忍心也无从拒绝。
七星道人面上闪过一丝坚毅神色,看他像是有莫大苦哀,但以他江湖地位却不能软声求人,只听他道:“大师美意,恕贫道不能接受,今日贫道已准备以真功夫夺取宝图了!”
毒青鹤在旁冷哼一声,以为七星道人说此话是故意讽嘲他,脸上竟变了颜色,大力金槌何锐也愤怒地一哼。浮尘子仰首而笑,他知道他师妹天性最仁慈,而心智又最是聪慧,知道她必是自有一番打算,所以静听两人对答。
果然玄静子眉目间蕴着深意,转脸问毒青鹤说道:“鲁大侠能否将宝图交给贫道?”
鲁智辟本一直将图拿在手中,此时默默将它交给了玄静子,但他并不打算立刻返身归去。
玄静子接过妄图,仔细看了一遍,微笑着点了点头,才将此图又递给古濮,道:“蒙族勇士将此图交给庄主,现在还是由古庄主暂时保管,贫道代徒儿作主,只要道长胜过贫道手中剑,宝图即由道长拿去如何?”
玄静子此举含有深意。因为七星道人一派人手相当众多实为武林中一大宗派,此时彼等尚未卷入江湖纠纷,如果这宝图太令与他过不去,或许会引起很大误会,甚至因此被蜈蚣帮乘虚而入,挑拨离间呢!
七星道当然求之不得,闻言将七星素又拔在手中,傲然笑道:“就如此办吧!大师准备好没有?”
玄静子颔首一笑,“呛”一声,一把细长菲薄之宝剑已明然在握,只见剑身只二指余宽,甚是有弹性的颤动着——七星道人一见此剑i脸上竟微微变了颜色。原来此剑名“冷电”,正是全真派昔年一大剑客——灵木真人之佩物。
全真派以正宗与内功掌上功夫见长,本不以剑招取胜,独有这灵木真人数十年前不知从何学得一身超凡剑法,为武林放了一大异采。
灵木真人较武神、武仙时代稍早了些,是全真派五子之一“灵火真人”的师兄,二十年前也已故。
玄静子在诸同辈中,年龄最幼,但人却聪慧,也最得长辈钟爱。灵木真人以其体质正适合练剑,故才将自己平生绝艺传给了她。
且说七星道人一见此剑,已知玄静子是灵木真人的传人,心中不禁对这场争斗顿觉慎重,只见他将七星软索扬起,立了个手式,道:“大师,请!”
这时玄静子也慎重异常,两人相对行了一礼,便迈步盘旋,霎时间广场上,鸦雀无声,几乎连落叶也听得分外清晰。
天光已是大放,两人扬起兵器而转,忆君因玄静子是噶丽丝的师父,不觉对她大为关心,因此一直紧紧注视着斗场——修地两道光华交错一闪,但听一阵铜球相互击声,众人定睛看时,只见玄静子与七星道人动过一招,而此时又仍分开,绕着圈走,只是面色俱甚凝重,显得十二分谨慎。
毒青鹤见着两人艺业高超,不自禁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摹地喝彩道:“好剑法!好剑法!”
连所有人都受了他感染,暴喝了声彩,只有追云燕慕容风因铁扇书生焦诠受重伤,正忧伤地在扶持他。
七星道人与玄静子俱是一流身手,试招时大异于普通一般全是招式尚未尽吐,已因敌人变化而另试新招,如此看来,只像是肩肿腰腿稍微移动,兵刃实未发。其实内中变化精微,只要稍有差地,立刻便得见个上下,血溅当场。
郑铁发觉对方剑术造诣奇佳,还想知道对方内力如何?当下葛地退后一步,软索陡然暴长——这一招“线连千里”只见彩虹暴长,一缕红光,直掠玄静子眉宇玄静子好似也同一心思,轻喝一声,手肘一科,挽剑一圈,一招“平地风沙”正是灵木真人秘传“九天剑法”的绝学——两件兵器在空中疾如电光火石般一触,却不闻半点金铁闪鸣声。七星道人的七个铜球,在“冷电”到上稍沾即走,而软索却辜地席卷而上——两人身形骤定,有如铁铸人一般兀立不动,众人都意会到,这两位江湖一等一的高手,正在较量内力,不由得都紧张起来。
玄静子最初一见七星道人竟要与自己较量内力,心中确实吃一惊,此时一见对方面上一片样和稳定,知其内心必然,已去却了敌意,不禁也暗喜——谁知她这一心神偶分,七星道人内力立刻暴涌而上,玄静子的长剑竟微微抖了抖,跟着足下竟沉下一去一分——本来七星道人以软索对别人长剑,在兵器条件下,较量内力已先吃亏一着,但其功力确实深厚无比,玄静子几险抵挡不住——浮尘子一惊,只见玄静子也惊然警觉,连忙走下心神手上剑劲力立刻增加不少,总算扳回了些颓势。
但见空际突地红光漫涌,修地掉头下击,原来七星道人使出神妙招式。他既知对方内力造诣稍逊于自己,胆气陡壮,科索借刀飞起,挥索下攻,此招正是海南“七星剑法”中第十式“红巾掠空”,厉害无匹。
谢书菲一见敌人红光是直刺而下,却又红彩四射,笼罩幅面又是极大,知是盛名之“七星索法”的绝招,那敢怠慢——只见她猛运一口气,陵地使出全真派救命绝招,长剑挥处,洒出千百点创光,蓦然一冲。
两下光华再度相接,此次只闻哈呛连响,声音未歇,只见玄静子身剑合一,直如灵蛇穿林,忽地游出圈子——七星道人郑铁一连追击三招,都没有摸准敌人去向方位,禁不住在心中暗喝一声采——饶他高手如毒青鸿,穿云燕等,也不知玄静子谢书菲此招叫什么名堂,仅知此招是全真派绝学“九天剑法”中的绝招便了。
那知玄静子这是正在既惊且愧,心中对盛名一直不衰之海南绝学大为敬佩,只因她自出道以来,尚未动用过这一式“金蝉脱彀”的救命连球绝招,况且方才比较内力又落了下风。
只见她本是春风满面蓦地变得有些寒气,身形旋风一般转,刷地劈出长剑,按着七绝门户,凌厉扑攻。
七星道人禁不住连连退却,手中七里索分花拂柳,上下遮拦,侯到敌人七剑已尽,蓦地红光急吐——此正是海南无上心法,一时之间,幻起索影千道,两条人影都地迅捷传,忽会忽分——他们这一次交手已是罕见已极,一是海南怪杰,一是全真高手,俱是为名而争,宝物倒在其次了。
尤其彼此招式狠辣,真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每一招一式,俱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看得周围的人目眩神摇,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
约摸顿饭时间过去,形势已变,只见七星道人在内,似乎采取守势,走的是内圈。
玄静子则剑光如长虹绕日,从外圈向郑铁钻攻,招式变化之繁复,令人防不胜防已极—
—众人都以为此番玄静子谢菲要胜了,唯独白衣人却隐隐担忧起来——原来此时七星道人已使出海南组学“通旋劲”夹杂以“七星索法”,那功乃郑铁师父所创,郑铁师父是一苗人,武功复杂已极,不但将江湖上各家各派精华偷学全,并且自创了“七星索法”。
然而七星软索善攻远而不利近守,于是他又创了这“迥旋劲”不但守时能利用迥旋劲作用将敌人劲力化去,并且攻时往往令人不知力从何来?玄静子也是天下高手之列,但遇到这海南怪道,却差了一筹,只见即寻间抓住隙,把繁复已极的“九天剑法”尽数施展,并且连改了好几种剑法,然而仍无奈敌人何——玄静子心中大惊,本来全真派功夫以静为主,玄静子这一慌,功力顿时打一个折扣,立刻呈现不支之状。
七星道人知道时机成熟,渐渐一变守势,竟全力抢攻,煞手一出,这一来场中形势顿时大变。
清真人心知不妙,正喊道:“两位先停手!”语声未歇,剑气森森盘旋中,七星道人红光易长,直射向玄静子千百点剑光之中——只听得叮当一片乱响,两人辜地分开来。七星道人已站在玄静子左侧丈许处,众人忙着向玄静子。
只见玄静子身形摇晃不停,长剑兀自握在手中,但肘间袖口,隐隐约约间有数个小眼—
—玄静子初时脸色煞白,但转眼间恢复正常,看着面带骄容的七星道人郑铁,她盈盈笑道:
“道长功力绝世,贫道佩服之至,古场主请......”
正当她要古濮将宝图拿出之时,谁知远处又响起一片蹄声。
这蹄声来得好不突然,又是这么缓慢,然而落却是这般沉重众人立好即朝来处望去,只见天光下,一骑驰驰而来,因背着阳光,只能看出个黑色轮廓,骑上人面貌看不清楚——所有人都不知是什么回事,只有七星道人脸色裹地变得寒涩已极,目光中露出这么大的恐惧,完全不像他刚才不可一世般。
大家正在奇怪,渐渐马来得近了,已能够看出是个什么模样只见来人竟是玄色劲装,剑眉虎目的大汉,身形异常魁伟,而面色却甚是苍白,并且身前鞍上竟驼着个人,脸孔朝地似死了般。
突然七星道人一阵阵摇摇欲坠,双目射出一股骇人光芒,像是震怒,像是责问,又像求助一般。
马上那玄色劲装大汉,知道七星道人要问的是什么,凄然答道广师父,自杰弟已死了!”
郑铁蓦然大声一号,扑至马旁,一把将鞍上俯卧的人抱下,眼蕴痛泪地将人平放在地上——阳光下,此人面容甚是清瘦,面色乌青,紧闭着双目。嘴角尚留着生死痛苦的挣扎痕迹——郑铁脸也痛苦的扭曲着,那一双铁掌更握得格格作响,刚才狠斗的威风早已没落调尽,容颜苍苍而漠然,哺哺低语道:“杰儿啊!杰儿!你竟先我而去!…”
众人都为七星道人的模样感到不解,看这地上的人年约三十许,也不知他与郑铁有何关系?唯独洛水医隐尚能窥出一些瑞儿,但他也不完全明白……清真人以师妹即败,理应将宝图交给七星道人,然而这情形下他却不敢出言打断郑铁的思潮——毒青鹤本想退去,但此时他反而不能走了,只好蹲下身来看顾铁扇书生焦诠的伤势——古濮手中拿着宝图,正怔怔地看着场中一切,不觉忆君又悄悄来到他身侧,也带着忧愁的神情注视七星道人。
良久!郑铁茫然地抬起头,本甚狰狞的面容突现一片祥和,蹲下身去慈爱地拂开那“自杰”面上的垂发,颤抖的双手轻抚过乌青冷冰的皮肤,久久不停手。
七星道人郑铁在一般江湖上,给人的印象是暴戾、乖张、残忍无情。谁也想不到此时他却是变得这么祥和与惆怅。目光中,初时的威稷。霎时无踪,余下的仅是晶莹泪珠。
说到这里似乎应交待一下此人是何来历?书中交待,郑铁是汉父苗母,自幼身负异禀。
从一苗族异人手中学得绝艺,自在海南孤岛别创一脉——郑铁自己矢志终身不娶,因此不曾有子女,但他的一个弟弟郑铜,却生有一儿子名叫自杰。
郑铁对常人轻易不含感情,唯独对他这侄子百般钟爱,或许是将对所有人的感情都汇集在他一身吧!
自杰虽从小跟随郑铁,但因他天分不高,七星道人的绝世武功,他仅能学得十分之一、二。强身有余,御敌可大是不足。
海南素多怪兽毒物,虽然郑铁将他在岛上的“七星宫”附近,整顿得秀丽清爽,但他却不能将整个海南毒物驱尽——这一日也是活该有事,郑自杰竟未让七星道人知道,也没有让“衍青”——即刚携尸而来的七星道人徒弟“黑仙猿”陪伴,竟自单身溜出七星宫。
如果是别的毒也好办,谁知他偏偏遇着百年来海南已绝迹的“蓝虬乌风”蛇——这“蓝虬乌风”首与尾俱呈淡蓝,身腹呈乌青色,和常蛇不同的是顶额间竟突起一小角,通体蓝晶透明,据传此角愈是深蓝透亮,则此蛇愈是奇毒无比。
郑自杰常年在宫内,可不知此蛇何名,见着“蓝虬乌风”,也以为是寻常毒物,当场被咬了一口——郑自杰虽说不甚聪明,但被咬一口知道事态严重,立刻飞奔而回,寻得郑铁时已气息奄奄,仅能将事情大略告知郑铁,人即是昏死过去——郑铁一听之下,已知此那是“蓝虬乌风”,大惊及大怒之下,立刻亲自出动将那尚未成形的“蓝虬乌风”击毙——蓝虬乌风的绝毒虽厉害无比,但因七星道人治毒手法精道已极,并且最重要的是此“蓝虬乌风”
尚未完全长大,突角仅微微有一丝蓝光,是以毒性并不能立时将郑自杰致死。
虽然郑铁治毒的药引手法不下千种,可是唯独治此“蓝虬乌风”的物品却短少了,不只说他没有,即普天之下也敢说没人有。
因此郑自杰即这样由伤势拖延下来,每天七星道人为他耗力逼毒,并且常出门打探这铁木真藏宝图下落,并且他本人也带着侄子浪迹天涯。
是故当这宝图消息才一传出,七星道人即带着门人并约好了两位好友舍命赶来,谁知这一切努力俱成泡影。
此时七星道人已缓缓再将自杰由地上抱起,黑仙猿衍青凄凉地接了过去,海南一行人正转身欲去——“郑道长。”浮尘子从古淄手中拿过宝图,朗声说道:“此物应归道长,清带去吧!”
七星道人冷冷地转过身来,目光又射出威稷,瞥了宝图一眼,狂笑道:“此宝图对我还有何用?你们全真派留着享用吧!”
清真人与众人见郑铁竟放弃宝图,当下更是疑惑不解。只见洛水医隐朝着渐行远去的郑铁呼道:“郑道长请留步,可否容在下一言相讯?”
七星道长冷冷转过身来,寒脸说道:“有活清说!”
洛水医隐郭泰青从容不迫,指着衍青手中着的自杰说道:“敢问道长,此人是谁?可是中了‘蓝虬乌风’的巨毒?”
七星道人见有人竟能指出他侄子所中毒名,顿时面上一惊,改容敬佩地答道:不错!此人是贫道侄子郑自杰,他中的正是蓝虬乌风的毒。恕在下眼拙,请示尊姓大名!
郭泰青朗然了笑,道:“鄙人姓郭名泰青……”
郑铁更是友善地道:“原来是洛水医隐,恕贫道失礼……”
要知武林人常年刀尖过活,最尊敬与最看重的并非武技高超之士,倒是一般医术精绝之人。因为这对他们切身关系太大。
尤其郑铁,本身医术也甚高明,平日对洛水医隐早有耳闻,此时一见更有惺惺相借之感——郭泰育见七星道人竟对自己如此亲切,不禁大出意料之外,其实这也没什么特别,仅是七星道人伤痛后的一种平静。
“道长说那话来!敢问道长一句!”郭泰表继续问道:“道长欲取此宝图,是否为着‘冷露明珠’之故?”
七星道人脸上一阵索然,忆君与郭莲一听得“冷露”之名,心中俱一震,立刻静待七星道人的回答。
果然郑铁最后点点头,凄然道:“咱从一秘本翻得,这‘冷露明珠’正是铁木真藏宝之一,唉!现在它对我还有什么用?’方情之“蓝虬乌风”的毒,也仅有‘冷露明珠’能治。
郭泰青听得正如他所料,“冷露明珠”竟是在铁木真藏宝之中,不禁“啊!”地低叹一声——多年压在心底欲探求之物,墓地得到了答案,像是有一双强力的弓,拉动着他的心弦,激得他眼角泌泪珠——郭云也感奋地咬着嘴唇,极力避免目已冲动很大叫,偷眼一瞥自己妹子,那知郭莲竟像没有听得七星道人的言语,愕然地仰望着七星道入一行远远离去,毒青鹤见此事已了,虽自己没份,但以后会有机会,立刻也引着部众,抬着重伤的焦诠,随郑铁之后而去。
大地上,只留关外五雄与浮尘子一方人,忆君嘴唇哺哺儒动,不知在自言自语述说什么。
凶险已去古濮见任务俱已了,心境安定了许多,开口说话,道:“道长风尘劳顿,可否由在下招待一番!”
清真人与玄静子也正凝目不语,闻言蓦地一惊,连忙笑道:“多谢庄主美意,贫道与师妹尚有要事待办,必须立刻远去,贫道只想向在主打听一个人下落……”
古濮虽身属武当一派,对这全真门下的高手,也崇敬异常,顿时笑着答道:“只要古某知晓,必当尽详答复!”
清真人脸上露出一种忧虑的表情,说道:“如此甚好!古庄主可知附近有一人,白髯长发,身着土色道袍,平时游山玩水终日手中一柄木拐杖……”
古消濮了一下,茫然的摇摇头,想浮尘子要寻的人,必是武功高强的,因此尽往奇人异士身上想去——玄静子见古消面上一丝信念出没有,知道打听此事是无望了,正向浮尘子递眼色,打算告辞离去,谁知——突然郭泰着像是恍然大悟,说道:“道长要寻的可是贵教中的‘灵木真人’?”
清真人陡地面露喜色,恭声说道:“正是敝人师叔‘灵木真人’,郭施主知晓贫道师叔下落吗?”
原来清真人与玄静子的师辈,正是以金、木、水、土排行。
灵木真人是最小一位,也是至今硕果仅存的一位,因他生性超然无束,终日游山玩水,早与教中失去了联系……清真人只知他大约居在西北一带,此次逢到蜈蚣帮逆施倒行。黄衣魔僧的功夫他自知不是其对手,是以逼得他不得不出来寻他师叔叔。
郭泰育也不知道“灵木真人”的下落,他仅从清真人的形容中猜测出“灵木真人”,其实他也什么都不知道——清真人,玄静子失望后,即觉多留无益,立刻辞谢一声,又如两条灰鹤,扬衫飞去——留下惆怅的忆君望着玄静子渺渺背影,无穷的思绪,又袭上他心头——
突然他突觉一双软绵绵地手轻轻拉动着他,转头一看,只见诸人已归去的归去,进在的进庄。只留下他与郭莲两人,尚孤伶地立在庄门。
初春的寒风刮过,撩起郭莲软柔云裳,她那失明之秀目,却露出款款深情,像现利剑般,陡地刺穿了忆君的心——忆君荡然顾思,却怀着惊喜与忧愁——“冷露明珠已有着落了!”他忖道:“然而这是噶丽丝之物,哈!我要以她之物来治她岂不可笑…”
原野上最后两人也进了庄去,地上滩滩血渍也由庄丁掩了去,但一切事情并不能如此简单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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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名医名药
青青河畔草了,看大地上又是一片青绿,这不正是一年复始,万象更新,积雪融尽,浮冰飘流——“喂!等等我!”原野上传来一片清脆的呼喊,柔媚的声音,荡漾在无边的无际,巡回转折。
“哈!哈!莲妹!”这是忆君的声音,道:“咱们关外的牧场可大着呢!看你跑这么一下就……”
郭莲娇哼道:“别说了,谁要听你鬼扯!”
无尽的平原上,两骑健驹轻快地驰游着,忆君牵着郭莲的马,悠然说道:“再过两天我就得走了,你愿意跟我去吗?”
郭莲笑着道:“我愿的,只是父亲必是不让我去,听父亲说,唐怒乌拉山区的雪要在五月以后才能封,到时候他就得亲身涉险,去求那‘冷露明珠’。”
忆君说道:“这个我晓得,后日起我即出发至武夷山,相信在四月初即将父兄救出,到时我必定赶回与你同去唐努乌拉山。”
郭莲甜甜一笑,道:“只要你能去,我知道必能得着那‘冷露明珠’。”
“你这样相信我吗?”忆君问道。
“嗯!”郭莲仍是嫣然浅笑,道:“我不相信你,我相信白衣人!”
时间在他俩之间根本不存在,别的一切,嘿!管他的,留待以后再说吧——软草如如绵,蹄痕留香,嘻笑的声音历久不绝。忆君沉静了许久,突然说道:“莲妹,我出个谜给你猜,如何?”
郭莲笑道:“好啊!”
忆君瞥了她一眼,脸上浮起了阵笑容,道:“有一个大湖,旁边住着三只大天鹅,这三只天鹅一只是青色,一只是灰色,一只是白色。”
“每一只鹅身上都有缺憾,青鹅断了腿,灰鹅断了翅翼,白鹅瞎了眼睛……。”
“有一天这三只鹅突然兴致来了,想来赛谁快,它们约定,谁先到对岸的一株树下就算谁赢!”
“现在我问你,到底是青鹅,还是灰鹅,或者白鹅呢?”
郭莲想了一会,觉得这题目不是太易了吗,显而易见的,最先到达者必定是青鹅。因为白鹅看不见,灰鹅不能飞——因此她很快答道:“青鹅!”
突然接着她一声惊呼:“你……你干什么?”
忆君朗朗一笑,道:“你不是说‘亲我’吗?我照做了啊!”郭莲气得小嘴一吸,脸红红地骂道:“哼!你使坏,我以后……”
忆君接口道:“以后干什么?”
郭莲也妩媚地笑了——两人忘我的游玩,殊不知古庄内,正进行一项重大决定——古家庄的大厅内,五位庄主完全聚齐,辛庄主正在发言,道:“虽说浮尘子前辈命我等静居关外,坐待事情的演变,但我个人认为,义秋老弟的不能复回,不只是咱们咱们关外五雄的损失,也是咱们的耻辱,我主张仍照着原定计划,即使咱们基业从此沦入蜈蚣帮之手,也得先将义秋弟救出来!”
这意见没有人会不赞成,古濮心中也早有此意——郭泰青也说话:“咱郭某虽技艺不佳,但仍能跟随你们去派派用场,几日起身,好叫咱们也有个准备!”
辛庄主道:“咱们明日即起身如何?除了古贤侄外,小的一辈俱留在庄中,从今以后也算接管了咱们基业。”
XXX当夜,一盏灰黠的灯光下,郭泰育向他的爱子郭云吩咐着:“云儿,明日我得走了,此一去吉凶未卜,如果万一我遭到不幸。
云儿,那莲妹就可完全交给你了……”
“平生我唯一愿望是能复原莲妹的眼疾,这纸上记载的是医治之法,只要能得着‘冷露明珠’,她的病是能迅速医好的!”
“你就在此陪着妹妹,五月后雪化,你即能带妹上唐努乌拉山,凭着机缘,但望能寻得那“冷露……”
郭云有些不忍这别离,安慰道:“爸爸别说这种话吧!妹妹和我将会等着你一块回来再去!”
“但愿如此!”郭泰青叹息着。
XXX春,为江南带来了新生气息,阴霾已久的天空,又成为往昔般万里无云,明朗如昼的景色,小桥流水,说不尽的风流韵事,又将被才子诗人歌颂着。
江西、安徽两省份,正是以长江为其界限之划分,流长而富渔米的长江,在此形成大湾流,附近湖泊星罗棋布,尤其南侧之鄱阳湖,更是纵横辽阔,为我国三大淡水湖之一。
且说长江自安徽境内,从‘湖口”到“彭泽”“东流”,水势致平稳宽广,般商来往甚为便利——此时日正中天,江中穿梭般来入的船只中,一条美观轻巧的中型船只,正缓缓地逆流而上——略掀高的船首,在层层波涛中,划开一条浪花路,素白翻卷的江水,顺着船首龙骨,美丽地向两旁飞溅开去——似乎与舟相同大小的风帆,轻微地顺着长风,有节奏地摇摆着,绳强牵扯着桅杆,发出“依呀!依呀!”的声音——两个舟子一老一少,老的一个靠着船弦正在打盹儿,年青的掌着舵,不时悠闲地顺手拂拂垂在额际的散发——长久的劳苦和日炙雨淋,使他的肌肉和皮肤一样的有太壮的发达和过深的黝黑。
舱中乘客仅有四人,三女一男,这正是鹿加和玄静子的三位弟子,噶丽丝,杨池萍等—
—鹿加神情有点萎顿,右手支着肋间正望着船首江水怔怔出神。船沿江而上,行程已足足有两天了,对他这只知车马而不知江船为何物的西北大汉,实在是既新鲜而又痛苦,看他左立也不是,右立也不是,只好全身斜躺在舱中,无言地缄默着——噶丽丝正在牵针引线,此刻她蒙装尽除,完全是江南小家打扮,十指尖尖正在上下地在一块丝绸上刺绣着,不时将针拿起在鬓角间搔两搔——来昆兰在看着书,只有杨池萍在默默地注视噶丽丝的一针一线,嘴角间挂着会心的微笑。
舟逆水而上,速度甚是缓慢,行了老半天远远的小山峰看来似毫未移动过似的。
杨池萍见鹿加拘束得全身毫不带劲,笑道:“鹿加,你出去看看吧!别老呆在舱中。”
鹿加从呆想中辜被惊醒,口中漫应一声楞楞地站起身来,但他不太熟悉船只特性,立刻船身为之震动而摇摆不定。
杨他萍见鹿加慌张地用手去扶舱柱,空负盖世神力一丝也用不出来,不禁美尔笑道:
“别慌啊!你踩着船当中走出去就没事哪!”
鹿加嘻嘻笑一声,这句话他不知听过多少遍,只是每当他站立起来时,总是把它给忘了。
看他小心翼翼地步至舱外,水波上强烈的反射阳光,耀得他目连眨数下,然而旁山翠岭,郁郁林木将他吸引住,这碧波万里,渔舟点点的河野风光,是他在西北从未看过的。
鹿加有些胆怯的低头一看,清澈流水沿着船弦倏忽飞逝,圈圈的乳白泣沫,在那里“波!波!”出现随即又消失。
“这玩意儿怎会走啊?”鹿加疑惑地想到自身坐着的船,既不像车有轮,又不似马有蹄子,怎么居然能逆水而上?当然如果是顺流而下,或许他也不会怀疑了。
鹿加倚立船首,又在想以为不可能的问题,而此刻舱中隐隐传来噶丽丝与杨池萍的对话——“啊!还有多久呀?”噶丽丝伸个懒腰,将针线放了下来,问道:“坐了两天船,可真闷得要命!”
杨池萍欣赏着师妹困倦慵懒的姿态,答道:“大约今夜可抵达‘湖口’了吧!咱们在那里等待师父一齐到来,才向武夷山进发。”
噶丽丝“哦!”一声,轻轻将头发打散,让它们松卷地披在两肩,然后拿起刚绣好的丝绢,又将发束了起来。
只见她那头如油丝水滑般的黑发,顺着丝绢的束缚,整齐地垂了下来,那丝绢上是一片土黄色,微微点缀着许绿物,当中绣着一匹神驹,神驹之上勾划着一奇装骑士,模样甚是矫健而突出——噶丽丝女红并不高明,但这一幅大漠远景,加上她的意境美,在她来说是很杰出的作品了——杨地萍打趣道:“师妹,那马上骑士是难呀?”虽然这“骑士”仅是一个勾划的黑影,根本看不出马睛或是人面,但杨池萍必然晓得那是谁。
噶丽丝温婉地微笑,白皙的纤手,不停地抚着自己的杰作,本来她个性是倔强的,自傲的,但目相识黑衣人以后,她打心底升出一种灵感,觉得在自己个性上必需要善加才是,于是她变得温婉,柔顺。这也是最令杨地萍乐道而惊奇的。
来昆兰也将眼光从书中投到噶丽丝身上,她所感受的不仅是赞叹,而且也是骄傲自己有如此一个师妹。
“咱们也到舱外看看吧!”杨地萍提议道:“别老是坐在里面,多无聊!”
两人都没有反对,杨池萍当先出舱去,鹿加在外面看到,说:“你们也出来吗?”
杨池萍点点头,向后一招手,接着噶丽丝与来昆兰也鱼贯而出。噶丽丝让未昆兰牵扶着,倒真像个大小姐般。
舟子看见客人出来,也笑着打招呼,杨沧萍问道:“船家,还有几时能到‘湖口’?”
年青的舟子应道:“在落黑前能到‘湖口’,师傅是只到湖口吗?”
杨他萍点了下头,这时噶丽丝已指着江面白帆点点,问道:“师姐,他们是打鱼吗?”
宋昆兰笑道:“谁说不是,这一副业靠鱼为生之人何止千万,俱是‘水龙帮’的一份子,水龙帮即是此处最大势力了,帮主‘鄱阳王’石裕青,据说水上陆上功夫一般精绝,倒是江湖一硬扎人物!”
噶丽丝也是北方儿女,对这山灵水秀的风光也鲜闻寡见,自然觉得新奇好玩,频频地发问着。
正在四人游目四顾之时,突然远远传来一阵豪笑,雄浑的声音,震得船板都有些颤动—
—来昆兰闻声一惊,诧异地道:“此人是谁?竟有如斯功力!”四人俱向船尾看去,只见下游距自己船尚有二里之处,正有两白彭飞向上冲来,来昆兰目力最佳,已看出竟是两艘独木小艇。
当先一艇上,立着人浓髯大目,甚是魁伟的大汉,后面艇上是个灰衣青年,眉目似甚清秀,两艇相距十丈余,俱是硬用内家真力助艇前进的。
来昆兰暗自心惊,她虽算在三师妹中功力最深的一位,但与驾艇之两人比起来,相差何止十年二十年——尤其后面那年青的,年龄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功力竟也这般高深,一种既敬且叹的心情,使四人不自觉伸长脖子殷切地注视着后方。
晃眼间,当先一小艇已擦弦而过,破浪的余波震得来昆兰等的小舟一阵动荡,宋昆兰不禁“噫!”一声。
但见此人一身宽大衣袖,浓而黑的胡子,使三人忆起一个人,这像貌在北方虽常见到,但在南方却少而又少。
一连串豪放的笑声,跟着响起一片呼喊:“小师弟,加油啊!”
宋昆兰转头向杨池萍问询地看了一眼,道:“竟会是他?此人不是十多年未出现了?”
话尚未讲完,跟着后面一小艇也飞跟而上,来势虽不如前艇之很猛,但平稳与用力均匀却是前者所不及……这后艇一人满脸胀得通似费尽了全身力气,但仍是差前者老大一截,看他生得眉目精秀,灰色的长衫。剪裁合身已极,穿在他身上一些也不显得土气,反透出朴实和生力。
鹿加眼看一场水中赛快,心中早已忘我兴奋起来,看着这年青小伙子输了,不禁暴喝一声:“小师弟,加油啊!”
他可不太懂什么叫“小师弟”,听得前人如此喊,因此他也如此喊。
这青年听得这句话,心中可大不是味道,以为是鹿加故意调侃他,瞪眼人对方一瞥,欲看清是何人发言,那巧正碰上噶丽丝,竟再也收不回去。
噶丽丝脸色一变,转身走回舱,那青年尚木然地呆立出神。鹿加反而替他着急叫道:
“小师弟,你再不赶,那老家伙可要没影儿哪!”
这一声平地焦雷震醒了失魂落魄的少年,脸一红自知失态,连忙双手往后猛鼓,又催舟如飞而去……白云研珊,流水匆匆,一抹红霞,似平添一缕轻愁。时光运转,瞬间已是华灯初上暮色沉沉之时候了……“湖口”依江滨而控鄱阳湖,以前仅是个小小渔村,此时却因经济繁荣,堪称俱备了一个小城规模:靠着湖边一带,树影婆婆,风景宜人,平时倒是雅客游人的好去处。在这碧波湾畔,僻静的一角——数樟上下两层之竹亭,稀疏地建筑在一起。春寒末消,游人尚是稀少。最靠近湖畔的一幢中,上层昏黯的灯光下,显出一对人影一个粗豪的声音,沉重的说着,“咱去青海,能不能如期将师父所命完成尚不能得知,如果海心宫主不在,以师父前日交待我的口气,似乎咱们人将有大难临头呢!”
“嗯!”另一人心不在焉的回答,声音中夹着迷惆和幻梦般。那粗豪声音又接着道:
“咱们昆仑派沉声多年,如今能再树声威的除依我师兄弟三人还有谁?”
“但二师兄天性柔顺懒散,是位好道友却不能为武林一派宗师,而我年岁已大,所学所练俱无进步,因此,小师弟,一切都得看你了!”
“此地去,吉凶未卜,如果二月十三,为兄尚未归来……”“师兄,怎么尽说些丧气话,这完全不是体平日行径啊!”那幼嫩的声音说道。
那粗豪的声音又说道:“话不是如此讲,从此至青海何止万里,途中关山险阻虽不足惧,但蜈蚣帮担保不会从中阻拦。二三流的人手我虽是不惧,可是一待七魔出手为兄也不能得了好去……”
“小师弟,来咱们好好痛饮一番吧!今日有酒今朝醉,干啊广这人又恢复了他的豪爽。
“嗯!”那小师弟失神地应着,举杯往唇间凑了凑,愁声诵道:“白日去难驻,故人非旧容,今宵一别后,何处更相逢。
过楚水千里,到秦山几重,语来天又晓,月来满城钟。”
这回反到轮到师兄来安慰师弟了,听那粗豪的声音说道:“小师弟,别这么悲观啊,生死之间一线事。对酒当歌,小师弟请吹一曲如何?”
云月掩映,一双小舟摇荡地靠近岸来——“拍!”
木制的搭板很轻地击到沙岸,接着舱中鱼贯行出四人,正是噶丽丝等。鹿加走在最后,扛箱提笼,身躯与前行三人相比,足足高出三尺,显得甚是不调和。杨他萍向四周看了看,道:“船老大替我们选的地方真不错,即安静又偏僻,风景好又适于练功。
走!咱们寻过客店去吧!”
“且慢!”来昆兰突然侧耳倾听起来,说道:“是谁在弄笛呀!”果然一缕清音,清越地从林间飞出,像一个萍踪无定人仙子,翩翩环绕四人耳际飞翔——喝丽丝是个深懂音韵的人,一听得这超绝的弄笛,不禁凝目滞步,面容上挂着神往和敬佩的神情。
杨池萍提起自己宽大的衣袖,不自主地往发声处步去,另三人也不知不觉跟了上来。
转过这一小片树林,微隆起的沙丘山,正是那栋竹楼,那两人的背影,在昏黯的灯光下,显得甚是突出和明显。
又是豪爽的声音,在那柔和的笛声中突地透了出来,道:“小师弟,想不到此刻竟会来了嘉客!”
弄笛人闻言一顿,笛声更然消失,只见他缓缓转过身来,突地“啊!”一声,神情登时呆住了。
原先背光,那人面孔尚不清楚,此时一转过脸来,噶丽丝立时看出竟是江中用内力驱舟的青年,不用说另一人必是那浓髯大汉了。
噶丽丝因事出意外,反而也怔怔当地不知所措。那浓髯大汉看到身躯与自己相仿佛的鹿加,也暗暗吃了一惊。
鹿加此时裂开大嘴傻笑道:“小师弟,想不到又碰见你!”那浓髯大汉面上一惊,以为鹿加是他小师弟的朋友呢,只是他想不知为何鹿加是他小师弟的朋友呢,只是他想不知为何鹿加也称呼他的小师弟为“小师弟”?“师弟,这四位是谁?”
灰衣少年木然的摇着头,表示他不知道,一双眼睛却离不开噶丽丝秀美的面容——”
噶丽丝冷漠地垂下头去,正待拉着杨池萍等离去之时,宋昆兰已经发话了,道:“前辈可是钟姓,人称‘笑阎罗’的?”
她这话问的是那浓髯大汉,听她语气至为恭敬,可想此人来头不小,果然这大汉点点头,说道:“老夫正是钟源,各位有何指教?”
宋昆兰朗声一笑,道:“咱们全真派后辈,有缘得见钟前辈仙颜,不胜荣幸之至!”
笑阎罗钟源也连忙抱拳还礼,哈哈连声笑道:“好说!好说!彼此一家人,请上来谈谈如何?”
来昆兰不待其他人同意,即当先登步上楼,噶丽丝等当然只好跟随同上——四人上得楼来,钟源两人早已起身相让。噶丽丝瞄了那少年一眼,见他正尴尬地低下头去,到了这种地步,她索性装得大方点,很自然地坐下身去。
这钟源倒确实较来昆兰等高一辈,虽然看来像貌并不太老,但实际年岁早已超过了六十——杨池萍以己方除了鹿加全是女流,也不便在再多客气,谦让一下也跟着坐下,宋昆兰接着将自己等姓名师承说出。
这钟源是江湖中五大派中之有数人物,十年前曾叱咤风云一时,后随其师白眉老人突然隐居,白眉老人是五子之一,从此即可知钟源身手一斑了。宋昆兰与钟源接纳,自有她的一番目的。
钟源把他的身旁的灰衣人介绍给四人——原来此少年处龙名任飞,为白眉老人的关山弟子,年岁是不大,今年才刚二十四岁,但一身武学却升堂入室,除了火候外,其他一切几乎驾凌其两位师兄之上——龙任飞有些畏羞,静静地坐在一角落,听着大师兄与对方的谈话,并且不时偷瞧着噶丽丝……”
噶丽丝当然明了龙任飞的心意何在,但她自身的情缘未了,如何敢再惹火烧身?她一直垂目静坐,心中却在焦虑为何师姐们不肯立刻离去?钟源从谈话之始就一直笑声不绝,此是闻他毫无顾忌地笑谈着:“咱们昆仑虽人才凋谢,在江湖上久已不足轻重,但再等过三年又可再出人头地了!”
杨他萍一惊,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笑阎罗得意地瞥眼静坐在侧之小师弟,充满自慰和信心地道:“咱恭自受江湖称为笑阎罗,其实除了力大外,论起真实内家功夫,却是微不足道,咱们小师弟可不是这样,别看他年龄尚幼,学得的东西比我这老师哥要多多了,人又机智绝伦,哈!哈!二十年后江湖上还少得了我的小师弟吗?”
龙任飞在旁脸微红地笑着,看他有些得意又有此不好意思地扫视噶丽丝四人一番,然后仔细注意每人脸部的变化——果然像其他人一般,噶丽丝脸上有些动容,这是龙任飞企望的,也是钟源说此话的最终目的。
要知钟源出名门正派,虽平日狂傲了点,但如何会这般自吹自擂?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
钟源较龙任飞大过四十岁,当白眉老人将龙任飞带回返来之时尚不足二岁,据白眉老人说是由盗贼手中救下的,仅知其姓龙。
当时白眉老人打算交龙任飞归为钟源弟子,但一因龙任飞资质太好,钟源怕自己不能胜任,二因当时钟源尚游侠江湖行功德,是以无暇教导他,如此一来白眉老人只好自己收他为关山弟子,授他初步功夫。
但白眉老人到底年岁大了,除了武功外,他还需花绝大多数的时间在人的宗教修养上,因此在龙任飞十四岁时将钟源招回,除了偶尔指点外,其余一切俱交由钟源协助龙任飞练功。
如此一来钟源虽名义上是龙任飞师兄,内中却含着许多师徒的感情。从小眼看着他长大,他还摸不清龙任飞的性格和念头吗?当噶丽丝出现的第一刻起,他即发现小师弟有了特殊反应,这种反应在他来说是看得太多了,而且噶丽丝的姿色、风度,无一不堪称绝世,何况她尚是全真教中,第一剑术大家、玄静子的弟子。郎爱女貌,女贪郎财,这是不变的定律,因此钟源将他小师弟夸得高高的,籍以希望能打动噶丽丝的芳心——但这一切都是陡然的,噶丽丝的心早已为人占有,这是她自己明白,也是师姐们明白。
宋昆兰,杨池萍何尝又看不清现眼前的情势,但他是有为而来,又怎徒手而去,宋昆兰待钟源说完话,礼貌的赞了几声,随即问道:“白眉师祖尚健在人世吗?”
钟源见提到自己师首立刻肃容道:“敝师父尚健在世上,谢宋师妹的关心。”
宋昆兰见自己凭空高了一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说道:“钟前辈快别如此说,咱们晚辈怎敢如此称呼?”
钟源哈哈一笑,不待对方说完,接口道:“别这么拘束,咱们各交各的,还是彼此平辈论交吧!”
他说这话和这主意当然是有用意的,要知古时,尤其武林对辈份之划定是十分注重,一经走后终生难改,钟源为了小师弟着想,当然好不惜降低身份了。
杨池萍三人聪明透顶,如何不明了他的用意,既要如此,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钟师傅!”既然不便称与其为师兄或师伯,宋昆兰只好如此称呼道:“据传白眉师叔与敝教的‘灵木真人’为知己之交,不知钟师父可知敝教灵木真人落脚之处?”
“灵木真人曾经看过,只是他游踪无定,我也有多年末再见他,师妹等是为着寻他吗?”
宋昆兰,杨池萍一齐点首,钟源随着道:“或许恩师知晓,容我回山后问讯一声再转告诸位吧!”
这时湖面一阵喧哗,远远一倏快艇逢直驶过来,艇上灯火通明,清清楚楚立着十数个劲装大汉,当中是一位少年英雄——老远老远就听得一声呼叫:“钟兄请待一会儿,小弟石济禹来也!”
钟源闻言面上一阵迷惑,这石济禹他可从未听说过,倒是宋昆兰知道此石济吕正是翻阳王万裕青之独子呢这小艇来得迅速,尚距岸二丈余,当中之少年一个跃身纵上沙滩,这身手还不算太弱,但在钟源和龙任飞的眼中,可显得太蹩脚了。
看这少年“咚!咚!”地上得楼来,打眼往此一看,登时像多年老友般熟络,朝笑阎罗当胞一揖道:“午间听孩子儿们称钟兄重临江湖,小弟得知,立时率众遍访湖口未获,那知吾兄竟在此享清福。”
说完一眼瞥见噶丽丝,脸上也是一阵惊艳。
龙任飞看着大不是味道,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钟源仍是一派笑哈哈,虽然心中有些不满这青年的嚣张的态度,表面上可丝毫看不出,也抱拳回礼道:“恕老夫眼拙不知尊人高姓大名!”
石济禹脸色一变,在那阳湖尽属他老子石裕育的天下,谁都不知道翻阳蚊石济禹之名,想不到折节下交对方居然把自己看成个无名小卒,真令他气愤异常。
石济禹虽是脸上变了颜色,但钟源“笑阎罗”的名头太大了,他可不敢任意翻脸,只好将父亲名头搬出来,说道:“家父部阳王,钟兄总有个耳闻吧,此番听说钟兄重现江湖,特命小弟抽空前来拜见呢!”
这左一声钟兄,右一声小弟,听得钟源满腔不是味儿,口中仍哈哈笑道:“啊!石老儿的儿子竟这般大了,你的老子还好吗?”
钟源这句话就是要提醒石济禹,长幼有分,先后有序,谁知石济禹仍是骄狂任性,嚣张地说:“家父命小弟务必清钟兄去咱们庄里一趟,多少给我们水龙帮一些颜面!这几位是钟兄贵友吧!
也请一并去如何?”说完竟色溜溜地盯了噶丽丝数眼。
龙任飞再也忍不住了,突地从椅中跳了起来,怒喝道:“那里来的野小子,这么目无尊长,速速回去少在此徒费口舌之劳!”
石济禹一怔,诧异地瞪了龙任飞一眼,在他尚未想清龙任飞会是谁,不肯忍让的习性已使他暴喝起来。
“这位是谁?咱来看的是钟大哥,可不是你这小子,你凶个什么劲,以为咱石济禹是好惹的吗?”
龙任飞面容煞白地一笑,从未与人真动过手的他,今天有一股狠斗的冲动,但多年的定心熏陶仍能使他隐忍不发,冷声道:“快滚吧!就算你三步一跪五步一叩,你钟祖宗也不会去你的什么水龙帮,滚!滚!”
石济禹简直不知方气从何起,也回声怒骂道:“那里来的不是娘生的野小子,居然敢在此处撒野,你当我鄱阳蛟不敢教训你是吗?”
龙任飞再也忍不住,双手一错就要动手了,谁知一声暴喝,道:“慢来!慢来!”
众人连忙掉头一看,谁知竟是被撇在一旁者久的鹿加,看他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道:“小师弟,这事交我来办?喂!小子,你那里来的?”
石济禹看对方人多势众,心中不禁有些怯意,足下向后一连退了三步,口中仍坚硬地道:“你家少爷翻阳湖里来的,你是谁?”
鹿加跟着来昆兰等走了一月余,路上噶丽丝将他管得紧紧的,一点也不许他惹事生非,一身无穷的精力早无处发泄,眼看石济禹自己送上门来,不是正活该如此。
也算石济禹倒霉倒到家,只看鹿加一步步向地行走,口中粗野的笑道着:“小子听着了!你家大个子鹿加,可要你再回到翻阳湖去!”
此话一出不但石济禹惊得失声大叫,转头就跑,连钟源和龙任飞都震得站了起来。鹿加那能容石济禹从手底下逃走,巨灵大拿一伸,一把即将石济禹背心抓住……石济禹尖叫一声,双足往后猛踢,鹿加狂笑着,右手一放,左手一抄竟将石济昌双足握在手中……跟着两手往足踝一握,使劲将石济禹躯体在头顶一抡,然后脱手让他从窗口飞出……此去距湖畔足足有二十丈,只闻一声尖锐的呼喊,跟着“扑通!”一声,石济昌已头下足上垂直栽进水中。
尚幸石济昌水中功夫甚佳,并且立刻就有众部下去救他,不一会他已气喘喘地浮出水面,朝着钟源等坐处,破口大骂道:“好!咱们这笔记定了,当心点,以后别怪老子心狠手辣!”说完即被帮从拉上船,速速操奖而去。
龙任飞不屑地冷嗤一声,这时钟源早已与鹿加谈了起来。
原来当初宋昆兰介绍时,并未将鹿加姓名说出,因此钟源与龙任飞尚以为鹿加仅是宋昆兰的仆佣,再加上鹿加称呼龙任飞又是“小师弟!小师弟!”的乱嚷,龙任飞更是不愿与之攀谈……这下鹿加报出名号来,立时两人大吃一惊……要知黑衣人硬闯狼山碧浮宫,在江湖中是已成神话般的传说,何况蜈蚣帮对黑衣人追究得又如此急……大个子鹿加连带着这层原故,因此他也成为脂炙人口的谈话资料,然而除了少数蜈蚣帮的门人外,又谁人能认得他的形貌,并且大家尚有二层意识,大个子是跟着黑衣人的,正因此鹿加随着噶丽丝这么久,竟没有人想到他即是名满江湖的“大个子。”
钟源有些不相信,但事实刚才鹿加所显的那一手又不容他不信,不但自愧于自己走眼不识能人,何况他还存着结纳的心意。因此钟源立刻把拳向鹿加清罪道:“老夫该死,竟不识大侠光临,来!
罚咱三大杯!”
果然钟源举起杯子,连干三次。这豪爽的脾性正合鹿加的本性,他也豪狂地连饮数杯……气氛立刻被他俩调和下来,原先的客套与敷衍的谈话消除了,格格不人的界线打破了,然而内中噶丽丝却在委屈着。
时光的流转是太快,这数人的建交也是太快了,一方怀着寻访师祖的目的,而另一方又何尝不是另有企图——湖中的小艇一只只摆了岸,湖畔上的灯光也盏盏熄灭,钟源抬头望了望天色,突然起身告辞,道:“咱将有远行,恕不能再奉陪了,但愿重逢之时,咱们友谊能更深一层。”
这句话他含有深意,当然龙任飞是了解的。
临行时,钟源仍再叮咛一句,道:“小师弟,别忘了回山打听涂师伯一声,也好转道宋师妹等!”说完一笑,驾着小艇扬帆而去——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来昆兰等在湖口静待着消息和师父的来临,其间龙任飞来看过她们数次,但每次他都失望而去。不是噶丽丝藉故有事,即是相见仅一面,她就匆匆回归内屋。
龙任飞很伤心,而噶丽丝又怎会不明白呢?但这种伤心总比以后绝大的痛苦要好得多吧!她如此想,这是为龙任飞好啊!
以前这在她是从不会如此想的。
一月已过,江南地方白雪积消,一滩滩清水间杂着尚未全融的白雪,缓缓的小河,大江流去,偶尔还能发现几片小冰块。
浓浓的黑云一层一层退去,露出洁白透蓝的天空,飘渺的天空,飘渺的白云,像久违的老友,再度展开她宽敞柔美的白纱衣裙邵阳湖上,一片浩渺烟波,清流见底的湖水,像一面无边阔大的镜子,反同天空的以云界,只见东面灰蓝,西面苍白,而南北两方又是如此清明。
湖畔渔人,已开始在仔细地修整网罢,只待天气一暖,母鱼产卵后即要人湖捕鱼作业了…鄱阳湖南北丰而中锐,畔匡庐而富鱼米,不但景色壮丽,自古更是迭起奇人异土豪侠剑客——且说日已西沉,天空中繁星闪烁。四下静寂肃穆,稀薄的月光下,一片水波荡漾,尚看得见一丝湖景山色——此刻渔人早已收网归家作乐,湖面比丽清奇,雄倚江口的大孤山,妙巧的造形,在黑夜中益发显出它的引人人胜。
小小的一个大弧山,在这浩大的翻阳湖中,看来如此渺小不足称道,但自古多少人骚人墨客,却为它歌颂,为它赋诗——“呜!”
一丝清越的笛音,像游子夜叹般脆弱地从大孤山中响起。初时波涛激岸的吼声,尚能将笛声稍稍扰乱,但不一刻,弄笛之人似乎很念沉心,一股真力灌注笛音之中,立刻一切都变了。
尖锐而又柔和的音色,伴着洁白的月亮缓缓升起,一阵清凉的微风,将它带过辽阔的波涛,像是无忧无虑的天使,将醇厚平和的思绪,带给了沿岸的一切——远隔在十数里外之岸上渔民,三五成聚地集坐在湖畔,这似仙乐般的笛声,已继续有三天了。
每晚在这明月初升之时,那柔美纯洁的笛声,总定时响起,那华丽音色中带着朴实,而意境优美之中,又显示出绝高的技巧——月升到中天,笛音袅袅中,渔民俱怀着无限感伤和敬佩各自散去。虽然他们每晚都到湖畔倾听这大孤山上的笛奏,但他们绝不敢私自攀登大孤山窥个究竟。
在他们朴实的心胸中,对那奇妙的笛声,怀着即敬且畏的心理。虽然白天时,许多渔人都存着好奇心绕着大孤山去看看,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这是仙乐,这是咱们揭瑞的微兆!”像一条信条,这句话立刻在鄱阳湖畔流传开来。
然而——此时星光显照下,这湖海中的小岛,大孤山上正仁立着一对黑影。
远远望去,右边的一个道舍高耸,衣袖间宽大飘垂,十足是个方外人打扮。左边一位儒巾长衫,手中横握着一管竹笛,在黑夜中间闪闪发亮。
此刻天光微黯,两条人影站得很近,神态俱是超凡尘。尤其左边那位少年,持箫身姿势是那么潇洒而雍容大度。
空间显显传来他们细声的谈话——“小师弟,我劝你别太痴情了,天下好的女孩有的是,难道只此一位值得你眷顾吗?”这当然是右边那位道装老者说的。
持笛少年缓缓转过脸来,月光斜掠过他底清秀挺拔的玉面,“我也深知自己的性格,难道你还要劝我改变已驻定的感情吗?唉道装老人也陪着摇摇头,声音中充满着友爱,说道:
“不错,耿直不变是你的特性,师父也说过这是你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正因这特性才使你武功上有这么大的造就,而在对人处世方面,却缺少通权达变——”
这道装老人还想继续说下去,少年已不耐烦地一摆手,迢:“我知道!我知道!别再讲了吧!”
“你知道就好了!唉!想不到你怎么对仅只一面之缘的女子会痴心到这地步!小师弟,你会将这事情告诉师父老人家吗?或许师父老人家会对你有些办法呢!”
这少年白灰市长衫,质料虽是普通乡野民间之物,但因他骨骼挺秀,人也雍容华贵,看来甚是爽朗出群,只见他眉头一皱不以为然地道:“这种事也得麻烦师父老人家,岂不以后结婚生孩子也要师父帮忙?”
道装老人面容甚是祥和,几丝皱纹,还有须间一簇白发,显出他平日忧人忧世的作风,和乐于助人济世的习性——一片湖波映着月色荡漾,遥远的匡庐山峦此起彼伏,连绵无尽。
这两人似乎陶醉在这一个湖光山色之中,久久地无言静立着月儿已升至正中,湖天一色幽碧,老道人与少年俱显得有些焦灼。遥目凝注着远处湖水人口。那黯黯夜色中,会有什么出现呢?“二师兄!”白灰衣衫的少年又说着,语气中夹着一股子埋怨,道:“大师兄怎么还没影子?今天二月十三,是约定日子的最后一天了!”
“唉!别是出了什么乱子啊!”被称为二师兄的又唉声叹气道。
“哼!”少年嘴角一撇,答道:“二师兄总是往坏的想,大师兄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当今世上除了师父以外,还有谁能胜得过大师兄。?”
道装老人很怜爱他这小师弟,闻言也不生气,宪尔一笑,道:“师弟这话又差了,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使师父他老人家,武功虽说已高到超凡入胜的地步,平日尚不敢称天下无敌,咱们大师兄功力再深厚,怎能说没有人能败得了他呢!”
灰白衣少年神情有些不服,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师父当然是天下第一的。而他也自负,将来!他不也是天下第一吗?“这不过只是师父老人家谦虚吧了,我就不信当真有人能胜过师父的!啊!你看!那是什么?”
道装老人本来还想辩驳一些话,闻言面上一惊,不禁连忙向少年手指处望去。只见远远一点白影,朝这孤立之大孤山驶来。
雪白的帆鼓满了风,摇晃地甚有节奏。
“那是大师兄!”少年兴奋地喊道,望望愈来愈近的小艇,他陡地仰天长啸一声,啼亮的音响,像他情越的笛声般,划过辽阔的湖海。
小艇那边也传来一声啸鸣,并且一阵粗矿的笑声跟着响起:“哈!哈!小师弟是你吗?
想不到两月不见你功力又精进了一层话未说完只见那帆小艇似箭般冲上岸来,直到离岸不足一尺才陡地一顿,立刻小艇即似铁铸般沉重缓慢地靠上岸边——只见艇尾立着一虬须大,浓而黑的胡子几乎遮去半个脸,两双大袖正空向前方猛力展出。
“哈!哈!大师兄这一手可是显给师弟看的!”少年一看大师兄功力如此深厚,也大为惊叹。
虬须大汉大笑道:“好说!好说!师兄老了,压根儿手艺不还只剩这一点点。”说完合身一跃已来至岸上两人身侧。
来人身躯甚高大,一上岸即与少年拥抱一下,才转脸问道:“老二,师父可安好!”
道装老人点点头,有些优愁地望着大师兄,轻声问道:“大师兄,师父叫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这大汉依髯下也掩不住严肃与一些不安,凝重地摇着头,答道:“看样子不知是否赶得及?走吧!咱们回山禀告师父一切!”
三人匆匆上了小舟,虬须大汉双足一顿,舟首陵地掉转过头,接着见他大袖向后扬起,立刻小艇似箭般破浪朝匡庐而去。
漫漫长夜,留下这名符其实的大孤山,粼粼湖水被划开一溜层波,轻舟小帆逐渐消失在黑夜里。
庐山——这虽不算高大,但在国内却是数名山之一,清晨朝阳第一道曙光划过峰隙,顿时谷中涧间一片清新。巍峨起伏的山势,奇构异形的峰峦,直如千变万化的浮云,此峰似冲天幡竿竖起,而彼峰又如巨兽沉伏。
“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
紧接着一阵哈哈狂笑,一个豪爽的声音笑道:“师弟年纪青青,何来此出世之志?”
只见山峰顶间,顺着阳光投照之下,飞奔而来三条黑影,正是昨夜大孤山的三师兄弟。
三人得是一身超绝武功,大师兄在中,两师弟一左一右飞快地向庐山最高峰一一大汉阳峰攀登而去,转眼间又失去他们踪影。
大汉阳峰西麓,距峰顶尚有五百余米,正有一长宽约百余方尺的平台——一栋低平的小茅屋,依着山壁而建,屋舍共有四间,细而整齐的茅草,在屋顶呈出如丝如线条,加上周遭数株参天古木,下面尚有数堆平削光滑的石块,真是显得诗意盎然。
在一株特大的松木之下,正有两位清奇出尘的老者跌坐其间,当中一块石造棋盘,两人正聚精会神地在奔棋。
右边一位一身土色道抱,身侧倚着一支奇怪的檀木的拐杖,长髯白发,一派悠游玩世的风度。
左边一位神情较为严肃,颔下虽是无须,但一股子稷稷威严从他的双目中射出,苍老的面容,但又一点也不显得老态龙钟,雪白的衣着,看来令人清新而肃然起敬——此时正轮到右边一位出子,看他唇角间依稀扯是一些笑容,似乎对得胜很有信心似的,很快地抬头望了对方一眼。
左边那位垂眉默思,好像正在苦研自己应该如何走法,其实他心中却在暗自讯问道:
“啊!怎么徒儿还未回来,嘿!我怎么又分心去想别的事情啊!哼!看样子今天这盘棋要输给徐老儿……棋盘之上,局势险恶已极,右边那方持黑了占尽优势,只需再下个儿子,白方即要全盘皆输。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呼喊:“师父,师父,大师兄回来了!”只听得“刷!刷!刷!”三声,大树之下摹地多出三个人来。下棋的两位眼也未抬,倒使得这三位来者噤立一般,不敢出声打扰。
左边那位白杉老人,眉头紧紧皱起,似乎苦思也不得求胜之方法,突然他手一挥笑道:
“罢了!罢了!今儿竟败在你徐老儿手中,真是不值得。哼!还不是你们三个小鬼引得我心烦!”
这三位来者虽然最小的只有十来岁,但其余两位看起来与下棋的也年青不了多少,此刻竟被称为小鬼,岂不可笑?只见右边那位士身道袍,朗声笑道:“怪只怪你老儿定力不够,如何责怪小辈来了,哈哈!”
白衣老人尴尬地笑了笑,才肃容问道:“源儿!事可办妥否?”
这“源儿”可正是那虬须大汉钟源,只见他闻言,惶恐地答道:“票告师父,徒儿见是见着了那位‘海心宫主’,只是他尚有事务未了,要等过数日才能到来!”
“师父请他速来难道是要对付什么强敌吗?据海心宫主说,这是他和师父老人家在三十余年前与人订下的死约会……”
白衣老人听完严肃地点着头,想了一会才说道:“好!好!徒儿们,先来拜见徐帅伯,你们这回得向他讨教一两手呢!”
三位小一辈的同跪拜一糟,口中道:“涂师伯请受小侄们一礼。”不过他们心中都在欣喜着。
这老人可正是昆仑派高一辈中硕果仅存的白眉老人,而那旁立着上色道袍的也是全真派高一辈中,独留于世的“灵上真人”。
这两人在数十年前即是出了名的生死之交——原来江湖上所称的五子,除了这白眉老人与“灵木真人”外,尚有武当派的“惠灵子”,少林寺的“大雄禅师”与峨嵋派的“无为道人”。
时至今日,五子中仅余其三,即是再加上个少林寺的“大雄弹师”。与峨嵋派的无为道人。
且说这钟源与灵上真人见过礼后,突然悄悄问他师弟道:“小师弟,徐帅伯来的消息事曾告诉给她们?”
龙任飞神色黯然地摇着头,愁思慢郁地说道:“涂师伯是今天才来的,我也是刚才看见他。”
钟源太热心了,急道:“那你为何还不去通告一声呢?如此良机也轻易放过严龙任飞仍是摇头不答,钟源却急在一旁,这情景被白眉老人看见,不禁爱怜地问道:“飞儿,什么事呀?”
龙任飞尴尬地没有回答,倒是钟源立刻恭声应道:“是徒儿曾经答应过人,代为寻觅涂师伯仙踪,正想叫师弟去通知一声呢!”
灵士真人不禁出声问道:“是谁在寻找我?”
钟源恭声答道:“是三位师伯徒孙辈,但是玄静子门下的,好不好咱去请她们上来一趟!”
灵土真人有些犹豫不决,他终年不羁惯了,生怕遇着同门又得拘束一番,正当他要吩咐时,白眉老人已带他发放道:“任飞就去将她们请来吧,咱也好久未得见江湖中年青一辈了。”
匡庐在我国名胜之中占着一席重要地位,雄据邵阳湖西北,磅礴五百里,峻秀堪为甲天下。
自晋代以下,即为历代骚人墨客寻幽探胜之地,山间烟云,倏忽变易,真面难识,奇景胜概,目不暇接——且说此刻含部领之上,缓缓行着一行五人,带头者正是那年少多情的龙任飞,后面四人当是噶丽丝,鹿加等了——鹿加长途跋涉而来,一路上所见的不是江湖即是平山翠岭,在他心中觉得这类胜境总欠缺些什么?少了什么,此刻含都岭上,下望邵阳湖,象口可吞,这伟大而超然的壮景,正大大合了他口胃。
噶丽丝从未来过江南,也被这当胜景吸引住了,龙任飞看着佳人欣喜,心中也是甚是高兴。
眨眼间过三四起山峰,龙任飞东指西引游兴仍是奕奕,佳人陪伴他豪兴陡地奋起,朗声吟道:“遑遑二十载,书剑两无成;山水寻吴越,风尘压洛京。
扁舟凡湖海,长揖谢公卿。
且乐杯中酒,谁论世上名。”
正当他语声才落,暮地鹿加与宋昆兰同时一声惊呼,手指处只见邵阳湖中一小艇飞快驶来。
这小艇来势好急,船尾的波涛直似一阵连绵不断的白烟,历久不消。
距岸尚有十丈,只见一条人影冲霄而起,夹着无与匹比的速度,下向山巅飞射而来——
眼看数百丈高下的山峰,在他不到盏茶间已攀到绝顶,龙任飞扬声一唱,立刻起步赶去——
那人闻得人声,掉头朝此一顾,嘿嘿干笑数下,神睛甚是不屑只见此人一身黑衣打扮,装束甚奇特,足上穿着双草鞋,色成乌青,裤脚只及膝间,露出对泥黑发亮的铁腿。
面上光滑而黝黑,一对小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五人打转,从他外表一切看来,倒真似一个化外野民——龙任飞护山有责,虽知此不好易与,也一晃身先挡住对方去路,才出声喝道:
“朋友是何方高人,驾临敝地有何责干?”
那怪人闭口不答,小眼睛扫了龙任飞一眼,突然一声怪叫,右手呼地攻出一掌,跟着足下一动,立刻龙任飞似整个身子都罩在对方拿中。
这一招怪异已极,不但迅急无传,并且出手部位更是阴绝已极。龙任飞措手不及,迫得将手往外一对,跟着使出昆仑派镇山绝技“大遁法”,足下也是随意一踩,意脱出困来。
这怪汉一击不中,干笑一声立刻收掌,操着生硬的汉语问道:“你,师父可是白眉毛的?”
龙位飞此时知道怪人刚才那招只是尝试自己,好猜出自己是哪一家派,果然一掌即将自己逼得将本绝学使出不可,只好点点头。
怪人得到答案,两道扫帚眉往中一凑,小眼中陡地露出煞气,怒喝一声问道:“小子!
白眉毛的可是在山上?”
龙任飞气突出,也双目一瞪,喝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看你这化外夷民一些礼仪也不懂,待小爷教训教训才是!”
这怪人似懂非懂龙任飞说的是什么,脸上已露出不耐烦的模样,突然仰头怪啸一声,跟着提身拔起——龙任飞正要腾身追击,那知足刚离地,即蓦被踩上一脚,头上呼地一响,那黑衣怪人早就凌空向后山飞去——龙任飞受这大力一撞,在地上足足滚了三个跟斗爬起身来,脸色气得煞青,胸中也羞愧到极点,别人身手未展,仅轻轻的那么一点,自己就成了滚地葫芦。
鹿加将他扶了起来,好心地替他拂拭灰尘,杨地萍连忙趋前问道:“施主可受了伤吗?
这人是谁?”
龙位飞此刻最希望噶丽丝过来慰问一声,但是她没有,一则失望一则愤怒,他不禁咬切齿地骂道:“咱不手刃此物誓不为人!”
说完当先朝怪人逸去方向猛力追去,宋昆兰等也只好跟着而上。
一连赶过数起岭峰,那有那怪汉踪影,看看已到大汉阳峰之麓,一翻过此峰即是白眉老人隐居之处了——正当众人开始攀登大汉阳峰之际,突然峰顶巅传来一声呼唤,道:“小师弟、可是你?”
果然来人正是钟源,身如流星泻地轻飘飘地落在龙任飞等身侧。钟源一看见师弟,即气急败坏道:“不好了!不好了!师父逢到了强敌,此刻正与徐帅伯合力抗拒他呢!咱们得赶紧回去!”
龙任飞心中一惊,他想不通世上竟有人能胜过师父,并且还得加上个灵土真人,难道会是那黑衣怪人。
二人足不留步,一掠而下大汉阳峰,那绝岭之下平台之山,早已斗得如火如茶,风雷声显现了。
那二师兄蔡直造焦急地站在一旁,看见师兄带着师荣等回来,脸上似放松了许多,急道:“师兄,师兄!咱们怎么办?”
钟源江湖生涯丰富,性子甚是冷静,但今日这种变故却是他一生也未曾见过的。只好先镇定下心神,放眼往场中看去。
只见场中一片灰影模糊,那黑衣怪汉立在当中,左右手交互攻出,将白眉老人与灵土真人引得团团飞快地转着,看样子白眉老人与灵上真人合两人之力,尚不能胜过这突来之怪客——突然泰一声大响,震得场中飞沙走石,烟雾中只见三条身影一合又分,各定立在场中一隅——原来此怪客逼得白眉老人与灵士真人各自硬拼一掌。这怪客欢掌分担两位天下有数高手,竟是夷然不惧,并且尚稍胜等,这下可将白眉老人惊得呆了。
白眉老人扬眉惨淡一笑,道:“章格鲁,想不到三十年不见你内力竞增进如斯,咱宫少棱佩服得紧!”
敢情白眉老人俗家姓名是“宫少棱”。’一这怪人哼哼两声,生硬地说道,“哈!三十年前他与薛小子拦截于我,害我回山苦练三十年.哼!今日要你难逃公道!”“白眉老人不再述说什么,向灵上真人使个眼色,“呛”的一声拔出他那久已不用的“太白剑”。
灵土真人也将他那成名信符——“鸠首杖”拿了起来。这鸠首杖身甚粗老,是用种千年古滕作的,表面上早已被灵土真人摩沙得光滑油亮。
这章格鲁嘿嘿一声怪笑,从怀中一掏竟抖出条六尺余长,乌黑发亮的细带。着带宽不足大姆指粗,却显得重甸甸的——噶丽丝看着这黑带,神情竟是微变——此时场中寂静和可怕,然而战瑞却是稍触即发——蓦然那被称为章格鲁的嘶喊一声,左手闪电般朝左边灵土真人攫去,等灵土真人一动,突地足下连闪,像只变幻无常的灰鹤,幽灵般反绕到白眉老人身后——白眉老人屏息静气起,待对方手中黑鞭风声响起,才飞快地跨步,头也不回一招“神龙摆尾”右手刻上下游动虚虚向对方点去章格鲁嘿嘿一笑,鞭子往到影中一搭一绞,白眉老人灌注全力的一剑,竟被他轻描淡写破了去。
灵士真人举着“鸠首杖”,觑准时机一杖朝章格鲁肩胛打来。看看狠沉凶猛的杖势,空地一变而为平拍,杖首尖端摹地转折打向章格鲁颜面——章格鲁对这两人的来攻好似根本不放在心上,左手一招“蝠射鸷扑”阻住了白眉老人的追击。右手鞭立刻像双蜂刺般,由下斜扎向灵土真人胸腹之际。
旁观的六人也情紧张,这动手的三人可说俱是江湖上罕见的高手了,尤其那黑衣人怪汉,其身手大异一般武学常规——三人走马灯似盘旋争点,合武林第一等高手中之两人,仍是险险敌不住章格鲁,钟源等得简直猜不出这章格鲁的来历。
白眉老人的昆仑绝技反旋了开来,“太白剑”上日莹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一团绝大的光华,要将那当中黑幕吞没,但不管他如何用力,仍是徒然——这怪客的黑鞭愈来愈慢,而力道却愈来愈沉,左手的出招愈来愈愉,而招式却愈来愈奇——灵土真人杖势有些滞呆,他正以为自己两人夹攻一人而惭愧,但对手这股强,事实又使他不得不如此——高手的出招往往凭灵感与反应,灵士真人这一心中别有感愧,立时在杖招中显示出来——章格鲁何尝看其不出,但他反而故意纵容灵上真人,表面上看来他虽然指东击西,声势赫赫已极,其实面对着这两位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他也觉得自身所受的压力,觉得非凡——他如此作,只是要加强灵上真人“不斗”的意念,然后在一个最佳机会中,一举先击败一个,因此他的鞭影拳招,十有八九竟是招呼着白眉老人——白眉老人看出他这阴险的企图,但他再也抽不出时间去提醒灵上真人,眼看自己剑圈愈来愈小,敌人缰影无限增大,他那白眉不禁籁然而动——白眉老人知道这神情古怪的对手像貌虽是丑陋无比,但掌法。鞭法之精奇,与功力之深厚,较之中原任何一派俱要高出许多。
当年他曾与此人交过手,想不到三十年之后此人功力精进竟至于斯。自己昆仑派也是中原一大宗派,何况再添上个全真好手,但仍敌不过这无由而出的怪汉——章格鲁似乎对白眉老人仇恨极深,非将昆仑这一健在的高手毙命不能瞑目,看他出招尽是不离对手要害的式子,只要白眉老人稍微疏忽,立刻就得血溅当场。“刷!”一声——白眉老人衣袖已被抽开一条缝子,鲜血已从袖间渗了出来。噶丽丝看见不禁惊呼一声——这一叫可叫得正是时候,那灵土真人蓦地从自陷的困境中思绪中清醒过来,他一眼看见白眉老人受伤情景,蓦地大喊一声,像只发疯的猛兽,全力朝着章格鲁攻出数杖——这一下场中情势大变,风声呼呼双方战成了平手——章格鲁面色狠毒阴沉之极,知道自己弄巧反拙,一味欺身扑攻战圈扩大到十丈方围,这时三人功力全施了开来,激起凌厉急促的风声,来回冲刺。
转眼已拆了十多个回合,章格鲁清啸一声,运鞭反攻,那攻势如狂飓怒涛,冲击拍卷,白眉老人与灵土真人面色一变,却忙于封架,一路后退。
那啸声愈形尖锐,远传众谷,冷冷传来回声,那知回声中,竟透出另一股啸音——转眼间山领上又涌现一人,一声狂笑中,那一人道:“章格鲁,劳你老远扑个空,让薛某亲自前来领罪,哈哈!”
章格鲁一闻此笑声,双目竞似喷火,乌鞭一格跳出圈来,指着山巅骂道:“薛小子,我正要寻你清旧帐,快些给我滚下来!”
白眉老人见此人一到,神情陡地松弛。钟源知道此来人即是受师命求见过的“海心宫主”。
六人立刻奔至两老身侧,杨池萍等要向灵土真人行跪拜之礼,但灵土真人眉头一皱,一把将她们全部扶起,烦燥喝道:“此时此地还行什么礼!”
杨池萍、噶丽丝早听得这师叔祖的怪脾气,既命免礼俱乖乖静立一旁。唯独鹿加傻气地向灵土真人问道:“嘿!老头,起初你为何那么个脓包像呀,不然……”他还要说下去,噶丽丝已急得娇叱一声,道:“鹿加你……你……”
这时那黑衣怪客正与刚来之“海心宫主”谩骂斗口,而白眉老人也正包扎着伤势,那晓此话一出,那黑衣怪客突然转过身来,冷冷道:“谁.谁是鹿加?”
连白眉老人、灵土真人等也瞩目地立起身来。
鹿加得意地说道:“嗯!我即是大个子鹿加,喂,我说你这黑小子到此来则甚?”
章格鲁一双小眼射出阴狠的光芒,指着鹿加问道:“黑衣人在那儿?快快说出来,咱受帮主之托,务必得将黑衣人擒回去!”
鹿加牛脾气一发,楞声道:“咦!我问你事都不回答,干吗你问我就得答?你先讲出个原因,我也就说。”
这黑衣怪客章格鲁,虽在江湖中一丝名头也没有,但在少数几位江湖眼中,却是比蛇蝎还要可怕的魔头。
章格鲁气极而笑,指着腐加道:“好小子,看我三招内不将你毙命,从此不出江湖一步!”
鹿加心中也是大怒,他所怒的不是拿格鲁说要三招之内败他,而是章格鲁骂他“小子”。
鹿加用手比了比章格鲁身长,突然大笑起来道:“我是小子,你可是小小子!”
章格鲁听得肚上也气炸了,脸变得乌青,蓦地提手一掌,鹿加面上顿时一声清脆的“耳光”。
“小小子,你竟敢打人!”鹿加被打得一交跌在地上一摸着火辣辣的脸孔,他气虎虎的说道:“咱可得摸你了!”
章格鲁黑鞭仍在手中,傲然地道:“随你动手吧!三招之内即叫你血溅当场!”
鹿加楞楞地想了想,他也希望自己不要吃亏,虽然他常常吃亏,只见他怀疑地道:“你说的是三招么?”
章格鲁不屑地点点头——鹿加嘻嘻一笑,道:“三招之内我也叫你血溅当场,否则我也从此不出江湖!”鹿加自以为他这话说得很好,谁知竟为江湖上增加了多少余孽。
鹿加虽说甚傻,却也知道这章格鲁的确不好对付,很快从他的囊中拿出他那鞭连斧的巨大兵刃,随手抖了抖——一阵“哗啦!哗啦!”的大响,使得众人大吃一惊。诸人中没有一个知道这兵刃何名,连鹿加自己包括在内,鹿加一手将斧柄拿起,问道:“黑小子,准备好了吗?”
章格鲁沉若山岳地立着,黑鞭在他手中软软下垂,神情中有一股肃然和夸张的模样,场外诸人谁也没有能力能够拦阻住章格鲁出手,即是初到的“海心宫主”,其武功虽也到人圣的地步,但与这黑衣怪客相比,却然差上老大一截——鹿加缓缓将斧柄握紧,刃口平胸朝外,闪闪发光的斧口,犀利得令人寒心。但他神情却是这么沉稳。
每人都希望鹿加能够承受得住章格鲁的三招,在他们认为,鹿加功力再高,也不可与几乎介于仙侠之流的章格鲁相比。
鹿加宁神静气,照着忆君所授的内功要决,先行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一周。顿时他精力活现,像是有股无匹的力道,要从他体内发泄出来。
“嘿!”鹿加吐气开声,一双巨斧从他手掌中缓缓飞起,像是有物托着般,慢慢地朝章格鲁面门飞来——这招正是“玉女分锦”,也是后面跟着的极厉害两招的引线要知鹿加所历久苦练的,最能领悟的即是这三招——“玉女分锦”,“灵蛇翔空”“灵蛇反卷”。这三招一气呵成,真是一招强似一招。
初时鹿加使用这三招尚有无数破绽可寻,后来经过忆君的木断教导,与及两月余来的朝夕苦练,他已能将此三招威力尽情发挥了。
且说章格鲁见此巨斧来势路线,心头竟是大大一震,以他如此高手的身手和阅历,竟找不出丝毫破绽漏洞。唯一的躲避只有朝左猛闪,但他知道对方正是要自己如此——鹿加的双眼紧紧闭着,这也是亿君教他的。当鹿加将此三招练得全无破绽之时,忆君曾说:“鹿加,你得记着,以后你要用上此三招时,尽可放心大胆使出吧,即使你闭上眼睛,在这三招之内,可说天下无人能破得了。但如果这三招并不能将敌人击败,那么此人你必是不敌的!”
鹿加一辈子都记得这话——章格鲁的黑鞭举在手中一连换了数个方位,想攻对手斧圈之中,但最后仍是长叹一声,向左横移一步——鹿加想也不想,陡地变招为“灵蛇翔空”,只见万千斧影从后面前,由上而下击向章格鲁背心。
章格鲁明白这招仍是不能有方法破得了,除了自家内功修为的硬拼外,只有闭目待死之路。
只见他长啸一声,左手硬往斧练架去,而有手鞭却使尽全力,往斧口崩去——那知鹿加招至半途突然收了回去,反身向前跨一步,跟着巨斧从背后削去。这招正是威力最大之“灵蛇反卷”。
章格鲁奋力的两招都落了空,眼看对方磷磷巨斧朝自己颈项砍来,部眼的准狠,劲力的沉猛,直是平生仅见。
章格鲁连思虑的余地都没有,右手真力尽出,往斧上一架,跟着颈项一缩,身形陡地矮去一截——“轰”一声——鹿加的巨斧飞上天空,又跌落地上,而章格鲁顶上的乱发也被削去一簇。鹿加茫然收招,出道至今,尚未有人将他手中的兵器崩飞的——两人相对怒目而视,章格鲁再怎样也想不到这大个子竟藏有如此厉害的三招,自己口曾出狂言,那晓得到结束尚无还手机会,此刻约定三招已过,难道自己真要实行那诺言——终生决不再出江湖?章格鲁凄厉一声惨笑,环视一匝众人,才对鹿加道:“今日之事完全放过,既然你我俱未得逞,那彼约言互不生效。哈!哈!
下次再碰着我可得当心小命!”
话完时,身一转侧,立刻如来时般,一只大灰鹤凌空飞去。白眉老人望着章格鲁进去的背影出神,继而起的是感慨,他心存感激地看了鹿加一眼——由海心宫主先开了口,道:
“咱得宫道长传言,一待事情交妥即连夜赶了来,那知竟被这章格鲁赶过了头。咳!想不到事情竟会这样结束!”
“官道长,咱尚有事待办,得先行一步了!”海心宫主说完,也从来路迅速逸夫——钟源扶着师父,缓缓走至鹿加身边申谢了一番,而此时噶丽丝、杨池萍等也正与灵上真人重新见礼。
白眉老人和颜微笑,看着这些年育后辈,他觉得武林正派又有了生机。但刚才的挫折,又使他觉得汗颜——灵上真人哈哈一笑,道:“宫老儿别再伤心了吧,斗了半天也该进去休息休息了。”
白眉老人抚颔而笑,命钟源将众人皆带进了内屋。只见屋中甚是宽敞,布置也很朴实无华,完全是一种出世的风格——一切风波俱已过去,白眉老人神色仍有此黯然,他看了着龙任飞,才说道:“这几位即是你所说的,玄静子的弟子吗?”
龙任飞与钟源同时点点头——白眉老人在江湖中辈份可说极高,噶丽丝等心中俱有些忐忑不安。但白眉老人一丝也不显得有长辈气派,很和蔼地道:“我知你们必是想知道章格鲁的来历吧?”
钟源当然心中正是如此,龙任飞催道:“师父快讲,这黑家伙武功怎会如此高法?”
白眉老人点点头,说出一段渊源——首年江湖上名气最大的,当然得以武神和武仙了,但这只能以在中土才如此说——西藏——这数以千尺计的大高原上,与中原成了天然的隔绝。寒冷的气候,僻野及落后的文化,俱令汉人望而裹足不前——但在这人稀地广中的一角上,却有着一位超世绝伦的武学大家。这也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三十年前有一日……那严寒而峻峭的青康藏高原上,正有三人无声躞行着——“少棱!
这次请你两人来实有不得已苦衷!那对手之强真可谓平生仅见!我……哦……”
”“哦!别担心!”另一人说:“咱们是朋友,有什么不可帮助的“,虽然如此作有损咱们江湖侠客威名,但如真是对手这么强又有什么办法?”
这三人正是当时五人之中的“白眉老人宫少棱”,“惠灵子保谨修”,另一人即是邀此两人来的地主——海心宫主薛岑恨。
这海心宫主薛岑恨虽不在五子之内,但其本身武功却绝木在五子之下,而为何竟要邀请五子中的二位来助他应付敌人呢!
原来他海心宫内出一件大事——海心山青海湖中,在地理上,人文上俱是个练武修身人之好处居。海心宫传至薛岑恨手中已有十数代之历史。
这次十数代之基业已受到动摇——前已说过,在西藏的一禹,住着个绝世高手。有一日海心宫来了一位怪汉,自谓名章格鲁,即是那绝世高手之弟子——“带着你的门人速速离去!我需要此一地方!”他向薛岑根如此要求。想薛岑很如何会作应。
那时章格鲁功力仍未至极高,一场大战下来海心宫主虽受了重伤,但海心官能手众多,章格鲁未得逞而去,临行时约薛岑恨待他伤复后再行决斗,只要薛岑很能胜过他,则他从此即放弃海心山。
海心宫主也是一派宗师,当然只好答应下来,立刻他传书邀宫少棱与保谨修前来,如今他们正是前去赶约——加上白眉老人与惠灵子的协助,海心宫主有了信心,他们向约定地点出发——高原上尽是崎岖的山势,人稀地广到处皆是打斗的好场所。青海之畔,一个低陷而干燥的谷地正是约定的场所——海心宫主带着白眉老人惠灵子来到场中时,章格鲁早已久候多时。看得海心宫主来临,狂傲笑道:“薛小子真有胆量前来,不过还是得有人保镖啊!哈哈!”
海心宫主听得面红过耳,但事实是如此,他也无法否认——“哈!别担心广章格鲁继续道:“你们三人同时上吧!我章格鲁一人接待得下!”他声音中有许多倍估土语,听来甚是刺耳。
那一场战斗,先由海心宫主与惠灵子双战他。虽然当时章格鲁功力并未至极高的地步,但对付海心宫主与惠灵子仍是攻多守少。
一日剧战下来惠灵子受了重伤,十年后他即因此伤而仙逝。不过章格鲁也因消耗内力太多,只要白眉老人再一出手,他必是抵挡不住——白眉老人述说着:“你们知道,那时我心情很激动,我握着剑却不知是否要出手,但我看到海心宫主企望的目光!”
“住手!”我不知为何要如此喊。
海心宫主与章格鲁闻声都停下了手,章格鲁恶狠狠地看着我,说:“怎么!白眉毛的,你也要饶上条命吗?”
白眉老人答道:“尊人身手在下甚是佩服,但请能放下此事,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章格鲁傲然笑道:“我已打定的主意岂能平白打消!你要上就上吧,我绝不在乎!”
当时章格鲁真力消耗大半,所余之精力实不足再与我对敌,我敬佩他的才艺又畏如果放过他将贻害天下武林。
我犹豫不决,最后说道:“尊人既然不肯听在下肺腑之言,那么清看这个!”
“说完我翻掌朝一山石打去。当时我功力虽不至碎石成粉的地步,但仍能将那大块击成碎块。”
那章格鲁本见我久不出手,以为必是什么二三流脚色,才敢如此出口狂言。如此一来,只见他面色突变,恨声道:“好!好!
咱们今认栽,将你们名号报上来,三十年后再寻你们见个真章吧!”
白眉老人漠然地说着:“他后来走了,我知道这事必不能有一番善罢,果然三十年后他竟重出现江湖,并且功力居然到这种地步!”
众一声叹惋,白眉老人接着说道:“并且我新近得知,此人竟是蜈蚣帮帮主黄农魔僧的师弟。”
“什么!”噶丽丝惊道“章格鲁是黄衣魔僧的师弟,那么他也是西藏奇人的弟子了!”
噶丽丝突然说道:“你们知我故族处有一个传说,谓铁木真曾掠刮一批宝藏,由黎田青盖埋藏在唐努乌拉山!”钟源打断她话道:“这次出山,听说绘有此宝藏地点的宝图已在关外出现了呢!”
原来这宝图之事早传请江湖,但因噶丽丝等一路上皆是避闹从静,倒未听得此消息。
噶丽丝并未以此为惊奇,继续道:“以往族中有许多人曾去探寻过,除了半途折返的,只要一上了唐努乌拉山,就不曾回来过。”
“最初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不知哪里传出,原来是那黎田青盖在那唐努乌拉山创立了一宗派,我们去的族人,有些被他收为门徒,一些被杀丧生……”
“并且据说那西藏的高手即是从唐努乌拉山逃出的唯一叛徒。我不知这是否确实?”
噶丽丝所说但是众人闻所未闻,每人都疑信参半,心中充满疑虑,但这传说似极为可信——从此杨池萍等即在峰上住下了,每天灵土真人授她们武功,并且派人去打探玄静子、清真人是否来了——内中当以龙任飞最为得其所哉,但也最为苦恼不堪——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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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古寺老憎
大地春回,关外五雄所属的牧场上静悄悄的,五位在主,再加上个洛水医隐,早于前两日即启程远赴南方,去作那打救古义秋之工作。
“的得!的得!”
两骑蹄声传来,在这辽阔而清静的原野上听来格外分明——那“挂月峰”下的交叉中中,朝左朝右望去,俱是路茫茫遥遥无尽。但见远途烟尘起,却不知令多少人望断心眼。这两骑缓缓来至交叉口,停了下来——“君哥!”郭莲的声音娇弱的呼道:“你可得快些回来,别令我在家久候啊!”
忆君索然无语,初阳下对影而立,久久他才感伤地说道:“我会尽快回来的,只要不平生波折的话。莲妹,你自己也得珍重了,我传给你的内心法可得时时练习不辍,这样将来对你碑益必甚大!”
郭莲点点头,原来趁着数日空闲之际,忆君已将玄机子北派的内功心法,偷偷传给了郭莲。
“君哥!”郭莲幽幽的呼唤着,下面却没有言语。忆君有些心酸,这月来他俩的感情已增进到不可分离的地步。他知道郭莲必是不舍速离自己,而他自己又何尝愿意呢?但一想到父兄之身未还,天下武林之仇未报,他又不得不狠下心肠,暂时抛弃这如花美貌的未婚妻。
“我会一直等候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郭莲含着辛酸的微笑道:“但愿有朝一日…”
忆君接下去,说道:“但愿有一朝一日,当你复明后,我俩整日游山玩水,渡那无比逍遥自在的时光,是吗?”两人都笑了。
“莲妹,这是昔年师父赠我的纪念物品,今日就转赠给了你吧!你摸着他就当是摸着我!”忆君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汉玉佩,这正是十年前五凤霞送给他的信物,看着它,忆君不禁又回忆起往昔的情景。
郭莲摩姿着汉王佩上的四个字——“祥云瑞霞”,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幸福的征兆,久久不语。
忆君抬头看看天色,从大清早两人从庄内出来,停停行行,行行停停,足足耽搁了两个时辰。
“好了!我得走了!”忆君硬起心肠说道:“再见,莲妹,我会很快回来的!”
郭莲听得蹄声乍起,逐渐远去,晶莹的泪珠已从她无色的大眸子中流出,虽然她明知这一别离仅不过短短的岁月,然而这也是漫长的数月啊!
XXX洛南城南的大道上,故都的繁华,到处留下令人感叹的名胜古迹毁坏的垣城,尚看得出已往的高度文化水准。
一匹黄色健骑,在那通往江南的大道上漫天目的骑着,快速细巧的步伐,像是明朗有力的节拍,不断的敲击着大地,春寒料峭,行人尚是稀少,更显出这一骑的奇特——“忆君啊!忆君!”这马上骑士自言自语道:“别老是想着那些俗事吧!”说完长长吸了口气,都不足以使享受这清新的空气般一路行来,忆君除了郭莲外心中了无牵挂。这日已通过了洛阳,正往安微进发,沿途的如昼风光,都不足以使他留恋——长日的孤独不禁使得他心中有一丝烦闷——突然身后一阵马铃叮当,忆君不禁回头一望,心中自问:“还有XXX何人如此早法?”
放眼望去.只见一骑从后轻快的奔来,马上骑着云白的轻裘,那马也是通体素白,连一报杂毛也找不出来。
忆君终生与马牛为伍,眼力自是不凡,看着由衷地赞了声:“好马!”心中更存着欲瞧瞧那马上客模样如何。
那白衣人骑士也恁地奇怪,刚才很快的策马前进,到了亿君身后十丈,又将坐骑放慢下来,缓缓跟在忆君身后。
忆君此刻一身白衣,面上也未曾化装,一直保持着原来本面目“咦!奇怪广忆君见那人一直未上前来,心中疑窦陡生,为了保持尊严,又不好意思不停向后张望。
“哈哈!”那人轻笑一声,突然朗吟道:“浮世芳得云,旋添青草家,岁暮客将老,雪晴山欲春。
行行车与马,不尽洛阳城。”
语声骼理,含蓄中又隐含狂放。忆君心中略感不适,觉得此人怎生如此悲观啊!他这样想着。
“嘿!嘿!好一匹龙驹,小兄弟,难道你不怕沿途盗匪吗?”
那人终于开口。只是声音中却没有先前吟诗时真气充足。
忆君突觉这语音有些熟稳,顿时转头一望,突然脱口呼出,道:“啊!原来是铁扇书生焦师傅!我……我倒并不怕什么盗匪。”
这人正是重伤甫愈的铁扇书生焦诠,看他面上尚存留着苍白与失血,身躯也有些瘦弱无力,早失去了他往日的精神奕奕——铁扇书生见此少年能直呼出其名,不禁有些惊贵,仔细打量一番,又并不识得此人,不禁奇道:“兄弟是何人?怎生识得在下姓名?”
忆君对焦诠很有好感,不然怎出手解救他与慕容风的危难了,只见忆君微笑道:“小弟古忆君,怎么那追云燕慕容姑娘竟未与焦兄在一块儿?”
焦诠也甚聪明,闻言也明白过来,笑着说道:“原来小兄弟是古氏牧场的,敢问庄主古义秋与小兄弟是何关系?”
忆君此时与焦诠并辔而驰,微笑着道:“正是家父!”说完又有些黯然。
焦诠“哦!”一声,心中微带歉然,古义秋的被禁,与蜈蚣帮的滥捕江湖各派高手,他虽在东北,也知之甚详。
忆君天生的一股少年英侠气质,使人一见到他总会对他生出好感。焦也不例外,不知不觉中已与忆君谈得甚是融洽——两人结伴而行,忆君心中一直奇怪着焦诠为何会孤身长途?
但他没有问讯,短短数月的江湖经验,已经将他锻炼得知避讳。
从焦诠一双含着忧郁的眼睛中,忆君发觉对方必然心中埋藏得有重大心事,而这心事必然是对焦诠所不利的——焦诠从忆君的口中,得知忆君是追随其兄古濮,意欲南下营救父亲后,不禁为他行为所感动。但忆君外表的一切,一丝也看不出会武的模样,他不禁又奇道:
“小兄弟,蜈蚣帮都是耍枪耍刀的,你如何救你父亲呢?”
忆君肚中暗暗笑着,面上仍表白道:“我虽不会武,但我会用脑,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用武力的!你说是吗?”
焦诠点点头,忆君的话使他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此次他败在千手如来施永黔手上,自认为是其平生大辱,而他此次的远行,也与这事大有关系。行行复行行,两人谈谈说说一倒不觉得时光的运转,不知过了多久,黑夜之幕已悄悄降了下来。
一路从洛阳下来,沿途路过不少小镇,但距稍大的汝州尚有一段路程,眼看今日是赶不上宿头了,忆君心中如此想。以前他未走过此路,不禁向焦诠问讯地看了一眼——那知焦诠仍是默默行着,只是眉头锁得紧紧的,似乎有何等重大事情,沉重地压着他——忆君一直不知铁扇书生到底有何心事,但他十分同情焦诠。
从他救焦诠与慕容风起,一股助人助彻底的意念在他心中暗暗滋生。因此这时不觉替焦诠担忧起来——人的感情就是这般微妙,从清晨到夜晚,忆君与焦诠相识才只不过一天,但两人深深互相喜爱上。
忆君谈话间的纯真与不闪其词,是焦诠多年来未曾遇过了。
因终日与江湖奸诈打交道的他,处事说话无不是勾心斗角的——一片松林远远在望,到此焦诠像决定了什么,面色一宽,向忆君说道:“小兄弟,咱们今晚就在此想宿一曾如何?”
忆君笑着点头应了,看了看那黯黑的松林,心中有一丝疑惑焦诠以为这少年公子心虚胆怯,不觉笑道:“怎么,你怕吗?”
忆君自然知道铁扇书生想的如何,也不想反驳故意点头道:“不错,我怕的,有你在我又不怕了!”
一天的相处,铁扇书生发觉亿君不但是个机智的青年,而根骨又是这般好,这在武林中是人人欲收为门徒的上材,因此反而惋惜他的不曾习武——两人寻了个密处所,各自打一随身带的行包,在以往亿君单独时,总是习惯睡在树上,此刻为了避免引起焦诠的怀疑,只得也躺在树下——忆君安静地躺着,细眯眼睛正偷偷瞥着焦诠的一举一动——焦诠跃坐在地上,鼻孔缓缓掀张着,脚底交叠朝天,双手放在膝上。从这姿态忆君知道此正是“黄山派”
一派单传独门“玄玄内功心法。”
忆君听说过关于黄山“一叶老人”的传说,也大略晓一些黄山一派的武功特征——一叶老人在江湖上出现少而又少,尤其近二十年来根本未出现过,有人猜测他的武学已是与五子相偌了——忆君心中暗忖道:“这铁扇书生难道竟是受传于一叶老人不成?”但他对黄山派知之太少了,焦诠的武功他是看过的,觉得他是狠辣有余,然而防守上又有太多的漏洞——
忆君想道:“据传一叶老人最得意的两套绝学即是‘玄玄拳法’与‘风雷正反三十二式剑法’,如果焦诠是一叶老人的徒儿,那么他的扇招必是从‘风雷正反三十二剑法’中蜕化出的!”
要知忆君尽窥“阴阳秘诀”上之诀要,对于天下各派武功俱能一目了然。焦诠的扇招虽是狠辣,但在忆君看来,却是欠缺了些什么,似乎不像是一整套武功。
“照这样看来焦诠可能是偷学得来的以致没有学全!”忆君自忖道:“然而又怎会‘玄玄内功心法’呢?黄山一派素来单传的啊!”须知偷学武功容易,偷学内功心法可难上又难——且不说亿君一直疑思不释,而铁扇书生焦诠已正值到吃紧当儿。重伤甫愈的身体,似乎支持不住真气的运转,看他脸如金纸,真气似继欲断,全身轻微地震颤着摇摇欲坠——这情形是最危险不过了,只要直气一运行不畅,即要走火。
魔,忆君缓缓仰起身来,准备一待情况再危急些他即要出手相助了。
“嘘!”
暮然铁扇书生吐出口气,脸色已由青转红。忆君故下心中一块大石,也甚佩服焦诠的毅力与坚忍。
突地一声“当”远远传来,肃穆而庄严的震荡,将忆君激得一惊。“何来的钟声?”他如此自问道,打量了铁扇书生一眼,知他尚有一段时间才能清醒过来,立刻一瓢身上了大树——柔软而尖细的松针上,忆君飘忽的摇晃着,极目眺去,一点小小的灯火在密林深处闪烁着——这一带地势极为平坦,放眼望去可看出很远,忆君看了一会也懒得去多想,匆匆地又跃下树来——只见焦诠鼻息甚是沉稳,如此他的体力是恢复了一成。忆君瞥了一眼,又伪装着睡去——过了好一会儿,铁扇书生缓缓睁开了双目。看他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像甚是欣喜自己艰苦换来的成绩。
忆君均匀的呼吸,又使得他怜爱的一瞥,自言自语道:“还是娃儿好些,虽不会武功却少了这么多烦恼,唉!看来这种生活已与我无缘了…,,“当!”又是一记钟声传来,这次焦诠听见了面上一阵阴睛不定,哑涩地说道:“我是去也不去呢?唉!钟声三鸣,游魂枉断!”说完竟在林间无目地徘徊起来,显出他的心神是多么紊乱。
忆君听得“钟声三鸣”暗自惊奇一番,他想这突来的两声钟声必是与铁扇书生有什么重大关系。
与上两次钟声约是相等的时间,第三次钟声又“当!”地响起,铁扇书生的神情似乎更焦虑了一点。
铁扇书生徘徊得更急了,双手不住搓揉,两眼不时看天,茫茫自言自语——忆君陡地明白过来,忽然立起身来,说道:“焦兄可是……可是……,此刻三声钟声已鸣响过了呢。”
焦诠闻言一惊,大声问道:“什么,三声钟鸣已过了!你听分明了吗?”
忆君点点头,焦诠怀疑地向他看了一眼,突然像疯了股直朝钟声发出处赶去。忆君望着焦诠背影,怔了一会神,立刻他也一晃身飘上树,朝着焦诠逝去的方向,跟踪而去——松涛如浪,忆君投身在这一大片松林之中直似个空扑其间的大鹰。既知焦诠是要到那钟声敲发之处,他也无须跟随着焦诠,径自展开身形,认清那光火方向电驰而去。
灯光愈来愈近,忆君已显显看出竟是个寺院,规模尚称宏大,只是此时全寺静悄悄的,那三声钟声大约是最后晚课结束的礼赞吧!忆君如此想。
除了那正中怫堂的灯火外,其他的怀舍俱黑沉一片。忆君停身在十丈外的一株大松树上。清淡的月光下,看见寺门阁上写着“泰悟寺”三个大金字。
忆君在树上待了一会,也不打算进去探探,心中想道:“焦兄也该到了啊,怎么此刻尚不见人影?”
他料定焦诠必也是在附近隐了身起来,当下不敢动声色,寻好了藏身位置——寺门外是块长宽约十丈方圆的大草坪,地势甚平坦,忆君心想:“这倒是块练功的绝好地方!”正当他如此想着时,寺门突然“依呀!”一声打了开来,内中步出个龙钟老僧,慢慢地踱到场中。
这老头僧好生奇怪,看他已是拱背弯腰上皱纹深刻,走起来也步履不稳,但手中却握着口鹅卵粗细的方便铲——这方便铲被漆成红色,上面绕以金丝,月光下金闪闪地甚是美观夺目。刀口上的两片月牙锋却被一种利器平整地削了去。
“嘿!这方便铲最少也有个七八十斤,这老和尚不知怎么拿得动的,看来还像轻得如无物呢!”忆君自言自语说道:“哼!
不知这老和尚是那家那派的,想来功夫必是不弱!”只见那老僧随手捻着方便铲,一步一顿行至场正中。
这场中央一块两尺见方的地方,显得特别平秃,这老僧即站立其中,只见他立了身形,缓将方便铲放平在草她,接着长长吸了口气——这一切落在忆君眼里,不禁使忆君觉得大为奇特——这老僧调匀一下呼吸,只见他左手一曲当胸而竖,右拳缓缓朝外一拳打击。跟着身形一弯,右足微缩离地,只剩左足尖点着地面,滴滴的转了个身。
忆君低声道:“这不是少林百步神拳的起手式!咦!这老儿竟会是那……”
要知少林派虽称天下武术的起源,七十二艺中样样精绝,但江湖上一般成名的僧人却是不多。
因少林寺门规苛严,即是身负绝艺,也绝不敢挟技骄视。故虽有些本领高绝者,往往如神龙隐现,有功则不留名无功则退,是以少林派在江湖中地位甚高,而能为人尽知的高手少之又少了。
而且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又常常不能将绝艺学全,如此在江湖上的一般自承是少林摘传者,也不过粗通皮毛而已。即以百步神拳来,虽是流传很广,许多人都会上两招,但俱是失之真传,毫无精髓可言了。
且说这老僧只出手一招,忆君即看出此人身手不凡。他自幼好武,虽是功力高绝,但对各派的功夫都缺少认识与经验,此时有此大好机会,怎不见猎心喜?这老僧握拳而中空,出手如生龙活虎,那还有先前的老态,只见他内力愈涌愈强,远隔在数丈外的碗口大粗细树木,竟随着他手势俯仰倒立——百步神拳虽招式变化不多,却是天下至刚的绝学,真可说是一分火候,即是一分功夫i看这老和尚如此身手,怕不有上一甲子的苦练,还需天资体质特异才行。
“轰轰!”的巨木摇曳声震耳欲聋,有些吃不住这威猛力道的枯枝败叶,俱已如乱絮般满空漫扬。
忆君看得心中痒痒的,聚精会神地研究着那和尚的一招一式,早把来时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突然林间距忆君约有十余丈一声微响,这声音在如此大的风浪中显得渺小不堪,但忆君心中已暗喊道:“糟了!”
果然这老和尚的耳朵也灵敏已极,声音才一发出,他陡地收了手,双目射出慑人光芒,冷冷地注视着深不见底的树林间,喝道:“何方朋友,贫僧敢请出来一叙如何?”
忆君知此人必是铁肩书生焦诠无疑,那晓僧人的语音才一落,突地林中跳出两人,同声喊道:“师伯!”
忆君大为高怪,见这跃出之两人竟是一男一女,男的正是焦诠,而女的却是从未见过。
显然此两人互相预先也不知对方的存在,这一个时间跃出,不禁相对互望一眼,并同时“啊!”地一声惊呼,尤其女的竟有些举止失措。
和尚看着一男一女,突地哈哈大笑,道:“你俩一块儿来吗?可有什么喜事告诉我这师伯!”语声虽不宏大,却清晰得字字明显。
那女子脸蓦红了,扭促的一绞衣摆含羞道:“师伯,不是的,我们……我不是同他一起来的!”说完跪下行了一礼,偷眼瞥了焦诠。
铁扇书生像是精神失常,呆呆看着这一僧一女,似傻了殷张口不语,直到老僧转面向他问道:“诠儿,你不是与师妹一块儿来的吗?”语气甚是不愉快,并且目光中也射一丝慢怒。
焦诠被老僧这一声唱间惊醒过来,顿时也拜下身去,口中说:“师伯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老僧随手一拂,稳稳将焦诠托住,口角孕出一丝苦笑,说道:“赶快说出你来的目的吧!你又有何事求我了?”
那女子秀目朗清,亲切地注视着焦诠,从她体形和面容上,看出她约有二十六七了。
这老僧右手扶着女子的肩部,左手托着焦诠,神情慈祥而又有些伤感,他心中正想着:
“你们这些年青人啊!总是凭着一股子冲动行事…”
铁扇书生正欲开口,那巧竟碰上女子一双深情的目光,不禁又低下了头去,闭口不言。
这老僧笑了笑,转头向女的问道:“芸儿,你来找我有何事?”
“芸儿”突然神色一阵悲怆,关怀地看了焦诠一眼才说道:“师伯,咱师父命我来告知你……”突然她又看了焦诠一眼,呐呐地不肯接着说下去——老僧与焦诠都满脸迷侗,尤其焦诠竟显得有些急灼——这女子“唉!”地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师父去了黄山一趟,回来……回来即命我至此处传言给你老人家……”
“芸儿”又哭了起来,凄苦地说道:“单……单师叔去世了!”
焦诠听得大喊一声,一把抓住那“芸儿”的玉手,喷目道:“什么……你…你说我师父已去世了!”说时眼泪已如雨而下。
“芸儿”点点头,也泪如珍珠滴落,但她仍劝着焦诠道:“焦师兄!你别太伤心呀厂一面拿出手绢去替他拭泪——焦诠突然将芸儿放了开,双腿一曲朝东南跪了下去,口中哺哺念道:“师父啊!师父!徒儿不肖未能尽奉待之责,反惹师父生气。如今一切已晚矣,徒儿欲返回已归无处了!”
皎洁的月光从上抚过铁扇书生的面颊,苍白的脸孔显得更苍白,嘴唇因情感的冲突而发着颤。
忆君隐身树中,此刻恍然大悟道:“唉,是了!这铁扇书生是黄山一叶老人的徒儿,大约是尚未出师之时即遭师父逐出门墙。
这老僧必是那五子之一、少林寺大雄禅师了。只是这看来如此可亲的女子又会是谁呢?”
这老僧果然是五子之一的大雄禅师,此刻虽伤心,但多年修身养性早使他能克制自己的感情,因而出言安慰焦诠道:“诠儿,逝则逝矣!再伤心也是徒劳无益,最主要的是你能否澈心悔改,遵循你师父昔日教诲。”
焦诠仍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道:“师伯,我此次返来即是要重归师门一尽为子之道,心知师伯与恩师最为交好,才来请求师伯代吾陈情,谁知竟晚了一步……”说完又呜咽地哭起来。
芸儿有一双美好的大眼,晶莹的泪珠不时从内里涌出,深情的目光似春风般沐过焦诠的心灵。她抹着眼泪,略带喜悦地说道:“师伯,单师叔说,他已允许焦师兄重归门墙,而且单师叔还说突然焦诠由地上一跃而起,惊喜道:“会妹,恩师答允我重归门墙……啊!这是真的!”
“芸妹”点着头,似欲言又止,从背后行囊摸出两本绢册,缓缓交到焦诠手中,小声说道:“这是单师叔临终前请师父保管的,说是要将你寻到后交给你。师父命我将此携来放在师伯处,谁知竟在这里遇到了你……拿去吧!”
焦诠感激地看了“会妹”一眼,碰着她那温柔的目光又惭愧地低下头去,双手恭敬的接过绢册,也低声道:“多谢俞师妹,小兄不知要如何谢你才好?”
这女子俞芸,温婉地一笑,一直退至大雄禅师身侧,眼光中,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感情—
—焦诠将绢册瞥了一眼,只见上写着“玄玄拳法”,另一本是“风雷正反三十二式剑法”,谨慎地端人怀中,大雄禅师已发话了,他道:“诠儿,芸儿,此次来就是为着此事吗?”
焦诠与俞姜同时点头,原来焦诠本是黄山一叶老人单玉麟的徒弟,后却因某种事故而遭逐出门墙,因此他在江湖上混了这许多年就一直未说出过自己师承,并且因此他的武功也一直不能炉火纯青。
此次他与千手如来比斗身受了重伤,自恨自己本身武功的低微及加上怀念尊师的心情。
埋头苦练的决心不禁油然而生,是以他才长途归程,打算回返黄山,那知竟晚了一步。
大雄禅师说道:“今日你就宿想在这儿,明日咱们再仔细详谈吧!”
焦诠见大雄禅师挽留自己,才陡地想起尚在林间的忆君,匆匆说道:“师伯,咱还有一朋友留在树林中,待我去将他请来如何?”
大雄禅师点点头,道:“好吧!会儿,位陪焦师兄去请那朋友一块儿来,师伯进去为你们准备了房间。”
俞芸娇羞地应道:“谢谢师伯,咱就陪焦师兄去一趟吧!”
焦诠本待独自前去,即是大雄禅师说出这话,又不容他再行拒绝,只好当先转身向后人林。
俞芸一顿足赶上了焦诠,大雄禅师望着他两背影微微一笑,才也扶着方便铲踱步回进寺内。
亿君在树上,悄悄跟随着两身后,只见两人慢慢走着,起初一俱矜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俞芸虽生得并不十分美丽,但亲切温柔的气质却令任何一人见她都会喜爱而尊敬她。
身上的一举一动,都看来如此美好调和,尤其一双眼,包含着无比同情与爱怜。
最后焦诠打破这沉默,问道:“俞师妹,几年来你过得好吗?”
俞会点点头,眼眶中却冒着泪水,答道:“很好!”
焦诠知她这是违心之言。他知道俞芸心地是太好了。此次一叶老人的允许收他重归门徒,俞芸不知曾尽了多么大的力量,这些她是为了什么呢?焦诠心中当明白——“焦……诠哥!”俞芸有些畏怯地说道:“你脸色怎么这般苍白,可是有什么不适?”
焦诠知道如果说出自己受过重伤刚愈,那么必然俞芸只会大为惊优,只好扯谎道:“我没什么,大概是刚才受了些刺激吧!”
俞芸哦一声,又说道:“你不知,这数年来单师叔多么想你,天天盼望你能重行归来,唉!我真对你抱歉!”
焦诠声音含着忧郁,低迫地答道:“我也想他老人家呀,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来,我又何尝不日日俱想返回黄山,再修武学!”
俞芸有些羞答客,轻声说道:“我们也想你回来!”
焦诠看了她一眼,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他心头滋长,这俞芸恋慕他已有十数年了,但总是这么淡泊的,从无形无影中表露出来,但他每每是轻易地漠视它——“你仍很我吗?”
焦诠小声问道。
俞芸摇摇头,道:“我从不恨你,我从不恨任何人。”
“但我知你师父是恨我的!”焦诠又说。
俞丢不忍心再深研下去,道:“别说了,这事怎能怪师父老人家呢?”
“唉!这么久了你与那慕容姑娘仍未成亲吗?”俞芸又关切地问道:“总不是为着我吧?”
焦诠赧颜地一笑,道:“不是的!”
俞芸又道:“我知慕容姑娘一定比我好多了,我虽没见过她,但我真希望认识她!我可以吗?”
焦诠点点头,说道:“你将会认识她的,她确是个好女子。
师父、师伯都误认她了。”
俞芸此刻显出她优良的个性。如以认识焦诠先后来说,也尚在追云燕慕容风之前。然而她一些也没有表示出伤心与嫉妒,反安慰焦诠道:“诠哥,我知道你选的女子必然是好的。
我为你高兴也为她高兴!”说完免不了仍有些伤感。
忆君在树上一路跟随着,两人的一言一语俱逃不过他灵敏的耳目,但他仍是不明白两人的关系到底如何——看看快到了原先忆君睡眠的地方,忆君连忙抢先从树顶回了去,仍伪装熟睡未醒的模样。
焦诠与俞芸从林中穿了出来,树叶的遮挡使内黑暗异常,焦诠瞥了四周一眼,才轻声呼喊道:“古兄弟,古兄弟!”
忆君像从睡梦中惊醒,迷惘地道:“是谁?焦大哥,是你吗?”说完由地上坐了起来。
“来,我为你介绍个朋友,这位是峨眉无为道长的高徒俞芸姑娘。”焦诠替他们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关外五雄中古氏牧场的古忆君。”
俞菩亲切地说道:“古兄弟你好!”
忆君此刻能仔细打量着她,心中突然泛起一个念头,暗道:“这俞芸真像大嫂子呀,哼,我倒赞成焦大哥能与她相好,那冷冰冰的什么追云燕,实在是比不上她!”
忆君所指的“大嫂”即是古漠之妻辛飘枫——要知忆君对辛飘权好感到极点,他所喜欢俞姜,正是因为她俱有辛飘枫特点——温婉与好脾气,虽然这两人都不能算十分美丽。
“焦大哥,你半夜跑走竟是去会见这位朋友吗?”忆君故意调侃道:“还说什么‘游魂枉断’呢!嘻嘻!”
焦诠脸蓦地一红,他当时吟出这句诗本是偶感而发,谁知这时倒正合事实,俞芸的脸也红了。
“小兄弟别瞎说,一边收拾装,一面问道:“你师伯是谁啊?”
焦诠显得很得意,神气道:“武林景仰的大雄禅师呀!”
忆君笑一笑回答:“大雄禅师?我从未听过此人,他会武吗?”
焦诠大吃一惊,奇道:“武林五子之一的大雄禅师你竟会不知晓?那么像什么‘七魔’、‘七海’二宫你也不会知道罗?”
七海二宫那是海南的七星宫与青海的海心官。
忆君点点头,道:“七星宫我倒是知道,宫主七星道人郑铁是吗?别的俱未曾听说过。”
“难道你父兄从不告诉你这些事吗?”焦诠不信问道。
忆君望望在旁显得迷惑的俞芸,笑道:“咱父兄从不与我谈武林中之事,也不曾令我习过武,自然这些武林人物我听来生疏了。”
焦诠“哦!”一声,他本以为忆君外表上虽是学子装束,但以为他古氏之名必是挟有家传武学,可能只是功夫平常罢了。
俞芸见此两个愈扯愈远,领着忆君又匆匆向“泰悟寺”归去这次返回,因忆君间夹其中,焦诠和俞姜没有再开口说话,三人一直默默行到泰悟寺门。
大雄禅师早在门边等候,两个小沙弥立在他身旁——大雄弹师看得三位前来,笑呵呵问道:“这位是?”
焦诠连笑道:“这是小侄朋友古忆君,来见师伯老人家!”
大雄禅师“好!好!”连声,然后说道:“屋子已备好了,你们赶快进去吧。静心,你带俞姑娘在外堂。秋月,你带这两位在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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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情缘难了
一丝曙光划过空际,僧侣早课的木鱼与梵诵经文之声阵阵传来烟香弥漫着全屋——焦诠从熟睡中醒了过来,一弯身从榻上跃了下来,突然他发觉身体上有什么不大对劲。
他面色显得甚是红润,眼神也充满精气,显然这一觉地睡得特别好。只见他自言自语道:“怎么一觉醒来功力竟完全恢复,并且似更精进了一层。”
说完真气一运,只觉体内劲力充沛似欲喷发,功力倒真是增进一大步。
他显得有些迷糊了,楞楞地抬头一望——“难道是师伯成全我?”焦诠暗忖道:“不然我这伤至少要半年才能恢复呢!”
窗外是块甚为宽敞的花园,假山,水池,凉亭俱建筑得优美雅致,几位小沙弥正勤勉扫着——忆君正碟足其间似自得其乐,连俞芸也从园旁小门,轻快走了进来——“你们俩人起得这么早呀!”焦诠推门从屋内出来,笑着向忆君,俞姜两人道:“看来今天倒有个好天气。”
俞芸惊喜地望着焦诠,不自觉笑了出声来,道:“焦大哥,你今日面色真不错呀,有什么喜事吗?”
焦诠下意识地摸摸面颊,自己也奇道:“我也觉得有些与昨日两样,像是……”正说间一位中年和尚已快步而来,合什向他们言道:“主持方丈命小僧前来请三位施主入内。”
焦诠一笑,三人随着这僧人快步踱了进去。从偏旁走进去,再转人一道大廊,只见四壁挂的俱是佛像与梵经故事。三五僧人正静静地打扫着——这中年和尚辈份想似相当高,沿途僧人俱向他合什为礼。“当!当!”的钟声不绝于耳。
一连穿过好几个大厅堂,才来到最后端的数间精参。在其中一间前,中年和尚作了个手势,自己跪了下去,口中说道:“长老,三位施主已到!”
俞芸等三人也跟着跪下——“好!好!清起身!”内中大雄掸师笑着道:“诠儿,你们都进来!”
焦诠在三人中年纪最长,领着两人进了去,那中年和尚也合什而进——俞芸进得来,抬头一望,只见屋内一无陈设、几只棉制薄团,整齐地排在地上,大雄禅师正跃坐其中。
大雄惮师眼睑垂着似半开半闭,一挥手今他们依次坐下。那中年和尚不敢随便,仍恭敬地跪在大雄禅师身侧。
这气氛有些沉闷,大雄禅师今日神色很严肃,眼一开灵光顿形显露,朝三人扫现一眼,很快又闭去。
雪白的眉目无风抖动了数下,当他再度张开眼睛时,又回复了昨日的慈祥,只见地缓缓从抽中抽出一张捐纸,口却说道:“有一位叫‘千手如来施永黔’的你可认识?我退出江湖已太久了,江湖上小一辈我也大都未曾听闻过。”
焦诠心中一阵惊然,大雄弹师这突如其来的问讯使他不知如何回答,当然他是不敢隐瞒大雄禅师的,只见地点头道:“此人小侄认识的,是蜈蚣帮帮主黄衣魔僧的唯一徒儿!”
大雄禅师面上浮起忧心的愁容,将捐纸递给焦诠,道:“你自己看吧,这是施永黔派人今晨给你的书信。”
焦诠双手接了过来,展开一看,轻声说道:“……顷闻吾兄伤愈南行,甚喜。关外一聚晃眼将近一月,而你我间之事迄今犹未解决,为余心中最悬念不释之事耳。
今夜成时,余当于‘一柱峰”见候吾兄,届时请吾兄务必依约前来,了却你我无了不了之事……”下面署名千手如来施永黔。
铁扇书生冷哼一声,俞芸在一旁关注地问道:“你与千手如来结了什么怨伙?今晚你去赶约吗?焦诠尚未回答,大雄禅师已开口道说:“千手如来之名我虽不知晓,但黄衣魔僧我却知之甚详,实称得上当今黑道第一人物。
这施永黔既是他唯一徒儿,武功必是不差,诠儿自信能敌得住他吗?”
焦诠有些木然,施永黔既然向自己发下战书,那么决无退缩之理。但他心中明白,自己与对方的武学,实是相差者大一截——“焦诠!”大雄禅师说道:“好吧!我也不问你们结仇经过,想来你必是无得胜把握,好在你昨夜得的两本书,正是你所欠缺的。元静,你带焦诠师弟到隔壁,趁尚有六个时辰之暇,咱助你将‘玄玄拳法’与‘风雷正反三十二式剑法’温习一遍,补上你未学及未精的!”
焦诠心中一喜,立刻叩头道:“谢谢师伯成全!”
大雄禅师巍巍站起身来,朝门行去,焦诠跟随在身后脸上间杂着欣喜与忧恐的两种表情。
且不说铁扇书生焦诠,由大雄惮师帮助之下,将自己关在斗室之中,练那师门绝学,此刻花园之中,花岗岩砌成的假山上——俞芸正紧锁着眉头坐着,右手支在腮间左手无目地向池中投掷着小石块,阵阵的涟漪像她脑中的思绪般,是那么纷沓错杂——目光中时而闪耀着追忆的幸福,时而又呈现出一种失意的迷茫。如天空的浮云,她的感情正瞬息千变。
追忆将她带返到很久很久以前的年代,那时她仅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然而印象却是这么深刻——武林五子,俱是方外之士,当然不可能有后代子孙。
其中峨嵋派的“无为道人”俗家姓俞名之苍,在他的本家中,有一亲兄弟,名之青。
俞之青是一个文弱书生,其兄虽是名盛武林的五子之一,而他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人。
俞之青较他的兄长小了许多,聚妻不久即生下了一女儿取名俞芸。后来又得两子一名百达一名百顺。
俞姜的两个弟弟倒是家传习性,终日研文习字对那练气使拳倒一丝兴趣也无。唯独俞芸,虽生来是个女子,却甚喜习武练艺现成的有一伯父,武功堪称天下数一数二。自然地,她就跟随无为道人上峨嵋习武。
峨嵋派的武学向以纤巧和称道武林,这可正合了俞芸的个性,因此不到数年,她即学得一身不凡绝艺。
无为道人带着俞芸独居在后山绝秘的一个岭上。俞芸终日除了练剑外即是满山奔腾,寻那无拘无束的快乐。
这一日,正是春之将进,山间的树木,青翠之色渐浓,显出一片苍郁。百鸟争鸣,遍山野花无数。俞芸得着师父许可,又去游山玩水了——十四岁的她,什么都懂得一点点,又什么都懂不得,终日被无边的幻想包围着,向往着幸福的未来。
她记得那么清楚,那日天气是不能再好了。平地上炎热,山间却是清凉爽快。她像普通的女孩子般跳跃在自己为自己规划的圈子里——这无形的圈子使她觉得受到保障,她不愿跨出这圈子,也不愿有人无缘无故闯入这圈子。
这浮云白日在高高的天空,清澈发出淙淙的泉水吸引住她,俞芸解下了长剑,伏在溪岸边,散她长而柔软的秀发,让那泉水中洗浸渍。
像一般女孩她在泉水的倒影中,欣赏着自己容貌。虽然整个说来,是谈不上国色天香的形容辞,但妩媚的大眼,与秀慧的气质,却是任何女子所欠缺的,她为这个自满了。
十四岁的孩子,对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作出种种面部表情。她学着呶嘴,佯装生气,自己也禁不住笑了——“嘻!嘻!”她笑出声来,然而她惊惶地仰起了头,笑声里竟有一些不是她自己,那完全不是女孩的笑声,那是……发上带起的泉水将她衣襟弄得湿透了。石堆林间轻快地转出个少年,笔直地朝她走来——少年一身洁白劲装,年龄约二十岁左右,步伐甚是稳健洒脱,他笑嘻嘻问道:“小姑娘,你一人在此笑什么呀?”
俞芸“呼!”地一声,将长剑抢在手中,他恨这男子无声无息地闯入她的禁地,含着怒恨说道:“你管得着!你是哪里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连串讯问将那少年逗得笑了,调讪道:“唉呀!我的小女王,微臣焦诠,刚从黄山来呢!”
俞芸见那人欺她年纪小,气得“呛!”一声将长剑拔出,喝道:“管你黄山来的白山来的,先吃姑娘几剑再说!”说完一领剑诀,当胸朝焦诠刺去——俞芸的湿发被在肩头,点点的水珠仍在向下淌着,嘴唇翘起,完全是一种似怒而看起来一些不怒的模样,倒似个调皮的孩子在撒娇一般。
“哈哈!”焦诠对当胸一剑不趋不避,右手一措翻腕制脉,飞快地往俞芸手腕钳去,毫不将她放在心上。
俞丢冷嗤一声,恨这少年居如此小觑自己,立刻她手腕一缩,剑化游龙一招“寒风入谷’们电般往焦诠中盘削去。
这招来得好不迅捷刁钻,焦诠太过托大,赶紧踏步退缩时已来不及了。幸好俞芸幼秉师训,不肯随意伤人,只闻“嗤!”地,焦诠右手衣袖已被削去一大片——俞芸一招得手,飞快地退回去,捡到了便宜,她气也消去了一半,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焦诠。
焦诠仔细地检查自己可曾受伤,他心中正奇怪,这小女孩的武功不但是峨嵋嫡传,并且身手竟这般高强。此地是无为道人独居之处,难道无为道人竟收女徒?他迷惑地看了俞芸一眼,目光中有着佩服,也有着惊奇,俞芸被他看的心中泛起一种异样感觉。女孩子在十四岁有许多地方已发育成熟,只是她自己不不觉得罢了。
焦诠问她道:‘“姑娘可是无为道长高足?在下黄山一叶老人弟子将来求见无为道长。”他此次语气客气多了。
俞芸气一消,立刻回复她平时明朗活泼的个性,喜着道:‘你是来找我师父的?啊!刚才我错怪你了!”
她这突然的转变反而使焦诠有些不知所云,楞然答道:“没关系!没关系!”
俞芸常听无为道人谈起黄山一叶老人,对他的武功早已敬佩得紧,一问焦诠即是他弟子,不禁喜得上前拉住焦诠道:“走!
我带你到师父处去!”
俞芸拉着焦诠飞快地翻山越岭,她跑得像只小鹿,不但快得像烟,而且好似永不累,使得焦诠险险跟她不上。
原来焦诠入门甚晚,虽他已有二十岁,但实际练习尚不及八年,较之俞芸从小练武艺当然赶不上了。
不一会儿已来到无为道人的洞府,老远俞芸就大声呼道:“师父,师父,黄山师哥来啦!”
当焦诠最先将姓名报出时,俞芸正在火气上,根本未听清他说的什么。后来焦诠又只说出师承,却未重报姓名,因此俞会胡乱喊他个“黄山师哥”。
无为道人在洞内听得徒儿叫嚷,赶紧踱了出来。看着俞芸拉着个陌生男子在飞跑,不禁皱了皱眉头。
焦诠一见无为道人,立刻甩开俞芸紧握的手,奔至无为道长身前,跪下道:“师父在上请受小侄一礼!”
礼完从怀中摸出封信,在封面上瞥了一眼,道:“你是单老儿的弟子吗?”’焦诠低头应声:“是!”又偷偷从眼角观看这名满江湖的无为道人。只见他生得甚是祥和,圆圆的胖脸,富有智慧的眸于,每一举手投足都显出他的大宗师风度。
且不说焦诠在打量着无为道长,而俞芸也在偷偷细看他这位不速之客……十年前的焦诠,尚未经过江湖险诈的磨练。囚此,他一切举动还有着少年的天真与无邪。
翩翩的风度,与永远微笑着的面容。就此条件,足以使一个未经世面的女孩感到兴趣与愿意与之接近。
无为道人拆信,看信其间不过短短一会儿,但却决定了太多。只听他肃容道:“你师父叫我将峨嵋‘一十二金刚散手’传给你,以补你‘玄百拳法’的刚劲不足。咱以两月为期,在此两月内你好生学习吧!”
焦诠早知师父命自己来向无为道人习艺,见得答应,喜得颜溢狂欢地道:“弟子遵命……”
两月之中,焦诠在峨嵋山跟随无为道人苦习那“一十二金刚散手”,这“一十二金刚散手”虽没有称为峨嵋的第一绝艺,但其刚柔并济却是天下闻名的,尤其是其特有的“韧”
性,更是易学而难精。
俞芸的思潮澎湃汹涌,那两月的生活,在她尚未过完的生命中,像占着二十年的份量。
那时她多么快乐,拘居十载于深山,一旦有了年龄相若的伴侣将是何等兴奋。成天她缠着焦诠,陪她练拳,陪她寻幽探胜,她为他煮饭、洗衣。她一切都为他做,只希望他快乐。那么自己也快乐。
但焦诠一心在拳术上,他忽略了俞芸所付给他的这许多。在他心目中芸的如此看顾他,仅是尽她地主的本份。
终于两月之期结束,焦诠将要回到他黄山的师父处。俞芸没有伤心,她没有尝过离别的愁绪。他以为,只要心的相互接近,我会时常想到他,他会时常想到我,那么短暂的离别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事实并不如此,焦诠去了,俞芸变得索然沉静,她的温婉的脾性在此时真正显露出来。每天她总有一个时刻会想到焦诠。
年龄愈长,这想的时刻愈长。并且焦诠在她心中生了根,一切俱美化了。
愈芸从如烟的追忆中清醒过来,珍珠般的清泪串落在衣襟,然而她脸上却浮着甜蜜的笑容。
有人轻轻地唤她:“俞姐姐,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忆君修长的身影映入她眼睑。虽然看得见,但心中根本没有亿君的存在。
而换了副凄苦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唉!
我后来才知道,他爱武甚于爱我呢。…后来,那追云燕……”
想到追云燕,俞芸语声嘎然而上。心目中立刻浮起了一虚幻的倩影,在她的想像,追云燕慕容风必然是美丽的。
忆君不忍心眼看这美好的一个女子,受着自己感情困扰束缚,尤其俞芸与她的嫂嫂辛飘枫这么相似……“俞姐姐,我能帮你些什么吗?”忆君期期文文地说道。他不便率直地说出他能帮她些什么……俞芸忧郁中含着妩媚。忆君脱口而出,呼道:“你真像我的飘枫姐姐?”
俞芸有些兴趣,忆君出现使她收去她的泪痕与忧愁,甜甜一笑道:“飘枫姐姐是谁呢?”
忆君愉快地说道:“她名叫辛飘飘,是我的大嫂嫂。”
俞芸“哦!”一声,随口道:“她一定很美吧?”
忆君点头,说道:“我不是说过她很像你吗?那自然美啦!”俞芸想不到忆君这样说,但心中仍是很高兴。她看着天色已晚,自己数年来好不容易才见着焦诠一面,但今日一趟,结果将是如何啦?想着想着她面色又变得阴沉……‘忆君聪慧异常,自然晓得她心中想着什么,突然说道“俞姐姐,你刚才提到什么追云燕,我认识那人,也明白了你们间的事情。请放心,慕容姑娘那一方全由我负责!”忆君意味深长地一笑,立刻转身返去……俞芸受惊得满脸飞红,她实在想不到忆君会突出此言,但忆君的有把握,使她得到了一些支持,一线曙光……。然而她又跌入回忆中。……这次是在焦诠离开峨嵋的三年之后了,俞芸已由无邪的少女,成长为亭亭玉立的淑女了。
这一年俞芸十七岁,从上峨嵋山起,至今也超过了十年,在这十年之中,她除了每年回家一次探望父母外,其余的时间都陪伴无为道人渡过。
无为道人与俞芸相处这么久,她心中所想的,所意欲的,还不能了解告指掌?这一日他将俞芸唤至他身前,道:“芸儿,峨嵋一派的功夫,你差不多已全学完了,我所剩下的压根儿的功夫除了‘虎友心经’,必须阳身练外,只有一样‘银河十三式’未曾教给你……“银河十三式虽可说是咱们峨嵋派的镇山剑沽,但却不够狠辣。你记得上年前黄山的焦师兄曾来此学过咱八们的‘一十二金刚散手’吗?”
俞芸心中一动,点点头表示记得…无为道人笑了一笑,道:“以你的天赋能有现在的成就,当然是很好了,但为帅要造就你成为武林奇葩,自然希望你能更深一层!”
俞芸默默听着,心中已猜想到是怎么一回事,面上也不觉现出微笑……“三年前焦诠师兄所带来的信上,单师叔就曾言明,谓将来待你学成后,即将黄山派的‘风雷正反三十二式’传给你,他如此作只是以交换来避免他们单传的规矩。”
“现在你这成了,明日我即带你上黄山单师叔处!”
俞芸听后可真喜不可言。想着又能与焦诠见面,使得她竟整夜失眠,…一月后,无为道人与俞芸双双来到黄山。焦诠的面容没有什么改变,但俞芸可是变得太多了……一叶老人是个外和内刚的老人,俞芸对他的感觉是这样。每天她与焦诠练着“风雷正反三十二式”。两人的感情已融洽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但俞芸一直在失望之中,她发觉他俩人之间有一隔膜,虽然这隔膜只需焦诠一句话或一个行动即能消除掉,但焦诠没有如此作。
焦诠对俞姜是够周到亲切的了,但她看得出,这种周到与亲切内里都含着一种淡泊。她也明白这仅仅是焦诠为了报答她三年前的热诚才如此的。
如此,焦诠与她之间硬被划开了一条鸿沟。这情形除了当事人外,无为道人与一叶老人是根本不会明白的。
两老为着他们的徒儿,尚在喜悦地筹划呢……这一日,焦诠与俞芸练完剑,俞芸有心要将自己从师父口中听得的消息告诉他,然而当她看见焦诠那毫不关心的神情,像是被毒蛇噬咬一口,她缄口不说了。
就在这时,一叶老人已在屋内呼唤着他们……焦诠与俞芸很快地走进了,只见一叶老人与无为道人正相侧而坐,含笑地望着他们…焦诠跪下请安,然后道:“师父传徒儿有何事?”
俞芸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叶老人看了眼羞立一旁的她,笑着对焦诠道:“徒儿,你今年几岁啦?”
焦诠心中奇怪,却连忙答道:“徒儿今年已二十三了!”
一叶老人笑道:“不错,你确是二十三了,也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焦诠至此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他根本不曾想到师父与无为道人竟早有预谋……“你看俞师妹怎么样?”一叶老人笑嘻嘻地,语气甚显明,直着得俞芸躲垂得远远的。
焦诠跪着恭声说道:“俞师妹德智俱全,非徒儿能比。”
“好!好!”一叶老人嗜道:“既然如此那还不一切都成了。诠儿你听着,为师已与俞师伯说妥,明年入春即将俞师妹嫁给你,现在先行交换定物!”
焦诠惊得抬起了头,急道:“师父,师父,我不能……”
一叶老人将手一挥,打断了焦诠下面要讲的话,道:“别担心,一切有为师的替你作主……”
焦诠更急得汗水直冒,叩头道:“师父请原谅徒儿,徒儿实不能娶俞师妹为妻!”
俞芸羞得“嘤!”一声哭了起来,掩面跑入内室。
一叶老人怒道:“你说什么?”
焦诠见师父发怒,但为着自己终生,他却不敢不申辩,只好硬着头皮,恭声道:“徒儿不能娶俞师妹为妻,因为……”
一叶老人外和内刚,只因徒儿一向顺从自己,因此这大事也未与徒儿商量。此刻不禁大怒,喝道:“劣子,你竟敢违抗师命!
焦诠惶恐地叩着头,他不放着师父一眼,只苦求道:“师父任何事徒儿不敢稍违,唯独此事徒儿万难从命!”
一叶老人怒火一过,一面安静下来,他冷冷地问题:“焦诠,你不是已有了意中人?”
焦诠见师父如此称自己,知道事态已极是严重,他点点头,没有作声……“那人是何名?”
焦诠只好答道:“徒儿该死,一直未曾告诉过师父,此人复姓慕容,单字凤。”
一叶老人冷冷一笑,冷然地看了焦诠一眼,突然向壁上悬挂的开山祖师神像跪了下来,道:“弟子不孝,不能继吾祖师创业,黄山一脉竟断在弟子手中.弟子一当事务清了,即面壁思过,一生陪伴吾祖。”
然后他转过身来,惨厉地看着焦诠……焦诠知道自己将会遭到什么,闭目承受着未来的一切。一叶老人暮地将手扬起,两眼中却隐现儒儒泪光……正当他要一掌击下,内屋一声惊呼,俞芸飞跑出来,扑在焦诠身上,泣道:“求师父别杀他,一切是芸儿不好,焦师兄是冤枉的!”
一叶老人“唉!”地长叹一声,本来他心中就不忍下手毙去自己教导十年的徒儿,此时经俞芸一扰,立刻心神崩溃,颓然地坐回椅中…“你去吧!今生一世永远不要再来见我!”
一叶老人强忍眼泪,狠着声音说道。
焦诠知一切无望了,一叶老人向来言出必行,此次能饶他一死已是天大的奇迹,他起身望了师父最后一眼,默然向山下行去……俞芸没有追究焦诠与慕容风的关系,也没有对慕容风生出恶感,正如她自己所说的话:“我从不恨任何人!”
俞芸的眼眶,又充满了泪水,迷蒙中她似乎看见十年前那愈去愈远的焦诠的背影,不!
是愈来愈近了啊!
她连忙张开眼睛,果然焦诠正迎面向她走来……“啊!艺妹,你哭了!”焦诠问道。
俞芸连忙擦干自己泪水,笑道:“没有的事!我真高兴又见着你了。”
焦诠连忙将话头转开,道:“尚有半个时辰我就得启程赴‘一柱峰’了!”
俞姜紧张地问道:“你功夫都练成了吗?”
焦诠神情有些迷惑,道:“本来照理讲这六个时辰中再怎样我也学不了什么,但是不知为何这几天我功力猛增,竟较前增长一倍有余,因此许多我原先功力不够使用的招式,此刻竟能使得得心应手。”
俞芸也竟大奇!而焦诠说,这连大雄禅师也不明白。
一柱峰。成时刚到,峰下一片黑暗,明月尚被遮挡在峰后……两骑“的得!的得!”来至峰下……黑暗中转出三人,其中一个出口呼道:“在下焦诠,与师妹俞芸依约前来?”
黑晴中人哈哈狂笑,道:“小子倒真有胆量,今日这一柱峰下即是你葬身之处?”
焦诠忽喝一声,尚未开口,施永黔又接着介绍身旁两人道:“这是屠龙手梦长老,你已经见过了,这位是天堂堂主青衣客温甲邦!”他将一个“怪”字省去。
焦诠心中有些吃惊,他与俞会两人前来赴会.如只有千手如来施永黔,青衣怪客温甲邦尚能够应会,但加上个屠龙手梦南,可双方实力相差太远了。
焦诠心中虽有些怯意仍镇定地喝道:“施小子你也别口出狂言,前不久不慎败在你手中,今日可要双倍讨回来!”
千手如来施永黔冷哼一声,嘲道:“好说!好说!咱们手底下见个真章吧!”
此时明月突然越过山岭,峰下顿形光亮。千手如来方一字排开三人。施永黔居中,屠龙手梦南仍是倨傲地叉手立于其左,青衣怪客温甲邦悠闲地立于其右……这一边,焦诠与俞芸两个,也并肩立着。俞芸有些紧张,她是为着焦诠而紧张的。
施永黔双目喷怒火,瞪着焦诠冷笑道:“想不着咱们焦大哥艳福不浅,关外一个.关内又是一个,咱可真为那慕容姑娘抱屈呢?”
焦诠“刷!”地打开铁扇,也冷冷喝道:“废话少说,你要如何比请划下道儿,咱无不奉陪!”
施永黔仰天狂笑道:“很好!今夜不是你死即是我死!”
说完“呛!”一声也拔出长剑,缓步行至中间。
焦诠也跨步出来,两人相对而望,各人心中都充满着无与伦比的怪火……‘叮!叮!”
施永黔的剑尖在空中连续抖动,暴喝一声当先朝焦诠下手,力道威猛已极……焦诠哈哈一笑,他与施永黔已多年怨恨,根本无客气可言,何况他此时功力猛进,绝艺已是完全,心中更是不惧。只见他身形一闪,已从剑尖擦过。“刷”地打开招扇,向施永黔猛扇一下。
施永黔知道焦诠铁扇中藏有机关。唯恐他暗中弄鬼,在那冷风袭至之时,他不迭闪开数尺……,焦诠冷笑一声,心中一股从未有的振奋,忽然疾如鬼魁,手中扇又“刷”地合成一束连向千手如来攻出两招。
千手如来心中大骇,这焦诠来势奇速,功力竟是雄厚无匹。较之日前居然有天壤之别。
只见焦诠一点扇影已招向对方“锁心穴”。施永黔摹地暴喝一声,挥剑猛削,陡然发出“螭盘劲”。
跟着左手疾翻,嘿然一声,一个勾曲五指猛扣敌腕……焦诠武功新成,雄心勃发,只见他一招未尽,倏尔从千手如来两招中冲过,铁扇忽扇,冷风直袭向施永黔背脊。
这几下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异乎寻常。正是他未学的“风雷正反三十二式”的最后数招。
施永黔一上来即被抢尽先机,心中一骇,蓦地使出那套古怪剑法。青光一闪,似斫还劈,莹光陡盛。
焦诠被逼退一步,那柄精钢为骨的招扇左右一扫,风声劲厉非常,先拦住了对方接手攻抛。
施永黔藉机跃了去开,一连数招他俱是处在下风,精神上面子上都吃不住。冷眼看看了焦诠一眼,道:“想到一月不见,焦诠功艺竟高出这多!”
焦诠有了信心,洒脱的一摇所扇,笑道:“怎么你千手如来怕了吗?”
千和如来寒着脸,那梦南也惊奇万分,两人同时忖道:“难不成这小子吃了什么仙丹灵药,居然功力增加如斯!”
又是相对一会,焦诠有些不耐,想起以往受施永黔凌辱,突地大喝一声,刷刷两扇,闪电攻向千手如来。
这次施永黔可不敢托大了,足下零乱地一踩。焦诠数招都落了空……“嘶嘶!”施永黔的长剑“螭盘劲”尽出怪奇泥的剑法,蓦地满天激转。只见他一招斜掠,刹时幻成数十点白影,直向焦诠罩来……焦诠铁扇上下翻飞,劲风一层强过一层,严密将周身封住……此一番交手,两人可真谓棋逢敌手。施永黔身为黄衣魔僧唯一弟子,生平经历无数战阵,除了在古氏牧场受白衣人一招击败外,堪称从不失手。
然而这今日曾败在自己手下的焦诠,竟有意想不到的身手,大抵比自己竟弱不了多少。
施永黔心中想着,手中长剑却辣招尽发。焦诠沉稳应招,身形斜跨半步,铁扇向后猛划,使的正是“风雷正反三十二式”的“雷隆行空”。
这一扇虽是轻描淡写发出,但攻的部位,正是敌人必须自救的脉门。
施永黔一变招换式,长剑一刻正上焦诠右臂“曲池穴”,跟着突地一曲,反厘在不差地戳向助旁的“玄机穴”上。
这一连两剑毒辣已极,若非焦诠有奇遇,换了别人,恐早就负伤挂彩了。
只见焦诠喝声一好”,身形如形云流水错开两步,恰好避开千手如来这歹毒的一招……
两人身形如风,变化多端的绝艺,直如金龙交战,凌厉已极。施永黔出手狠辣强劲。焦诠却轻灵巧疾,敌住这原来较他高出许多的对手。
转眼间斗了三十多招,一旁的三人看得惊骇不已。尤其梦南竟是双双目红,震惊地看着铁扇书生……这时高高的一柱峰上突然掠起一条白影,在场诸人都没能发觉下,悄悄飞至半场附近的树上……焦诠第一遭觉得自己的招式不呆滞古板,以往他没有学全时总有这种感觉。只见他全神贯注,早已一切都忘掉,奋力地施展那“风雷正反三十二式”,正反相生,神妙非常。
施永黔“核盘劲”真力更盛,“嘶嘶”之声尖锐刺耳。渐渐焦诠的那柄精钢招扇受到牵制,不觉精神大振。
时光飞过,焦诠到底技差一筹,出手已不如先身轻灵迅捷,俞芸不禁急得想拔剑上前相助……千手如来突地狞笑一声,道:“焦诠啊,谅你神通广大,今夜也难逃‘死’字!”
蓦地他清啸一声,长剑斜斜扬起,剑尖指着焦诠心窝,“呼”地刺下。
这一招千手如来真力尽出,借着剑刃他发出无坚不摧的“蝎盘劲”,直向焦诠压了下来。
焦诠心知不妙,急掠如电身形向后猛躲。精钢扇在胸前划出一道光幕,真力也是全力而出。
只闻一阵刺耳钻心的响声,两股真力一触,强弱立分。焦诠普通内家功夫,如何敌得住这与道家相偌的“螭盘劲”,只见他双目失色,身形往后猛仰。
俞会娇呼声中,施永黔顾盼长啸,凌空飞起。猛又挥剑,向下刺击……这一下威力极大,宛如天崩地裂,狂飚猛扫,看来焦诠必是承受不住。
四野黑沉沉,场中却因月光直射显得明亮,蓦地一阵烈风掠过来,“轰隆”一声,干手如来顿时被打得飞出丈外。
这突来的惊变,令众俱费解,干手如来并未受伤与焦诠同时从地上爬起来。转眼向外看去……只见文外树上,那白衣人竟稳稳站于其上,面罩下的两眼神光,隐现地瞥着场中五人……梦南怒吼一志气,喝道:“好个白衣小子,咱们约好三月十五日前不交手,你为何破坏约言?”
其余的人看见白衣突然出现,都有一种敬畏的感觉,尤其焦诠与施永黔……白衣人哈哈大笑,粗豪的声音震撼四野,说道:“梦老儿,我可没有破坏约言,当初咱们为何而争?
哈!哈!”
梦南一想,他上次与白衣人交恶,直至约定三月十五日前互不动手,正是因为焦诠而起。现在自己再度围攻焦诠,不等于是自己破坏约言了。因此屠龙手默然……俞芸扶着焦诠不停地替他检视着。焦诠却在奇怪,为何白衣人会这么巧,又从鬼门关救了自己。
白衣人出现,施永黔与青衣怪客俱心惊胆寒。梦南也心知只自己一人决不是白衣人对手。立刻地见风转舵,迫:“好吧!咱们三月十五再见个真章!”说完领头匆匆而去。
白衣人望着他们离去,才哈哈一笑道:“你们两人尚自珍重吧!”说完不待焦诠开中,也飞快遁身而去。
焦诠不只迷惑,也感激。脑中充满不解,只好与俞芸双双上马。仍回到了泰悟寺。
忆君与焦诠,悠然跨马进了这尚称富庶的“湖口”。沿着湖畔的渔村风光,不禁使忆着想起与这景色全然不同的牧场故乡,那辽阔而无尽的原野,可真有点像这浩沙起伏的湖光波涛。
两人“得!得”地进得了镇,忆君的龙儿和焦诠的白马,立刻引得路人一番议论。这种北国神驹在江南可也真不多见。
“焦诠!”忆君问道:“此地你较我熟悉,寻个好点的客栈,咱们也该休息了。”
焦诠暗点头,将马儿一圈直往那人烟稠密之处行去,走过一条街口,一间高大的酒楼在众屋之中巍然而立——店小二见着两匹骏马冲着自己店门而来,却是财神爷上门,喜得迎出店门招呼道:“两位爷儿是吃点什么呢,还是住店?“焦诠跨下坐骑,将马缰递给店小二,笑道:“两样都要!君弟,咱们进去吧!”说完当先进了酒楼。
忆君也连忙F马,店小二牵着两马,招呼柜台一声,高高兴兴地去了……这酒楼名“雅洁”,倒真称得上雅致清洁,前楼是专供酒食。后院共分做两起,东院是专管单人住宿,西院却是有家眷的。
两人上得楼来,只见座中倒满了个七、八成。有的行今饮酒,有的临窗而坐,遥视江景而与友清淡……此刻酉时已过,天空呈现一片灰暗,家家户户的灯火一盏一盏相继而亮,远远看去甚是有趣。
焦诠选得一窗角坐位,与忆君相继坐下,远临江曩下瞰街景,倒是个绝好地位——焦诠随意点了数个当地名菜,只因忆君不愿饮酒,因此两人即匆匆就食——饭毕已是天上繁星点点,湖中一片月色荡漾——只见鄱阳湖中船只无数,每船一灯,映着白帆显出微弱的船影。
“扑沙!”的下网声整齐而清晰地传来。
忆君觉得这事情新奇,他从未看过这种情景,即是书本上的述说,加上自己凭空的幻想,也是与此大大的不相同——“美吧!”焦诠笑着说忆君,而他自己也为这迷人的景色陶醉了。
忆君没有回答,沉默与脸上表情已代替了他所要说的话。两人谁也没有再言语,一直静静地坐着。
一阵山风吹来,令月影与帆影突地凌乱,错杂的山峦倒影中,蓦地一艘较大的小艇透过从远远冲来。
内中灯火通明,两旁各有五名镥手,飞快地向岸边划来,船首插着只旗幡。灯火照明下,只见上面绣着条神气活现的青龙。
船中除了橹手外尚有五位佩刀汉子与一黑衣中年壮汉——“那旗上绣的可是条龙?”忆君看得分明,却故作此问。
焦诠熟谙江湖一切帮会,一望之下也明白过来,漫口问道:“这是此地势力最大之‘水龙帮’,帮主石格青号称‘鄱阳王’,武功倒是不差,只是有些耳软!”
忆君没有来过此过,水龙帮之名也未曾听说,看这水龙帮倒是还有些气派,不禁将那小艇注意上了。
小艇在那许多鱼船间空梭巡回,一丝也不减低速度,动作轻灵熟稔已极,忆君尤其是佩服那些操浆把舵之人。
晃眼间小艇过来得近了,上面人的面貌也看得一清二楚。只见中间那黑衣壮汉,长像甚是恶。另五位佩刀汉子也带着一种骄气。忆君不觉对这“水龙帮”好感降低了。
小艇迫了岸,六人鱼贯下船,竞迳直往此酒楼行了来——店小二也早注意这一人多时,看得如此立刻飞跑入内报告掌柜的去了。忆君不觉心中又是一阵迷惑,看焦诠又只在微笑不语。
那一行距酒家尚有十数丈过,店小二与掌柜的早迎到了店门口,卑顺地笑颜道:“那儿的风将咱们关大爷吹了来,大爷今来饮酒作乐吗?可要小的去唤……”
那黑衣壮汉大约即是被称为“关大爷”的了,闻言一摆手打断店主的话,急躁躁地说道:“今晚爷儿没空,咱帮主命我前来叫你替我们帮点事情!”
店主卑恭地答道:“这是小店荣幸!”
“今日是二月二十日。”这关大爷继续说:“后天,即是二十二日,咱帮主要请几位江湖朋友,叫我当晚准备好三桌筵席,可别让其他人占去席位!”
店主立刻应道:“这是帮主抬爱!”
黑衣中年大汉神气地转过身,大踏步走回岸边小艇,一声令下,小艇如先前舱又飞如而去——这黑衣大汉一走,酒楼中突然议论纷纷,焦诠当时并不在意,后来陡然听得有三位酒客,提到一人名,不禁侧耳听起来——忆君机灵,发觉这种动向,立刻他也照章静听。
只闻内中有一人叽咕道:“我就不信那叫什么‘笑阎罗’是三头六臂的人物,居然都阳王也得请那么多帮手!”
另一人嗤笑一声,回道:“那日江上驾艇像飞一样的两人你可曾看见,说那是笑阎罗与他的师弟呢!你想水龙帮中何曾有人具有如此身手?”
最先一人又咕道:“哼!咱们老帮主武功盖世,认识的江湖豪侠又多,我就不信有人敢轻捋虎须,在太岁头上动土!”
另一人满心极倾心笑阎罗,替他带护道:“帮主儿子,鄱阳蛟你总知道吧!听说那日只一招即被笑阎罗扔到湖中,而他们也正因此才结下梁子的!”
第三人见两人为此争执,不禁劝道:“好了!好了!谁胜谁败二十二日即可分晓。不过我倒知道小帮主可不是被笑阎罗扔到湖里的,好像被称为大个子鹿……鹿什么!”
忆君听得一惊,他想鹿加竟会在此出现。他记得那日在吕梁山上,鹿加被玄静子与噶丽丝救出,当时他未看清玄静子,但噶丽丝的呼叫他却听得清楚,只是求生与心理上的先见,使他硬下心肠盲目奔下山去——“鹿加在此,那么噶丽丝可能也在此了!”忆君暗忖着,不觉向那三人问道:‘请问三位朋友,你们在谈着什么呀!”
那三人闻得问讯,俱讶异地朝忆君两人一瞥,打圆场的第三者,问道:“你们是外乡来的吗?”
忆君点点头——“难怪你们不知道了!”那人笑道:“这事情可是咱们‘湖口”的大事呢!”
另一人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急着接道:“咱们水龙帮帮主鄱阳王,要与一个叫什么笑阎罗的约期比斗呢!你们是帮着那边的?”
焦诠笑道:“我们不帮那边。”
忆君仍未满足,继续问道:“那大个子鹿加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句话刚才焦诠也未曾听清楚,闻得忆君如此说,不禁也大为震惊,大声问道:“鹿加也参与其中吗?那么黑衣人可在?”
他这一问反而将三人问糊涂了,在他们心目中就只有个“鄱阳王”,加上一个“笑阎罗”已使他们感觉大为奇。
“我不知你说的什么黑衣人?”其中一人答道:一不过除了那笑阎罗师兄弟,及大个子鹿……你刚才说的鹿加外,据传还有三位女的,两位道装,另外一位听说美得像天仙呢!”
忆君一听已了然于胸,噶丽丝曾告诉他,她有这么两位出家师姐,那么噶丽丝在内中是无疑了。
一股似愁似喜的感觉袭上他心头,忆君不禁将眼睛缓缓闭上。噶丽丝的倩影又重在他眼前晃动着,还有怀中的锦绢,似乎在那发出她迷人的幽香。
三位酒客匆匆告辞回家去了,楼上客人也渐渐稀少。焦诠看得忆君面上似悲似喜的表情,不觉奇道:“君弟,你怎么了?”
忆君张开双眼,展出了个笑容,道:“我是想我又可亲历一次大阵位,诠哥,你能带我去看他们比斗吗?”
焦诠疑惑地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我与笑阎罗钟源和他两位师弟蔡直与龙任飞还是多年老友呢!只是我奇怪,你这么尝试,小时你父亲没教你,而此刻我愿意指点指点你,为你也不接受呢!”
原来忆君与焦诠一行路行来,在武学上忆君一直津津乐道。
爱武的人自然喜欢习武,忆君这好的根骨,竟是只谈不习,难怪焦诠要怀疑了。
忆君苦笑一下,摇头道:“现在已太晚了,与其粗通皮毛不如干脆不会!”心底下却暗忖着:“这如何能让你得知?”
直到深夜,两人才回至东院安眠——两日很快的过去,忆君晓得今日能见着噶丽丝,神态竟微微有些失常,他不断自嘲道:“忆君,你是怎么啦?平日自命镇定的你,今日为何变得如此虚弱,这样一见着噶丽丝你不露出马脚才怪r一过午刻,全镇都有点骚动,万人引颈,等待着他们一生难得一见的聚会。雅洁酒楼内,早摆了三桌筵席,并且今日竟是谢客一日。
申时刚过,江心上迅速划来两条船,内中人是水龙帮的前批人物,只是一些帮众了、跑腿了。
渐渐水龙帮人来齐了,忆君从东院屋窗看出。那长像尚称威武,满脸胡子短而似钢刺。
据传说他知道即是鄱阳王石裕清了。
突然他被两位老人吸引住叫,只见那两位老人长得如此相像,俱是白衫黑鞋,面容清奇瘦削,目光也闪闪发着异光——“这两人面貌好熟!”忆君讨道:“好似在那儿见过!”但他一时却想不起来。
“诠哥,你看那两人是谁?”忆君指着这一对老者问着焦诠。。而焦诠也在怀疑着,并且也摇头表示不知晓——忆君问道:“你不去帮他们吗?你现在不是能与千手如来战个平手?”
焦诠苦笑道:“帮自然要帮,但遇上这两个老魔头,即是师父老人家来也不能与之两人对敌,何况我能与千手如来战成平手,完全是靠那白衣人从旁协助呢!”
时光流转迅速,晃眼酉时也将结束,空际又呈现一政策恢暗。鄱阳王命人点起数十支巨烛,立刻楼中显得灯火通明。
“来了!来了!”不知何处最先响起这片声音,立刻整个湖岸人声喧哗,大家都争看这敢与鄱阳王作对的人物——一般双帆大艇乘着山风,轻快得像水鸭般划过湖水,飘来飘到湖旁。船上竟一连下来十一位客人——最先的是白眉老人与灵士真人,后面跟着骇然竟是玄静子与清真人,再后才是钟源,噶丽丝等。
一行人受着接引,直向雅洁酒楼行来。鄱阳王石格清与其子鄱阳蚊石济禹迎了出来,石济禹满脸狠毒——免不了一番介绍,白眉老人等最注意的是长白双雕两兄弟,还有其中几位石裕清请来的江湖上辣手人物,其他的倒不十分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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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似曾相识
从种种迹像看来,这蜈蚣帮的参与其间,显然是有特别原因的,可能借此大好时光,蜈蚣帮已将水龙帮兼并了。
钟源江湖经验老到,他一眼看出,杨中属石裕清一方的高手,可说全不是水龙帮的,他特别注意一位中年汉子,看他白衫秀面,又目中冷飚般的光芒,一望而知是个厉害人物。
钟源见他一直随在长白双雕沈一鸿,沈一雁身侧,心中不禁奇道:“难不成此人是长白双雕的徒儿!”
这时白眉老人向他递了个眼色——钟源受白眉老人暗示,站起发话道:“今日钟某依约前来,承石帮主如此接待,实令吾等汗颜,企望石帮主能本着四海一家的至理,化干戈为玉帛,则免去一场杀戮如何?”
石裕清尚示加答,石济禹已抢先喝道:“什么,居然如此便宜即算了,除非你钟某人与那大个子给我们磕头陪礼,还有,嘻!
嘻!”他贼兮兮看着噶丽丝,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龙任飞看着这模样,禁不住哼了一声,但立刻被白眉老人用眼色制住——那边石裕清向石济禹怒喝,道:“那有你说话的余地,还不给我乖乖的站着!”但语气中仍免不了带着娇纵,只见石济禹恨恨地瞪了龙任飞一眼,退至一旁。
鄱阳王接着说道:“钟大侠的话虽是不错,但今日之事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哈哈!
请各位痛饮一番,饭后咱们再至大孤山凭本事决定理曲理直吧!”
钟源心知此番必不能善了,也一笑座,暗中却叫同伴准备起来,以防对方突起暗算——
东院与前楼相通,院中早有帮众驻守,倒没有民众在此围观。焦诠领着忆君,正挡径直向酒楼而来。
立刻他们被帮众所拦住——“我们是钟大侠朋友,要去见钟大侠。”焦诠解释道。但帮众坚持不肯让他们过去,谓“帮主有命,任何人不许擅上此楼!”
当然对付这些帮众,焦诠只一个飞身即可上楼,但他顾着忆君,一方面又因如此动作则犯江湖大忌。只好停身向上呼道:“钟大哥,小弟焦诠求见广这一呼喊,显出焦诠竟是功力大增,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总是无缘无故功力会增加一大截,像此刻,他发觉自己竟较半月前又进一大步。
钟源在楼上听得,哈哈一声大笑,向白眉老人说了一声,立刻也朝楼下呼道:“来得好!来得好!焦老弟,你来得可正是时候。”他将头一伸出,陡地发觉焦诠竟被拦在外面,立刻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他转向鄱阳王说道:“石帮主请命贵帮部众将敝友放行如何?”
立刻石裕清一道令下,焦诠与忆君即通过了这根本不足阻拦的关卡,一道往楼上行来。
黄山与匡庐相隔甚近,而一叶老人也与白眉老人交好,因此焦诠与钟源三师兄弟自幼即很熟悉,尤其龙任飞与焦诠年龄最接近,也最相要好。
忆君行到楼口,不禁有点犹豫,下意识地打量自己一下衣饰,经焦诠一拉才踱了进来—
—铁扇书生楼下的一声呼喝,已引得一般人注意,再加钟源起立亲身去迎接,顿时焦诠与忆君成了众人注目之的。
楼中突地一片沉静,焦诠仍是神色自若,忆君可有些不安。放眼望去,立刻在那较远靠窗的一角,他发现噶丽丝等还有他所认识的玄静子与清真人在内。
铁扇书生今日意气飞扬,他的雄纠纠和忆君的文绉绉成了个强烈的对比。在座每人都模不清两人是何路数——钟源带着焦诠与忆君运直走向自己一方,白眉老人已哈哈笑道:“焦贤侄,这一向可好!”
焦诠也答着应着。玄静子一看得忆君面貌有些熟检,想了一会她问道:“敢问这位是古氏兄弟?”
焦诠年岁虽是尚青,但如以他为黄山一叶老人徒儿来说,大概只算较玄静子等矮上半辈。焦诠十余年前被逐出师门墙后,就一直寄迹东北一方,是以与玄静子等是在西北关外五雄一役才相识的。
焦诠替忆君答道:“大师记性不差,此正是古场主之弟!”忆君微向玄静子一弯身,眼角却飘向旁坐垂头的噶丽丝,只见她黛眉深锁,似乎极端厌烦这繁嘈的场合。
噶丽丝从乃师口中已获悉宝图的事,如不是心里有所求,她早就要奔回大漠,助她们亲一臂之力。此时她缓缓抬起头来,打算看看这为她保存宝图的人的弟弟。
噶丽丝明亮的目光在忆君脸上一扫,面容露出惊诧的神色。忆君赶紧将头偏开,他心知,噶丽丝对他印象最深刻的,必是那对不能人装的眸子。
噶丽丝倒没有发觉有异态她所讶异的觉得此文弱青年竟会这般俊秀,而俊秀中又含着英挺。那袭白色长衫,似乎将他一切的秘密,都掩藏在内中。
“阿!”噶丽丝心中有一丝惊讶,她觉这文弱少年的面部轮廓竟与黑衣人是那么相似,然而她不可能会联想到,这青年竟是与黑衣人相同的一个人。
噶丽丝对忆君的凝视,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刻,但忆君却觉得好长久。看着噶丽丝从惊诧,又毫无表情地垂下头去,他心中释然了,因为至少这第一刻,她对他是丝毫没有起疑。
此时楼中一片劝饮行令的吵闹,那里存着点行将比斗的痕迹?交且这许多江湖豪客之中渗杂着灵上真人一门三辈着道装,更是这么不顺眼。
焦诠与钟源师兄弟叙旧一番,当年他被逐出师门之事甚少人知晓。钟源师兄弟是其中之三位,这时听得焦诠重返师门,都为他高兴。
焦诠悄悄对忆君说道:“那位满脸短髭者即是事主鄱阳王石裕清。他身旁的两位白长衫老者,即是七魔中有名的长白双雕沈一鸿沈一雁兄弟,还有那秃头长手的老人即是此地有名的武师猿公剑罗亮,还有……”焦诠一直向忆君介绍了好几位武林健者,但忆君只是茫然地点头——焦诠顺着忆君的眼光看过去,突然他明白了,不禁发出个会心的微笑——这次钟源与鄱阳王的约期比斗,目是因为石济禹之事而起。石裕清一湖之霸,当初他派其子来邀请钟源确有其事,然而想不到石济禹竟会吃了个大亏辱回来。
石裕清一帮之王,何况受辱的竟是自己唯一爱儿,自然不能不采取报复行动,但笑阎罗的名头已够大,再加上白眉老人,大个子鹿加,其势确不可轻视。
正巧蜈蚣帮早已有拉拢他们之意,遇此事故!自然而然合成了一体,而蜈蚣帮即派长白双雕两兄弟作为石裕清最大的助力。
石裕清即是鄱阳湖一大帮会,自然不肯学那江湖上的暗中杀戮。因此他来个先礼后兵,竟在这“雅洁酒楼”开了这么个鸿门宴。
与会的有许多是名师,及水龙邦中的高手。较之白眉老人一方,显然有众寡悬殊之势,然而白眉老人一方,个个俱是绝技不凡,当然那文弱书生忆君不算在其中——楼中闹哄哄的,何况许多武林人土来此倒并非是对水龙帮有什么帮助,存心完全是来看热闹的。
然而,在窗前的一角是这么沉静,关系是这般微妙——杨世萍悄悄对噶丽丝耳语道:
“师妹那刚来的俊公子一直在打量你呢,看你将来如何应付?”
噶丽丝丝羞意盎然,轻扯了杨池萍一把,但仍忍不住向忆君瞥去。这一瞥是如此快速,如此不易察觉,除了亿君外旁人是不会发觉的。
忆君心中只觉大大一震,他的观感中,噶丽丝丝是瘦了,但却更加妩媚。已往过多的英气,只在她双目光中尚看得着少许。
这次与噶丽丝丝会面,在忆君心中是意料中的事,或早或晚,此是必定会分生的,但他想不到竟是这么突然——他脑中飞快的想着,从他与噶丽丝在大漠中相识,互斗与遭遇羊角风时的忘我救助她——然后那一番半口骑双乘……直至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因误会而分手。
当然亿君到现在仍以为是误会。
忆君发觉自己对噶丽丝的感情竟是这般复杂。虽想从此避开她,但又忍不下心。回忆起数月前的情景,他觉得像嚼着橄揽,余味是这么无穷——“我还是与她相认吧!”忆君想如此决断,“她如此长途跋涉不是完全为着寻找我吗?!他心中不停反复念道。
然而当地看到龙任飞不停地在找机会向她接近,忆君心中又觉得消极而颓丧,他自以为如此决定将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他自言自语道:“我还是远离她吧!我已有了莲妹,怎能再与噶丽丝相好呢?何况有这么英俊有为的龙公子喜欢她,至少她的将来会好的,我还是忘记她吧!”
噶丽丝始终祥静地坐着,不时用忧郁的目光朝窗外看看,那黑沉沉的一片天际湖波,她看得了什么呢?她真希望有奇迹出现,像初次遇着黑衣人般,在不知不觉中,他笑现了现来。
噶丽丝手中把玩着那面绢帕,她纤纤的十指不停抚摸着那仅勾划着轮廓的黑衣骑土。面上神情有着依恋,也有着感伤。
忆君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方手绢。“黑衣骑士”使他心中裹地闪过一道灵光,“啊!”
他暗呼道:“噶丽丝毕竟是记着我的!”他心中有一股自得,这是任何男子所不能避免的。
“哈哈广石裕清在另一边放声大笑道:“承各位赏光,此刻进候已到,今日难得盛会,诸位请到大孤山一观战况吧!”
石济禹随着父亲,傲慢地站起来,朝着白眉老人方神气地一瞥。然后又禁不住死盯噶丽丝一眼。
龙任飞怒哼一声,心中已暗动杀机,只是他奇怪,为何噶丽丝珍贵的公主玉体,让宵小如此轻挑地盯着,她竟是毫不愤怒。
湖上备好大船三只,以为装载赴会诸人之用。忆君突然心中涌起个念头,向焦诠说道:
“诠兄,我想我还是不去吧!我在屋中等你回来!”
焦诠本就不想带忆君去,只因他以为忆君完全是个文弱书生,如果一照顾不周出了麻烦,则他何以向古濮交代?因此他毫不考虑,反而有些放心,点头道:“好的,你在房中静待我回来吧!”
水龙帮一方,分乘三艘大船,白眉老人仍乘着来时的中型艇,各自驶向大孤山。
忆君站在窗口,眼望着湖面的四条船过痕迹,眼角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嘲笑这迷惑人的大千世界般。
夜已深,浆落湖中“扑!扑!”着响,水龙帮一方喧声吵闹。钟源等船上却一片沉静—
—远远大孤山上,早有水龙帮的人,点着无数火把,将整个岛照得通明,直似个湖上明灯。
上得了岸,在那崎岖不平的山坡间,当中有一小块平坦地面。两方自动的分开,各据着一坡。
水龙帮方约有七八十人,大多是随来观战的,那种怀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的表情,使人看来可厌已极。
“各位与会人土,今日是咱们水龙帮多年难得的盛会,但愿各在公平无私的判断下,作一正直的见证!”
“钟师傅,咱们以五场决胜负。你方得胜,咱水龙帮任钟师傅摆布。如果不幸我方获胜,那么对不起,你们也得任咱们摆布!”
笑阎罗知到此地步无可犹豫,征讯地瞥了白眉老人一眼,见他点点头,立刻也回答道:
“就如此办吧!”
双方已摆开牌讲话,立刻场中战云密布,嘈杂的闹声也立时静了下去——龙任飞首先忍不住,“呼!”地跳了出来,指着那阳较石济禹,道:“石小子,来!咱们开了首场吧!”
石济禹的武功虽不是弱,但最多只能与杨池苹等相若,而龙任飞是白眉老人的弟子,即是以辈份也相差不只一倍,当然石济禹不可能是龙任飞敌手了。
龙任飞虽是尚未成名江湖,但以他身负的绝艺来说,要能够轻易击败他的,天下可也不多见了。
龙任飞的英神内蕴,精气四溢,鄱阳王自然一眼看得出,自然也知道石济禹不是龙任飞的敌手,眼看石济禹要下不了台,突然一中年汉子扬声说道:“师父,由我迎战这一回如何?”
只见这中年汉子四方脸,眉目生得倒甚是端正,可惜眼神中太多冷漠与残忍,好像他敌对着世界一切,世界一切也在敌对着他。
想不到这中年汉子的师父,正是那长白双雕,只见沈一鸿、沈一雁兄弟同时点道头道:
“孩儿去吧!好叫他们瞧瞧咱长白绝艺如何?”
这中年汉子得到允许,步履从容地踱下坡来,朝着龙任飞一辑,说道:“就在下陪兄台过几招吧!”
龙任飞见石济禹不肯出来应战,有些不悦,但当他一见挺身出来者,竟是长白双雕的徒儿,雄不禁幕地一阵振奋,立刻轻狂之心一收,肃容道:“敢问尊姓大名!”要知长白双雕儿与白眉老人齐名,自然龙任飞不敢托大了——这中年汉子微微一笑眸于中射出股冷焰——
“鄙姓谷,小名无双。”
场中请人俱吃一惊,这名宇取得好狂大。立刻有一种嗡嗡耳语声——谷无双冷眼往四周一扫,一股威严竟将嗡嗡之声压了下去,接着他转脸用眼睛向龙任飞问讯着。
龙任飞是个好强而骄傲的人,听着谷无双的名字,心中已浮起不满,也冷冷说道:“兄弟姓龙,名任飞,此刻就向谷兄讨教几手吧!”
“呛!”两人同时拔出手中兵器,俱是一色的青钢长剑。谷无双的长剑甚是奇特,在剑尖上,竟多出两小片叉头来。
这两片小薄片微向外张开,有些像两片刚要开放的莲瓣。并且叉上,呈现了蓝汪汪一片——龙任飞有些凛然,知道其上必喂剧毒——两人持剑相对,森然的剑气立刻弥漫全场。
龙任飞是昆仑多年难见的奇才,武功除了火候外俱得了白眉老人的全部真传。而谷无双也是长白双雕手下调教出来的出色人才。
从坡顶朝下望去,两人都是一色的白长衫。只见身形惧越来越快,龙任飞衣带飘飘,步法从容而潇脱,谷无双呢?虽然没有对方这般轻松,但迅捷稳健,却有不可轻视的功力。
暮然谷无双首先发动,只见他一领剑快,长剑似毒蛇般,走偏锋斜刺向龙任飞——龙任飞一起始即抱着不敢忽视的心理,右足向右一踩,身躯已让了开去,左手连抓带打,还了七八招。
两人一上手,完全以快还快的打法,龙任飞右手长剑劈、点。挑、刺,用得狠辣已极,左手使昆仑派独一无二的“流云飞轴”,阵阵强猛的劲风,直朝谷无双刮去——谷无双年纪已超过三十,又得长白双雕两兄弟同时调教,功力还会弱得了去?看着龙任飞如此狂放的打法,心中一气,立刻他也内力尽出,“砰!砰!”连声,竟硬将龙任飞的“流云飞袖”
接了下来。
两人这一硬拚,功力顿时分出高下,龙任飞天资再高,仍是较谷无双低了一筹。龙任飞心性聪颖,立刻招式一变。
“谷兄请当心了!”语音未歇,手中青钢长剑“锌”地微响,洒开一片光幕,宛日半轮金光,铁然涌现。
谷无双倏然一滑步,斜闪出大半文去,按理说,以谷无双功力胜过龙任飞,决不应在这先机定夺之时,闪退开去。
但他与龙任飞俱是一般初临江湖,总以先求自保为主,加上龙任飞这招威猛兼具,于是倏然身闪退开去——龙任飞对他这行动有些迷惑——“你怕了是不?”他傲然问道,停步横剑,凝视着对方。
谷无双冷笑一声,还未说话,这边的大个子鹿加已厉声道:“小师弟,先将他干了再说!”
谷无双四下一瞧,只见围观之人俱朝自己轻视地瞧着,嘴角间牵起一丝冷残的笑容,当下恶念一动,仍冷冷道:“姓龙的听着了,在下让你三招……”
龙任飞侧目斜视,只见师父一方话人俱关切地看着自己,为了昆仑派的声誉,他可不能丢这个脸,眼珠一转,口中厉声大喝道:“龙某可不领你这个情,要让干脆你弃刻认输,连命也让给我吧!”
谷无双眼看看这年岁较自己尚青的昆仑高手,竟能在大众目视之下滔滔而谈,他受长白双雕兄弟熏陶数十年,心地早训练得阴鸯冷狠。立刻他恶念更炽又自冷哼一声。
“好大的口气!”他道:“看看是谁将性命留下来吧!”
龙任飞突然将面上傲气尽收,徐徐将剑举起,朗声道:“龙某年轻艺薄,难得碰上谷兄这样好的高手,却是非请益不可——”
龙任飞这番话完全出于至诚,看得白眉老人不住点头。
接着龙任飞一晃手中长剑,道:“谷兄当心!”语声甫歇,一点青光,迎面点去,临到切近之间,陡然内力潜增,手腕抖处,化成三起剑影,分取敌人咽喉以及左右户井两穴。
这一剑连攻三处要穴,凌厉之极,却仅仅是昆仑绝艺中,“银星剑法”的起手式——谷无双因龙任飞先前的一番话,自不好还手,只见他冷然“嘿”一声,相准部位,摹地仰身,但是那三点青光,只差那么半寸不倒,便自停止,再也不能再进半分,接着他右手“呼”地攻出一剑。
谷无双这一剑好不飘忽,龙任飞暴喝声“好”,猛然一沉腕,化为下划力,“锵”地微响一声,长剑又洒了开来,霎时青光漫目,一缕冷风,格剑削腹。
这一招攻敌而自救,确实妙极,谷无双心中也暗生佩服。立刻吸一口气,但见他胸腹暴缩半尺,恰好避过龙任飞长剑一削之式两人交手两招,已经明白相互差别无几,立刻各自收慑心神,沉着应对——龙任飞天资绝高,是以白眉老人在教导他时,除了本门功夫外。凡天下之绝学,只要他晓得的,无不尽量传授给龙任飞,因此龙任飞的功夫真可谓精而又博。此刻只见他剑眉斜飞,乘着双方长剑一交贴,左手突然运足全力,寻隙一拳,劲风激撞而去。
谷无双察觉拳风有异,心中虽想硬接他一下子,但见这拳风来得古怪,有些似失传已久的“华阳拂穴”手法——这华阳拂穴手法最是奇异,出手像拳招,下手却是拂穴,最令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即要吃大亏——谷无双心中一惊,飞快地打了个转,立刻一晃身,闪出三步之外去!
龙任飞仰天打听了个哈哈,他这手可确是失传已久的“华阳拂穴”手法,就是他也仅只会上几招。
谷无双口中阴恻恻道:“龙兄绝艺不凡,竟获得旷古绝艺——”语声未完,忽然攻至,右剑左掌,如电闪般,力量和架式迥然异趣。
龙任飞明知可用“华阳拂穴”将敌人招式破去,但他学此艺有欠缺,也不纯熟。心念之间,敌人所发了的一锐一钝两种不同力量,已经潜袭上身,竟是沉重刚猛无比。
立刻他心念一转。一面暗运真气护身,一面巧踩昆仑一小遁法”,疾绕开去——昆仑派的轻身功夫中,有两种称道江湖的,一是“大遁法”,适于长程奔驰与上下纵跃。一名“小遁法”,却是贴身肉搏适用的小巧工夫。
长白双雕的功夫向以诡毒莫测称誉江湖,加以他俩轻身功夫又是绝高,谷无双尽得他俩绝艺自是不凡。
刚才他这一招正是诓对方入彀的招式,两手尽量地发出力量,使对方不得不小心趋避,自陷被动之式,方始正式进攻。
这时跟从进击,剑出如电,快得看不清楚,左掌却甚是缓慢,每一掌一拳所蕴的阴柔力道,沉重如山,缓慢地从掌风中潜暗压,厉害之极。
这也是他看清龙任飞的弱点,故意利用自己内力之长,果然龙任飞吃不住他这狂飓猛压,差不多已退后了四五步,但他有自信,自信自己能在转瞬间夺回主动或平手之势——谷无双心中也暗自吃惊,只因他苦练二十余载,几乎从未离开过师尊身侧。此次随两位师父出来,雄心目是万千。
可是眼看这较自己年青十岁的少年,居然仅内力稍输自已外,别的几乎有驾凌自己之上势。
当下他冷哼一声,右手一式“玄符急掷”,剑出如风,猛刺龙任飞上盘。左手“藕断丝连”之式,似拒还攻,既收又出,掌力集中成尖锐的一点,朝对方小腹潜袭过去——两人一晃眼已是百招过去,谷无双的左慢右快实是江湖上罕见的绝学。龙任飞功力差了一筹,许多招式使出来不免束手缚脚。
白眉老人眉头微皱,他想不到长白双雕竟也会调教出这样强一个徒儿,只怕龙任飞是败定了。
钟源也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场内一切变化,他仅希望小师弟全身而退,不要受了份就好了。
场中比斗愈见险恶,谷无双出手沉稳已极,下招部位显见谨慎与凶狠,迫得龙任飞不住后退,双手支格挡架,显是内力不继了龙任飞也觉出形势不妙,他生性高傲,又有如许旁观之人,自不许他临阵脱逃或张声呼救,然而他心中也大大地在恐惶着。
龙任飞剑眉微锁,正思忖着应对之策——谷无双突地藉机猛进,左手呼地一拳蹈隙打将进来,威猛之极,那晓得竟引得龙任飞的灵机一动。
只见龙任飞故意让故人拳力上身,左手也往来势一托,突地借力飘起,一下子飘起一丈余,打算引起谷无双追击。
白眉老人至此,面上竞露出喜色——果然谷无双胜卷在握,蹈敌轻进。但他招式特异,左右两手力量遇异,一勾一捣如排山倒海般朝龙任飞追击而去。
龙任飞猛听身后风声飒然,两股一大一小的力道,疾卷上身,当下掌难时机,俟那锐风及体之一瞬间,焕然滴溜溜一转,手中剑划起一道银虹,精光耀眼。
立时一片“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只闻两人同时暴喝,一只长剑墓地飞上天,划起青虹光华,异常夺目。
敢情龙任飞惜那一绞一旋之势,大增自己不足之腕力,谷无双骤不及防,吃这强劲一绞,手中长剑飞上天去。
这时谷无双变得赤手空拳,两人一在空中一在地上——谷无双果然名家弟子,遭此巨变竟丝毫不紊乱,趁着龙任飞尚未落地,这一过招尚未结束,他必须也要胜着一点才行。
只见他吐气开声,“嘿”地一叫,右手硬生生收了回来,化为“鹰爪”之式,那阳刚威猛的劲道,居然立地变成同左手般阴柔之力,运从剑影中伸出去,擒拿敌腕,同时左掌电急一挥。
龙任飞从借力腾起,至旋身后剑,真力早已混浊,只闻他哼一声双足朝右猛踢,一个身躯忽地飘开四五尺,看样子生像春天乱絮,被柔和的春风吹拂得飘飘飞退,这可正是昆仑“小遁法”
的妙着。
谷无双哈哈一笑,倏然退了开去,只因他看见对方这手轻功,知道自己的追击必也是陡然,心念一动,得了立刻就退。
龙任飞似乱絮般,身子在空中一连变换数个身形,轻飘飘落在地上,引起未看清形势的人,俱摹地大喊声“好!”
然而尤任飞面色铁青,只见他右肩肿处,白色的长袖竟被撕裂一声,如非他见机得快,恐怕一只右臂已到了对方手中。
谷无双阴恻恻一笑,随手捡起地上长剑,冷冷道:“昆仑派绝艺果是不凡!”说完大踏步回归自处,反而将尤任飞怔在当地。
钟源“呼”地跃出,抚着师弟肩部,将他推返回去,才朗声说道:“这一仗双方不分高下,算一和局吧!”
“石老儿听着,此事由你我间起的,现由我解决如何?”
钟源早在石裕青提出五场决曲直之时,已洞悉对方的阴谋,知他必是要藉外力,来击败自己,因此他故意要激石裕清出手——石裕清在江湖中是甚有地位,武功也甚高强,但他心中知自己决不是这成名数十载的“笑阎罗”的对手,但眼见这钟源气势迫人,不禁也冒起无名之火。
这时他身后突地转出个老头来,干笑道:“对这昆仑小子那需帮主亲自动手,还是由我罗亮来教训教训你吧!”
钟源见来人竟是声名甚大之“猿公剑罗亮”,不禁笑道:“原来罗师傅要淌这场浑水!”心中却忖道:“话可说得真好,如石老儿亲自出来,只怕难接得下我五十招!”
他心知道猿公剑是难惹人物,当下抱拳道:“罗师傅,请!”这猿公剑罗亮,一手猿公剑倒真使得也神入化,只可惜他心性不坚,受人游说新近刚加入蜈蚣帮,而这次水龙帮的合并,也是他一手造成,因此这次比剑他是非出手不可的。
罗亮见钟源袖手以待,神情虽不轻视他,却托大得紧,当下说道:“钟兄清亮出兵器!”
钟源浓髯遮面,笑起来胡须抖动,只听他朗声道:“咱十年末到兵刃,还是用一双手陪罗师傅玩玩吧!”
罗亮心中一气,“骼”地拔出他伏以成名的“猿公剑”,只见这剑长度甚短,连柄算起来大约刚过两尺,本来只可算做匕首,但形状却完全是剑样。
只见一道青光出匣,冷光芒芒,罗亮心想:“任你‘笑阎罗’名头再大,功力再高,也难赤手敌我宝剑,今日就叫你送命在此吧!”想着他也不再客气,故意道:“话可得先说明白,咱们一动手可得分出高下,否则不得停手厂钟源朗笑一声,道:“猿公自然不凡,好豪壮的口气,很好,这一战非定个强弱之分不可!”
要知罗亮成名坐落之处是赣省境内,而钟源也正处于匡庐山间。一山不藏二虎,他对钟源早已心存嫉忌,有意要较量一番了。
话一说完两人立刻活开步眼,四目灼灼,互相凝视,盘旋了两个圈子。
钟源一拳擂去,一团强烈劲风,直扑对方面门。跟着揉身而进,左手骄指如朝,虚实兼有地探戳过去,直指对方胸前‘繁宫穴”。
罗亮微微一侧头,让过暴袭而来的冷风,身形凝立不动,候得敌指将近点到,倏地一吸气,肚腹内凹半尺有余,青光闪处斜削出去。
这罗亮确称得上赣内第一高手,虽说名头不及钟源响亮,内力也没有钟源高绝,但“猿公剑”的毒辣,却可补其不足。
罗亮左手剑决一领,右手剑使出“猿公剑”中,一式“仙猿摘果”。那道青莹的剑光,明是里绕臂,实则吞吐不定,以攻敌为主。
这“仙猿摘果”虽是极普通的一个招式,但在罗亮手中使出来,却别具一番威势……钟源喝声“好剑法”,疾闪开去,瞬息之间,回攻两掌。
谁知“猿公剑”玄妙精奇之极,这一使了开来,立刻青光大盛,迫攻而来,宛若长江大河,滔滔涌至,又似春蚕吐丝,绵绵不绝。
眨眼之间,钟源已全身笼罩在青光剑影之中,虽是拳出如风,真力强极,却也仅能够撑住,拳圈缩得甚小……月光斜照在碧茸茸的坡底,光线甚是黯淡……坡间两人,此时各施所学,但见蒙蒙青气,罩住一圈拳影,蕊出千百种光彩变化,耀目生辉。
乍看来似乎钟源处在劣势,但看他面含微笑,又似乎并不在乎这一时的处于下风。出拳威猛已极,呼呼劲风直刮得草木飞扬。
罗亮伏势猛进,突见钟源密如铁桶般的防守中,竟露出稍许破绽。他想都未想,“呛”
地一声,一楼青光已深将进去。
罗亮明知这一剑照直刺下,对方必然会受伤挂彩,可是敌人这一脚,时间部位俱妙绝霸道,使得自己非避开一步不可。
这一来剑上真力不能贯足,“呛”地一声龙吟,各各分开……钟源这一夺回先机,双掌摹地如惊涛骇浪,乘机猛攻而至。口中连连狂笑,声震四野……以他们这种高手争战,危机系于一发。罗亮眼见形势突然逆转,也“嘿”地怒哼一声,青光暴涨,复又卷土重来,急攻猛袭。
两人斗得光华暴射,钟源立意反攻,一双蒲扇大掌翻拍,斫、打,与罗亮长剑,相互争先。每一招每一式,都凌厉已极,只要稍一疏神,怕不立时血溅当场,饮恨以终了。
罗亮神情冷冷,眼中不时露出狂飚,但他经验甚是老到,知自己功力较对方矮上一筹,立时守多攻少,先不求有功,招数问老练油滑已极。
也不知斗了多久,罗亮与钟源两人,脸额和身上都出了汗。
彼此之间都同一心意,在想着:“这家伙怎么如此强啊!”
月已西沉,众星也失去了灿烂的光华,天边已露出一丝曙光这一战实在太久了。罗亮已使尽本身绝招,仍然未曾打败敌人,这还没多大关系,最可怕的是渐觉疲累。这是内家好手最忌的现象,因它证明真力消耗过度。
反观钟源,虽也口中喘气,但仍气闲招猛。这可是因习正宗内家功夫的好处。钟源的招式虽及不上师弟龙任飞的多变复杂,内力却是师兄弟三人中,最精纯者。
罗亮心想:“姓钟的纵然没有奈我何,可是这样斗下去,我必然累死在他手中!”当下暗作准备。
如此又支持了一会儿,天际已是大白,从人被这舍生忘死的打斗慑得早忘了时间。只见罗亮突然奋其余力,嘿然一喝,再度使出猿公剑法中的绝招……“老猿攀枝”,看他猛可一纵身,离地寻丈高下,青光敛来,虹挂而下,这一剑真力完全凝聚剑尖,风声尖锐刺耳。
钟源眼中神光暴射,双掌连挥,足下一阵乱踩……“呼!呼!”数声,招虽是破去,倒底被迫退数步……罗亮见好不容易得着优势,趁着剑式未尽,倏然短剑震啸一声,闪出无数剑影,亦上亦下,罩向对方身形……这一式称为“悟空拔毛”,那许多道剑光青霞,状像千根毫毛,上下不定,游移难准。
钟源看来有些狼狈,焕然他舌绽春雷,喝声中那右拳“呼”
地化为掌式,身随手转,瞬息间,滴溜溜转了好多圈,登时风声激荡,威势大是不同。
罗亮但见敌人潜力陡增,宛如身外平添一层铁网,千百之剑竟是无孔而进,心中一惊…
猛地钟源又一声大喝,罗亮的剑招尚未使尽已被对方震开一尺,霎时剑气黯然消失,仅见身影平地涌起,直攻过来。罗亮一看不对,力图平反败局,出奇着,走险招,剑化“老猿提壶”这式,直指对方前胸,以攻为守。
钟源哈哈长笑,眼看罗亮来剑直而不稳,他已洞悉对方必是真力空虚,后劲不继了……
眼看罗亮剑尖距钟源胸不足两寸,突地钟源收胸吸腹,右手掣敌腕,左手如拳直捣过去……
这招用得险之又险,只要罗亮内力稍足,钟源一时间必然拿他不住,那么在钟源左拳尚未攻到之时,罗亮短剑已插入对方心窝。
然而正如钟源所料,罗亮果是再也吃不住,只闻——“碰!”地一声””””””
罗亮手腕被轻轻一拂,立刻全身发麻,跟着钟源左拳也击上他肩头。幸是钟源存心仁慈,加上心中也甚惋惜“猿公剑”艺成不易,竟将对方打个踉跄,立刻跳了开去。
罗亮脸成死灰,内力的损失加上失败的刺激,他身子变得摇摇欲坠……钟源也好不了多少,脸色有些病态地发红,张口说了句:“承让!承让厂转身疲困地踱回己方。
场中异常沉默,此次谁也不敢开声为那方叫好,每人都张口呐呐,回味着刚才的一场龙争虎头。
到此时一胜一和,白眉老人给一方占了优胜……天光已是大明,雀鸟鸣声划过湖海,一轮红日在天边升起,一股热浪袭了过来……数十人停立山顶,分成两地遥遥地对峙……长白双雕的老大、沈一鸿汕汕笑道:“昆仑绝艺果是不凡,看来只好由老夫兄弟出手了!”
这句话狂傲已极,不但将昆仑派轻视一番,好似昆仑派只有他能胜得了,并且兼将猿公剑奚落一阵。
罗亮脸孔涨得通红,盛极一方的他,在长白双雕面前却大气也不敢哼一声,只独自闷闷地立着。
沈一鸿、沈一雁兄弟双双步入场中,他两一色打扮,白衫黑裤,背上斜挂着一式古松纹上剥。翩翩风度,真似清高已极。
但看见他们狂傲的神气,不可一世的模样,每人对他们的好感,立时都要打个折扣……
这沈一鸿、沈一雁两兄弟一出,气氛更是大变,要知五子八魔昔年的声名,已是响彻天下,如今一晃数十年,再度出山,名头还弱得了!
沈一鸿仰首笑道:“咱们兄弟素来联手进退,诸位有意,皆尽可放胆来攻多少不拒!”
他这句话不啻蔑视对方已极。大个子鹿加首先怒喝一声,但立刻为灵土真人摇手制住。
白眉老人长眉微皱,他所最顾忌的两位棘手人物终于出面了,不由得他不挺身答复……
“贤昆仲绝技高妙,天下无双,我宫老儿首先佩服!”白眉老人似赞还损地说道:“不知贤昆仲两人同时动手是算一场呢,还是算两场?”
沈一鸿傲然一笑道:“自然算两场!”
白眉老人稍微点点头,刚才从谷无双的身手,已可看出长白双雕武学的一个大概……虽然五子八魔昔年同负盛名,但倒底五子因是名门正派,在江湖人心中总要高出一筹。而白眉老人与长白双雕也从未碰过手。
白眉老人知己方除了自己与灵土真人士外,无人能与这双魔对敌,迅速地朝灵土真人弟了个眼色……灵土真人自然晓得他的心意,于是两人也双双步下场来。
从龙任飞与谷无双起始至此,最少也已过了四个时辰。此刻天色大明,竟是万里无云的大好天气。
长白双雕眼见对方两人下来,同时一声长笑,他们来此,倒多半存着与白眉老人、灵土真人较量来的。
沈氏兄弟如以单打独斗,与白眉老人等也仅在伯仲之间,可能尚低了一线,但他两合作已惯,联手进攻,功力自然倍增,如此一来,胜负倒甚难预料。
沈一鸿、沈一雁在数十年前即抱着争雄天下的心意,但逢着武神、武仙,他们却不能不乖乖隐身深山苦修绝技,这一出山,虽是武神武仙已谢世,那他们只有找五子晦气了。
就在这剑拔弯张之时,谁也没看见有两条身影从湖面电射而来。这两条身影一东一西,中间隔着大孤山,因此双方也互看不见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齐抢上了大孤山。
摹地一个矮小的身影从石裕清一方翻出,那对精光摺摺的眼睛,朝坡底上人瞧了一眼,竟露轻视的目光……这时场中激斗已起,谁都被吸引,那还会发现此人的来临?此人也不动声,静静隐在一大岩石后面,眼睛却朝另一山坡上钟源等打量。
场中比斗已始,长白双雕背背相靠,四只手掌分向八方击出。
而白眉老人与灵土真人却在他们四周游转。
渐渐游转愈速,只见两条身影,风驰电掣围绕着长白双雕,其快无比。这仅仅是试招之始,双方眨眼间已扑了三四掌,却未闻一声拍击声。
这四人的功力火候,俱是一甲子以上,然而出手打却柔和和淳厚,那像前两场的风涛骇浪,然而其中凶险,可是紧凑了。
沈一鸿、沈一雁兄弟打定以逸代劳,四只手相辅相助,从容将对方来招—一化去……白眉老人与灵士真人同一心意,俱想先看清长白双雕优劣所在,最主要的是先得将他们拆散开来,以免他们联手之其势锐不可挡渐渐战云愈密,白眉老人陡地长啸一声,生似向灵土真人递了个暗号,只见他突然凌空飞起,双手挟着雷霆万钧之力,朝长白双雕兄弟击下。
灵土真人更不怠慢,长发飘动间,双掌已使出招“南海屠龙”,一左一右也更向对方两人当中插去……长白双雕当然知道白眉老人两人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他两心意早通,哈哈各自大笑,果然分了开来。
白眉老人心中一喜,乘着余势,立向沈一鸿背后击去……那晓沈一鸿生像背后长了眼睛,白眉老人在空中一连变换数个招式,居然连沈一鸿的走路也摸不清。
那边灵上真人还不是一般情形,只见过长白双雕兄弟暮地分开,但走的路线似乎却是相反而相同的方位,令人不可捉摸。
白眉老人与灵士真人俱吃一惊,下意识相互路近一步,以防对方厉害杀手。
这长白双雕两兄弟果然练得一套出奇的阵法,各自按着九宫方位,出手却显见报辣。
沈一鸿出左手,沈一雁即右手,反之则一右一左,一人放劲则一人收劲,立时场内狂风大着,气势竟是倍增。
这长白兄弟出手真可谓天衣无缝,妙绝人寰,白眉老人与灵士真人立时被处于下风,势绌地招架着。
长白双雕迅速如电,扑击似鹰。雄浑霸道的压力,若非白眉老人两人,几乎无人档得住。
钟源这方显见紧张,清真人与玄静子俱已成名多年,但与眼前四人相较,不啻浅潭对大海。
四人越斗越急,俱是年近百龄之身,功力深湛,阅历丰富,攻的沉稳狠辣,守的如金汤城地,牢固无比。
但这只守不攻倒底不是办法,只见长白兄弟越转越快,压力木断增强,生像身法快一分,则力道强一分似的……“再不出去,可得活活困死!”两人同一心意,只见白眉老人与灵土真人同时大喝一声,两条身形一东一西冲天而起……长白双雕哈哈一笑,两人突地一聚,单手互握,各自腾出一只左右手,分像白眉老人与灵士真人攻出。
这正是长白双雕所练最厉害奇功,立时两人俱功力增加一倍,这对方如何承受得住?眼看飞起的两人逃不了这一掌,钟源一方不禁惊起来了……那晓白眉老人突地双手一供一推,雄厚的掌力暮地朝灵士真人击去。灵土真人立时会意,百忙中呼地发出一掌。
两股真力在空中一碰一带,“轰”然响声中,两人身形各自转了方向,一北一南飘出两文,刚好避开了长白兄弟致命一击。
长白双雕见对方被自己逼得途穷技绌,不禁哈哈狂笑,道:“宫、涂老儿可尝得咱兄弟手段?哈哈!”
白眉老人气定神闲,毫不生气,缓缓说道:“长白绝艺的确不凡,老朽佩服得紧!”
灵上真人也在旁微笑不语……沈一鸿兄弟心里一丝高兴,面上却仍冷冷的,他两虽佩服对方脱出自己掌力的机智,但也为此耿耿于怀。
白眉老人知长白双雕厉害之处即在两人互增功力的绝学上,心中暗暗盘算如何破解之法。
此刻那隐身在岩石后之怪汉突然现将出来,悄无声息地混进入群,那顶丑的像貌,骇然竟是章格鲁。
战云又起,此刻白眉老人知道避重就轻,与灵土真人隔得远远的,遥摇向长白双雕进招。
长白双雕兄弟两仍左右手相连,各出一手分别向两人全力猛攻。
灵士真人与白眉老人一般宽阔农抱,发白如雪,像貌清奇,这一展开身形,进退往来之时,泡袂飘舞,真有松鹤之姿。
灵上真人展开小巧腾挪身法,中间夹以内家重掌力,一招一式朝对方猛攻,生像已引起真火。
白眉老人也尽量施出“大小遁法”。人影纵横飞舞得神速已极,若换常人,真看不清楚这两人的衣着,更别说相貌了。
尤其灵士真人,虽掌力及不上白眉老人深厚,轻功之高一时无两,身形之快,直似一缕轻烟。
长白双雕本也以轻功夫称雄江湖,这时两人联手进退身法不禁显得有些呆滞。加上对方一意游斗,不禁牵动心痒处…“呼”
两人蓦地分了开来,似初出时般,两人脚踩九官方位,与白眉老人、灵土真人争先斗快起来。
只见场中两条灰影,划出两圈轨迹,这轨迹神奇奥妙已极,竞似天罗地网,方圆十丈内,被它密密地封住……另两灰影在内里左冲右突,时腾高而时泻地,来去之间直似电闪。
至此时,决斗已到了最高潮,四周围观之人墓不屏息静气,连那目高一切的章格鲁,也看得暗自点首。
双方的绝学已尽量展开,双方的弟子也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一招一式,这种临场的千变万化,可不是师父传授得了的。
长白双雕因合作已惯,自然配合得紧凑无懈,但白眉老人和灵士真人又是易与之辈?双方一边招数功力都要显得奥妙凌厉一些,而一边却合作无间。只要白眉老人等不让长白双雕再联手一起,倒恰好能扯个平手。
晃限又是数十招过去,长白双雕也知只有兄弟俩再联手起来,不然必不能胜过对方。但白眉老人与灵士真人岂能容此,正是拚命地要将两人分开……白眉老人与灵土真人身法虽是神速已极,但要突破长白兄弟的围困,也很大费周章。
长白双雕极力要将相互间距离迫近,但他们可不敢乱了步法,只能尽量将圈子缩小。沈一鸿摹然右手穿出,其快如风,看看似攻向灵士真人,那知足下一闪,却改攻白眉老人胸前要穴。
白眉老人如何不知这招后面,跟着的将是左右手交替源源攻击,但如自己避开,则灵士真人势必要受两人夹攻。
立刻他长啸一声,掌上力道突地强雄凌厉无比……“拍拍”两声,左右手各对了一掌,沈一鸿借力一退,白眉老人身形稍稍一挫,便又跟跃扑上。
这一来,长白双雕竟被生生拆散,战团立刻分成两起。
白眉老人见大功告成,与灵士真人同时仰天长啸分头向沈氏兄弟迎头痛击。
沈一鸿见自己一个失手,竟与弟弟分了开来,心中不竟又急又悔,眼看对方招出如山,再也顾不到弟弟了……,这变化显然更紧张,只见双方俱到拚命地步,旁观请人俱为他们捏着一把汗。
首先沈一鸿已支持不住灵土真人的重手狂攻,口中暴喝连连,几番想翻腕拔出长剑,都被对方紧凑的掌法逼得没有空间。真是一番失着,束手缚脚。
白眉老人身法轻快天伦,宽袖摆动,有如大鹤横空,由上空扑下。沈一鸿闪开数尺,待他落地后,作势欲起之际,也自同时跃起,捷如飞鸟。
两人一先一后腾起空中,在坡间电掣般绕射着,双方绝招如抽丝剥茧,连绵不绝,气势悠长。
沈一鸿知自己如不与弟弟合起来,那么今天算是败定了。但见白眉老人紧追不舍,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照顾兄弟。
白眉老人发觉对方不住向沈一雁方向移动,心中警惕,更加努力发招。眼看日正中天,这一场激斗又是个没了局。
突然沈一雁吼声连响,原来他已被灵上真人追得只有招架的份儿,但闻他大喝道:“鸿哥,步玄门,入生门,并肩子!”说完他奋力攻出一掌,身形摹地腾起。
沈一鸿听得兄弟言语,已了然于胸,只见他也猛攻一掌,竟朝空中的沈一雁扑去,左手伸出要去接那沈一雁的右手。
灵土真人与白眉老人顿时明白,两人同时大叱一声跟跃腾起,决不能让长白双雕联上手。
但见空中划起四道优弧,后者虽较前两人快过一线,但前者蓄势而为,看看沈氏兄弟双掌要接上了。
“呼轰!”一声大震……仍是四条身影分壁开来,跌在地上。四人一个脸色苍白,气息端端,俱说不上话来。
原来白眉老人与灵上真人追上长白双雕的一刹那,长白双雕的指头已互相接上了’……
趁着两人功力尚未完全沟通,白眉老人与灵土真人俱全力尽出。结果长白双雕虽联手上,但仍未调协好,因此落得个两败俱伤。
双方都有人将他们扶回去,看来这一场又只好以平手作论了。
讪讪一阵怪笑,有人说道:“石老儿,这最后一场由我替你打吧!”
钟源等抬首一看,不禁吓得魂飞魄散,敢情那奇丑的章格鲁,竟缓缓走了出来。
场中诸人几乎多半不认识这大魔头,只见他张狂地踱至坡间,笑着对石格清道:“石老儿,你准备十口棺材吧!除了大个子鹿加和那蒙族公主外,其余的都得……哈哈!”
鹿加目中喷出怒火,一提兵刃就要跨出身来,清真人一把将他拉住,因白眉老人与灵土真人俱受内伤,他不得不权作主张,发话道:“尊驾可是章格鲁前辈!”敢情他从杨池萍口中已得知这章格鲁来历。
章格鲁傲然一笑,道:“不错!”
鹿加突然暴喝道:“咄那怪老头,咱们再比个高下!”双目张瞪欲裂,甩手一挣,大踏步跨了下来。
许多人都不知道章格鲁来头,只觉他行运装束奇怪之极,并且态度又是这般高傲。
“哈哈!”章格鲁又是一声长笑道:“如此甚好,还有那噶丽丝公主请也一并下来如何?”
噶丽丝简直迷惑了,她不知章格鲁为何竟会找上她,征人”
讯地瞥了师父玄静子一眼。
玄静子也是不解,问道:“前辈与小徒竟有过节吗?”
章格鲁仰天大笑,道:“我与她可没有什么过节,这两人我得带回去作为对付‘黑衣人’的人质。你两乖乖站立一旁。等我将这十人解决了,哈哈!可得带你两上武夷山呢!”
.噶丽丝瞠目而视,原来千手如来已经从关外五雄得知的消息,传到总舵,噶丽丝当然成了作“人质”的最佳人选。
钟源一方两位高手俱身负重伤,眼看一场浩劫是免不了的,剩下八人一同拔出兵器,准备作那殊死斗。
“我从未看过这种决胜负法,哈哈!”一个冷峻而坚定的声音从钟源等后身传来,道:
“想不到堂堂水龙帮竟是这么块料,缩头见不得人…,,噶丽丝听得这声音,像遭受到雷震,触电般茫然呆立,只见坡上,不知何时涌现一黑衫蒙体的怪人。
“黑衣人!”众人一般诧喊,不禁议论纷纷。
“章格鲁,你不是在找我吗?此刻我自己来了!哈哈厂黑衣人一阵狂笑,指着章格鲁问了道。
童格鲁神情有点奇怪,他觉得,这黑衣人确如传说般,来去如神龙,见首不见其尾……
黑衣人身似行云流水,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条硕长的身影,已落在噶丽丝身侧……噶丽丝正掩面暗泣,觉出一只手掌朝自己肩上抚下,她不禁故意扭摆一下身躯,作出不理的样子。
这情景落在龙任飞眼里,心中涌起一股酸意,立刻他别头朝湖水望去……章格鲁被突变引得楞了,经鹿加一嚷,暮地暴怒起来,手一扬似乎要突起暴袭……黑衣人双目射出慑人威严,口中却柔声道:“噶丽丝,一切都是我不好……”正说间只闻一声暴喊,章格鲁已凌空飞来,左右掌一个交叠,两股狂飓交叉而来,中点正是黑衣人与噶丽丝立身位置。
紧接着又是两声暴喝,第一声发自鹿加之口,另一声则是黑衣人。
只见黑衣人一手拉住噶丽丝,竟也凌空朝章格鲁扑去,身形不知怎地一摇摆,竟似游鱼般从两掌狂飚隙中飞钻而人。
章格鲁心中大骇,赶快双掌一收,只觉对方一只手掌着地化为千百只,飘飘忽忽朝自己面门打来,并且身后一股锐风也袭上自己背脊。
忆君这手“风声鹤唤”可是虚招,趁着对方莫测高深之际,摹地化掌为拳,一记攻向章格鲁胸际。
章格鲁确是高手,临危竟是不乱,双足往空中一阵乱踢,轻巧地避过鹿加巨斧,双手不封不挡却攻向黑衣人身后的噶丽丝。
噶丽丝随着黑衣人腾上空中,正在心神飘忽之际,突然两股狂飓朝身上疾袭而来,不禁惊叫一声……黑衣人大喊道:“别怕!”手一拉噶丽丝只觉被他拦腰抱在怀中,跟着耳闻一记“轰”然大响,跟着中落实地。
这当中变化如此多,其实却是在腾地空中短暂的刹那,众人被这黑衣人与章格鲁的绝艺惊呆了。
噶丽丝悄悄张开眼睛,发觉自己仍横在黑衣人怀中,不禁羞得立刻又闭上眼睛,心中可甜滋滋的。
章格鲁以斗鸡眼般瞪着黑衣人,刚才他不得已与黑衣硬碰一掌,他觉出,这黑衣人的内力竟是这么刚强霸道,最令他吃惊的是,黑衣人手中尚抱着个人,在空中转折竟又这么轻灵迅速!
“你可是南派武神传人!”章格鲁颤声问道。
黑衣人点头道:“不错!”
章格鲁面色突变,一顿足竟从数十人头顶飞去。黑衣人仰天一声大笑,声追章格鲁道:
“告诉你师兄,总有一日我得将你们狗窝给挑了!”语声未歇,他的身形也自腾地,在鹿加呼喊“公子”声中,他挟着噶丽丝的娇躯,投入那茫茫湖海。
众人只见他黑衣飘袂,如灵禽补水,直似条黑丝,迅捷而去。
噶丽丝只觉耳边呼呼,张眼一看,但见足下湖水滔滔飞逝,立刻她慌得将黑衣人抱得紧紧的。
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在那强有力的铁腕拥抱下,她变得驯如羔羊。脸上孕发出甜甜笑意。
黑衣人足下乘着波涛浮力,直向那大泽荒山处奔去,他天由地将噶丽丝愈抱愈紧,低声唤道:“噶丽丝!噶丽丝!”
噶丽丝忽听他呼唤,笑着将眼打开,美丽的眸子,射出幸福的光辉,迷惆地说道:“我终于见着你了!我终于见着你了!”
那湖水在两人身下飞逝,不消片刻已来到一片崇山峻岭中。
噶丽丝眼角尚挂着两颗晶莹泪珠,黑衣人用手轻轻将它拭了去,这温柔的动作,牵得噶丽丝心弦大动,她一转脸又将面深埋在黑衣人胸膛,哀哀地哭起来。
只见眼前出现一片谷地,景色甚苍翠夺目,黑衣人将她缓缓放下,抚慰她道:“噶丽丝,快乐些呀!我们不是又相逢了。”
噶丽丝张开泪眼,那一对精光闪动的眼睛又映入她眸子。这对她像是失落了好久的梦般。
她一措脱,突然去拉那张遮面的黑巾,但黑衣人却迅速将她手拿住,摇了摇头。
“我要看看你!”噶丽丝说道,左手又去拉黑衣人面罩。
黑衣人轻轻一笑,将她两手都握在手中,道:“你现在知道我师出何处了吧!”
噶丽丝点点头,轻声说道:“你是武神门徒吗?”
黑衣人笑道:“我是武神的徒孙,你可知武神的师父,我的师相又是谁呢?”
噶丽丝对这玄机子南派曾详细问过师们,是以她知道甚详,很快应道:“那是‘千面人’倪继英哪,对吗?”
黑衣人眼珠转了两转,最后停留在噶丽丝美如玉的脸上,笑道:“既然你知道那还要看则甚?或许丑得似个猪八戒也说不定呢!”
噶丽丝见黑衣人如此说,也不再坚持下去,她一收心中哀痛,畅述着蒙古别后自己一切的遭遇。
黑衣人——记君心中暗暗感伤着,他不知要如何向噶丽丝解释才好,看她对自己如此一往深情,如果一旦真相大白,她会受得了吗?噶丽丝笑语如珠,她太快乐了,失落的幸福又重新拾到,她要把握这美妙的一刻,尽情欢愉谈笑以补偿数日来相思流离之苦。
噶丽丝轻快地说道,黑衣人静静地听着,偶尔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欢笑,噶丽丝用着梦幻的声音……“啊……多美妙啊!我愿永远像这个样子,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在寂静无人处,只有我俩,你……你知道父王已答应了我吗黑衣人没有回答……喝丽丝突然翻身坐起来,抱着黑衣人手臂,道:“父王已答允我俩的事,你高兴吗?”
黑衣人点头,口中却说:“我是高兴的,但这一切都晚了啊!”
噶丽丝一惊,陡地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呼道:“这……这没有关系呀!我……我不在乎你娶妻与否?是她不答应吗?”
黑衣人一味摇头,幽幽说道:“我不知她会答应不,但她是个有残缺的人,我不愿因此事而伤她心……”
噶丽丝变得默然,她小声问道:“你是不喜欢她吗?”
黑衣人道:“不管喜欢不喜欢,这是父母之命,岂能……何况我真喜欢她!”
噶丽丝咬唇想一想,道“那么你告诉我她是谁,我们都是女人,让我去同她讲,或许她会同意的!”
黑衣人点头道:“你会认识她的,现在别谈这些,让我告诉你,我姓古……名忆君,以后你就叫我古大哥吧,不过千万别告诉别人!”
“为什么呢!”噶丽丝问道:“为什么你总要这么神密?”
黑衣人轻怫地抒拧她面颊,笑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噶丽丝“唉”地叹息一声,她可是真不了解这位神奇的黑衣人,而且她也未想到昨夜的文弱少年身上去。
“告诉我,你是要上武夷山哟?还是回返蒙疆?”黑衣人问道。
噶丽丝反问道:“你呢?”
黑衣人应道:“我当然得上武夷山,咱与蜈蚣帮定了死约会怎能不去呢?”
“那我也去……”噶丽丝殷切地说道:“你带我一块儿去!”
忆君心想,这可不是玩着,一个不巧可有生命之虑,但他却是无权利阻挡噶丽丝的决定,只好说道:“你父王不是曾派人寻你回去吗?你如何能去呢?”
噶丽丝答道:“这我不管,我要先随你到武夷山才回去。”
黑衣人毫无办法,但他极不愿自己身份暴露出来,因此他说:“那么你还是随同你师父一块儿去吧!我会暗中保护你!”
噶丽丝一愕,道:“我不能跟你一块儿吗?我是宁愿跟你啊!”
黑衣人将她脸蛋捧起,轻轻在鼻梁上一亲,笑道:“这样对我太不方便了,我会一直跟在你身旁的,现在你将眼睛闭上吧!”
噶丽丝依言将眼睛闭上,但觉黑衣人一只手掌稳稳按在自己背脊,立时一股真力冲关而入,使得她身心大为一震。
噶丽丝知道黑衣人在为自己打通脉穴,增强功力,心中一喜,又有些不忍心……只见两人俱垂眉静坐,黑衣人手掌紧贴着噶丽丝背心,这样过了一个时辰,噶丽丝但觉体内真气欲山崩,黑衣人突然呼道:“噶丽丝,注意了!”只见他突地立起身,绕着喝丽丝飞舞起来。
这黑衣人此时使的正是“凌霄步”,只见他左右足杂乱无章地踏着,却包罗万象般变化,双手遥击直点,使的正是阴阳秘芨上工夫,夹着点穴手法。
噶丽丝聪明异常,但见黑衣人点自己三十大穴,竟用了三十种不同手法,每一招一式都氯势浑宏,各具其妙,不但自己未曾见过,即是师祖恐也没有这般身手,立时专心注意。
黑衣人张臂急舞,出手越是快捷,招式也越是神妙无比.但见他手臂颤动,迅疾绝伦,噶丽丝尚未看清楚,黑衣人已将她周身大穴点过一遍。
噶丽丝知他有心成全自己,立刻沉息定气,专心地研摩起来,只见黑衣人点完她三十大穴,又点她阴阳纸脉四十六穴道,只是此次他再不出新招,仅以先前三十绝招,反复使用,轮番点刺。
天时更转,这一番折搓日已是西沉湖海,大地又呈现一片黑暗黑衣人出招愈见缓慢费力,变化却更见清晰奥妙,喝丽丝瞪目直视,竟到了意与神会的地步。
山风呼呼,黑衣人最后一指点下,跟着自己也跌坐在地,口中呼呼喘息,似甚吃力。
噶丽丝情感波动,陡地急扑黑衣人怀中,口中娇呼道:“古哥哥,你对我太好了!”说完竟抱住他不放,流下了真挚感情之泪。
黑衣人轻抚着喝丽丝柔发,望着她那妩媚英秀的面容,他不禁怦然心动——“噶丽丝,刚才那三十招你可记清楚了?”
“噶丽丝点点头,他又道:“我没有什么东西好给你,这其实我知道介你最欠缺的,现在你功力已与那长白双雕相偌,再加上那三十招点穴手法,至少你不会败给他们了。”
噶丽丝硬咽着说:“古哥哥,你对我这样好,我一定要侍候你终生,你……你答应我吗?我要跟你到天涯海角。”
噶丽丝一番语无伦次,逗得黑衣人笑了,抓住她双肩一摇,轻道:“噶丽丝,未来的命运不可预测.将来是否能如我愿我也不知。或许水到渠成也说不定呢!好了!离开这么久,你师父一定有些着急,让我将你送回去吧!”
噶丽丝拭泪站起来,她有一个预兆.总认为自己必能与黑衣人结成连理,她个性络毅.此时已在盘算着,当遇着那情敌时要如何说服她!
两人对这山谷流连一望,噶丽丝面容带着舒缓与安祥。
来时她得由黑衣人抱着过无边湖海,这时公需由黑衣人牵着手,只见两条身影,直似仙子凌波,轻快地跃过湖面。
黎明,鸟雀的吵嘈唤醒了熟睡的人们.噶丽丝伸个懒腰,那似真似幻的梦境浮沉于她的脑海.她记得昨夜加到这大汉阳峰后时师姐们都睡了。
师父玄静子尚等着她,然而也仅说了句:“噶丽丝,你回来了吗?”即不再言语,那脸上慈祥的表情,使噶丽丝真相扑本她怀中_畅述一天的一切。
现下醒了,她在想:“黑衣人必然喜欢我的!否则怎会为我增功力,不惜牺牲自身修为,啊……”她回味着昨昔美妙的情悬而憧景着未来。
“那女子是个有残缺的人,我一定要寻得她.哼!交母这命,媒妁之言…”她有些气愤这种观念,不然黑衣人不稳稳属于她的?她试试动了动自己筋骨,好像感觉得到那黑衣人遗留在体内的无穷潜力,“嘿”她轻呼一声跃下床来,太阳老早升得高高的了。
屋外传来一连串细碎足步声,师姐杨池萍的的声音清楚地说道:“三妹还在睡!真是公主脾气!”
宋昆兰笑道:“她太高兴了,让她多憩会儿吧!”
杨池萍佯怒道:“这如何使得,练功的时候早已过了还不起身,你与师父总一味护着她!”
喝丽丝在屋里听得明白,调皮地一笑,轻轻将那虚掩着的窗扉推开,一跃身飞了出去—
—杨池萍与宋昆兰一运来到门口,杨池萍不再畴涝叨叨数说着,宋昆兰轻叩了下门,喊道:
“三妹!醒了吗?”杨池萍接着道:“太阳上了三竿哪!”
但屋内毫无声息,杨池萍不竟奇道:“这丫头还在做她的美梦不成!”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依呀”一声,将门扉打开了。
“啊!三妹到那去了!”两人同时惊呼,只见屋中空空如也,何来噶丽丝踪影。
“嘿!两位有何贵干呀!”噶丽丝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甜蜜而带着得意,又充满愉快。
“啊!你!”杨池萍,宋昆兰同时转身相向,只见噶丽丝笑盈盈地立在身后,脸上挂着欣喜的红辉。
“师妹,你……你怎会?”来昆兰惊奇地问道:“我可不敢相信了!”
要知宋昆兰的武功,原先较噶丽丝高出许多,如果噶丽丝要逃过来昆兰的耳目,实是件不容易之事,而此刻噶丽丝绕到她身后,都未被发现,难怪她要不相信。
杨池萍嘻嘻笑道:“可是那黑衣人教了你什么吗?嘿嘿!耍起师姐来了!”
噶丽丝也笑道:“师姐说的什么话!看我饶你不?”说完一拧身形,突然朝杨池萍扑去。
杨池萍未料到噶丽丝会来得这般迅速,立刻她向右横一步,左右手同时向外推出,跟着向后猛退。
那晓噶丽丝今日快捷之极,足下飘飘地一踢,身形微幌间,竟从杨池萍双手中游入,不疾不徐地一手向杨地萍腰肢搂去。
杨地萍一声惊呼,面红红地退立一旁,看着噶丽丝得意地模样,她不禁佯气道:“这么楼搂抱抱成何体统,看我……”
噶丽丝根本对她师姐毫不畏惧,闻言打断道:“谁叫你不说些好听的话!”
杨池萍不甘,平时又与噶丽丝取笑惯了,因此毫无顾忌地说道:“想不到从黑衣人处学得几手功夫,回来竟敢欺负师姐,看我去请师父评理去!”
噶丽丝一笑,却不去理会杨池萍,宋昆兰藉机发问道:‘师妹刚才那招可是黑衣人传给你的,真是妙绝人寰!”
噶丽丝笑着点点头,脑中正飞快地回味着黑衣人替自己打通奇经八脉,增进功力的那一幕。
他藉着点打脉穴之际,有意将那一套拳中夹掌,掌中带指的一套绝招传给了自己,并且还有那奥妙无比的步法,虽然他从头至尾踩踏这多遍,但因顾着拳招,仅仅学得了几个步跟身法,虽然如此,但刚才用来对付师姐却威力如此。
噶丽丝想着,面上不禁笑了——杨池萍见着好笑,讪道:“什么事情这么发痴,羞也不羞!”
噶丽丝脸摹地一红,狠狠瞪了杨池萍一眼,禁不住又娇羞地笑了宋昆兰此刻才说道:
“师妹赶快走吧!师父令我们来叫你去,听说有话要问你!”
天光万丈,数朵白云游戏山间,白眉人所居茅屋前,那十数休参天古树下——灵士真人与玄静子,还有清真人正细声地谈着,距离他们不远处,白眉老人同钟源正垂目静坐,神情都有一丝忧伤。鹿加在远远大石下,靡着他那柄寒光煜煜的巨斧,不住地哼着歌今日气氛有些特别,隐隐有种不安的因素在内中孕酿着,噶丽丝随着两位师姐走了出来,此刻她回复了公主装束,碧绿的的封襟蒙装,愈发显出她的英挺与明媚。
立刻她觉察到四周情形有些不对劲,看着玄静子,她娇呼一声:“师父!”很快地跑上前去。
玄静子双目中充满着爱怜与感伤,像是有什么重大事故在困扰着她,只闻她柔声说道:
“徒儿,先拜见师叔祖和师伯!”
噶丽丝跪下向灵土真人与清真人行过礼后,盈盈站起,一只泓如秋水,明亮闪烁的眸子看着玄静子,生像在讯问着她师父!
“什么事呀?”
玄静子“唉!”地叹口气,摸着噶丽丝白中透红的脸颊,问道:“昨日你一直与黑衣人在一块吗?”
噶丽丝点着头,心中却在怀疑,师父为何要明知故问呢?玄静子又问道:“你们作了些什么呢?”
噶丽丝愉快地应道“他打通了我任督二脉,并且还传授了我一些防身武技广一你们没有谈别的吗严玄静子问道:“像……”
噶丽丝奇道:“师父,你说什么?”
玄静子慈祥地笑笑,道:“像……谈及婚嫁啦!”
噶丽丝羞得低下头去,绞弄着衣角,脸上红晕涌起,她也不隐瞒师父,只好应道:
“我……我们谈过了,但他自己尚不能决定!”她倒底瞒起了一部分。
玄静子看看徒儿无比美艳的姿色,她有点自傲,又有些担心,她希望自己的徒儿能终生幸福,不要葬身在汹涌的情海中。
这时钟源从旁处行过来,玄静于本想还要说话,看见他来,又徒地住口——钟源步履有些沉重,他停步看了噶丽丝好一会儿,才说道:‘噶丽丝,我有话问你!”
喝丽丝有些惊疑,她立刻应道:“钟……钟大哥请讲吧!”
她在师父面前可真不好称呼钟源。
钟源凄凉地一笑,道:“你喜欢我的小师弟吗?”
噶丽丝想不到对方会如此讯问,有些不知所措,楞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龙师兄人品绝世,自然不会有人不喜欢他!”
钟源一点头,道:“那么你是承认你喜欢他!”
喝丽丝一急,忙道:“不过…”
钟源一摇手打断她的话,双目凝然注视着远方,沉痛地说道:“师弟多么希望你能与他说这种话,但我知道他这一生是无望了,你要知……他为了你已经留书远去……”
噶丽丝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诧道:“什么?龙师兄走了……”
钟源点头道:“他走了!他留言要外出苦习绝艺,你知他立誓要胜过黑衣人!”
噶丽丝歉意地望了钟源一眼,她知钟源与龙任飞的感情如何深厚还有那白眉老人……噶丽丝木然地朝山岭奔去,她心中明白,为了自己,昆仑一派损失多大,白眉老人与龙任飞的两位师兄会多伤心。
她无目地越过山峰,直向山下走去,白眉老人眼中的失望,钟源眼中的痛苦,深深打击着她。
“龙任飞,你为何要如此作呢!唉!怪只怪我当初实不该随师姐上这庐山来……”
“龙任飞……龙任飞……”她默念着,也祝道:“让上天为你选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子吧!”
群山中,辜地飞来一小黑点,噶丽丝功力增进,目力自不比寻常,这几日的经验,便她立时警觉。
那黑点来得好快,转瞬间面目已显,竟是铁扇书生焦诠。
焦诠也远远看见噶丽丝呼道:“噶丽丝公主,我那位朋友可来了此地?”
噶丽丝摇摇头,道:“没有啊!你那位朋友可是昨夜那位公子?”
焦诠连声道:“是啊!他没有到这里,会是到那里去?”
“他也走了吗?”噶丽丝问道:“昨晚——”
焦诠没有听清她说的话,急道:“他昨夜留书出走,谓要去寻访一位什么朋友,我还以为是来寻你呢!唉!他毫无一丝武技呀!”
原来昨天忆君也留书去了,焦诠以为这胆大的书生,必是来寻这美丽的蒙族公主,是以匆匆赶来。
“唉!”噶丽丝叹息一声!
“龙师兄昨晚也走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禀告师父吧!”
焦诠此时才一惊,看了着噶丽丝,心中明白大半,不自主点了点头默默跟噶丽丝上了大汉阳峰——三月初一,距三月十五武夷山群英大会只有十五日了,鄱阳湖中一舟横渡,内中坐的正是白眉老人和灵上真人等十一人,缓缓地向前行去,他们可正是去参加这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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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树下老人
天际是一片漆黑,无穷尽起伏的山峦,盖覆着一层黑压压的松梢,发出振人肺腑的松涛。
这正是江西省境内,武夷山一支脉——万松岭。株株参天古松,像群卓立的巨汉,迎风而张臂挥舞着。
“沙!沙!”
一阵轻微的足步声,从深林处清晰地传了出来。夜袅受惊得“咕!咕!”扬翅飞起。不一刻只见林中步出个人来。
一丝月色也没有,周遭漆黑如墨,令人有一种阴森的感觉——人来得近了,只见他一身文士儒衫打扮,本属白色的质料想是多日未曾换洗,衣袖前襟布满油垢泥痕,并且破绽处处。
面上罩着层黑土灰,掩盖了本来面目,从他细幼的胡簇看来,可知这人年纪尚是甚轻。
他大踏步地行着,像是漫无目的,步履间已显得有些沉重,想是他徒步行了好长一段距离。
褴楼的衣衫,掩不住他高贵的气质,疲困的躯体,征服不了他坚毅的决心,土层掩不住他那双清澈坚定的目光。朗目、挺鼻、薄唇、他面上正流露出股无与伦比的毅力,而此人是谁呢?……正是那苦心孤志的龙任飞。
十日不到龙任飞完全变了个模样,蓬杂的乱发,疏垂在额际,一只手正摧技拂荆地奋力前行。
龙任飞虽从小父母双亡,但二十年来受到白眉老人的无边钟爱在山有师父陪伴,出江湖有师兄照顾,自己除了专心一志习武外,何曾操劳过一事一物。此刻连日孤身跋涉,难免会受些委屈痛苦了。
抱着有志者事竟成的决心,他东撞西撞,希望能遇见位高卓的明师,再苦习艺,好胜过那勇武卓绝的“黑衣人”。
他知道三月十五日,蜈蚣帮要为天下武林同道举行个“群英大会”,想着天下英雄俱将聚集于此,他不自主即朝着此方前进,希冀凭着机遇,或许真能逢到位绝世明师。
月色迷蒙,龙任飞自己也不知距武夷山还有多少行程。面前呈现的是一片遥无止尽的松林,淡淡的一层薄雾,弥漫在林间,使人产生一种似真似梦的幻境。
龙任飞不知此地叫何称呼,他认清方向往前直行地着——夜,是美丽的,也是宁静的,他已爬上了此岭峰头,有三株特别高大的古松耸立其上,较之附近请树,俱高出许多。
“吁!”龙任飞长长吐了口气,看着这三株古松,像是觅到了最佳想息场所,不堪疲惫的躯体,迫得他躺了下来,靠着树干,他的思想又趋于澎湃。
最先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仍是那张美丽的面孔,细尔小巧的嘴唇,殷红得似樱桃。
以及挺直而微微束尖的鼻梁,然而美丽的,还是那双充满智慧、英气,妩媚的大眼睛。
“我不该时时想到她呀广龙任飞痛苦地向自己呼喊着,师父白眉老人、钟源、蔡直两位师兄,都曾给他莫大的慈爱,然而,此刻能令他对他们的眈却不及噶丽丝给他的万一。
那日龙任飞与钟源在湖中一场催舟比快,想不到却决定了这少年英侠的一身命运,是平淡呢?还是多彩多姿呢?噶丽丝舟中无意的一笑,使得龙任飞绮念常日索绕心头,怪只怪确实是生得太美了。
“哼!我得暂时撇开这无穷的烦恼!”龙任飞下意识地一掌往粗五人可抱之树干劈去,竟震得树身一阵“嗦嗦!”响动,口中恨声说道:“否则怎么胜得了黑衣人那小子!”
黑衣人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确令龙任飞佩服得五体投地,如非利害关系,他可真愿想与黑衣人交个朋友。
“我今生真能胜过黑衣人吗?”他不禁放声自问。
“连章格鲁也被他一招骇跑,世上还有何人高得了他去?唉……”龙任飞不禁又颓然若丧。但他坚定的性格却不容许他一直如此,只见他又突然握拳扬声,道:“不!我一定得胜过他,师父说过,哪一门武功俱可练成天下第一,咱们昆仑派也曾称雄天下过啊!”
一股豪气在他胸中涌起,“活!”他一声地振衣站起,只见他迎风起舞,竟一招一式地施了开来。
龙任飞的天资组高,二十年来受白眉老人尽力教导,更加他心无旁顾,身手还差得了,此时拳招一出,周围十丈范围,尽罩在他拳劲之内。
云已散去,松林间隙缝甚多,清淡的月光透过树梢,洒在飞舞的人影身上,直似仙境的幽灵,在那曼舞,在那翩翔。
龙任飞愈舞愈快,加以他轻功高,一条素白身形,倏忽化为一抹淡淡的轻烟,绕着三株古松追风掣电般打转着——“黑衣人,看掌!”龙任飞双手微交于胸前,右手突地朝西拂出,攻向假想的敌人——松树。
沉蕴的内力,在接触的一刹那,突地完全涌出,震得古松“漱漱”乱颤,枯枝败叶,似雨般落下。
龙任飞使得起手已极,口中长啸连连,配合那“碰!碰!”击木之声,直似万兽奔腾,雷行于空。
多日悒郁在这一刻间尽情发泄,疲顿的心经不住这一下全力奔放,不到一个时辰,龙任飞已筋疲力竭了——他颓然又倒了下去,双手因怒击松干而红肿了起来,脑中更空荡荡地麻木不仁他长呼一口气,似乎如此一来,使他轻松了不少。
突然一个充满慈和的声音发自松项,道:“孩子,什么事使你这般烦恼呀?”
龙任飞像针刺般从地上跳起来,他自责目已为何竟让别人临到自己头上都未发觉“呛啷!”剑已出鞘,在那路松顶不足十丈之处,有一团黑忽忽的影子,再注目一见,竟是个人样。
太高,太黑,看木清他的样貌,也看不清他的衣着。龙任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忽喝道:“你是谁?”
哈哈一声长笑,那声音安祥地说道:“你这小子刚才一阵擂打几乎把我老人家给震下树下,不先向我道歉竟喝问起来,可是太久没人管教了?”
龙任飞此刻目力展到极高,隐隐看出树顶之人是个古稀老头,他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曾听师父说过,世上有一种绝高的轻功,能立危松之巅而不跌,能坐怒海之上而不沉,这古稀老人能倚身古松之上如此久,难不成就是这功夫。
要知危松之上只一针,任何人也不可能站立其巅,怒海之上波涛翻卷,即使鹅毛也不能浮,如何能任人乘坐?当时龙任飞不相信,谁知此刻竟真看到了这种功夫。
他心中暗呼道:“虽不成是天助我也,令我得遇神人!”
想着立刻将傲气一收,恭声说道:“小可不知是前辈,恕小可不知不罪!”
老人哈哈一笑,竟从二十余米高之处,“呼”地落下身来,到了地面,身子仍是一个坐姿。
“别前辈前辈的乱称呼。你可知道我是谁?”老头慈祥地笑着。
龙任飞楞楞地摇摇头,神情有些惊骇,他打量着这老人,只见此人装扮怪异已极,竟不似中土人士,浓髯秃顶,长像甚是滑稽,躯体魁伟到似个北方人。
“哈哈!谅你可不知道,你们汉族中能知我者,可说还没有人呢!”
尤任飞听得一惊,脱口呼道:“老……老前辈,你老不是咱们人!”
那老头也不理龙任飞的冒然怪异,仅仅一笑,道:“我不是汉人,但我喜欢你们汉人。
喂!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老头的谈话虽是这么慈和,但却有股无形的威严从话中透出,龙任飞受着慑制,不自主地应道:“小可姓龙名任飞,敢问前辈名讳?”
“嘿嘿厂这老者低声地笑着,道:“你可知,非我本门人,岂能随意得知我是何称谓。
就是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我是谁的!”
龙任飞面上有些疑惑,立刻就被老者看了出来,只闻他又笑道:“孩子,看你刚才身手倒真有两下子,告诉我,你师父哪一派哪一门的?”
龙任飞像是受到了侮辱,白眉老人的名头在江湖上已是第一流的了,而昆仑派更是蜚声海内外,想不到这老头居然不晓得自己艺出何处,还不是太令他气愤。
但这老头神情一丝也不虚假,并非有故意轻视昆仑派的意思“或许这老者真是什么绝世高人,久久没有出江湖吧!”龙任飞这样自我解释,心中有些释然,他恭声答道:“小可昆仑派门人,因师人称白眉老人!”
这奇装的老头点点头,像是思索了一阵,才缓缓地说道:“昆仑确是你们中土的一大宗派,白眉老人的名号我倒未曾听说过,我说个人名给你听,你看可曾听过说……这人叫……
叫江国毅,你知道吗?”
龙任飞茫然地摇着头,这“江国毅”对他确实太陌生了,如这名字被白眉老人听去,或许他会知道,并且会大大吃惊这怪老头的来路,因为“江国毅”正是“武仙上官清”的师父,玄机子北派传人“玄冰老人”又号一天外飞莺”。
玄冰老人的称谓是“天外飞莺”,距此也有将近一百年,想龙任飞如何会知道?老头看看龙任飞茫然的神气,陡地笑了,道:“这人已是八九十年前人了,你小小年纪如何知道?
来,告诉我,你刚才受谁的委屈,或许我能助你出气。”
龙任飞知道自己的自言自语以及可笑的举动必定都落在这怪老头眼中,不禁脸色发红尴尬万分——“别害羞,告诉我那黑衣人是谁?我一定替你出气!”这魁伟的老头慈和地说道。令龙任飞真猜测不出他的来路。
“谢谢前辈盛情,小可绝不假手他人胜过这黑衣人!”龙任飞回恢了他刚强的脾性,想着那胜过黑衣人的一刻,他脸上进发出油亮光彩,当然这仅是想像。
“有志气!”老头露出个赞赏的笑容,道:“看你风尘劳顿,孩子,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龙任飞黯然的低下头去,他习惯于隐藏自己的痛苦,但这老头语音中,有一种深切的吸力,似能逼使得别人将胸中烦闷尽数吐露出来,毫无保留地,也无顾虑地……“我……
我……”龙任飞的嘴唇发着颤,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激动,他直想扑在那老者怀中,尽情地痛述一切。
自尊心阻止他这样做.也压住了他的激动,十数年打坐的定力,使他强自将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平静地道:“我没有什么,我只希望能幸遇明师,再学绝艺厂老头笑着直点首,模样有些庄重,严肃地道:“我看得出,你的根骨确是百年难见,如果我收你为徒,必定能将依造就得胜过我,不过……”老者没有说下去,神情十分严肃,一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站立的龙任飞。
龙任飞心中不知是喜是忧,这怪老头的功力的确深不可测,如果自己能幸得他收为门徒,则胜过黑衣人将不会无望。
老头又说话了,道:“你们中原武学派中似有条规矩,是说背师另投者犯生死大罪,是吗?”
龙任飞恍如受到当头棒喝,全身涌出一身冷汗,他从留言出走以来,根本未想到这点上去,这时经怪老头指将出来,他不禁如中巨雷。
“咱们各大派中确有此条规矩!”龙任飞木然答道,心中对恩师白眉老人不觉大为歉然。
“我是蒙族人,咱们族人从不在乎这一点。我门下子弟何止百人,只要不违背我祖法规,我是任他们选择师父的!”
龙任飞有些疑惑,他想这怪老头的武功这般高了,加上门下子弟百人,难道在江湖上竟会默默无闻?”如这是有名望的,那么这老头究竟是谁呢?他脑中飞快地回忆了一遍平时师父所告诉过他的奇人异士,但根本发掘不出这老头的影子。
“我要如何办呢?”龙任飞不停自问着,眼前摆着这么好一位明师,自己能够拜他为师吗?“师父绝不会怪责我!”龙任飞明白这点,白眉老人对他这样作法虽会很痛心,但绝不会深究他。
“但对那些同门呢?对天下武林呢?唉!还有那美丽噶丽丝必不会谅解我的!”许多问题在他心中盘旋,他抛弃不了,也解决不了。
这蒙族老者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年青人,多少年积蓄的经验,令他看得见,也深切地明白身前年青人的念头,与难于取舍的争议点。
“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孩子,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不能取舍的?”蒙族老者宵髯抖动,看龙任飞根骨奇佳,他已动了爱才之念,然而他尚不明了龙任飞的出身和根本之浪迹原因。
龙任飞双目直视老者,他发觉那老者目光中,有探讯,有鼓励,还有怜爱。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将内心的秘密说给身前的老头听,对自己是毫无损害的。因为那老头值得尊敬,值得信任。
龙任飞不知自己怎会对老头生出这样感情,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在老头的眼中不存着丝毫轻悔之色,像亲切的父执辈,他仔细地聆听着对方的详述,不时微微摇头叹息。
龙任飞的感情像是得到解放。四周是如此静寂,他那激越而兴奋的声音,像只迅捷且奔放的小鸟,在四林中穿绕迂回,看见噶丽丝的第一眼起,到后来自己内心的澎湃,抑制不住的情潮,他毫无保留地述说出来,虽然他连对面老头的身世,姓名都不清楚。
“我像大海中一叶孤舟……”龙任飞在梦吃般说道:“她!变成海天处欲设的红日,我追寻她,但相距太远了,她去得太快速了,但我从未放弃过希望……”
“那时我心情很悲伤,我知道这种事师父是不能助我的,何况环境对我是那么便利,但最后我绝望了,并非是找失去了勇气。
只因那黑衣人的出现,那黑衣人武功奇高,我知我将永远无望了,因我看得出,她爱那黑衣人就似我爱她般……”
“我清楚地记得当黑衣人出现的一刹那,她看见了他,双眼发直,嘴唇抖动,一身的劲力都像消失了,就像……就像那日我在鄱阳湖上初见她的情景一般。”
过了许久,龙任飞终于将他那自以为不平凡的际遇叙述完毕。他殷切地看着老者,像受审的罪犯般,他不知老者会对他批评什么?也不知老者会对他作些什么?但人们都有一些观念,当他将心中最重要的事宣布出来时,总觉得别人也会一般地认为重要。
老头听完了龙任飞的话,脸上了无笑容,这类烦恼的经验他是从未经历过,但他是听得太多了,看得太多了。
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笑着对龙任飞道:“你讲也讲累了,先坐下来休息吧!”
龙任飞乖乖地坐了下来,但双目却不放松老者面上任何表情“我门下子弟有五、六百人!”老者缓缓说道:“在这些人当中,有许多与你一般有一段令他们伤心的事情,或许较你更难受些……,因此他们来到我那里,因为我那里与外界是隔绝,与一切俗事隔绝……”
“我非一个教主,但我信奉咱们永恒不变的神——阿拉。来我处的人都必需立誓,在未得掌门允许之前,绝不许擅自离开祖师所划写的居处……”老者说到这里,面上闪过一丝痛苦。
突然老者发觉自己说话太无边际了,立刻他话题一变,柔声问道:“难道你想出来另学绝艺,仅仅是为着要胜过那黑衣人吗?”
龙任飞点头道:“我要胜过黑衣人!”
“难道你以为能够胜过黑衣人就能得到那美丽的女孩子吗?”老者突然大声喝问。
龙任飞瞑目而听,他从未想及此点,但……老者又说道:“难道你以为那噶丽丝喜欢黑衣人,仅仅是为着黑衣人武功高强吗?”
龙任飞嚅嚅地答道:“小可……小可从未想到这一点!”
蒙族老者冷冷一笑,道:“如果那女子真是如此,则她根本就不值得你一顾啊!孩子,别痴心,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为何要如此认真一个人呢?”
龙任飞脸色一变,坚决道:“前辈请勿戏言,我这一生中,是注定非噶丽丝不娶了!”
“那我看你今生是无望了!”老者由衷的说道: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龙位飞一眼,又说道:“你打算如何呢7’龙任飞脑中一片浑沉,听着老者说话,突然地灵机一动,暮地跪在蒙族老者身前,恭声道:“但求前辈收我为徒!”
老者目中神光陡现,严肃地说道:“我知你天资聪慧,初见你时即有收你为徒之意。但你可是却籍老夫之身,意欲达成你那胜过黑衣人的愿望?”
龙任飞心神一禀,恭声道:“小可不敢!”
蒙族老者微微一笑,道:“你说假话,我知你心中是如此想的。告诉我你愿意随我习艺,但你接受得了我的条件吗?”
龙任飞不敢稍露犹疑之色,立刻应道:“弟子接受得了!”老者哈哈一笑,震得松针雨般跌落,只听他道:“别答应得这么快啊!你知我门中的规矩,未获掌门人之允许不能擅自离山,并有最重要的是,凡是入了本门的得终生不娶,有家室的也得弃妻抛子,你接受得了吗?”
龙任飞大吃一惊,张口结舌,道:“这……这…”
“我知你仍是不能忘情那女子,但谁叫我与你这么投缘。这样吧,我先不收你为正式弟子,直待你将此事了结,到时随你去留如何?”
龙任飞喜出望外,拜伏地上泣道:“感谢师思,弟子……”下面已是泣不成声了。
蒙族老人长叹一声,抚着龙任飞头顶柔声道:“孩子,我得先告诉你,凡是就天而为,如我初见你即知道你必是我门中人。
我虽不懂什么未卜先知,但心中总有一种预感,就是那女子必不会属于你的。我知现在你心中必是不服,但终究你会明白的……”
“我叫墨客利,可没有你们中原的什么称号。我还有一椿事未了,等几天我就会带你返回北方,教你绝世武学……”
墨客利正说至此处,突然他语声一顿,陡地立起身来,遥指着岭下谷中,诧道:“那是什么?”
龙任飞也一惊,起身往墨客利指处望去,只见谷中一片红火乱闪,意似失了火般——
“火!”他大惊道:“这下面有人家吗?”
墨客利巨眼眨了眨,疑惑地道:“谷中有一个很大的堡院,不知是否那堡院起火?”
龙任飞侠义心肠,一面问道:一师父认得堡中人吗?”一面起步朝岭下奔去——墨客利突然喝道:“孩子慢着!有人朝此方奔来了!”
龙任飞侧耳聆听,谷中隐隐传来,“劈拍!”的火爆声,整个谷中已呈现一片霞红色,想来火势必已巨大无比——然而他听不见有人奔来——“咱们先上树隐起来再说!”默客利一晃身先扑上了树,接着向龙任飞招招手,叫他也上来。龙任飞虽想下去看看但见默利客如此,只好也一晃身上了树——“火这样大,那堡必定全毁了!”默客利悄悄说着!
“这奔上来的人,后面似乎有许多人在追寻呢!”
龙任飞有些奇怪,问道:“师父!咱们不去救他吗?”
墨客利摇着头,道:“我曾在祖师神像前发誓,除非是本门子弟或是损伤到自己,绝不许向任何人动手!”
“那让我去吧!”龙任飞要求道。
墨客利仍摇摇头,道:“你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何况此时也晚了!”
正说间,墨客利突然“嘘”了一声,两人立刻静下声去……“沙!沙!”像龙任飞来时般,坡下传来一片足踏落叶之声,直朝三株古松行来——“啊!这人受伤必重极了!”墨客利细声说道:“刚才他的足尚稳健灵快,不到盏茶即变得平常人也不如!”
一条黑影忽地涌上身来,月光从上而下,从后而前,映出他的身影墨而萎顿,瘦长而疲乏——还隔着这么远,沉重的喘息声已清晰地传来,只见他用手中的长剑支撑着,一步步向两人藏身处行来。
“哼!咱拚了命也得将这件秘密公诸于世人!”来人喘息着说,一拐一拐地行到了树下。
看着他倦极倒下,龙任飞真想跃下树去助这人一臂之力,但墨客利很快将他拉住——这时,来人的面貌已看得很清楚了。只见他好一副长像,石雕般的嘴唇,两撇小胡子蓄在嘴唇边,细长斜斜的眉毛,中间朗直的一条鼻梁。
只见他脸色甚是苍白,左手捧在胸腹间不住喘息,看来似受了极重的内伤,双目紧闭着,像是努力在挣扎夺回自己将失去的生命。
“师父,救救他吧!”龙任飞求道,但墨客利沉着脸,冷冷道:“来不及了,但我要等这掌伤他的人!”
龙任飞一惊,细声问道:“师父认得这伤他的手法?”
墨客利脸色铁青,却没有言语,龙任飞不敢再问下去……沉静的一刻,谷底的火,仍在熊熊烧着,连相距这么高的岭上都嗅得着点焦灼味道——远远传来一阵胡哨,像在传递着信号般此起彼伏,逐渐朝这最高处移近——从树顶望去,只见岭的四周燃起数十来火把,想是握火把之人功力都绝高,数十只火把竞似萤火虫般在岭间飞窜,逐渐上升,景色壮观已极。
一个响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只听得他呼道:“正点子已解决了吗?”
有十余人同时笑道:“正点已被兄弟给分了,除开那姓万的外,其他的一个也没漏!”
“哼!”又是响亮而粗涩的声音,呼道:“姓万的已经中了我一掌,谅他也活不长久,大家赶紧搜,他手上的图可关系咱们帮甚大呢厂龙任飞听着“姓万的”,心中有一些觉得熟悉,朝树下望去,只见那人也似闻得人声近,正撑着剑拚命站了起来——暗淡的月光映在他扑满泥土的衣上,更显得暗黯,这人立起身,斜斜举起手中长剑——“啊!’飞任飞心中发出一声惊呼,只因这重伤之人手中的剑大异寻常,那不是铁铸的,也不是铜雕的,竟是一柄木剑。
“木剑……万怫心,这不是恩师的好友?”龙任飞忆起白眉老人平时常提到的一人,武林中唯一用木刻者——木刻万怫心,也是白眉老人的一至交。
龙任飞只觉一阵气血上冲,情急之下,涌身又要扑下去,那晓正在此时,四周嘶风之声大作,晃眼间树下竟高高矮矮立了十余人。
墨客利轻扯了龙任飞一把,示意他此时绝不可出声了,并且打了个手势,好像是在说:
“一切都没有关系的!”
这十余人来得好快,当中一位正是凶暴残报的章格鲁,其余的龙任飞一个都不认得——
“哈哈!”章格鲁张狂地笑道:“万堡主居然逃到这儿,可是想与你老子一块儿安眠?”
木剑万佛心摇摇欲倒地靠在树干上,想是气极竟怒喝道:“住嘴!承阁下赐我一掌,来生必当回报!”
章格鲁冷笑道:“你也知自己活不长吗?哈哈!告诉你,可真没有人能中了我‘摧心掌’而能活命的,你乖乖将那图拿出来吧,我好补你一掌,减你痛苦如何?”
木剑万怫心气喘嘘嘘,用手中木剑指着身前十余人恨道:“你们这批贼子,只因我收了一个人,你们即要灭我全家?哼!
上天有眼,必不让你们好报的!”
内中有位年青的,似感到不耐烦,张口喝道:“看来你是要我们自己动手了,师叔,咱们别耽搁时间了!”
章格鲁阴沉一笑,丑陋的脸扭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道:“万佛心听见吗?我是见你伤得这样重,不忍心再折磨你!”
万佛心双目赤红,“噗”地吐了口口沫,不悄道:“哼!吃屎的居然嫌屎臭,你们要上吧!看我木剑可是不利!”
章格鲁气得怒极而笑,双目冷电般直视着万佛心,一步一步朝他走近——龙任飞感觉默客利的手有一点出奇的冰冷,但他被以下的动态吸引住,没有注意到墨客利反常的情形。
这时握着火把的人也先后到来,将这林间照得如白昼,幸喜松顶枝叶繁盛,加以所有人俱注意着万怫心,是以竟没有人发觉树顶上的龙任飞墨客利。
龙任飞看见了索格鲁扬起的手掌,那掌心中蕴着一团黑气,大约有铜钱大小,万佛心的木刻直指着那黑块,但显得甚是力乏。
山谷底陡地响起一声啸鸣,这啸呜似龙吟般,气势悠长而清脆无比,直似巫山猿啼,龙啸于空。
声起处在谷底,声落时已临到众人头顶,来者身法真可谓迅捷已极,真有一泻千里之声势。
章格鲁听得这啸声,正要加力出手,那晓得一声暴喝:“住手!”
紧接着一股狂飓猛劈向章格鲁,并且像一阵风般,一条白影已挡在万佛心身前。
章格鲁只觉敌人掌风之盛生平仅见,顾不得伤敌立刻抽身后退。
只见这突地飞降的救星,竟也是位老头,花白的头发与胡子,细目隆鼻,长像不顺眼已极。
章格鲁心中有些震惊,暴喝道:‘阁下何人?”
这怪老头身穿上布衣衫,模样又土里土气的,闻言傻笑道:“你老子都不认识了吗?”
章格鲁气得大吼一声,呼地一掌拍出,口中骂道:“那末的野小子,居然敢插手咱的事!”
怪老头气闲神定,对章格鲁全力劈出的一掌竞现若无睹,也单掌相迎——“轰!”
一片飞沙走石,怪老头足下纹风未动,章格鲁竟“蹬”地退后一步。
“你家的事老子不管谁管!老子今年九十有九了,你们这些干子孙孙还不跪下给我磕头,喊声祖宗!”这句话可是向章格鲁身后人说的。
这句话使周围数十人齐声怒喝,章格鲁眼见自己要下不了台,口中轻啸一声,陡地又往怪老头扑去。
章格鲁暗惊这怪老的武功奇高,沉声喝道:“朋友,你是要淌这场浑水了?”
怪老头仰首长笑,左掌不疾木徐封住了对方攻势,右足前跨,一下子即站在有利地位。
怪老头面容似笑非笑,惨白的皮肤上挤出一沟沟皱纹,反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章格鲁此次受命追扑要犯,身后十余人除了一个千手如来施永黔外,其余的俱是一等护法,对这武功奇高之怪老头根本不会有什么作用。
“不是就请走开,是的话请报上名来,咱‘黑掌追魂’可要打发你!”章格鲁一字一顿道,敢情他新近得到这“黑掌追魂”
雅号。
怪老头奚落地点点头,又反问道:“堡中那些人都是被你掌死的吗?”
章格鲁傲然道:“不错,你可要尝尝这滋味?”
“听!我可不愿领你那‘摧心掌’,哼!不过有一个家伙想要尝尝呢!”怪老头如此说道。
“谁?”章格鲁木明所以,立刻喝问道。
万佛心已至山穷水尽时,眼前仅有这唯一救星,自然他将那闻名天下的木剑递给了怪老头。
“就是这东西!”怪连头将手中木剑抖了抖,满不在乎地说道。
“上啊!”章格鲁大声呼道,竟打了群攻的算盘,一挥手十数人即朝怪老头立身处攻来。
怪老头地势站得极佳,只见他足下微动已是立在木剑万怫心身侧,背树面敌,控制了整个局势。
这十数个一等护法身手都不弱,加上章格鲁与施永黔,其势真不可轻视。
施永黔的长到已出鞘,接在章格鲁后面,他是第一个出手攻击的,只见他不是攻向怪老头,而是攻向倚树而立的万佛心。
“好狠心的贼子!。怪老头冷喝道,手中木剑一圈,轻巧地划了个半圆弧,不但封住章格鲁攻势,更阻挡了施永黔恶毒一剑。
万佛心心知此时命如残秋之萤,自动往树杆紧靠了些,好让这救星尽情施展。”
怪老头似是豪气干云,口中大喝道:“一批孙儿孙子全上吧!”
这怪老头功力甚高虽然手中持着木到,但一时之间仍占着优势,一支长剑忽上忽下,不时撒出漫天剑花。
因三株古松的阻挡,其他的十余人只能在外围跑圈呐喊。章格鲁,施永黔的双掌一剑已占去了整个空间。以他们技艺,尚不能伸手进来。
章格鲁功力确是深湛已极,双掌所刮起的风力,直似排山倒海,一掌接一掌往怪老头攻去。
怪老头剑术高妙已极,手上随点承圈,那章格鲁重逾山岳的劲力,竟如石沉大海消失得无踪无影。
施永黔的K剑倒使得很辣绝伦,此人冷辟而富于心机,知那万佛心是怪老头唯一弱点,是以出手十之七八,竟是点着万怫心。
章格鲁心中暗惊,付道:“想不到中原真多奇能异土,此人似乎较那黑衣人更强呢!”
敢情他自遭黑衣人那一次挫折后,心中已生了警惕。
施永黔的“漓盘劲”已全力而出,霸道无匹的后天真力,借着手中长剑一层层刺向怪老头。
而章格鲁的功力也使到七成。
怪老头因身子不能离开万佛心,足下功夫已完全失去了作用,但他一双手确实令鬼神莫测,木剑在他手上竟似活的般,任两人如何加力也攻其不进……“章格鲁听着!”怪老头边打边喝道:“老人家可不愿与你们白耗着玩,此刻速速退去尚可饶你们一条死命。”
施永黔青钢剑微一打闪,上式“灵猿分技”往怪老头面上一撩,突分为毒蛇入洞,闪电般直朝万佛心刺去,口中已答道:“看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敢充大话/怪老头不恨不怒,左手,招“手拨五弦”灵巧地化去施永黔的毒蛇入洞,跟着木剑斜掠,正好迎着章格鲁攻来的一双铁掌。
龙任飞看得目瞪口呆,章格鲁的功夫他是看过的,想不到连他,再加上个施永黔都不能亲怪老头何。
周围的十数人那有些焦急,忙帮不成只好在务干瞪着眼。只见章格鲁与施永黔一次次朝上猛攻,但怪老头沉如山岳,他们是一次一次被挡回来。
天色仍是漆黑,风没有了,一切都应该寂静,唯独此处战鼓密响,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章格鲁有些胆寒,他在蜈蚣帮中的身份地位,是不容许他再次失败,然久战不下,他不禁有些不耐。
怪老头似乎有心要引起对方怒火,不时说些辱骂轻谩的话,令得蜈蚣帮人暴跳如雷……
一轮明月高挂空际,照得四山如银城,章格鲁横眉怒目,突然他桀桀地吐出些怪语,脸色竟变成煞白。
“老鬼注意了!”他张口大喊,暮地全身毛发暴张,一扬手,竟大步踏步朝怪老头行来,而千手如来竟悄悄退后身去。
怪老头有些吃惊,木剑微扬,牢牢地注视着对方一双手掌……只见章格鲁此时身躯甚是呆滞,生像负着千斤重担,摇曳地朝怪老头行去,一双手掌竟整个成了墨黑色。
“朋友注意!”万佛心微弱地喊道,他不知这功夫叫何名,怪老头也不知道。这场中其他的除了施永黔外,可只有墨客利知道。
怪老头面上突然浮起了一种冷酷的笑容,只见他长吸口气,真力已布达四梢,手中木剑竟一闪一闪发出金属光芒。
“嘿!”章格鲁开声吐声,遥遥一掌朝怪老头抓去,怪老头不甘示弱竟也一掌抵来……
“停手!”一声大喝响自树顶,震得众人两耳欲聋,跟着一条身影如大雁般从松树顶落下。
怪老头与章格鲁俱大吃一惊,各自收掌后退,俱打算先看清楚变化。
落下之人正是墨客利,看他脸色铁青,沉声朝章格鲁喝道:“你可是加斯伦儿的弟子,你师父教你‘寒骨掌力’竟准许你随意运用吗?”
章格鲁摹他脸色大变,声音竟有些发颤,强自镇定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
墨客利沉声喝:“见着我还不跪下,居然敢问起我名号来!”章格鲁楞然不知所措,他凶桀的天性使他偏激起来,虽然他为这身前老人气势所迫,犹怒道:“我管你是谁呢?哼!
我劝你少管闲事!”
墨客利大怒,铁青着脸,道:“小子竟敢如此狂做,即是你师父见着我也得下跪行礼!”
章格鲁脸色更是大变,只是施永黔尚是不太明白……“师父从未谈起老人家过。”章格鲁语气已变软了不少,这时倒是那怪老头惊奇无已了。
墨客利仰天长笑,暮地从怀中摸出条黑鞭,鞭首上附着个金色环,闪闪发出金光。
章格鲁看到这鞭,双膝一曲竞跪下身去,口呼:“掌门师伯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墨客利笑声铿铿,满脸不俏之色,道:“未得我允许,竟敢称是本门中人吗?连你师父也不属本门中人了!”
施永黔心中已完全明白,也跟在章格鲁身后跪下,只是他脸上仍有愤恨之色……墨客利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人群,又转身朝章格鲁.喝道:“你那师父现居何处?从实说来!”
章格鲁面上有些犹疑神色,墨客利已看个清楚,叱道:“别在我面前说谎,如一字不实即有你好受。”
章格鲁不知如何办好,他师父加斯伦儿多年来一直隐居西藏,大半原因即是躲避掌门师伯。
墨客利一声冷笑,道:“我知你是不会说,嘿嘿!我自有办法……”接着他一转脸问那怪老头打了个问讯,道:“敢问朋友尊姓大名?”
这怪老头也知面前这老者功力绝世,答声道:“老朽才经世,前辈是何方高人?”
这怪老头刚才自称是九十有九的高龄,此刻反称别人为前辈岂不可笑,那晓这墨客利竟点点头.道:“咱痴长你数十岁,就称你一声老弟吧。小兄墨客利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老弟是否能答应?”
才经世含笑答道:“前辈有需,但请吩咐厂墨客利将头一点,沉声道:“小兄想将此人带走,老弟不会拦阻吧广说完指指跪于地上的章格鲁。
才经世笑道:“悉听尊便,我是无权干涉的。”
地上的章格鲁听得冷汗直冒,但他…四周的蜈蚣帮人见首领都跪在地上谁还敢妄动,俱战战兢兢各自自危……“偌大中土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高手!”墨客利问才经世说:兄弟真想与老弟研讨一番,只可惜咱们有要事缠身不宜久留,今夕一别再会不知何时,咱平白要走你一人,也不会无礼补报,喏!
你看这个……”
说时墨客利从怀中摸出面黑色小牌,牌中一个人像,似是火烙上去。此人侧面乱发,鼻高而微弯,长像甚是威武。牌背面有一行小字写着:“开山祖师黎田青盖”字样。
他将此牌递给才经世,道:“这面小牌是本门信符,如果有一天(能再遇到我,凭此牌可对我有一个要求…一不过,咱们很难碰见!”
才经世似要拒绝,突然他想了想,很高兴地接过牌子,说道:“谢前辈所赐,后学必终生珍惜此牌。”
墨客利微一怔,随即黯然,一弯身提起地上的拿格鲁,衣声猎猎中,飞身上树,跟着闻声:“孩儿,咱们走!”
树梢一阵响动,又没了声息…施永黔恨恨地从地上爬起,他从未像今天这般丢脸过。握着拳,他注视着墨客利等逝去的方向。
怪老头才经世根本不再理他们.反身看那重伤的万佛心,口中不时发出愤怒的呼喝。
施永黔知道多留也无益,见怪老头不睬他们,正好带着帮众悄悄退了去。
林中只留下万佛心与怪老头两人,万佛心伤得太重了,口中的喘息也越来越急促微弱……“这图……这图你拿去……关系重大……”
话声越来越小,最后诸归沉寂……兴兴X一轮金光,缓缓向西方移去,三月之初,正是万物复醒之时。
绿草千里河水常碧,一番青春气象,实令人欣悦而振奋。
江西省境之南端,距那武夷山尚不足五百里之遥,正是天下有名之“万松岭”,岭上一青翠——羊肠小径之上攀行着十一人,当然他们即是白眉老人、灵士真人、以及噶丽丝等了。
此时距三月十五群英大会之期尚有数日,无须急也无须缓,他们像常人般慢慢往武夷山深腹处行去。
这“万松岭”山势虽不高,但四顾群山层峦,却是气象万千。
说不尽的大自然风光,令这十一人行得甚慢甚慢。
岭巅,是块不甚大的圆坡,向坡直下去,即是一个小山庄,也是他们今日的目地。
“公主!”鹿加意气豪飞地说:“你看那三株古松可真高得可以!”十人中,倒只有鹿加一人称噶丽丝为公主。
噶丽丝等人随着鹿加手指处望去,果然在那山岭最高处,巍然树立着三株古松。这三株古松生长得奇特已极,不但高耸入云较周遭诸木高出许多,并且相互间形状竟是一般无二,真似兄弟模样。
白眉老人笑道:“你们看见的这三株古松可大有来头呢!”
杨池萍有些好奇,连忙问:“师叔祖,是什么回事呀?”
这时距那三株古松尚有段距离,白眉老人指着那三株松道:“大约在四十余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怪杰,姓万名森,人称之为“松木剑客…”
钟源、玄静子、清真人都点点头,表示他们知道。
这松木剑客成名极速,但却少在江湖上露面,他之所以被称为松木剑客,是因为常年佩用一柄松木削成的长剑……”
“据说此松木剑客功力极高,一生傲笑山林,寻幽探胜,与那清奇俊拔的松木结下了不解之缘……”
“松木剑客因一生酷爱松木,最后竟定居这万松谷。这万松谷内的万松堡堡主,即是其子‘木剑’万怫心。”
“这三株古松也就是松木剑客从关外大雪中移来的三株异苗,想不到曾几何时,竟长得这般高大。而他自己死后,也被葬在三株古松之间的根下。”
扬他萍等一阵叹惋,只见那三株巍然松树,本已较别木高出十余丈,再加以种植在岭项,更显得突出而雄伟。令人对那“松木剑客”生出一种幻想。
这松木剑客虽曾盛极一时,但他生性淡泊而喜游山玩水,是以名头不如五子八魔来得响亮。但那柄“松木剑’御是受着万人景仰的。
白眉老人素与松木剑客之子,“木剑万佛心”交好,今日也即要歇在“万松堡”。
一行人逐渐行近古松,但见那雄浑勃郁景象.令人生出一种凛然敬仰之感,看首高耸入云的松尖,好似自己是多么渺小,多么不足称道。
“卡!卡!”一阵阵砍伐声来,不禁令众人一惊。放眼望去,只见三株古松之间的坡地上,竟蹲伏着个人。卷着身子,右手一上下一地挥舞着。
白眉老人以为是万松堡的在勇,领着一行步了过去,打个稽首,问讯道:“敢问万大侠可在堡中!”
那人头伏得低低的,闻言缓缓仰起身来,冷冷地瞥了众人一眼,不悄地问道:“你说的什么‘万大侠’?我不懂!”
只见他生得好木古怪,眼睛细细的,眼珠子显得特别大,鼻课隆起甚阔。脸上了无血色,而且深沟般的皱纹满布额际。
一袭士灰色长衫,使他看来俗气而有些不顺眼,年龄大约是九十岁上下了。
白居老人微微一笑,虽然他心中有一丝气恼,但仍很客气地道:“我是说,‘木剑万佛心’万大侠在堡中吗?”
怪老头突然怒目瞪视,继而仰天哈哈狂笑,状似疯狂般,道:“哈!哈!木剑万怫心!
告诉你,万松堡早已鸡犬不留,片土不存了!”
白眉老人与灵上真人具嗅目大惊,连再问一句话的余地也没有,一晃身往谷下奔——钟源等一行也立刻跟随奔下山去。那苍郁的松林中,纵腾着十数条身影,转了几个弯儿,眨问,即失去了他们踪影。
这万松谷,倒是一个隐蔽的好所在,四面环山,内中明暗阴晴差别非常之大,有时浓荫蔽天,有时又天光照耀。
在谷底的尽头,正是白眉老人今日行程的目的地——万松堡。
一片焦黑的瓦士果现亦他们面前,浓浓的烟熏气息,猛烈地冲激着鼻子。有些地方尚在微微冒着白烟。
一行人来至堡前,地上烧焦的数十条尸体,令人觉得触目惊心,并且痛恨下手之人如何这般残酷!
地上的尸体都面目全非,有些更是黑如焦炭,根本无法辨认。
两人绕堡一周,俱失望地摇着头回来。
白眉老人更叹息道:“想万松堡何等雄伟壮观!一日之间竟化为焦士,如果我们早到一日,或许能救万心佛这一大劫。”
鹿加双目睁得通圆,怒喝道.“是那个龟孙了干的好事?咱得知必定将他碎尸万段方消心头这恨!”
噶丽丝三师姐妹噤站一旁,她们都从未见过这种凄惨而骇人的场面。尤其宋昆兰,心中不停地在暗诵经文。
灵士真人眉头深深皱起,他也一般痛恨这下手之人,但因多年的修为,表面上仍镇静如恒,只见他沉沉地说道:“万怫心虽从不入江湖,居处在这如世外桃源的万松谷中,但其武功也可仅差咱们一线……。”他这句敢情是同白眉老人说的。
“看这些尸体俱是先已身死再被火烧,而死的模样又是一般无二,全是被重手法点中死穴,我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高功力者...白眉老人也同意这看法,道:“看来这场屠杀必是出自一人之手,最多两人,并且是出于同一师门,否则出手不会这般相像……”
“虽不成是章格鲁!对了,莫非曾是黄衣魔憎亲自下的毒手?”
这时只剩白眉老人与灵十真人在研讨此问题。钟源,蔡直,还有清真人,玄静子等俱自动地挖穴将尸体掩埋下了去——“呜!呜!”的山风往下猛吹着,刮起这十一人发裳。这些仅有的送葬者,也是仅有的理尸人。
噶丽丝眼角润湿着,心中冲动着,她对自己武功有了信心,因此,她真想立刻遇见这武功奇高,下手辛辣的恶魔能替这死去的数十人伸冤。
虽然,谁也不敢确定此事是否黄衣魔僧或章格鲁所为,但他们都认为,如非黄衣魔僧或章格鲁,又会有什么人能够呢?望着新起的十数处新坟,众人相对而叹惋,白眉老人想着昔日偌大的万松堡,琼楼玉宇美不胜收,曾几何时,变成了这模样,并且连堡主——木剑万怫心也下落不明。
“今日咱们就歇在此地吧!”白眉老人最后说道。指着离堡最远靠山坡的一排尚未全毁的房舍,领着一行人踱了过去。
天色已有些灰暗,天边黑云隐现,山风也更加吹得猛烈——这排屋子只有三间,筑在一块土墙后面,因路堡有一大段距离,是以未被牵连进火场,然而似乎周围有一场狠恶搏斗,瓦飞墙榻,也显得甚是破败不堪。
“这屋子不知作何用处?”每人都有此疑问,但谁也无法猜测得到。
进入了房舍,蔡直不禁问道:“师父,咱们今日就歇在此处吗?”
白眉老人冷然点头,领着众人直向内进了去,两眼向四周戒备的扫视一匝。
这屋子容积并不甚大,原先分隔的板墙早被打得洞穿塌倒,从地上破碎木片家俱看来,屋内陈设还很精致考究呢!
三间住屋已有两间失去了屋顶,天光从上而下,照落在破败的四壁,令人有一种萧瑟,凄清的愁绪。
“啊!这里有一张床!”钟源发现了什么,轻轻呼道:“可是这屋中住着什么重要人物!”
果然在那碎砖破板之下,压着张檀木精造的床,白眉老人在砖下一阵翻动,检出数条纯钢制造的薄片,接着他握在手中拼凑着。
“这屋中人敢情是个残足者!”白眉老人结论道:“这钢片是用来夹腿的,是便利那些腿足折断的伤者用的!”
灵土真人将钢片接了过来,反复地看了又看,不住地点着头,最后说道:“这钢片上刻得有字,大概是物主的姓名,想来必是物主在匆促间,硬生生将它从腿上拉下,才会变得如此破碎!”
灵士真人接着又将钢片掌至光下,仔细地看了一会,才一字一字念道:“河西蒲乡冷玉奇……这人!会是他!”
白眉老人起初未注意到片上文字,听得灵上真人念出,不禁呼道:“冷玉奇!巧夺天工冷五奇,真是他吗?”
灵土真人点头道:“谁说不是!”
“看来万松堡遭劫必是与巧夺天工冷玉奇有关!”
钟源不禁奇道:“师父,这冷玉奇是谁?怎会与万松堡有关?”
白眉老人叹息道:“从巧夺天工上你也明白冷玉奇是个什么样人,传说他手制了匹马,献给当年的皇上,待那皇上骑过了这匹马,尚不相信这马是假的。”
这话使得钟源、噶丽丝惊奇得睁大了眼睛,露出不相信之色灵上真人接口道:“只是此人失踪快三十年,这受伤之人真会是他吗?如果真是,那么万松堡遭劫是出自他身上无疑!”
喝丽丝悄悄向玄静子问道:“真有这等事?”
玄静子温婉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入夜,天黑得有些不正常,密而黑的云层厚厚地蔽满天空,明月,繁星早已深藏不露,只有山风吹得更劲急更有力了。
一阵耀口的闪光划过空际,照耀得十一人毫发毕显,紧接着“轰!”然一声h响……这是第一个春雷啊!然而接着的。却是平静,平静……这情景正是暴风雨的先兆,白眉老人一行谁都没有带雨具,虽有这半毁的屋舍遮身,但仍是保不了险不被淋湿。
远处一阵“哗啦!哗啦!”声响,直似一片骤雨,洒落在干燥的树上,渐渐向此方移近。
突然噶丽丝忆起了那万松岭逢到的怪老头,听着雨声如奔马而来,她不禁惊呼道:“那老头,他……他还会在山峰上吗?”
这句后顿时提醒大家,钟源拍着脑,摇头道:“帅父,怎么我们都将那人忘了?或许那人根本就知道这堡中事情本末呢!”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要知他们虽因得着那怪老头的警山,才匆匆奔至万松堡。但突如其来的惨状,使他们震慑,使他们木然,不向觉地都会忘记了那怪老头。
杨池萍问道:“师叔祖,咱们去寻他来如何?”
灵上老人不置可否。“咚!咚!”的雨点,击落在屋顶,这暴雨的声势,使人产生一阵烦躁不安。
雨的降临使杨池萍的意志退缩,加以得不到回答,她悄悄地去觅安身之处。
噶丽丝心中有些不忍,她以为那怪老头是疯癫的,或许此刻正立在万松之I,受那大风雨的刮淋,因此她说道:“师父,由我去吧!我去将那老头带来!”
宋昆兰听着,也说要与噶丽丝一块儿去……“嘭!”
好木制的双扉突地无风自开,一声冷笑,道:“不容你们费心,我向己来了!”
众人大吃一惊,尤其白眉老人与灵上真人,因其武功俱已化境,虽风雨如雷奔腾.但周遭十丈以内,飞花落叶仍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谁?”钟源怒声喝问。
来人正是那万松岭上的怪老头。闻言狂做一笑,陡他脸色罩寒霜,神情不怒而,道:
“你们刚才不是要寻我吗?哼!我自己会来。”
白眉老人到底经验老到,先制止钟源发话,打个问讯道:“贫道昆仑白眉老人,尊驾可是万松堡里的?”
他先说出自己名号,好使得对方不得不报出名号。那晓这老头一点也不吃这一套。微微一丝冷笑,从他们进门至今一直挂在脸上。
这怪老头胡发全已斑白,干瘦的脸嘴,勾划出一种冷酷而阴骛的表情。深深的皱纹,说出他饱经风霜,历尽忧患。
大门掀开着,怪老头仍停立在门口,风雨从他身后涌进,与屋内热气一碰触,立刻漫起阵水雾。
风拣起他土灰色的饱角,雨淋湿他黑布做的便鞋,但怪老头仍是没有移动他的身躯,一只手握着某件东西,始终藏在身后。
这场面奇特已极,十余人数十只眼睛紧紧看这装束行为都怪诞绝顶的老头,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移动一步。
“咱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你管得着吗!”怪老头突然狂笑道:“何况这是万老儿的住处,你有何权力讯问我姓名?哈哈!”
怪老头一番语无伦次引得钟源火起,怒喝道:“你究竟是谁?再不说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怪老头仰首长笑,突然将反藏在身后的右手高举,道:“即是当今黑道第一高手黄衣魔僧,见着我也得怕我三分,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呼问我?”
众人一见手中举的竟是一柄古松木制的长剑,剑峰样式长短俱与铁剑一般无二,柄上一护手的雕楼花纹,精致细腻已极,并且泛出暗紫红的血色。
噶丽丝脱口呼道:“松木剑……松木剑客……”
语声未歇,白眉老人一灵士真人已同时喝道:“松木剑客万大侠是你什么人?此可是松木剑?”
要知这柄检正是与传说中“松木剑”一般模样。万佛心虽是松木剑客之子,但一生俱奉其父亲遗物为神明,根本不敢去动它,而将它收藏得隐秘妥贴。因此连白眉老人,灵上真人与他多年好友,也未曾有机会见过这名满江湖的松木剑。
怪老头手抚木剑,足下未动身子竟凭空移近三尺。这一手功夫将众人震得目瞪口呆,连昆仑派镇山绝学:“大小遁法”与它相较起来,也微不足道了。
“此松之木,非他松之木,万森万老儿啊!想不到数十年前脾脱江湖,数十年后子孙却遭此大难!”
这番话说得虚玄已极,谁也不知他内容到底是什么?白眉老人眼见怪客的奇突异径,却又想不出对策来……“嘿!”怪老头突地将手中剑一挥。众人俱深诸内功心法,在黑暗中仍视同白昼,只见那木剑,在空中竟被划出一道如屏的光幕,“绿绿”破空之声,竟似真刀钢剑般。
“好深厚的内力!”众人俱是同一心思。白眉老人与灵士真人尤其骇然,在他们心目中能与自己五子相提并论的只有七魔,能胜过五子的,现今江湖中,大约只有那黑衣人与黄衣魔僧师兄弟了。这老头不知是何人,功力竟会高出自己?敢情白眉老人自忖内力是不及那老头了。
这场面有些滑稽,十余人望着这突如其来的怪客,都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倒是鹿加最后喝道“你敢情是来避雨的?那屋角尚有一个空位,你就将就在那吧!”
白眉老人等本不知这怪老头来意如何,听鹿加说这话正不知情势要如何演变?那晓这老头竟似对鹿加有十分好感,脸上居然显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笑容,道:“还是你这大小子懂得老夫心意,那像他们只把我当做什么人似的!”说完,竟真的照鹿加所指的角落行去。
钟源蓦地大喝一声,移身一拦,道:“尊驾得先说出来,这‘松木剑’你从何得来,木剑万大侠到底怎样了?”
怪老头缓缓定下身形,冷冷地向钟源扫视而去。钟源也这大年纪了,竟被他注视得低下头去。
“你真的要知道吗?”怪老头沙哑的声音,晦涩的说道。
灵士真人诵声道号,朗声说道:“我们都要知道,你老即是知晓,何不告诉吾等,也好使苦等放下心中一椿心事!”这番说得客气已极。
果然那老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的眼光,似有些担当不起灵士真人的称谓,脸孔仍是冷冰冰地,道:“好说!好说!既你大师如此说,我老头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突然他侧耳似在静听——“嘿!告诉你们事情本末的人来了!”老头哈哈笑道。
此刻外边一阵风雨之声,“哗啦!哗啦!”雨点打着树叶,树杆又互相扑刷着,发出那震撼人心的异啸——这怪老头侧耳静听,倒似真有那么回事,杨沧萍正骂道:“装神弄鬼的吓得了什么人……”
那知她尚未说完,白眉老人与灵士真人已同时摇手制止她,道:“轻声点,有人来了!”
杨池萍有些不服气,此时风如怒啸,暴雨如雷,外面有人来内里那会听得见,她狠狠向怪老头瞪了一眼,那晓正看见他朝自己露出个角黠的笑容。
“哼!”她心中暗恨着,却无可奈何。这时噶丽丝似也有所觉,轻轻向玄静子道:“师父,有一行人朝这方来呢,好像有八个左右!”
玄静于此时功力较噶丽丝浅了许多,自然尚是听不出来。但这一行人来得甚是迅速,不消片刻已距此小屋不足十丈。
雨,如山洪倒泻,粒粒击在檐瓦J:,竞发出“卡卡”响声;加上风的创成,昏天夜地,直似世界的未闩来临——来人真的刚好八位,看来身手俱是出类拔辈,一到小屋前,加上风的助威,顿时将小屋围住。
小屋内黯暗异常,蓦地一丝闪电划过空际,屋外顿时形同白昼,只见那八人一色的油皮雨衣裤,头卜顶着盆盆形雨帽,那油皮水光滑滑,反射出淡淡如铜像般的光辉——屋内的十一人,大为惊奇这八人的光临。不!还得加上那怪老头,只是他并不惊奇罢了!
显然屋外八人并不知道屋内虚实,虽刚才的一道电光,但这样反使得他们更看不见屋内。内小有一人突然长声喝道:“才老头儿,你可躲在屋中!”
大雨“哗啦!哗啦!”正下着,半响仍是无人回答——“好怪!”噶丽丝想道:“这老头竟被称为才老头儿,嘿!
他怎么不回答呀?”另外十人也是这么在想。
“吠那老鬼,快给大爷滚出来,省得大爷进去动手脚!”又是另一位粗声暴喝。听他语如吼,想来必是个关外汉子了。
十一人都在奇怪,掉头往那怪老头——被称为姓才的望去,那晓他竟在角落上,呼呼而沉沉入睡。
屋外的八人显然十分顾忌这怪老头,口中怒骂着,却不敢真个冒然冲进来——“屋里的龟孙子出来!”
“哈哈!可是在干那见不得人的事情!”
“再不出来咱们可要骂你不是娘养的了!”
愈来愈令人不能忍受的辱骂,使白眉老人等都吃不住了,而那怪老头仍“呼哈!呼哈!”地大睡如故。
最后这八人实是耐不住了,只闻一个阴恻恻的口音,冷冷说道:“咱们蜈蚣帮承你老赏脸,将咱们死囚救去,难道你老竟不敢出来交待个清楚吗?”
白眉老人听得分明,心中不禁一动,突然张声喝道:“外面的是何人?咱昆仑宫少稷等在此,不知诸位来此有何责干?”
屋外八人正被大雨淋得满腔怒火,听得白眉老人说话,那最初的年青口音呼道:“咱们栽到家了,这不是正点子呢?”
又一人喝道:“白眉老儿听着,咱们蜈蚣帮追搏要犯,你屋内可有位灰白衫异容的老儿?”
白眉老人吃惊于此人的中气充沛,心中想这会是谁,口里已回答道:“不错!咱们这里可正有此人,你们要待如何?”
一阵狂风扫过,八人不约而同地跨近一步,仍是那响亮而浮淳的声音说道:“咱子母离鬼圈于桂书,想来道长必不致插手其间吧!嘿嘿!”
白眉老人看了一眼那呼呼大睡的怪老头,心中犹豫不决,他可知于桂书木是好惹的,但当想到“木刻万佛心”的事情,又不禁怒从心中起,只闻他喝道:“你们捕人的事情我可不过问,但木到万大侠的事情我可不能不管。请问万堡主到底是什么回事!”
又是另一个冷峻的声音,轻慢地说道:“宫老儿,这种事你能管得着吗?”接着是一阵哈哈冷笑。
白眉老人与灵士真人听得此人口音有些熟检,不竟同时喝问道:“阁下何人?敢倩是……”
语声未落,那冷峻的声音又道:“在下长白双雕兄弟俩,难不成宫大侠竟将我们给忘了!”
白眉老人心中大吃一惊,不知那外面的八人实力到底有多强,只看长白双雕沈一鸿,沈一雁两兄弟,再加上子母离魂圈于桂书已足够令已方疲于应付了,想来另五位也不会是庸手。
噶丽丝心中可有些奇怪,她想不通蜈蚣帮为何会这么惧怕那老怪头——“我们再问一声!”一个重浊的声音呼道:“那才经世可是在屋中?”
灵士真人心知今晚一场大战是难免了。故意继续装傻下去,也冷冷应道:“我们可不知谁是才经世,要想看在不在,只管请进来吧!”
突地又是一声霹雳,雷电划过长空,发出灼目的白色光华。
这时正是屋外八人齐向屋内冲来之时。
八人分八个方位,几乎是同个秒钟到达了这间破烂的小屋,那粗豪的口音大声道:“才经世老怪物出来受死!”只见一条银样刀光,直向屋的大门射去。
屋内白眉老人等出剑出鞘,噶丽丝偷空着了那怪老头一眼,只见他仍是呼呼大睡,竟丝毫没有发觉外间的变化。
这屋体积甚是狭隘,白眉老人知己方一般身手差人太远,呼啸一声,当先向门首冲去—
—当门而立的是一高瘦的老者,白惨惨的脸容像死去的僵尸般,无血也无肉,嘴唇抿得紧紧的。
白眉老人知在屋内动手对己方不利,口中暴喝一声,长剑叮当脆鸣,直向当门而立的老者挥去,显然已是叫足了真力——那白惨惨脸孔的老者,像貌冷漠已极,看着白眉老人扑去,竟轻轻地往旁一让,生似有意放人出来的意思。
灵土真人明白白眉老人的意欲,催着清真人、玄真子等尽速奔出,一边大声喊:一咱们到外面去打厂屋外的八人的目的并不在噶丽丝等,毫无阻拦地让他们奔了出来,立刻一同呼啸一声。两人从上,两人从门,两人从窗,两人在室外守着——屋内一阵“嘭嘭!”乱响,好似有十余件重物在内中相互撞击,发出墙倒梁塌的声音——然而,像进般迅速,六条身影又闪电般冲出,只是有些张惶,紊乱——大雨倾盆,噶丽丝等未带雨具,立刻衣衫尽为湿透,一阵急风吹来,树扫叶飞,而十人更显得狼狈不堪。
鹿加气得怒吼道:“吠那蜈蚣帮的,咱老子要你们的命!”
蜈蚣帮那八人敢情根本不在意这十一位远道赶来赴会的人马。
只是在诧异着,在惊骇着。
“屋中怎没……”是那年青的口音如此在讲,但他立刻觉察到自己是多么丢脸,六人冲进去,两人守在外边,然而敌人到了何处,竟连一丝影子也未见到,是以他连忙停住不说。
“哈!劳你们白花力气了!”怪老头的声音竟从一株大树上传来,语气中含着轻视,调讪还有夸大的意味。
十一个人加上蜈蚣格帮的八位共十九人,没有一个看见怪老头是如何出来的,如何上了树的?蜈蚣帮的八人看见怪老头现身出来,反而镇定下来,其中一人竟出声道:“朋友,咱们来个先礼后兵如何?”
杨池萍、噶丽丝等幸衣衫穿得厚而且多,立在雨中尚不致于玲税浮凸,但滋味也不太好受,只是碰着这场面她们也不知如何办好。进屋不是,一个个不得已都避到树下去——怪老头听完那人的话,本是坐在树干问的身子陡地站了起来,踏在那细若绳索的嫩枝上,身形一阵摇曳,然而嫩干却丝毫没有弯垂,这手功力赶不上墨客利的‘“坐怒悔之上而不沉,立危松之巅而不跌”,但在下面的十九人中。可没有一个能够。
只听他冷冷道:“你们可真是先礼后兵吗?麦南,我认识你了,你们刚才冲进那破屋子,怀的是什么心意,敢情争着要与我老人家磕头行礼?”
刚发话人正是屠龙手燕南,其他的除了长白双雕沈氏兄弟外,尚有南天一鹤时杰华,千手如来施永黔,子母离魂圈于桂书,千毒全维钧,还有一位也是江湖上鼎负盛名的“冷面秀士冬青”,是新近才加入蜈蚣帮的。
这八人中除了施永黔与冬青外,其余尽是娱蚣帮中长老地位,看来这怪老头才经世确蜈蚣帮全力以对了——八人中虽以施永黔的功力较次,但他一身歹毒的暗器却可补其不足。而冬青武功更是与另六人相差甚微,因此这八人真可谓一支其坚无比的队伍了。
时杰华性格最是阴险,他见这老怪头言辞犀利,心中已暗暗愤怒,在双方俱静寂的一刹那,他突地说道:“朋友,你既是有头有脸为何不敢以真头目示人,难道是脸上有什么疮疤吧严才经世刷地从高处跃下,立在白眉老人与蜈蚣帮人之间,脸上带着一种戏弄的神色,笑道:“你这老儿眼光倒是不差,还看得出我不是真面目,哼!你看这是什么?”
一幌眼间怪老头手中已多出数幅纸图米,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不清的小文字,还有许多机械作衅和猩红的线路——看到这数幅纸图,八人似疯了般齐向才经世扑来,但只闻他一声锐笑,不知他足下如何一踩,电闪般他又回至树上,时杰华功力已是绝顶了,那知加上十四只手仍未将对方衣衫摸着。
怪老头才经世摇着纸图,哈哈笑道:“这图中所载,可是你们蜈蚣帮见不得人的事!不过请你们放心,到现在我还没有告诉过别人。”
怪老头的骄狂令白眉老人等觉得痛快。而蜈蚣帮的却恨得牙痒痒的,但对方轻功太高,他们不敢同时纵上树去,但又不能一个个纵上去。
“打!”突然千手如来施永黔一声喊,只见一溜极其纤小的青光,电射般朝树身奔去,紧接着又是一声打,此次可是一大蓬了。
要知施永黔被称为千手如来的,完全是因为他暗器多而毒辣,虽然暗器上的毒他大多是由于毒鼠全维钧处学来,但手法劲道却是师门直接传下的呢。
眼看一大蓬乌光紧跟在五溜青光之后,直向那树顶草去,怪老头哈哈一笑道:“你如此作无非是要我下来而已,我就下来给你看!”
说完长袖猛挥,一条身影竟真的破光而下一数以千计的针形暗器。被他周身进发的真力,崩得如雨花一B溅,直往四处飞去。
千手如来原非有伤到对方信心,只希望对方能下来,这一如了愿,八人生怕再失去机会,同时呼喝一齐出手——怪老头哈哈长笑,道:“江湖八魔原来也是这种料,看我老儿可怕你们不!”
于桂收,麦南等各自脸色一红,但怪老头身上的纸图,关系蜈蚣帮甚大,何况怪老头的功力又这般高强,不得已只好甘冒江湖大笑话了。
怪老头自持武功高强,傲然狂笑,竟空手往人群中攻去,每一出手尽是如石破天惊,并且口中暴喝连连,生像要将对方生吞活剥般——噶丽丝武功新成,手早已痒痒的,看着怪老头被困在核心,侠义心加上争胜逞强之欲望,只闻她也娇叱一声,迳往长白双雕的老二比一雁扑去。
怪老头看得噶丽丝扑来;口中哈哈一笑,手上猛一加劲直往沈一雁推去,沈一雁只觉胸前一股大力猛压,身形不由倒飞出去。
立刻背后娇叱一声,一股锐风正往他背脊刺来,骇得连忙施出绝顶轻功,尽力往左一飘才敢转面向后。来人可正是噶丽丝。
“好丫头头你敢暗算大爷!’沈一雁怒叱道.他看不起噶丽丝,但也被她激怒——
“哼!”噶丽丝丝毫不畏缩,反唇讥道:“好意思说人暗算你,八个成名人物居然有脸围攻一人,也不怕被天下武林笑话!”
沈一雁被骂得脸如血戏,双目一瞪,手中长剑斜砍,竟不顾江湖辈份,对噶丽丝猛下毒手。
“哈!看我可是怕你!”噶丽丝一笑,手中剑也一扬,轻快地与沈一雁交上手来。
灵士真人见己方已有人动上手,他见噶丽丝身手已大非昔比,与沈一雁一时间战得半斤八两,不觉放下心来,但在局势未变化之前,他倒也不预备也插一手。
怪老头才经世确高强已极,凭着赤空双手,一时之间外面七人竟攻不进去——白眉老人等到比较龙任飞晚了一日,没有看见怪老头与章格鲁的一番战斗。但这番对敌的七位,俱是千中选一万中选一的高手,是以场面更是凶险激烈。
白眉老人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真有人竟能接下八魔中,四魔的联手进攻,还再加上三位与七魔相伯仲的子母离魂圈于桂书,冷面秀士冬青,千手如来施永黔,但事实却是真的。
场中动作愈来愈快,快得直似一片灰幕。鹿加,玄静子等低一辈的,早已着不清楚了—
—七人中以屠龙手燕南的掌力最雄厚,南天一鹤的赤鸠掌,与千毒鼠棍上的“七步断魂”最为毒辣,于桂书的子母离魂圈与沈一鸿的长剑俱是轻灵快捷的大宗匠手法,即是冷面秀士,一双铁掌也不输于其他任何人。
雨仍是先前一般大,场中闪电般交击着,怪老头身形如凌波矫燕快疾无俦,使围着他的诸人相形见拙。
白眉老人等紧张地看着,也沉醉着,他们俱是习武多年,但从未看过功力有这般高深,身手有这般精妙过的。
雄浑无匹的劲力从怪老头双掌挥出,连燕南的极刚屠龙掌,在他面前也如小巫见大巫,一点也发挥不出威力——然而蜈蚣帮的到底人多势众,圈子逐渐缩小,怪老头的身形也愈形牵制,于桂书子母离魂圈发出金光,狂笑道:“并肩子加油啊!我不信咱们收拾不了这老家伙!”
怪老头身形愈慢,但他似有恃无恐,丝毫不显得焦急惊惶,闻言淡淡笑道:“老子压箱功夫尚未使出呢,你们先别得意,等下有得瞧!”
施永黔年纪最青,性子最轻浮,一占着优势,不禁意气飞扬道:“老家伙,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那青磷磷的长剑也展到极处,“螭盘劲”尽力而出,发出阵阵刺耳的锐啸——白眉老人与灵上真人有些担心,但他们不知怪老头性子如何,不敢冒然出手相助——突然怪老头仰首一笑,大喊声:“注意了!”身形手法竟完全变易了——立刻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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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魔窟秘辛
只见怪老头身法一变,顿时场中局势大改——七人相顾骇然,但见怪老头双手连挥,所出的部位奇诡已极,并且手肘间滑溜得紧,往往看似攻左,修忽实至攻右,令人防不胜防。
时杰华只觉这掌式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口中轻啸一声,七人更加劲猛攻。
怪老头才经世胆识确有过人之处,只见他双足迷乱地踩着,一个硕大身形却似匹白练,绕着七人圈圈翻滚,忽而长笑震天,忽而怒叱暴喝。一双铁掌发出一堵柔和正大之劲气,将七人拒于身体两尺之外。
屠龙手麦南眼睁如铜铃,当怪老头才一改变掌式,他即觉出自己称雄江湖的极刚“屠龙掌力”遇到克星,此刻无论自己内力如何奋力进发,在对方无边淳厚的掌力之中,如石沉大海般完全化为乌有。
千手如未施永黔似乎看出些眉目,但他却不能确定到底怪老头是不是他心目中所认定的人。
场中局势瞬息万变,蜈蚣帮的七人不愧为绝顶高手,每人配合俱是间不容发,准确得毫厘不差——怪老头心中暗道:“看样子不出真功夫是不行了,但……”这一旁思,心念俩分间立刻露出稍许破绽。
七人身手俱是难见之才,怎样轻易放过这千载难逢之机会?只见于桂书最先暴喝一声,子母离魂圈在空中相碰,发出“叮!”
一声脆响,像是对伙伴打了声招呼,母圈往敌人右则一崩,子圈急如星火直往怪老头胸腹揭去。
屠龙手心知自己掌力对对方毫无作用,不声不响聚掌为指,直往敌人后脑插去——一时间另五般兵刃各取要害,只闻嘶风喝叱之声大作,在白眉老人等看来,怪老头是险象环生而凶多吉少了。
鹿加莽狠的天性,被激得如疯狂般出手,开天巨斧有如神龙掏出,直向离他最近的沈一鸿背后砍去,但那来得及?“轰!”一声闷雷般巨响,跟着一声脆如龙吟般轻响,接着一团绿莹莹光华冲天而起,映得四际如裴翠碧宫。
这碧绿光华较那先前一声巨响更令人吃惊震颤,噶丽丝与沈一雁自动停手,各自分开打算看清到底发生何事?鹿加楞在一旁,巨斧垂在地上也不觉得——“哈!哈!我老头可不是轻易伤得了的广怪老头扬声大笑。只见他手中握着柄绿莹流转的短剑,周围七人俱被他抽剑挥掌之际,挡出丈外。
鹿加陡地大喝:“青霞宝剑!”
噶丽丝心中一惊,千手如来施永黔也喝道:“黑衣人!青霞宝剑!”
七人想到黑衣人时都不自觉退后一步,黑衣人的真功夫他们虽没有见过,但黑衣人的名头响亮撼天!
“我是黑衣人!哈哈!”怪老头似是而非地说道,随手一挥短剑,尖刃上芒锋立刻暴涨——鹿加睁大着眼睛,他记得忆君曾有此把短剑,但他想不透为何此剑会落入怪老头之手。
时杰华冷笑道:“阁下易容技俩的确高明,咱们兄弟正好领教白道第一高手!”
敢情这数月之间“黑衣人”已被蜈蚣帮认为是正派中第一难惹人物。
“哼!”怪老头鼻孔中冷然一哼,道:“才经世虽不敢担当第一高手之名,可也不怕你们八人联手呢!这宝剑今日可要大开利市了!”说完随手一抖,“叮!叮!”两声自刃身发出。
噶丽丝心中如海涛般波动,她不知此刻要如何称呼这怪老头才好?她直觉感到,这怪老头必是黑衣人的同一个化身。
鹿加尚是浑然不明,他简直分辨不出这怪老头是敌还是友了!蜈蚣帮的八人都有些紧张,面对着心目中也是帮中认为最强的敌人,他们都比先前要紧张慎重。
白眉老人,灵土真人见变化至此,反而完全放下心来。上次在大孤山上没有看清这如神龙不见首尾的黑衣人身手,这次可能够大饱眼福了。
玄静子温婉地朝噶丽丝看去,只见她眼神专注于怪老头身上,内中充满着得意和焦灼—
—杨池萍与宋昆兰在窃窃私议着——八人中有四人用剑,两人用掌,一人用圈一人用棍。
千毒鼠的千毒根是最歹毒不过,敢最占便宜不过,这一当大敌自然由他策划主攻。只见他与怪老头对面而立,乌黑的棍身斜举,架林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毒味道。
怪老头嘴角边浮起一股厌恨嫌恶的冷笑,短剑平横当胸,状似悠闲从容已极——顷刻之间气氛更是大变。暴雨已过,天边一抹红霞衬托着赤日冉冉升起。朝风中夹带着清新和生气,艳丽阳光抚照在每人脸颊,各自呈现出不同色彩。知剑的绿光也微弱了下去。
这种定性的比赛,仍是千手如来施永黔首先况不住气,口中喝道:“全叔,还待什么?
动手吧!”自己也蠢蠢欲动。
千毒鼠全维钧受他一喊,心中一浮——“嘿!”棍梢夹着锐啸,一式“丁山射虎”指头打胸威凌兼具朝怪老头打到。
这全维钧一发动,阵式立刻展开,只听得——“哗啦!”
六件兵器,两双铁掌漫起一圈围墙,向怪老头四处合去——怪老头一剑在手,精神更是大震,右手一圈“似屏似锦”招式已自施出,顿时绿光如幕,遮得他人影恍如烟雾中。
这一招立刻显出他至博元器的气派,不但攻守兼备,更可贵的毫不显得杰厉凶狠——八人只觉自己招式同时被化了去,不约而同俱向前跨一步,立时攻出第二招。
这一招八人都存着同一心意,要试一试这怪老头功力到底有多高,只见六件兵刃两双铁掌同时朝怪老头当胸劈去——怪老头也存着同一心思,脑中飞快一转,想道:“看来不使真功夫是不行了!”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他胡发暴涨,脸上豪气鹏飞,口中震天传喊一声“吠!”,一股沉若山岳之劲力已自剑身发出。
千毒鼠全维钧首当其冲,还没来得及闪躲,只听得“劈拍!”一声,千毒棍又断为两截,数股黄烟从断口冒出骇得月七人连忙后撤。
这怪老头可真是忆君化身,也因他恨极千毒鼠的歹毒,一施辣手即以全维钧为第一对象。
全维钩这千毒棍制来煞费苦心,前次被白衣人毁去一条。好不易重新打造一支,谁知顷刻间又毁在黑衣人宝剑上,气得他暴喝一声,左臂后抄,一振一弹,却是个怪异已极的进手招式。
怪老头功力虽较他高出许多,但见他情急拚命,只好侧身一让,左手自胸前拂出,一股柔韧已极的拳风迎面施出。
全维钧一招落空,厉目怒睁,他为人阴狠,简直是有进无退,此刻心中急怒,不管对方身手多么高强,仍是一鼓劲向前直冲。
这打法怪老头可有一些顾忌,他轻笑道:“全老儿是狗急了!”
一句话全维钧更加如疯如狂,千毒鼠这一脱离阵式胡乱打一通,反今已方人不能插进来,威力大减弱,屠龙手看着着急,喝道:“钧兄,你怎么了?”
一声喝叫令全维钧一怔,突然明白自己作错何事?那晓怪老头功力盖世,趁着对方心神微分之际,一剑削出,快捷已极。
沈一鸿大喊一声:“小心!”
千毒鼠只觉一溜绿影在眼前一幌,连想都来不及,右手向上一封,左手百忙攻出一招连忙抽身后退。
但这那还来得及,只听他凄厉一声喊叫,右手掌已齐根削断,人也一跤跌翻在地——七人中六人舍命围攻,分出沈一雁往扶千毒鼠。
这六人心中各自疑惑,他们想不透怪老头黑衣人功夫为何会这般高强,八人的功夫都可称得上是江湖顶尖高手了,但合力却不能战胜他一个,即使是武神亲临也不会有这般厉害。
他们那里知道这怪老头身兼两家之长,竟是已获得“阴阳秘芨”可称完全领受古今第一奇人玄机子的全部真传了。
怪老头青霞使开,他不想再度伤人,一味使出“封”字诀,将六人拨弄得团团乱转,妙的是他自己却寸步不移——沈一雁将千毒鼠包扎了,反身也加入战圈。噶丽丝看全维钧一人喘息一旁的狼狈像,不禁嘻嘻一笑。
千毒鼠面子陡地一寒,他江湖上地位何等尊高,今日竟丧尽了颜色,见一个小小女孩也敢讪笑他,大怒道:“你敢笑我!看我不剥你皮!”
噶丽丝丝毫不示弱,手中剑“嗡嗡!”一抖,冷笑道:“我怕你不成,八个人攻一个也不怕人笑话,如非看你断手折足的可怜像,你以为我会饶你?”
千毒鼠眼光何等利害,噶丽丝一抖剑已窥出其功力深浅如何,心想即使自己未曾受伤也不一定能胜过人家。现在功力损耗大半,还是忍气为妙,故意冷冷一哼,别过头观看战团。
这场战斗看得白眉老人等眉飞色舞,真可说是千载难逢的场面了,七个一流高手合力合攻,只见双方绝招齐出,俱是妙绝人衰。
怪老头手中剑连点,突然身法一变,在六人中如穿花蝴蝶般飞来飞去。手打足踢,每出一招,俱是攻向七人,部位准确已极,身法曼妙已极。
七人都觉得怪老头似乎专攻自己一人,各人为求自保,阵式已微形凌乱。
怪老头此时施的正是天下闻名的“凌霄步法”,这“凌霄步法”虽是人人皆知,但真正看过的可说绝无仅有。七人只觉对方移步迅捷,落点变化莫测,谁也猜不出是何等功夫。
转眼又是数十招过去,太阳已是逐渐正中,怪老头精力充沛竟是愈战愈勇,反观八人,反而显出稍许疲惫。
炎炎日光中八人大战,绿色光华再度涌现,千手如来渐渐沉不住气,只见他突地闪身退去,咕声:“打”一扬数十粒毒菱发出锐啸往怪老头打去。
噶丽丝情急大喊,一张身往千手如来扑去。六人与千手如来动作一致,才听千手如来喊打,各人倏忽让开。
怪老头丝毫不将这数十粒毒麦放在眼中,青霞剑一抡绿光涌现,毒菱如被磁吸铁,落得干净。
施永黔还得再施暗器,那晓噶丽丝已缠身上来,不得已只好转身迎战。
这时战团又分为两起,噶丽丝功夫新成,又是蓄势已久,这一出手还不全力而为?但施永黔名家高手,一时间战个半斤八两。
怪老头已无心恋战,他偷眼向天望,发觉天色渐晚,已要籍机遁去,但六人如何肯放,只因他身边图样,关系蜈蚣帮甚大。
“的得!的得!”突然一阵蹄声传来,众人都吃了一惊,只见远处十数骑北方健驹奔来,老远就听得呼喊:“清真大师在此处!咱们快点!”
怪老头突然手中剑猛挥,对那十数骑来人瞥了一眼,大喝道:“我去也!”一转身竟作势欲飞。
施永黔连忙舍弃噶丽丝,反身意欲与六人合围怪老头,那晓怪老头身法奇诡,轻轻一闪已脱出战圈。
噶丽丝大急,呼道:“带我走!”说完直往怪老头扑去。
怪老头哈哈大笑,一把拉住噶丽丝伸来玉手,微向白眉老人等打个招呼,御风而去。八位立刻追上。
一片风声,只闻玄静子喊道:“徒儿小心了!”
紧接着是清真人的口音:“古场主别来无恙,各位庄主也是赶来参加群英大会吗?”
***一股强如排山的气墙,迎面朝噶丽丝压来,足下本来厉历可数的树杆枝叶,因这无与伦比的速度而看似一片翠绿平坦的草坪。
噶丽丝又领略一从未有的快感,这“快”字包括速度与心情的畅快在内——她看看身旁那怪老头,不!是黑衣人的苍老而严肃地面貌,不禁笑了。她想开口说话,但有一些害怕,害怕这怪老头会突然扔下她,独白飞去。因此将他抓得紧紧的——怪老头的手十分温和有力,他觉察得出被自己握住的手正在微妙地增着力道,立刻他转脸笑道:“噶丽丝,你还不太敢相信我是黑衣人吧!。
噶丽丝笑了,点着头道:“连你的声音听来都有些不像了,古大哥,我们跑慢点行吗?”
“再几里外有一洞,内中我存着些食物,赶快些咱们尚可趁热吃呢?”怪老头仍拉着噶丽丝手急奔。
一山接着一山,一岭又过一岭,喝丽丝心中呕气得紧,想着:“再几里!哼!你的几里可有几十里呢!”
天空已显得有些幽暗,雨停了,风也停了。四周静悄悄的,清爽的和风带给两人一阵明朗的心情。
转过最高一座山峰,迎面出现了一块直刻的山壁,淡薄的云雾尚袅绕其间,掩映得谷底一片模糊——两人闪电般临到绝岭顶头,噶丽丝惊呼一声,娇躯已忽被老头抱起,直向谷底急如星丸般落去。
两耳呼呼劲风之声,还有那充满温柔的耳语在说着:“别怕,我抱着你的!”
噶丽丝像得到了催眠,像小猫般静静地卷伏在怪老头怀中“沙!”一声如枯叶的跌落,两人轻巧地降至谷底,噶丽丝只感到轻微地一震,立刻周身感觉又回复原状。她张开双目,向周遭一看——“好黑啦!:’她脱口呼出。
“你怕吗?”怪老头将她放下地来,握着她手一步步向前走去一面道:“走好些啊!”
从怪老头语音的回复振鸣,噶丽丝觉出已是一个山洞,足下有些湿辘辘的,偶尔有些山水滴落在她脸上,使她发烧的面颊,觉得一阵阵冰凉。
起初山洞路面尚凹凸不平,前进数十步后地面渐趋平坦,怪老头牵着噶丽丝愈行愈快,忽儿间,已一连围折了数个弯曲。
“到了!”怪老头轻喊了一声,噶丽丝只觉得远处火光一闪,紧接着一声龙吟般嘶声—
—这马嘶不但雄伟清朗,尤其这般突如其来,直吓得噶丽丝惊叫一声,紧抓住怪老头,道:
“是什么东西?”
怪老头没有回答,只呼道:“龙儿,出来见见嘉客啦!”
立刻一阵马蹄声从内里传出。这时他俩已进入一间大窟,当中燃盏小油灯,光线甚谈。
在那最黑暗的阴影中,一条硕大黑影,迅捷地奔了出来。
“你还记得龙儿吗?”怪老头笑向噶丽丝道:“它可还记得你呢!”
果然龙儿尚似记得噶丽丝,将一个马首尽往她身上挨擦,鼻息呼噜呼噜响着,表情亲热天比。
噶丽丝看着龙儿,不禁想起以前两人共骑的一幕,立刻她脸上浮起可人的微笑。用那柔若无骨的玉手,往龙儿颈上摩去。
怪老头趁着噶丽丝与龙儿亲热之际,悄悄地向暗处行走,倏地没去身形。
噶丽丝突然发觉怪老头不见了,她有些惊惶,细着声喊道:“君哥!君哥!”
暗处一阵笑声,这声音变了,变得一丝也没有伪装的味道,听来多么快乐,多么奔放。
只见一个华服少年从暗处走出,手中提着具小小革囊。
喝丽丝看着他,突然惊得退后数步,桥喝道:“你不是……你不是!”立刻她又掩住小中。
这少年深洒地笑道:“我就是古忆君啊!怎么,想不到吗?”
喝丽丝尚疑惑未消,道:“你不是古氏牧场场主的弟弟吗,怎么古忆君哈哈大笑,道:
“我不是姓古吗?怎不能是我大哥哥的弟弟呢?”
噶丽丝突地也大笑起来,道:“你瞒得真好啊!连我师祖都以为你丝毫不会武功呢,嘿,想不到…”
古亿君接口道:“想不到我竟会是黑衣人吧!”
噶丽丝笑着点点头,轻轻拉住忆君,温柔地道:“让我仔细看看你,我要使你永远在我面前伪装不下去!”
忆君微微一笑,道:“你怎知我今晚没有化装呢?可能这面貌也不是真的我呢!”
“哼!我有预感,这是千真万确的你,不是黑衣人,也不是老不死的才经世,对吗?”
噶丽丝说。
忆君俊脸上散发出一种红润的光辉,低头看着身前这蒙族公主的无限娇容,半晌才说道:“嗯!不错!我是真正的我,你是真正的你,告诉我!噶丽丝,你有什么感觉呢?”
喝丽丝据着樱唇,想了好久才回答:“你比我想像中还要好些!”
“好!”忆君奇道:‘什么地方好?”噶丽丝扭腰转过身羞道:“好就是好,还问什么嘛!”忆君看着噶丽丝害羞的模样。
不禁想起初通她时,她的英姿飒飒和锋芒毕露,与此时真判若两人。“噶丽丝!”忆君轻唤道:“我真喜欢你这个模样,你知你这模样有多美?”说着他用手慢慢将噶丽丝扳转过身来——噶丽丝眼帘垂得低低的,长长而卷曲的睫毛,上下闪动着,像是在喜悦着,似又不太像是。
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没有言语,相互的心声轻微地柔和地传播着。龙儿挺立在旁,好奇地注视着两人。
一线山泉淙淙从山巅中冲激而下,清澈的泉水汇聚在浅狭小的潭中。砾砂粒粒可数,浑圆较大的石块,散落在泉入潭的进口处,激起微小纯白的泡沫,候忽而又消逝在平静的潭水中。
两人一马伏向水面在用水洗着面,正是忆君,噶丽丝以及龙儿。
噶丽丝抬起脸来,水珠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淌着,她用手轻轻拂了两下,开口问道:“君哥,你要将我变成什么模样?”
忆君从水中仰起面来,笑道:“你想要成个什么样子?像只猫如何?”
噶丽丝娇啤一声,嗔道:“你敢,我要像……我要像…”
忆君道:“我将你变得与我一模一样如何?”
噶丽丝喜得叫道:“好啊!这样难也不能分出谁是你?谁是我?”
说完她脸陡地红了,看着忆君望着她直笑,不禁气道:“你笑什么?”
忆君收去笑容,起身连同将噶丽丝一并拉起,随即在龙儿背上革囊中拿出个小包,然后取出些颜料面具之类物件,细细替噶丽丝化装起来。
不一刻已将噶丽丝打扮得粗眉大眼,幌眼看来真似个关外大汉的长像,只是嘴和鼻都小了和细了点。
忆君一边替她易容,一面笑道:“你以后见着人可绝不能出声啊!否则别人必以为是什么个人妖出来了呢!”
噶丽丝摸着脸上已弄得粗糙的皮肤,随手拿起忆君给她的头巾,将满头柔发紧紧地束缚住。
“你看这样像吗?”噶丽丝站起身来,昂首挺胸地学着男子汉跨着大步,宽大的据脚随着她步子而扬起,美丽娇憨已极。
忆君也装扮好了,两人面貌相似得紧,不知底细的人看来,必定会以为是同一个人。
噶丽丝放大着声音,在那时练习男人的一切动作,扬步挥臂,倒学得似模似样,加以她身材本来甚高,只要衣服一换,必令人难认出其庐山真面目。
忆君不停地指点着纠正噶丽丝的动作,一边从背囊中取出件衫子,这衫子正是那天下闻名的“天池宝衫”。
一这儿!”忆君将宝衫递给了噶丽丝,道:“你将它穿上就没有人知道你是个什么样人了!”
喝丽丝看了看宝衫,随手握至手中,只感觉这宝衫轻如无物,质地光滑润软,认不出那是由何质料作出来。
“给我穿这个吗?”她轻问道:“那么你自己呢!别人以为我是黑衣人!”
忆君宪尔而笑,“我正是要别人如此啊!”延绵无尽地山脉间响起一阵节奏分明的蹄得声,伴着嘻乐欢愉地笑语,使这青翠欲滴的山峦,平添了一春色。
高耸入云的巅岭,其上飞荡着飘渺纯白的云彩。“瞅!啾!”
一声声鸟鸣起伏彼落,似在相互呼应,又似在相互追逐。
噶丽丝与忆君同乘着龙儿,缓缓朝大山深处行去——两人此刻容貌一般无二,谁人看了都必以为他俩是同胞兄弟。
噶丽丝侧着身子坐在前头,嘴角间不时发出甜甜的笑意。
微风扬起了她的据脚,飘发出一种似房似兰的香气,忆君吸数口,轻轻笑道:“你身上真香,这样可不像个男子汉了!”
噶丽丝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个男子汉呀!父王倒一直希望我能是个男儿身,唉!可惜母后在乳儿时即去世,不然我也有个弟妹该多好!”
忆君心中想问:“那么你父亲为何不再迎新后?”但毕竟没有说出口然而他接着说:
“大汗真不会再责问你了吗?”
喝丽丝绽唇微笑,转头道:“父王现在很赞成呢!如他要知你‘黑衣人’在中士有这么大名头,只怕欢喜还来不及呢……”
“你看!”噶丽丝说着,从怀中拿出个东西,道:“父王给我这东西,这可是咱们蒙族第一大宝物!”
噶丽丝拿出来的正是“铁木真藏宝图”,这图忆君早已看过了,噶丽丝也记起忆君曾目睹过,又道:’你在武夷山上的事情了后,会去探取这宝物吗?”
“我并不想要这些宝物!”忆君心知她必是试探自己的心意,说道:“不过我是必会去这……一趟!”
武夷山连绵千里,脉中奇峰孤岭密如乱云,两人骑着马,行得不十分迅速,反正距群英大会尚有一段时日,乐得边行边谈,不多久已行至一山峰之巅。
忆君策马而立,四顾着茫茫云海,有些飘然出尘的感觉。远处的山峰在稀薄的云层中耸露出顶巅.似无数的巨人,只露出他们的头顶。
噶丽丝叹息着,道:“我多少年来都梦想着这一刻,现在总算碰到了。看那蔚然翠岭,葱郁云气,我真想变成一只飞鸟,能以云海为席,遨游在这无比仙境中!”
忆君笑道:“你愿望太难了,除非咱们死后升了天空,或许有机会过一过腾云驾雾的瘾呢!”
云层受着热气,在慢慢地上升,不到一盏茶时候,所有的山岭都淹没在这无边的云层。
刹时一片白雾茫茫,真有分不出东西的感觉。
两人只觉一阵清凉湿润的云气往身上扑来,眼睫毛上顿时凝住了数滴细小的水珠。噶丽丝抚弄着身上着的黑宝衫,那知竟是干柔如常,不禁奇道:“君哥,这天池宝衫竟能避水吗?”
此刻云气突浓,噶丽丝与忆君相距离不足一尺,但已快看不清他的五官面貌了,不然她一定会发觉,这句问话竟使忆君眼中射出强光,脸上有一种夺然欲飞的神情——“这是我师祖留传至我的!”忆君说道:“另外还有一件白色的与这件合称为‘天池黑白二宝衫’,这两件宝衫除了颜色外,其他的一切相似。据传天池宝衫不但能刀抢不惧,而且更能入火不伤入水不浸,功效可真多呢!”
噶丽丝有些好奇,继续问道:“那件白的可是在北派传人手中?”
忆君大眼狡黯地眨了数下,笑道:“不错,白宝衫在北派传人手中,他使的是条金色鞭子,名叫‘金蛇灵鞭’!”
喝丽丝叹口气道:“上次在云台庄见到他一身身影,看他那迅捷无匹的轻身功夫,对他的武功真不敢想像,君哥,你认识地吗?”
忆君含笑点头,道:“我与你一样始终未曾与她碰面,不过我很清楚他,像他清楚我般。你快些将定衫着上吧,我们得上路了。”
噶丽丝还想多知道些关于白衣人的事情,因此她一面将宝衫从头套下去,一面继续问道:“如果有一天你与白衣人必须决斗一场,你以为那方会胜呢?”
忆君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会败给他吗?”
噶丽丝摇摇头。
“不!我想我永远也不会与白衣人过手,我会避着他,他也会避着我,直至有一天……”
噶丽丝接口道:“直到有一天,那个获得了阴阳秘友,那个就是天下武功第一,对吗?”
忆君奇道:“你听谁说的?我从未告诉你啊!”
噶丽丝模样有些得意,有一种骄傲的笑意挂在她嘴角,像是洞悉了别人心中之事,说道:“因此你两人才避开不相碰面,其实谁都想能寻到那‘阴阳秘友’,这些都是从我师父师祖处听得的!”
忆君抚着噶丽丝双肩,他不欲解释给噶丽丝,个中一切的变化,因缘,因为将来,她必然会知道,也必然会明白。
绚丽明耀的月光,在这高山峻岭中显得特别矛和明媚,蹄声得得直向云山深处行去。望着遥无尽处的天帘,令人心胸积闷一扫空。
噶丽丝突然发觉忆君有些沉默,沉默得令她觉得受着压迫,她转过脸看着忆君,只见他脸上有一种凄惘神色。两眼凝聚在极远极远的天边,像是在追忆,像是在默默地祝祷——女人的心最敏感不过,这种眼神她看过不知多少了,许多追求她而不能获得的,大都经常露出这种凝目而视的眼神。她锐利地觉察到,忆君是在思念,思念那远在天边的另一位与她一般美丽的姑娘。
噶丽丝心中稍微涌起一股气愤,但立刻为忆君忧郁的神色所软化。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嫉妒那未曾谋面,而占据着亿君大半个心房的女子。
“这女子必美如天仙,否则君哥难道会如此深爱她吗?”噶丽丝如此自问,随即又否决道:“不可能的,君哥不是这种人。
唉!只恨我晚了一步,不然君哥对我之爱心,不是也像对她一般深吗?”
噶丽丝也沉思起来,她抚了抚穿在自己身上,晶黑发亮的宝衫。突然她发觉,在这精缕银质的马鞍之侧,悬垂着一管长细盈尺的玉萧,白润而悦目。看着好玩,下意识地将它握在手中。
“君哥,你在想她吗?”噶丽丝幽幽问道,并用肩部轻撞了忆君一下。
忆君从茫然中突然清醒过来,榜着:“谁?我在想……嗯,不错,我是在想着她了。”
忆君神色有些不安。他明白噶丽丝的性情和深知她的聪慧,说假话不但不好,也一定会被噶丽丝看穿的。
“我刚才心中突然有些难过!”忆君神色黯然的说:“似乎有种预感,莲妹……莲妹有不幸的事发生了!”
“莲妹!”噶丽丝轻轻念着:“她叫莲妹吗?”噶丽丝不知要如何称呼郭莲灯?忆君目光中神光陡现,沉重说道:“不错,她姓郭名莲,是洛阳医隐的幼女,我……我真不敢想像她遭遇到意外,她是身有残疾的人,如何受得起江湖仇杀?”
噶丽丝得知自己的唯一情敌姓名,反而同情她。如果忆君能待自己也如郭莲一般,那么至死自己也将含笑了。
“关外五雄防备森严,应该不会出事的!”噶丽丝安慰忆君道,但语气也不敢十分肯定。
忆君面上浮起一阵苦笑,摇摇头说:“关外五雄的实力我比你清楚得多,能够与江湖高手一争长短的实在寥寥可数,何况此刻内中好手为救助我父,俱已倾巢而出,留守的尽是年岁与我一般的小辈。唉!我实在放不下心,如果…”忆君不能再说下去,但由他痛苦的神情上,可了解他是多么优急。
噶丽丝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陪着似君同声叹息。她将白玉萧举至胸前,轻轻问道:
“君哥,吉人自有天相,你能为我吹一曲吗?”
忆君看看她手中的白玉策,更引得他忆起昔日与郭莲欢游效野的快乐时光。他自己也奇怪,为何此刻心中会如此不安,郭莲的情影突然化为万千在他胸海中索绕盘徊,一些像在哭诉,一些似在张臂迎接……“难道为着噶丽丝令我对她心生愧歉?”他如此自问:“还是真的神灵相通,莲妹已遭遇到不幸?”
忆君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此时心中的紊乱,预感,却似冥冥中的定数。他惋叹一声,随手拿过噶丽丝手中的白玉萧。
“你想听我吹吗?”忆君很想将自己振奋起来,他不愿意自己偶然的意志脆弱,在人前表露无遗。他随手拿过玉萧,但仍忍不住轻吟道:“臣别未几日,去日如三秋,犹疑望可见,日日上……他没有再吟下去,自嘲一笑,很快将萧凑上嘴唇。目光中,对噶丽丝浮出一阵笑意。
忆君弄萧深得慧真子陆述一直传,更有青出于篮之势,当年陆述一以萧技配合武功,博得“箫客”的响亮名头,不只因他深谙之道,主要的是因他那夺魄的“流云十二萧招”。
忆君虽只受慧真子传授吹萧之技,但他早在幼年时,每逢慧真练招之时,暗暗将招式记住,当时他虽然不能将这“流云十二策”的威力发挥,但后来对“流于十二式”,凭他绝世天资,一并将这武林失传的绝技学会。
此刻柔和的萧音,轻缓地随着亿君五指弹动,而似流水般涌涌出来。轻灵得似翩游于花丛蜂蝶,安静得似深山的潺潺泉水。
噶丽丝明白,忆君正将他高深的内功,溶和于萧音之中,以绝高无比的定力,来平息他那瞬息万变的紊乱的心神。这也正是噶丽丝要忆君吹萧的目的。
忆君的神情从紧张痛苦,一变而为祥和宁静,他自己陶醉在音韵之中。将一切都美化了,在那缕缕清柔绝伦的音律之下,他似乎看得见往昔幼时的家园情景。父兄携带着他,跨着龙儿驰骋于广大无边的牧野。成千上万的牛群,被他赶得躜蹄飞奔。漫天的黄尘,将空际弥漫得泥淆不明。
“呜!呜!”两声锐利的音符,正代表着牧童的呼喝,与牛群的鸣叫。忆君笑了,像恢复到他的孩童时代。
噶丽丝眼角润湿,两滴清泪顺脸颊淌滴至马鞍。她听得出萧声中的牧野风光,漫天的黄尘,雄壮的牛呜,浓厚的乡思与追忆。
这些在她来说,也是万分熟悉与亲切。想着自己族中,父王孤独待她归去,怎不令她凄然泪下?龙儿似得着激动,放蹄朝前奔去,四周山石云彩瞬息变化,但马上两人却昏然无觉,任得龙儿奔去。
龙儿跑得甚是平稳,逢山过山,逢涧越洞,不多时竟不知将两人带至何处?只见此处遍地花,正是两高山中一谷地,地势倒甚平坦。此刻正是春临大地,万千花朵含苞怒放。芬芳的香气,弥漫于空际。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景物完全的改变,只有龙儿安静地停一来,竖耳朝远方听去,像是发现了什么!
无数野花迎风招展,对对黄莺回绕相应,声声雀呜,间杂在如流水般的萧音之中,更得愉快而富于青春气息。
噶丽丝如醉如痴,想像不到忆君有这般高妙的萧技,这时忆君正吹至缓慢平和的乐章。
噶丽丝只觉此时与天地万物浑如一体,那安祥,那宁静,那无私欲的洁净心灵,是不可言表的。
突然忆君策声聚断,陡喝道:“龙儿,快!”
噶丽丝恍如于睡梦中惊醒,张眼一看,只见忆君面色凝重,又目怒瞪着前方……“鼠子敢尔!”忆君张口怒叱,身随话起,直似只大鹰向前扑去,快得真如闪电般。
噶丽丝骤然失去持靠,身形往后一倒,双手赶紧一拉鞍头,然后才放眼朝前望去……这转眼间忆君已奔出二余文,只见那柔绿如茸的芳草上,正横七竖八躺着数人,并且正有两人握着刀剑向地上一垂死者,猛地劈下去。
那两人似乎惊忆君的突来,手中加劲砍下,谁知忆君身形快速绝伦,只闻“当!当!”
两声,一刀一剑飞上了半天空。
这两个黑衣劲装大汉,俱面露骇然惊容,尚半身手皆不算差,何况忆君并不存心伤他们性命。这兵刃才一被震飞,立刻各自退出丈外。
噶丽丝正想策马奔上,突闻忆君道:“你先将面罩带上!”
噶丽丝一想之下,也明白过来,连忙从怀中拿出面罩由头罩下,只露出一双灵活的大眼。
草地上横躺着的尸体,竟有十余具之多,内中八人是年青道士,另四人与那旁立之两大汉一般是黑色劲装。
地上仅余的一生还者,张眼看着忆君,露出感激的目光,嚅嚅言道:“老……老前辈,这两位是……是蜈蚣帮的,小的…小的是武当弟……”说到此地,那两大汉同时怒吼一声,作状欲扑……忆君冷冷一笑,道:“有我才经世在此,谁人敢动!”
这两个大汉本已甚是忌惮忆君,这忆君一将“才经世”之名宣出来,脸色更是大变……
忆君一看情形,心中也明白个大概,心想必定又是蜈蚣帮的残杀异已,这下被自己碰着可不能放过了。
地上的年青道土又继续道:“小的武当第十五代弟子,奉掌门令谕……”突然一眼瞥见忆君手中的白玉萧,陡他眼中神光大振。身上致命的重伤似乎已不存在,看他突然坐了起来,口张着响呐欲言,却仅吐出两口鲜血,人又昏死过去。
忆君知道此人受伤太重,不但肺脏被震得支离破碎,并且精血也近告竭之时。他一手扶此人命门,冷冷向尚呆立于旁的两大汉道:“尔等在帮中是什么身份?”
忆君的语气和举止间自然有股慑人的威力,何况此两人俱先为之夺气,相对一视后其中一人应道:“咱俩帮中巡山司吏,铁头陀李勇,黑无常郑铁心便是广忆君仔细一看,果然其中一人长得头面圆圆,十足的头陀像,另一个高瘦而黑,只是身材甚是魁伟。
“哼!还不是些无名小卒!”忆君心中鄙视,口中说道:“这些武当子弟与你等无怨无仇,何况更有群英大会的正大名目,难不成黄衣老怪竟会不顾这以强凌弱之名?哼!”
这两人的地位在蜈蚣帮中虽不算高,但身手也十分不错,平时何曾受过这种气,如不是新近才从“千手如来”处得知怪老头才经世的厉害,怕不早就要扑身进攻了。
这时那黑无常郑铁心道:“是客咱们自当竭诚招待,是敌咱们可有权格杀无论!你老尽可当有讯敝帮帮主,咱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己!”
这时那黑无常郑铁心工于心计,虽心中甚想藉机遁去,但从千手如来等人处闻得才经世的厉害,知道无论自己逃得多迅速,对方在伸手之间也可将自己捕回。因此他一句话将才经套住,希望才经世能直接去找黄魔僧打交道去。
忆君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郑铁心话中原委,只因他此刻救人要紧,何况他也根本不悄于与此两人动手。因此他冷冷一笑道:“咱老头可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但看着不平可不能不管,地上武当弟子是你们干的好事,咱也不多求你等各自将右手卸下吧,省得我老儿亲自动手!”
这时噶丽丝已装扮完毕,策马直冲到三人跟前,哑着声音说道:“那有这种便宜的?”
此时噶丽丝一身黑服黑裳,衣着正似天下闻名之“黑衣人”,这“黑衣人”的名头可比“才经世”又要响得多了。
李勇与郑铁心两人脸更是变得煞白,黑无常乌青着脸,往李勇膘了一眼,缓缓朝奔落的刀剑行去,李勇也只好跟上。
忆君一手扶在重伤者背脊处,另一只手微朝噶丽丝打了个手势。噶丽丝会意,轻从怀中摸出两只宙缥类之细小暗器。
眼看着李勇两人从地上将兵刃抬起,突然……“打!”
郑铁心首先发难,手中剑全力朝噶丽丝掷去,跟着两蓬柳叶飞刀,分向忆君,噶丽丝两人罩去。
相差不到毫厘,李勇的飞刀暗器,也飞向忆君和噶丽丝…噶丽丝早有准备,双手一扬,口中大喊道:“鼠子那里逃!”
只见两点金星往那一片满天暗器中射去,闻得“叮!叮!”
两声,一刀一剑反往回头飞去……郑铁心,李勇正全力朝回狂奔,只闻背后嘶风之声大着,尚来不及躲闪,名自惨降一声栽在地上。
这时满天的暗器已临到忆君与噶丽丝两人头上。忆君神功早已布满全降,三尺以内暗器自动跌落。竟是化无形之气为有形。
噶丽丝身穿宝衫,正好籍机试验一番,只闻她娇实连连,一串“扑!扑……”声,暗器全被宝衫挡落。
“这两个贼子眼睛居然长脚板底下!”噶丽丝摇头道:“放他们生路不去,竟敢突施暗算,让了结得这般快实在太便宜了!”
忆君没有答腔,闭目运功为人疗伤……噶丽丝翻身下马,扯下面罩向忆君处行来。她厌恶地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尸体。只见个个俱是浴血满身负伤处处,显然双方势均力敌,大约都是在最后同出拚命招式,一齐毙命。
“呢!呢!”那重伤者喉头已能发出声音,双眼也稀开一条缝“那玉策……那白玉……”他生弱地喊道:“可是……可是亿君心头陡地一震,右手加紧动功,那人果然能支持了起来,但气息脉膊却是愈来愈弱。
忆君心知此人活不长了,乘着他一息尚存,赶紧问出些事情,或许会与自己大有关系呢!
“你识得此白玉箫!”忆君摇曳此人说道,同时将白玉萧举至空中,使那年青道士能看得分明。
“我听过掌门师祖说过!”年育道士终于能够开口说话,大约是什么精神支持着他,此刻他反而变得镇定而有生气,道:“我虽不能确定,但从刚才前辈出神人化的萧技上,猜得出前辈必与敝派师叔祖大有渊源。这玉策可是敝派十三代师组,慧真子配带之物?”
忆君心中有些凄然,闻言点了点头,道:“此正是吾陆伯伯所赐,唉!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这年青道士心中有些疑惑,虽说慧真子在武当派中地位身份很高,但年岁却不算大。较之身前这老头只有年轻不会大过他,怎令这怪老头反而称其为“伯伯”,但他可不敢问,何况他也没有气问了。
此人此刻受着忆君内力支持,费力道:“掌门师祖传谕,请已查出慧真师叔祖被囚在武夷山十二洞天之‘风云洞’中,凡武当派者限于十五日前齐集武夷山,合力抢救慧真师叔祖……”说至此,他中气已有些不继,仍支持道:“小的法号净悟与师兄弟共六人由秦中赶来,谁知在此处竟遇着伏击,不过…不过小的已从此般人口中得知……得知。他们要用火…”
那晓语尚未完,这净悟陡地又喷出两口鲜血。只见他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他身亡。
忆君叹息一声,轻轻将净悟身躯放平,才立起身来。缓缓将白玉萧插人腰间,哀伤地向噶丽丝瞥去,道:“陆伯伯在‘风云洞’中,终算稍有眉目,咱们先将这些人埋了吧!”
喝丽丝从许多次谈话中,已了解忆君对慧真子所存有的爱情。
默默地点点头,领先开始挖掘。
和恂的东风吹拂着,但两人一丝感不出温暖。草地上土坑愈来愈大,而两颗心却愈来愈沉重……一阵微风拂过,树林发出一片轻脆的磨沙声,明月如霜,照耀得那些僻远的山岭泛发出一种净灵的光辉。
那南天一鹤时杰华所居之地——武夷山十二洞天。远远看去,在外形上一丝也看不出点值得惊异与怀疑之处,仅仅在那阴影重叠的山影麓底间,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凶险感觉。
距那十二洞天有两个山头远的山岭,一块平坦而光滑的大石上,正相偎坐着两个人遥遥地向十二洞天指点着。他们谈论的事情,却是关系天下武林至大之事呢!
“噶丽丝!”一人道:“十二洞天为泓澄、九秋、云天、金洲、风云。瑶连、伏龙、幽斋、九霄、横阳、苍冥十二洞。”
“其中以风云、伏龙两洞最为险恶,内中机关埋伏多不胜数,而吾叔慧真子即禁闭于内。
“冷玉奇的图上虽将这两洞有详细记载,但事后时杰华是否有再添新物却不得面临而知。唉!这天下第一巧匠落得这般凄惨!”
敢情这巧夺天工的失踪,正是被时态华伴去经营这十二洞天,后虽被他逃出,却仍被媒蚣帮派人追杀。
这十二洞天久负盛名,却从无人敢亲身涉险去尝试尝试。
“噶丽丝!”说道:“我进去后不知会发生什么样情形,这图中只对那第五洞‘风云’有详细阐明,其余的仅大略提了下。
我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洞天拘着天下武林英豪。哼!看来只好将另外三个洞—一试过去了。”
这两人正是黑衣人与噶丽丝……“你得小心些!”噶丽丝柔声说道:“还有两日即是群英大会,此刻那黄衣魔僧与那武林七魔必定都在这十二洞天之内,弄个不巧你别…”下面她没继续说下去。
噶丽丝温柔地笑道:“我相信你!”
忆君缓缓立起身来,道:“第一个洞没有机关埋伏,你进去后只需牢记着出人路道,也不致于迷失路径。记着不管对方出来了什么人,也不要与之正面动手,利用我传你的凌霄步,是不至于胜过众人,也足以自保,将他们人手牵制的越多,对我越有利!”
噶丽丝点点头,也站起身来,顺手将面罩套上,敢情她此刻着的,仍是黑衣人表记——
天地黑宝衫。
“去吧!”忆君笑道:“别弱我的名头啊!记得,形势不利即赶紧退走,别顾着我反叫我不好行事!”
噶丽丝口中答应着,身形已似只大黑鹰直往十二洞天飞去,从她迅捷的身法看来,这数日之间,受着忆君指导,功力不知又精进多少。
一片乌云将净亮的明月遮去,大地立刻呈同一片漆黑,忆君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天助我也,但愿噶丽丝担得起这重担才好一阵破空响铃之声,忆君抬头一看,只见天空数点黑影翩翔而来。他知这些正是蜈蚣帮养的巡山灵禽,立刻隐至山岭后。
这些飞禽俱是武夷山特产的一种夜鹰,不但飞行迅速更加目力锐利。何况噶丽丝是有意显露身形,那还不立时被发现。只听这数只夜鹰同时“呱!呱!”数声,振翼往噶丽丝赶去。
忆君从岭后闪出身来,暗呼道:“天助我也!”说完一长身形,也往十二洞天电驰而去。
且说噶丽丝不停狂奔,故意将身形暴露在显而易见的位置,心中一直想道:“莫让我把事情弄糟了啊……”
这时月儿又再度大放光明,四山草木在她眼下飞恍而退。葱郁树林静极宁极,但内中却包含莫大凶险。
突然破空之声已临至她头顶……‘“嘿!小家伙,赶紧将消息传上去吧!”喝丽丝心中笑着,更加劲上腾,直往十二洞天的第一洞口扑去……数个山头对她来说已不能当什么回事,转眼间目的地已在望。
只见这“十二洞天”形势的确凶险已极,在一大片一丝灯火也无,如果不是距离这般近,谁也看不出这被上竟大有文章。
在坡底,围着麓间一圈,正整齐地相间有十二个黑黝黝深洞,当然噶丽丝此时最多只能看见两三个。
眼看只距第一洞口不足一百尺,呈现在脚前的完全是一片软平如毯的草地,噶丽丝只觉前面似有人影恍动,心神微诧间,倏忽定住身形。
果然洞口灯火陡地大明,数条大汉当户而立,傲然道:“何方朋友夜闯禁地?群英有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她,在看她到底有多少胆量。
嘿!天下英豪俱负任务的重大,而且她也确实知道,在四处不知隐藏着多少高手,无论友方还是敌方的。
那守洞口的数个大汉,见来人久久不答语,而又不退却,不觉十分奇怪。又出声问道:
“朋友可是来赴群英之会吗严噶丽丝心中暗自好笑,自然地将衫摆一提,潇洒地露出凌霄步法。只见她脚似未沾地,身若行云流水般飘飘然来到洞口十步之外。
这一手功夫可太漂亮了,镇得这群大汉目瞪口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哈!好一个‘泓澄’洞府,咱今夜可要好好游历一番了!”
噶丽丝学着男子腔调,摇头自得地道。说完竟真个跨步向洞内行进。
这六条大汉守洞有责,虽明知对方武功高强,但帮规如山,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拨刃迎上。
“哈!这可是你们蜈蚣帮待客的规矩?”噶丽丝故作诧异道:“阁下何方朋友?可有出入符令,恕小的因帮规严谨,不能不凭令行事!”
噶丽丝冷冷一笑道:“符令我倒是有的,但我偏不拿出给你,看黄衣老怪又能奈我何!”说完不待对方答话,轻轻一闪象游鱼般从六条大汉中间一穿而过。
六条大汉同声喝叱,兵刃尚未举起封拦,对方已人影不见,当下火急,一人立时跑到洞壁旁,敲起那悬挂的铜锣,只闻:“当…当…”之声大作,在这幽深的洞府间来回震荡,历久不衰…噶丽丝轻易地摆脱六人,飞快地往洞府深处行去。她从忆君获得的那数张图中,已得知这“泓澄洞”是没有机关埋伏的,是以她放心大胆地直向前行。
这泓澄洞高有两人,宽约十余尺,修建得甚是宽敞雄伟,噶丽丝听得分明洞中本有一阵凌乱的足步声,不到盏茶竟完全消失。
“哼!藏起来又有何用呢?鸣着了天池宝衫难道还怕你等暗算!”噶丽丝有些自傲,不单是因她身上的宝衫,何况她此时身手已是出类拔萃,对自己武功已有了莫大信心。
洞壁两侧五步一小灯,五步一大灯,照耀得洞内毫纤分明,噶丽丝虽知敌暗我明,先决条件是自己弱上一筹,但他是艺高人胆大,昂然不惧深入虎穴。
看看围了三四个弯折,仍是毫无人影,只是洞几逐渐扩大,好似进入了城中腹地……
“这正好施展手脚,免得太窄碍手碍脚!”噶丽丝心中有些高兴,场地越宽对她越为有利。
“拍!拍!”
喝丽丝轻击两掌,才发声道:“客人来了,主人竟不出来相迎吗?”
回音回巡转折,像无数人一个个相接呼喊下去,只是声音愈来愈远,愈来愈小……噶丽丝面罩已带上,一双灼灼的神目往四壁一阵搜索,希望能发现蜘蛛马迹,那晓除了光秃秃的石壁外,连只蚂蚁也无。
“这洞壁必然有藏身之处,否则那能隐匿得这般迅速!”噶丽丝向自己解释,但她并不在乎此点,仍照直行去。
一股阴风迎面朝她扑来,撩得她衣衫飘飘扬起,噶丽丝心中一动,闪电般朝右侧十丈处扑去,跟着一掌打向洞壁。
只听“砰!”地一声,那似击木之声,根本的击木的碎裂声,紧跟着“哟!”地窜出三个劲装汉。
放情这处山壁竟是木板伪制,加上背着灯光,即使再好目力也难辨其真伪,如非那一股阴风作怪,噶丽丝那能这般容易就试出暗卡所在?这三个大汉见身形败露,各自握着刀枪往对方扑来,噶丽丝懒得与这般三流货色动手,举手投足间已将三人兵刃击飞,口中虽道:
“还不赶快住手!”
三人手中突轻,才楞得一楞。立被这声暴喝震得一惊,看着眼前这全身墨黑。似幽灵般古怪的黑衣人,他们打心底冒出冷汗。
“我说,这‘泓澄洞’的主持人是谁?”噶丽丝冷冷喝问道,一双精光闪闪的杏目,牢牢注视着三人。
“那是……那是东海渔夫……”内中一人结结巴巴应道,眼神被噶丽丝摄得不敢仰视。
“‘东海渔夫’!”噶丽丝心想!
“这家伙我可没有听说过,莫不是这洞府竟由一个无名小卒来护守?”
“我再问你,从这地道走下去,是否与那另外十一洞相连?”噶丽丝对说话那人道:
“你可别在我面前说假话!”
三人面上一阵疑难神色,都没有人敢开口…突然壁间传出一个苍劲声音:“哈哈!贵客光临,敝洞生辉,想不到我小小一个渔夫竟有劳黑大侠眷顾!”
噶丽丝心想此人必是什么“东海渔夫”了,听他说话真气充足,倒似一个一流高手,但对此刻的自己来说,却可毫不顾忌了。
只见与噶丽丝击破地方的相对壁面,“依呀!”地打开了,一行人从内中踱出,为首是个健壮老者,一条水巾肩围至腰间,犊鼻短裤,两手一提渔网一携三股叉,倒真是个十足的渔人打扮。
噶丽丝算算人数,竟有十六个之多,看看似乎每人都有两下子,如真群攻起来,在这狭小的洞中确是要费一番手脚。
想着,心中立时有了主意噶丽丝故意将声音一沉,哑道:“这小小一个洞我黑衣人可看不上眼,咱此番前来别无他意,除了要见识见识这十二洞天倒底如何凶险法外,还得会会名震武林的七魔与贵帮黄衣帮主!”
这一番话说得十六人面色俱厉,东海渔夫哈哈大笑道:“好狂的口气,老夫受命守此洞府,自当戮力尽责,阁下要会会敝帮英豪人物,说不得只好先教训教训我这不成材的渔夫了!”
只见他说得须发俱张声色俱厉,生像受到极重轻视,引起他深藏于心的自卑感。
噶丽丝聪明绝世,看这东海渔夫的神情,知道他必是被自己先前的一番话所激怒,当然她也立刻明白,蜈蚣帮中必然直下不知,而令这似东海渔夫一般身手的人,忌嫉七魔的地位了。
这十五人是东海渔夫的死党,东海渔夫一般身手的人,被黄衣魔僧收服后,竟被派在时杰华手下,作个“泓澄洞府”的守护人,虽较一等护法的地位要高些,但与昔日邀游海上,趁心地作威作福情形,当然是天渊之别,也难怪他愤恨了。
东海渔夫见对方静静立着,也没有进攻也没有退后的意欲,正弄不清这黑衣人到底要如何,噶丽丝又开口说话了,道:“阁下一洞之主,难道竟不能为区区在下引见七位长老吗?
咱此次专程造访七位长老,除印证武功外是别无他意的!”
噶丽丝前一句话正触着东海渔夫隐痛处,而后一句却想挑起他对七魔的仇视心理。
果然东海渔夫有一丝心动神色,黑衣人的大名他虽已耳闻,如果籍黑衣人之力将七魔相继击败,则七魔在帮中地位当会大大降低,那么对他东海渔夫是大大有利的——但当他想到帮现森严和黄衣魔僧奇诡无比的武功,又不寒而颤,立刻他,振精神斩钉截铁道:“黑大侠是非阁在下这一关不可了!”
说完他将手中叉微一斜举,另十五人与他心意相通,同时呐喊一声将黑衣人团团包围中。
“不动手是不行了!”噶丽丝向自己说,且她心中打定速战速决的念头,“呛!”一声拨出“青霞宝剑”。
这青霞剑由忆君交给她后,这一直是跃跃欲试,大约一当名剑在手,每人都会有此同一心思吧!
一团绿莹光华映照在四壁,显得洞中更阴森恐怖,东海渔夫心知此刻必不是凡品,暗中打个手式,要大家小心行事。
一话可得先说在头里,刀剑无限,交手上来如有伤亡可怨不得我黑衣人!”噶丽丝故意提醒东海渔夫一句,果然东海渔夫冷笑道:“只要黑大侠能过我这关,老夫任凭大侠人内!”敢情他仍是有点相让黑衣人之意,打着以黑衣人制七魔的如意算盘。
噶丽丝喊声“好!”青霞剑辜地一领,往东海渔夫面门刺去,招未用老,突然剑如游龙,一式“万蜂吐刺”,只见千万只森森利刃,直往东海渔夫遍体罩来。
东海渔夫在那渔网上确有过人的功夫,只见他渔网微扬,右手又斜里劈出,封住一边破绽。
本来这渔网是一件极为霸道的兵器,何况东海渔夫手中这具,是用一种极为难求之蚊筋合成,结头处用“龟甲”相辍,其韧性足以抵制任何宝刀宝剑。
但那晓得“万峰吐刺”正是渔网的克星,东海渔夫才一将网洒汗,就觉出不对,只见千万只利刃就是峰刺般陡地破网而入,晓张的绿色剑芒,刮得他脸如刀割。
“嘿!”
东海渔夫吐气开声,硬生生将网趄下猛拉,三股叉全力往黑衣人手腕处削去,身子飞快往后猛退。
四周的帮众见洞主危险,俱同时叱喝一声兵刃齐出,一时之间杀声大作——噶丽丝气闲神定,她根本不想要东海渔夫的命,否则只此一招,这场战斗就要结束了。
东海渔夫吓得魂飞天外,心中暗喊声:“好险!”立刻又反身加入战团。
噶丽丝宝剑挥处,所有的兵器都得让开,但即使是剑的芒稍碰着,也听得一阵“叮当!”声,恍如有形之物。
噶丽丝自从跟忆君以来,不知得着多少好处?不只功力陡地加深数倍,连一些“阴阳秘友”上的旷古难求招式,也被她学去不少,像刚才那招“万蜂吐刺”正是其上所载的呢!
“洞主,贼于太滑,咱们用暗青子招呼!”一个东海渔夫的手下说道,原来噶丽丝施展开一身小巧腾挪身手与被等周旋,竟是轻松得紧。
东海渔夫心想这主意到还不错,但随即悟起黑衣人身上穿的“宝衣”,暗育子招呼又有何用呢?黑衣人脸一沉,喝道:“有本事就向黄衣老怪邀功吧!哈!”说完身形微惊,竟似要往内奔去。
十六人大急,东海渔夫渔网贴地撤出,钢又一招“鱼显人水”
硬往黑衣人去路拦去。
噶丽丝身如大鸟般,在空中一扭腰,左手拂向东海渔夫天顶!
右手朝后一圈,骇得所有帮众纷纷端平。
这十五人虽名义是帮众,其实俱是东海渔夫手下多年亲信部众,身手都还不弱——噶丽丝战得有些兴趣,心想:“反正来也是要吸引他们注意,不如打得热闹些!”
立刻她招式一变,只见场中立时绿光乱闪,在一刹那间奇招迭出,整个身子,几乎都包在一层绿色光华之中。
东海渔夫知凭自己十余人之力,实不足以擒获这黑衣人连要困住也都不可能,但东海渔夫生性甚是豪强,何况他早已对内里不满,凭着一口气,他也不愿向内救援。
但这可完全违背了噶丽丝心意,她可是希望人来得愈多愈好。
“砰!砰!”
噶丽丝的内力展了开来,击得石壁如天崩地裂,且战且进,她差不多已再深入了十余文。
东海渔夫有些着急,别人明显的未出全力以赴,自己这边十余人已支持不住了,如再退后五十丈即出了他的全权辖区,那么里面的人就有权能出来相助了,但他可不希望如此。
原一蜈蚣帮中有条规矩,每位洞主都有一种特权,即是入洞后百余丈距离内.是洞主的全权辖区,在这面距离内,沿内发生任何事情,除帮主外别人谁也不能过问。
“哗!哗!”
东海渔夫一网网向黑衣人罩去,但无论他工撒右扬,黑衣人却遍体绿光,毫无半点破绽可寻,他心中暗忖这黑衣人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也更激起他好胜心,当下暴喝一声,手中三股又连连摇动,倏忽攻出三招。
噶丽丝仗着名器犀利占去极大优势,使她不想靠宝剑逞能,看准三股又来势,忽然宝剑一反,刃身崩向东海渔夫三绝招,叮当一声,青霞受着震,竟发出龙吟啸声,威势之猛无与伦比。
东海渔夫只觉神色微凛,在锣声起灭之际,噶丽丝又前进了足足十五丈。
十六人抱着同一心思,即使是能够缠着敌人一刻,也算挽回一点自己的颜面,那晓噶丽丝短到气如长虹,身形东移西走,十六人只觉遍洞绿光耀眼,根本摸不清敌人是何种身法,如非对方无伤自己之意,怕再加一倍人也不是其对手。
东海渔夫见黑衣人且战且走,再有个十丈即出了禁区,此人性格高傲,功夫也不弱,自然觉得颜面上挂不住,只见地渔网缓缓向这保撒出,在手中的一端轻轻一抖,波出个优美的圆弧,这正是东海渔人的三绝招头一招“渔夫撒网”。
此招一出,噶丽丝微微觉出一股极大的压力逼迫过来,这张开的网面如一天罗般罩向自己,竟似挡住了自己的进手招式,她心中略吃一惊,对东海渔夫从新估计,短剑往回一绕护住全身,足下向左猛踩,使出凌霄步竟要突围而出。
另十五人与东海渔夫心意相通,立时呼叱声大起,兵刃齐出挡着黑衣人去路,只听得东海渔夫工声吐气,渔网暮地一收,忽上忽下往黑衣人罩来,加以三股叉的配合更见凌厉,此招正是第二招“连江之锁’”。
噶丽丝一收先前轻视心情,瞧准来势,真力贯注右臂,足下如千手钉牢,短剑封着网心划出一圈圆弧。
两下快若闪电,只听得咔嚓一声,东海渔夫的鱼网已被划开一条大裂缝,三股叉也变成了两截。
东海渔夫倏然猛退,眼见自己仗以成名的兵器竟双双毁于人手,不禁面目尽赤——原来这渔网虽是坚韧无比,但逢着“青霞”这类神器自然承受不起,噶丽丝身手足以化解那“连江之锁”一招,但因此招过于霸道,再加以身后十五件兵器的牵制,势必要伤人才能自救,是以噶丽丝攻其所必救,以为东海渔夫必定撒网后退,则达到其不伤人之目的。
那晓东海渔夫竟走极端,伏着自己兵刃不畏宝剑,硬生罩下来,只好受那毁伤兵器之恨了。
噶丽丝见东海渔夫一脸悔恨落漠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歉然,轻道:“失手毁洞主神器将来必当补偿,事承手下留情,咱去也!”说完不待对方回答,突往内洞奔去——痴呆的东海渔夫直待对方跑出十丈以外,才陡地清楚过来,当下呼喝一声率众朝内追去。
噶丽丝北国女儿,豪飞之慨不让须眉,这一将速度放开,直似脱经奔马,口中陡地长啸一声,只是啸声中略含软柔。
转眼间已深半里,洞径转折如帮,沿道显得更宽,盏盏灯火顺着洞壁延伸下去,整齐地闪烁着。
“挣!”
弓弦响处,一并箭失劲射而来,这一点小阻碍噶丽丝如何看得上眼?手中剑轻轻一抡,数十支利箭飞蝗投火,根根半腰折断。
“挣!”
又是一排利矢箭来,只是这次并未真个射人,但听“嚎!”
地一声,一排箭整整齐插在离噶丽丝一文外。
噶丽丝明白这规矩,双手向前一折,整个身子像铁铸般,突地停下来,点尘不惊,连衣袖都未见飘荡。
“好俊的轻功!”一个冷酷的声音从地道转弯处传来,噶丽丝心知蜈蚣帮子阴险毒辣不顾江湖道义,为防对方突起暗算,自然地严加戒备。
这时地道中转出两人来,喝丽丝一看,认出两人竟是南天一鹤时杰华,铁面秀士冬青。
噶丽丝哈哈一笑道:“时兄冬兄别来无恙,小弟今夕专程造访之天下闻名的十二洞天呢!”
时杰华面色微变,冷笑道:“好说!好说!十二洞天在才兄眼下还不是如同废物!”敢情他以为身前这黑衣人仍是那怪老头才经世呢。
铁面秀士冬青始终板着脸孔,虽然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但噶丽丝看得出,他必然对前次万松岭上的失败,也免不了耿耿于怀。
噶丽丝与忆君约好是要尽量将蜈蚣帮好手吸引住,以便利忆君行事,因此决定要引起争端,当下冷哼一声,道:“十二洞天外界讳莫如深,今夜我凭着‘青霞’要将它摸个清楚?
对不住,我要开始了!”
这句话大背江湖一般规矩,照理南天一鹤时杰华为十二洞天主人,在他未曾明白表示之前噶丽丝是不能强行动手的,果然时杰华,冬青两人耸然动容,同道:“才大侠既敢小觑敝帮,就请动手吧!”
噶丽丝正要如此,轻笑声中“刷!”地,一剑往两人中间分去。
黑衣人的名头确实不凡,尤其受过教训的两人更加不敢大意,见黑衣人扑来,各自左右侧身,先求自保再求攻敌。
冬青与时杰华俱是以掌上功夫见长,但再强也不敢与青霞相碰,这一见短剑翻飞不禁大为顾忌。
冷面秀士面上虽不露痕迹,心中却早已愤恨之极,铁掌微一托,冷冷道:“才大侠的宝剑真个犀利无比!”
噶丽丝自知功力不够深厚,自不能不借宝剑加助威力,闻言也不受激,反而讽嘲道:
“怕宝剑的就趁早别打!”
噶丽丝的武功虽及不上忆君,但数日之间不断被忆君谆谆指点,已非前日万松岭上可比。这时尽力而为,时杰华与冬青竟丝毫看不出破绽。
时杰华,冬青两人心已先生怯意,加上噶丽丝短剑威力奇大,一时间三人竟战个平手。
只见洞内绿光打闪,剑气纵横,活活风声似狂飚过谷撩得南天一鹤,冷面秀土两人衣袂飘飞。
“当!”内时有锣声传来,冬青与时杰华似为之一震。噶丽丝见隙便钻“呼呼!”攻出两招,一长身直往内冲去。
时杰华气得怒火填膺,大叫道:“那里走!”两人拼命追上。
噶丽丝此时以轻功为第一,两人如何追得上。这泓澄洞府虽是第一洞,内里却没有什么机关布置。噶丽丝一路行来毫无阻碍,但闻得“当!当!”锣鸣越来越急,愈来愈清晰。
“嗖!嗖!”
一排排硬弩意图阻挡她,但噶丽丝身着宝衣,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阻拦。只见她一掠十丈飞快人内。
突地前面火光大明,噶丽丝一惊,只见洞内已然在望,数十个大汉举着火把朝着洞D奔来。
“鼠子给我退去……”噶丽丝大喝声中,身加大鹰攫免由上扑下。宝剑一挥。数十只火把减去一半。
噶丽丝只觉顶上天光微明,繁星点点,心中正在诧异,那晓冬青与时杰华已相继奔出。
怒吼着往黑衣人扑来……噶丽丝一转身,冷冷道:“慢来!”
南天一鹤见对方如此沉着反而一惊,向冬青打个手式,两人同时在黑衣人前一丈处停往。
喝丽丝往四下一看,发觉自己竟在群山之中,立身之地居然是个极平坦的谷地的天然城墙,而十二洞却是内外进出的孔道。
敢情南天一鹤的老巢,竟是个四面环山之谷,这此耸人云屑的峻岭变成谷地的天然城墙,而十二个洞地是内外进出的孔道。
噶丽丝暗叹一声此地工程的浩大,不但谷中建满高楼大厦,连山岭之上也是楼舍遍布。
且不说噶丽丝感叹不已,此时南天一鹤反而紧张不止。只见先前那数十个帮众,一齐围着两人道:“不好了!四处强敌来犯,帮主及所有护法俱已外出迎敌,一十二洞已有五洞被敌攻破!”
这十二洞是南天一鹤师门相传之地,经数世经营才有如此规模,多少年来无人敢犯,这一听说强敌来攻,还有家不大惊的。
噶丽丝也觉出异样,原先黑沉沉的世界,此时突然灯火通明,远处喊杀之声竟隐隐传来。她不知道,在她来此泓澄洞口时,在四山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注视着她,待她一冲入洞后,竞相继攻出。
也是蜈蚣帮太过猖狂引来这多强敌。
且说噶丽丝看出异样,幕后面上微微笑了起来,她很快就意会到,必然是有人继她之后,来攻这天下武林痛恨的蜈蚣帮心腹之地。
突地谷中火光上冲,南天一鹤知道必已有高手漏了进来,眼看大势不好,急得他再无暇顾及黑衣人,招呼冬青一声,两人匆匆往火头奔去。
噶丽丝见周围人跑得个干净,不由得笑了。虽然她原先是以牵制娱蚣帮高手为主要任务,但此刻也用不着了。她微一打量,立时朝第一洞奔去。
忆君放慢了座步,在那些山麓间,他看得出有不知多少武林人士在注视着十二洞天入口处。也不知有多少蜈蚣帮的暗卡埋伏在草丛中。
他轻快地换过衣衫,此刻他又变成了他的另一个化身——白衣人。
这次行动忆君丝毫不敢大意,金蛇灵鞭隐藏在腰间,他有一股说不出的冲动。因为多少年来,他一直盼望着这一刻。
时间像飞一般过去,噶丽丝已入洞许久,他不敢再事等待,直接地往第五洞——风云洞奔去夜色是这般宁静美妙,但他听得出附近有数不清的呼吸声“今夜怎会有这许多人聚会于此,难不成与我打同一般主意?”忆君如些自问,他想如真是这样,对一切行动实在太为有利了。
风云洞是十二洞中最险恶之一洞,内中没存一人看守,但机关消息埋藏之巧,却是任何人也不敢试法的。忆君为着慧真子,不顾一切及自身安危了。
“咻咻!”的储备鹰飞翔声愈来愈多,似乎蜈蚣帮也觉察到有过多的敌人环视,也不敢再轻视大意。
“砰!”
一溜蓝星火花从东边出岭冲起,紧接着西边、北边同冒起两朵蓝星……忆君心中诧异,立刻停步观看,只见远处山岭间。
竟有数以百计人影,直注此方奔来。呐喊之声,兵刃反光,使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一喜,当下再也不隐瞒身形,展开脚程直往第五洞口奔去。
风云洞较另十一洞都要低矮些,忆君才一冲入,立觉一股霉臭气冲曼已极。
几盏油灯悬挂在洞口,内里一片黑沉,这情形即使艺高胆大的忆君看着,也有些发毛。
略为检束一下衣装,忆君放胆入内,在那从万佛心手中获得的图中,他晓得了大部冷玉奇所建的机关埋伏,只是心里上免不了仍是紧张不已。
光线已完全没有了,但忆君仍视若通明,一丝也不能影响他的速度。
只见这地道甚是弯曲,才进去十余丈,忆君猛觉足下一软,连想也不想他功力已布满全身。只闻弓弦声历久木绝,一排毒箭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一齐射到,击在白宝衫上一阵击鼓般乱响。
这是第一个埋伏,忆君微微一笑。虽然这埋伏一点也奈何他不得,但他却叹息冷玉奇设计之巧。
再往内深入,地势渐低,忆君从图上得知,将逢着水牢,这一点也困他不住,果然才行十步,洞底突然降低,与低凹的水面几乎相接。一股臭气漫溢出来,这水也不知有多污秽。
忆君微一皱眉,突然身形平飞出去,在那间隔不足两尺的水面洞顶间,一飘而过。
只见他一关关闯过,丝毫未受到阻碍,这完全得归功那张图的帮助。渐渐行至洞中央,地面忽地宽敞,一扇大铁门出现在他面前。
忆君摸摸脑袋,心想:“图中可没有这扇门呀!”当然这必是南天一鹤事后自己加的了。
这铁门修建得恁地古怪,门扶桶上面,竟各自镶着面铜镜,在暗中微发出一点金光……
“这是啥玩意?”忆君自问,轻身走上前去。
在铜镜中他看见自己影子,竟是一个短胖一个瘦长,敢情这两面镜子作法不同,是以所显形象也也自不同。
正当被这两面铜镜牵去注意力时,那晓身后已缓慢降下一铁栏。这铁栏降得如此缓慢,一丝风声也未带起。突然“卡答!”
一声,铁已与地面牢牢结合。
忆君惊得飞快转过身来,一掌往后击去,只闻“砰!”地一声,因那铁栏中间空隙太多,劈空掌力竟大半透栏而去。
忆君心想:“这栏只不过要封来人退路,反正我也不想后退,理他则甚!”又反过来细察此扇铁门。
这铁门密合甚紧,忆君双手隔空往门上推,那晓这看似沉重异常的铁门竟“依呀厂一声打了开来,内中竟有灯光点亮着。
忆君飞快一瞥已知内中没有人,才一恍身入内,铁门复砰然关上。
忆君懒得去试试那铁门是否还打得开,仔细朝这室内打量。
只见这竟是个不算小的石室,形状长方有些似应甬道,一十八个铜巨汉排列当台。
“这不是仿少林寺的罗汉堂!”忆君嘲笑道,奋力往外一板,“卡!”一声碎裂声,石像的两只大破粗细手臂,竟被忆君生生拧断。
“雕虫小技俩也敢拿来唬人腿!”忆君不禁想起以前在月峰巅举巨石威风,自傲地一笑。
第一尊石像才被毁去,第二第三尊突然联手攻来。这十八尊是一个比一个大。到最后一个起码有千斤之重。
这两尊石像虽然配合得妙绝人衰,但碰着亿君仍是一闪即过,他连还手都不想了。修忽闯过八尊。
此时已来至石室中央,身后八尊突然一齐掉过头来,身前十尊也机声轧轧,似将同时发动。忆君一看身前十尊俱高达三丈,尤其最后一尊与第九尊几乎将石室整个垂直而挤满“卡答!”一声机件呐动声,第九尊也朝忆君冲来,忆君要闪躲是不可能,因此尊面积过大,竟无缝隙能让他钻过。幸喜凌霄步妙到极处,忆君一躲过雷霆万斤击来的两掌,忽觉石像手肘间微露缝隙。他想也不想伏着凌霄步,竟从石像肘下一闪而过。
那晓正当忆君得意之时,突然“轰!轰!”之声大作,只见十八尊石像齐往当中挤来。
第九尊拦住他退路,第十八尊拦住他去路,忆君不禁失色,到此时才悟出这十八尊石像厉害之处。
“嘿!”忆君吐气开声,两手一撑第十尊以第九等。
“砰……”石像互撞,他只觉双手压力大增。
轧轧机声如雷,十八尊巨像一寸一寸向内聚拢。如让其完全密合,忆君怕不变成肉酱。
“天助我也!忆君大喊,额上冷汗涔涔,只见他面泛红光,气息微显急促,看似吃紧异常。
“……吾人穷阴阳之端,造化之源。忘其形以养其气,忘其气以养神,忘其神以养其虚,虚实相合则阴阳相而成矣卜…”
这一行字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然。
欣喜欲狂,他几乎忘却这阴阳相辅之功。立时他瞑目静坐,双手一左一有缓缓向内收进,阴阳之气已在他体力奋然欲出。”
“扎扎厂机声渐小,石像再度向后退去,忆君宝像庄严,心灵已达到一念不生的地步。
此情此景可说是举巨石的重演,突然机声停止,忆君从地上站起,轻轻叹息一声,再往前行进。接着的千九尊石像再也没有什么花招出来。
石像后又恢复一片黑暗,忆君行功过后有一身轻的感觉,信步走去,黑暗中似有两点灯光闪耀。
突然一声凄厉已极的喊声传来,忆君听得心头发胀,只觉这喊声中,包含着无穷的痛苦和失望。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呼号,忆君仁快的天性,被激得热血沸腾。
循着发声处,他似箭一般奔去。
地道更为宽敞,火光陡地消失了。忆君觉出迎面又是一扇大铁栏挡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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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不入虎穴
忆君小心翼翼,很缓慢地靠近这扇大铁门,从外形看来这扇铁门较前一扇更厚更重。表面油漆得光滑无比,在黑暗中发出那淡淡的亮光。
忆君轻轻推了推,竟是纹封未动,他不敢全力以赴,生怕自己的冒失,换来轻易的牺牲,因为他不敢讲,自己人洞以来,对方是否完全未曾发觉。
他再度举起了手往门上按去,掌上内力往外徐增,突然觉出门上冰凉得出奇,立刻猛将手掌撤回,细细一看掌上又没有什么异样。
“嘿!这模样那算得上天下第一奇人玄机子的传人!”忆君陡地豪气大发。气涌丹田,一蓬!蓬厂两掌直往铁门拍去——只闻铁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倾轧声,突地飞打开来——“叮当!叮当!”
一串铃声随着铁门的打开直向甬道内里传出。这两道好长好黑,地势竞渐渐往下低伸去。
忆君知道身形已是败露,于是再也不顾忌什么,一身真气充布四梢,握着金蛇灵鞭似飞般往内里闯去。
突然一阵微小的声浪传来——“妈的!这风云洞也会出事情,今天看来大势不妙!”
忆君警觉地一飘身上了洞顶,背脊往洞顶一靠,那晓背心一阵刺痛,敢情顶上竞布满如蜂针一般细小钢刺。幸喜忆君周身罩着天池宝衫,否则也是着了道儿。
一盏灯火从洞里一摇一幌而来,两条人影拖着沉重步子,口出怨言道:“老李自己不敢出手,硬要咱们来看。哼,还不一定又是上次那只该死的老鼠去玩这铃绳!那个小于敢不要命闯这风云洞!”
另一人依依吾吾答应着,突然他张口喊道:“啊!老张,那铁门…铁门开了…”语气未落两人已如木偶般呆住,油灯错黯的光辉照映下,两人的脸孔扭曲而恐怖。
忆君“呼”地飘身下来,突然他头顶一昏,一个踉跄几乎跌了一跤。
“咦!”他惊叹一声,连忙运真气,却丝毫没有异样,他一掌往那提灯者颈上拍去,立刻那人被封的穴道解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忆君一手将油灯提过,另一手飞快往那人手腕脉胳。
那人面上惊骇已极,张口嚅嚅道:“门门……你手!你手!”
突然他面上一阵紫气翻冒,眼上一挑墓地死去。
前次的教训犹如昨日,他来不及再解开另一人的穴道,赶紧盘膝坐下,他知道金蛇灵鞭有解毒之功效,立刻将金蛇灵鞭拿了出来。
“老张……嘿!李四……”一阵呼唤往地道中传出,隐约能觉出有十整条人影朝此方行来。
忆君心蓦地紧张,虽然金蛇灵鞭的一双利齿已隐入他右掌,正将毒素丝丝吸出,但再快也不能人来之前吸尽,何况还有一只左掌。
逃走他可不愿意,索性闭日打坐,除了护住心肺的真力外,其他的迸发而出,只见天池宝衫似吹气般鼓起,隐隐有风雷之声,这可正是阴阳相会的功夫。
“嘿!…白衣人,快……快禀告长老去!”
其中一人觉出白衣人有些不对,立刻止住他们道:“哈!这白衣人不过是瓮中之鳖,何需劳动长老!咱们将他擒了吧!”
又一人道:“是啊!那门被他推开,门上有全长老断魂五毒之一。哈!看来咱们哥儿有乐可享了。”
忆君闭目不言,但心中已大觉轻松——“凭你们这几块料也管得住我!”心中想着,竟将护身真力收去大半,天地室衫立刻平了下去。
“嘿!好重!”十作人将忆君抬了起来,另一人去拉那李四。突然“呼轰!”一声,忆君护身真气蓦地暴发,只闻十余人同时惨叫。忆君稳稳地回复跌坐的姿式,而抬他之人竟被震得四面飞出,轻的跌翻地昏死过去,重的撞在壁上脑浆迸裂,只余下那去拉李四之人,骇得他掉头如飞奔去。
忆君要追杀已来不及,此时他行功正至紧要关头,一丝也大意不得。
“当!当!”锣声急如骤雨,在洞中回复来,忆君听得嘴角泛起冷笑。
“咱今天不闹他个地覆天翻真愧为白衣人了!”他心中如此想着,望望那甬道深处。盏茶不到突地站了起来,手握金鞭龙行虎步般直往内去。
“这风云洞中也让人进了来!”飘来一个焦灼的声音,内里含着责备也含着煌急。忆君这次再也不避让,昂然地迎上前去。
转过数曲弯道,前面豁然开阔,偌大一间石室迎面在他身前展开。
数十个劲装黑眼汉子分列两侧,当中立着三人。一个银须尺许的老者,看着白衣人的来临,微微一笑,道:“白衣人侠仙驾此处,咱风云洞主灵山之狐洪武有失远迎讶!”但忆君看得出这风云洞主一盏灯火从洞里一摇一幌而来,两条人影拖着沉重步子,口出怨示道:
“老李自己不敢出手,硬要咱们来看。哼,还不一定又是上次那只该死的老鼠去玩这铃绳!
那个小于敢不要命闯这风云洞!”
另一人依依吾吾答应着,突然他张口喊道:“啊!老张,那铁门……
铁门开了……”语气未落两人已如木偶般呆住,油灯错黯的光辉照映下,两人的脸孔扭曲而恐怖。
忆君“呼”地飘身下来,突然他头顶一昏,一个踉跄几乎跌了一跤。
“咦!”他惊叹一声,连忙运直气,却丝毫没有异样,他一掌往那提灯者颈上拍去,立刻那人被封的穴道解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忆君一手将油灯提过,另一手飞快往那人手腕脉胳。
那人面上惊骇已极,张口儒儒道:“门门……你手!你手!”
突然他面上一阵紫气翻冒,眼上一挑墓地死去。
前次的教训犹如昨日,他来不及再解开另一人的穴道,赶紧盘膝坐下,他知道金蛇灵鞭有解毒之功效,立刻将金蛇灵鞭拿了出来。
“老张……嘿!李四……”一阵呼唤往地道中传出,隐约能觉出有十整条人影朝此方行来。
忆君心暮地紧张,虽然金蛇灵鞭的一双利齿已隐入他右掌,正将毒素丝丝吸出,但再快也不能人来之前吸尽,何况还有一只左掌。
逃走他可不愿意,索性闭目打坐,除了护住心肺的真力外,其他的迸发而出,只见天地宝衫似吹气般鼓起,隐隐有风雷之声,这可正是阴阳相会的功夫。
“嘿卜……它农人,快……快禀告长老去!”
其中一人觉出白衣人有些不对,立刻止住他们道:“哈!这白衣人不讨是瓮中之鳖,何需劳动长老!咱们将他擒了吧!”
又一人道:‘退啊!那门被他推开,门上有全长老断魂五毒之一。哈!看来咱们哥儿有乐可享了。”
忆君闭目不言,但心中已大觉轻松——“凭你们这几块料也管得住我!”心中想着,竟将护身真力收去大半,无地宝衫立刻平了下去。
“嘿!好重!”十作人将忆君抬了起来,另一人去拉那李四。突然“呼轰!”一声,忆君护身夏气摹地暴发,只闻十余人同时惨叫。忆君稳稳地回复跌坐的姿式,而抬他之人竟被震得四面飞出,轻的跌翻地昏死过去,重的撞在壁上脑浆迸裂,只余下那去拉李四之人,骇得他掉头如飞奔去。
忆君要追杀已来不及,此时他行功正至紧要关头,一丝也大意不得。
“当!当!”锣声急如骤雨,在洞中回复来,忆君听得嘴角泛起冷笑。
“咱今天不闹他个地覆天翻真愧为白衣人了!”他心中如此想着,望望那甫道深处。盏条不到突地站了起来,手握金鞭龙行虎步般直往内去。
“这风云洞中也让人进了来!”飘来一个焦灼的声音,内里含着责备也含着煌急。忆君这次再也不避让,昂然地迎上前去。
转过数曲弯道,前面豁然开阔,借大一间石室迎面在他身前展开。
数十个劲装黑服汉子分列两侧,当中立着三人。一个银须尺许的老者,看着白衣人的来临,微微一笑,道:“白衣人侠仙驾此处,咱风云洞主灵山之狐洪武有失远迎讶!”但忆君看得出这风云洞主灵山之狐洪武的微笑中,怀着无比的畏惧。
他想索性装得老练点,总还算至今尚是无人会知道过他真面目。因此他傲然道:“咱忆君今日专为闯关,敢问此洞之责全由你这老头儿接待吗?”
灵山之狐洪武面容微变,抱拳卑笑道:“大侠有问敢不回答,从此以后五十丈即非老儿管区,在这里完全是由老儿接待了!”
忆君在这几句话中,已看出洪武不是一个什么出色人物,看他如此自低气势,显然这风云洞主要机物并不在他手中保管。他望望那五十丈后,竟又是一片漆黑,突然一声惨号从内传出——“哼!是了!”忆君心中暗呼:“后面必是那蜈蚣帮囚人之处了,唉!苍天助我!”这一下可真被他猜中了,但也只猜中了一半。
“吠那老儿!”忆君不宣气地喊道:“五十丈后又是个什么地方?”
突然他发觉洪武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立刻又回复那卑顺的奴才像,道:“小的未曾入内过,详细情形不能得知,总之不会下于两人吧!”
忆君冷哼一声,心中对这灵山之狐立刻增加警惕,心中飞快转了数转,立刻提步上前,一面道:“多谢你这老儿指点,咱今日就试试这天下闻名的‘困英牢’吧!”
忆君才一起步,两旁黑衣劲装大汉陵地同时大喊一声,钢刀出鞘齐举,怒目瞪视着白衣人。
灵山之狐伸手笑道:“慢来!慢来!大侠也情不知这里的规矩,小的虽知自己微末技俩差大侠甚远,也不能不接待大侠呢!”
忆君冷冷一笑,道:“敢情还有这条规矩,好吧!注意,咱白衣人先就闯你这关!”说完忆君金鞭轻扬,疾如飘风般向灵山之狐洪武扑去。
这灵山之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更有过人机智,否则怎能担这风云洞大的重任。也是机缘凑巧,今日他适逢有事在黄衣魔身侧,不然忆君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进入蜈蚣帮心腹地带。
灵山之狐明白自己身手与对方相差甚远,忆君才一动手,立刻他身子微弯,突地向旁跃开去,口中喊道:“白衣大侠暂时住手,咱洪武有一句话!”
忆君心知他必是要掏什么鬼,但自己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怕他什么来着,立刻顿住了身形,冷冷道:‘’老头儿有话快说,别耽搁时间了!”
灵山之狐仍是一脸笑意,说道:“白衣大侠艺冠宇内,我洪武是自知不敌,大侠如一定要动手过招我做主人的自无说,只好舍命奉陪。但如果大侠能接得下我这不成气候的三掌,小的不但让大伙轻易过此关,并且能指点大侠‘困英牢’的一条明路!”
忆君考虑了一下,虽然他并不敢相信灵山之狐的话,但这一口气却不能不争,顺便也好让蜈蚣帮等知道自己的厉害,因此他道:“咱就接你三掌!”
灵山之狐见目的达到,脸上哈哈笑开,仍慢吞吞道:“大侠身着宝衣,这对……”
忆君不待他说完,复冷哼一声道:“你可是要我将这宝衣脱了,哈!要我脱虽无问题,不过贵帮的牺牲代价可要大大增多了!”
灵山之狐脸色一变,干笑道:“这老儿晓得!”
忆君愤恨洪武的奸狡,果然将衣衫尽去,立时他那绝俊的英姿挺显出来,此刻他装伪装尽去,完全本来面目,只见他眉目含威,朗秀的气质,令蜈蚣帮一般人看得呆了——“哼!
动手吧!”忆君将衣衫收藏好,愤愤说道。
“唉!”灵山之狐感叹一声,他从未见过如此英挺的男儿,从年岁看来对方尚不足二十岁,然而功力却已这般高深了。
“大侠留神了!”忆君现出真面目后,洪武称呼已经有些蹩扭,说完洪武骨格突地一阵格格作响,满头银发胡须全然暴涨。
“好精深的混元气功,洪师傅是太极门的了!”忆君不经意地笑道。
灵山之狐不敢答胜,一身内力全都聚集在双掌,只闻地大喝一声“嘿!”左手后伸平放于胸际,右手缓缓向亿君双目抓去。
忆君心中暗骂一声:“好毒辣!”双目一霎不闪地注视着龙来五指,只待那“二指”一到,他即要暗施辣手。
数十个帮众静看着洞主与敌人过招,全场一丝气息也没有“这是第一掌!”灵山之狐口中大喊,右手“二龙抢珠”墓地化为“推心置腹”,在距忆君眼前不足四寸之外突然翻掌下拍。
“砰!”一声巨响,灵山之狐洪武的右掌已击到忆君胸部,紧接着又是一声“砰!”这次可是左掌击在亿君腹处了。
灵山之狐银胡飘动,如果忆君身着宝衫受他一掌而夷然无伤他或可相信,但此刻肉身迎挡,他双掌打实,确确实实觉得出那挺拔的肉体。
忆君掀眉而笑,灵山之狐两掌虽是不轻,但他仍毫无困难地接下来,眼看着对方数十对惊诧的眼睛,他心中微有些得意。
灵山之狐面容一整,道:“大侠身手真个不凡,但在下仍未能心服,敢请大侠能将双目闭上?”
忆君心想:“这又有何难,索性让尔等败得口服心服吧/果然忆君将双目闭上,嘴角却孕育出一种安祥的音调,突然忆君觉得足下又是一软——“嘿!”他张目一瞥,两手向下猛击立刻身形直线般飞起——“鼠辈放尔!”他膛目大喊,那晓陡地顶门阴风罩体,一个丈余方圆的金丝网楼头扑下。
这金丝网时间计算得准确已被,更何况忆君先前足下已虚,劲力跟本未完全用上,立刻被这网子罩得满头满脸。
灵山之狐等早伏着这一变化,全都退后得一千二净,甫道深逢黝黑,那还有他们的踪影!
“好个恶毒狡计!”忆君不禁有些自怨自艾,他后海又忘了蜈蚣帮等的不讲信义的惯技。
这金丝网质料坚韧已极,忆君手足被缚丝毫动弹不得,而青霞宝剑又未带在身边,否则也可派派用场。
忆君。心知自己已身陷险地,霎时真气布满全身,这时宝衣也来不及穿上身,真个失策已极。
金丝网慢慢上提,逐渐顺着甬道向内里送去,黑暗中灯火陡地大放光明,灵山之狐洪武等又出现来。
“白衣大侠此刻感觉如何?哈哈!灵山之狐嘲笑道。
忆君心中早已想好脱身之计,因而面容泰然得紧,闻言也不愤怒,在网中安祥地笑道:
“咱白衣人从未受过这身樊牢笼的滋味,今日得亲身体验,也该佩服你这灵山之狐了!”
灵山之狐哈哈一笑,脸色有些得意,他向帮众们一挥手,嘲道:“大侠请也在这困英牢中憩息憩息吧!”说完那金丝网再度向里移去。
忆君不再说话,静静地打量四周,蜈蚣帮无人敢靠近他,他也乐得仔细研究这风云洞的构造。
这时又连转数弯,洞内更形宽敞,如不是一直在延伸下去,跟本可说是间完美的屋子了,两壁上灯火盏盏,发出股股迷迷蒙蒙阴沉的光茫——灵山之抓走在前头,不时回首看看那被自己角计拎获的俘虏,也不时发出胜利的笑容。
“哟!”灵山之狐洪武转身朝忆君说道:“白大侠就请在内休息吧!”
忆君朝前一看,只见迎在面前的又是铁栏,只是隐约觉察得出内中是间巨大已极的石室。
“困英牢”三个金字缕在铁栏之顶,两个帮众正将铁栏打开。一行人进了石屋,铁栏“砰!”地关上,樊着忆君的金丝网一直被拉到石室当中才停了下来。
“孩儿们好生看守着,咱请示帮主去!”洪武说完匆匆从对面一扇门离去,敢情他也无能力将忆君收拾下来。
忆君毫不在意,看看那绕着洞壁一圈小如鸽笼的铁屋,他想,那内中一定是囚着蜈蚣帮暗中虏来的人质了。
“不知父兄与陆叔叔是否也在其中?”他如此自问,竟先不去考虑自己脱身的问题——
这种小铁屋怕不有五、六十间,门上只有扇尺许见方方的窗格,里面是什么个情形完全不能看见。
场中摆着张大木床,上面放着锁足铐手的剂具,旁边放着条两尺把长小皮鞭,这就是仅有刑具了。
“蜈蚣帮处置人犯会如此轻松?而刚才的惨号是那么凄厉骇人,谁不成这屋外尚有别室?”不敢相信耳目所见,其实他是还未完全明白个中奥机。
每一间铁屋前立着个黑衣帮众,忆君算算人数,心中不禁是大为难,他功夫再高难将数十人时击倒,而且身上还有这么一层网子。
这时壁上一面铜锣突然轻敲四下,立刻有两名帮众走向门边算来第四间铁屋,铁门打了开来,屋内自动走出三人——这三人每人俱是骨瘦如柴,满头乱发似节,散焕的目光都对高空中忆君怜惜地一瞥,立刻被如狼似虎的帮众拉向台边。
从这三人步履蹒跚的形态上,忆君一眼看出第个俱被点了天残重穴。这们是人身死穴之一,但如果要手法巧妙,不但能使不死,并且一丝伤痕也看不出.只是一经点中,不但武功全失,而肤肉立时似豆腐造的股,连最好微的抚摸,也会像受到刀割般痛苦。
喟叹一声,暗道:“难怪只需要这根小小的皮鞭了,即使一个指头也足够了啊!”
立刻又是一声声惨呼响起,忆君只觉血脉贲张。陡地他张臂一振,紧勒的金索竟被地震断数根,立时有一只手破网而出。
“嘿!”突地忆君一声闷哼,手已将怀中的白玉萧拿出,飞快地奏上嘴唇间……“呜呜!”
一丝萧音似从天上响起,忆君五指熟练地跳按,立刻室中充满着一种激越兴奋的情意。
连续不断的音响,似一根无形的魔杖敲击着场中数十人的心扉。有数人已拿起了那传递警讯的锣槌,但立刻为忆君如仙乐的箫声所迷惑。
整个动态似乎被他这无与伦比的萧技所停顿。蜈蚣帮众人每人俱如痴如呆,一些捧着脑袋,一些抱着肩肿,那一无穷的思虑随着一缕萧音,飘至虚洲无觅的极远处。
萧音由震颤一变而无限欢愉平和。像一个青年而包含着无穷爱心的母亲,着:“睡啊!
睡啊!”
一股不可思议的魔力,场中人只觉睡意上腾,眼皮沉重得要垂下。后人都像返回稚龄的幼儿,舒畅地躺在慈母中,受到抚慰,还有那如梦般的歌声……“睡啊!睡啊厂终于每人都跌进了甜密的睡乡。
萧声逐渐消失,场中变得静极了,那三位蜈蚣帮的囚犯安静地躺在刑台之上,面容透露满足而舒适的笑意,。憔槁的肌内,也透出一种新生的活力。
“唉!”
忆君长吁口气,双手费劲地将金线索一根根用指揉断,先前他也是用此法才能挣脱一右手。
忆君破网而出,很快地将天地宝衫穿着好,他心中暗忖道:“幸喜这内中无高手,否则只要一人不被自己萧声所蛊惑,那后果真将不堪想像!”然而此刻他毕竟成功了。看他飞快在场中巡游一周,每一个蜈蚣帮众都被他点上穴道,在六个时辰内是不会清醒了。
铁屋仍整齐地环列在他四周,窗门小小的,从外面看不清什么,他也有些不敢去开启,虽然他无时无刻不在希望能进入些禁地,然而他也恐慌,害怕那太大的希望将换来无比的失望。
僵持了一会,他只好缓步向第一间走去,离耶铁屋不到两尺,他伸手几乎已碰着门领。
轻微的鼻息声从内里传出,是这么有节奏舒畅。
“卡!”
铁门被忆君用力震开,放眼向里面望去,这间方圆不足六尺的小屋中竟横七竖八躺着五个人。
每人的形状与最初带出的三人一般,瘦骨峨峋,颚骨高耸。
较之入相尸骨真地去之不远了。
“爸爸,二哥不在里面……”忆君轻轻掩上门,顺着秩序一间间打开去。内中的情景几乎一般无二,看着这些囚犯苦痛的情形,可想蜈蚣帮是何等歹毒了。
差不多屋内都是五人,忆君一个也不识得,想到他们曾都是各大派叱咤风云之人物,忆君不禁为这批囚犯惋惜伤痛,他此刻怀着满腹悲愤,却一丝一毫也爆发不出来——看看只剩下十间不到,忆君的心渐渐下沉。
“依呀!”
这扇铁门他开得特别缓慢,他眼睛麻木的向内里望去,习惯的他以为内中必又是挤满着一堆,一堆那形同枯槁的囚犯。但他突然似受着震骇。
“嘿!是……”他扶着门柄,只能说了这两个字,一阵眩目的晕昏,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要仆倒。
屋内盘膝坐着一人,花白胡须似乱草般掩遮去他整个面颊,满是鱼纹的眼角,松弛的肌肉,但仍隐隐发射出一种威严气质,而这种威严气质正是忆君身上所特有的,所独具的。
此人身后直立着一身躯特别高大的汉子,虽然长久的折磨使他英风消耗殆尽。但那修伟的身材,宽广的肩肿和骨架,使人一望却知必是个英雄人物。
楼褴的衣衫几乎从这两奇特之人身上腿落,忆君在卓立的大双肩胛上发现了一些东西,一些足以证明某种事实的东西。
“看,斑痕!”他强自镇定地向自己讲:“二哥十四岁时与老虎肉搏所留下的痕……
唉!”
地缓缓踱了进去,轻轻地似乎怕将两人吵醒。他还记得父亲一点模糊的形象,但这盘坐的老者那像他父亲啊——他还记得古强健硕如狮的形象,但这卓立大汉那有一点似他所记得的但他却确实知道,这两位就是他所要寻找之人了。
忆君双手轻柔地在两人鼻梁上一阵推拿,静静地等待着两人清醒——在一刻忆君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处身在何险境,他注视着这即将清醒过来的两人,心中既难过又高兴。虽然这两人此刻的模样,对他是如此陌生,陌生得近乎两个世界的人,但那一种亲情的天性,将他与他们拉得很近很近。
突然盘坐的老者眼睛渐渐张开了,在仅仅露出的一丝眸子之中,是如此黯淡无光彩,又像是迷蒙着一层水气,使他费力地向外看着——“强儿……强儿,你……你听见这萧声吗?”他断断续续:“吹得真好啊!除了陆大哥还有谁吹得了这样好?”
忆君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他想大喊,但声音梗塞在喉管,只能哑哑地响了两声,再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强儿!强儿!你在哪里?”老者继续喊问,显然他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或许是他受的创伤太重了,只闻他又低呼道:“这会是梦吗?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声音居然在死前三日听到,唉,这是真的吗?”他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极尽温柔的策声,嘴角又浮起那满足的笑意。
忆君不敢打扰他,虽然忆君很想告诉他:“那不是梦,那是真实的,你的儿子忆君已经来救你了,刚才的萧声就是他吹的呀!
除了君儿外还有谁能及得上像陆伯伯的好呢?”
忆君只觉泪水儒儒,此时他没有带面巾,顺手用衣袖拭去泪水,将那管白玉策缓缓再拿了起来。
“呜呜!”
尖细而又柔和的策声再度升起,这一次内中包含着只有欢愉,无限的欢愉,任谁听起来也会觉精神为之振奋,为之陶醉,所有被催眠的人闻着这萧声,不多时刻竟一个连一个地苏醒。
卓立修伟的大汉也清醒过来,他似对眼前这弄萧童子一丝毫也不觉得惊奇,只怀着赞叹的声音道:“除了陆叔叔还有谁能吹得如此好?”他被这欢乐愉悦的萧声吸引得忘其存在,迈开大步逐渐向忆君靠拢来。
“强儿,别打扰他!”盘坐的老者带着一丝责备的口吻说道,立刻就沉缅在这优美而恬静的乐声中。
“强儿”一怔,依顺地又步回老者身后,张着对失神的虎目,钦羡地看着这弄萧少年。
忆君觉得自己又回复到幼年时代。树下避暑,马上驰骋,挂月峰上偷偷练功,这些令他终生不忘的片断,像一张张活生生的图片,泉涌地在脑海中出现。而且父亲,兄长不也是仍坐在前面倾听吗?忽然间萧声高拔,在那低沉的音韵中隐隐透出杀伐之气氛。
像是千古无敌的英雄,手中握起了百载难逢的宝剑,然后自然地那么一挥,立刻天地为之震动,风云为之变色。
铁屋内的另两人脸上惧是激动的神色,这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风,在他们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呜”最后一声锐利音符消失了,但余音袅袅何止绕梁三日而已!
“你是谁啊?”那大汉终于问话了,他没有发觉屋外的蜈蚣帮一个个都如死尸般躺在地上,他仅牢牢地瞪着亿君手中的白玉萧,语音发颤,又吐出一句:“爸,你看这白玉萧……”
忆君悲哀地想道:“父亲,二哥都不认识我了,唉!说来也快十年了,十年之中变化有多么大啊!”
老者没有说话,他一直看着忆君带着微笑的面孔,他像在欣赏某件曾属于他的珍贵宝物,而这宝物失落太久了,久得几乎使他快遗忘了。
“这是梦啊!”老人重复地说着这话,但忆君看得出他内心是多么高兴。
门外涌塞着一百余人,全是从破坏的门户走出,闻着萧声而聚拢来的。当每一位看见忆君那似金童般神光照人的容颜,不禁要相信世上有仙神之说了。
“这不是梦啊,爸,二哥!”忆君露出最动人的笑容,白玉策在手中上下被抚弄着,犹如十年前他在父兄面前的模样般。
老年人几乎一直在梦幻中,听着这话,他带着怀疑的眼色,说道:“你是谁,难道会是君儿,啊!你与忆君真相像呀!”他怀疑的并非是面前是这人是忆君,而仅仅是这突来的如梦般的境界是否真实的。
“我是君儿啊!瞧,我已经长大啦!”忆君从地上立起,仰了仰头神色倒有些得意。
“你是君弟?那么…那么……”一直挺立的大汉也怀疑着。
忆君的眼泪险些忍不住要涌出来,但他全力克制住,他不愿在如同废人的父兄前露出过多的悲伤。
“你,二哥也不认识我了吗?十年来我变了这么多,但我来接你们回去了!”忆君的手缓缓向老者伸去,说道:“爸,让我扶你起来吧!”
这老头子突然泪水扑簌流下,牢牢地握着忆君伸来的右手,泣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君儿,一定是君儿,即使你不是也别告诉我你不是,啊!天呀,我多想你啊!”
忆君再也忍不住泪水,他反手也紧握住老者的双手,拜至地上,泣道:“爸,不孝儿忆君终于见着您老人家了,我也多想您啊!大哥……大哥也快来了。”
突然老者全身一阵颤抖,像全身陡地消失了力气,头缓缓低坐下来,紧握的双手也紧放松开了。
“爸!”忆君轻喊一声,立刻他醒悟到父亲已被点了天残重穴,那还能承受得住这番刺激。
他微微一笑,想到:“这天残穴我却是解得!”立刻见他盘膝而座,从双掌运足真力往老者脑海揉去。所到之处气气丝丝上腾。紧跟着老者苍白的脸颊红润起来,双目也再度张开。
“君儿,君儿确是你吗?”老者喜极而泣,脸上露出似春阳般和煦的笑意,说道:“想不到我古义秋今日得再见亲人,唉!
这苦也受得太久了,君儿,你先将这些朋友的瘤疾也解了吧!”
忆君看看身后那一百多人,面上稍微露出点为难神色,但一闪即逝。立刻座盘在地,令那些人一个个从他身前经过,以他绝顶的内功真力,将那久被封窒的穴道一冲而破。
几乎经过两个时辰,忆君俊美的脸上已显出疲惫萎顿,终于将所有囚犯被点穴脉—一解除开来。
破烂的衣衫,露出古义秋瘦弱的腿,看他颤巍巍地立起身来向忆君走去,古强跟在他后面。
“爸!”忆君迎着父亲张开手,牢牢将古义秋抱住。他此刻体格发育完全,已与古义秋一般高下了。
古义秋感觉一身轻松,十年痛苦的枷锁一时消除,他几乎仍不敢相像这是事实。听着屋外那百余人流涕哭泣的声音,他也感觉忍不住泪水的冲激。
“君儿,啊!你已这般大了,快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情形?大哥好吗?”古义秋怜爱地看着幼子面貌。这一句话突然将忆君从激动中清醒过来,他一转身朝两扇大门望去,只见铁门深锁,尚是无人发觉内中已生突变。
“爸!咱们还处在险地,蜈蚣帮大约今晚遭遇武林正道联手攻击,是以这里尚无人发觉……”
古强一惊,道,“这么说来我们还能够逃出这牢狱?君弟,你是怎么能够进来的?”
这时有数人已去开启那扇大铁门,只是他们穴道虽解,但功力全失如同普通人般,如何开启得了那沉重高大的铁门。
忆君至此不禁有些心慌,看看这将近两百位废人,他那有能力将他们同时带出这险地,更何况外面的情况的一点儿也不明了。
“回头走!”
他第一个想法是如此,但一想到那些多如牛毛的险关阻碍,虽自己已有图样,而且功力卓绝,但要使二百人顺利通过,真可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0爸!”忆君最后坚决道:“由我一个人出外开路吧,从此屋至蜈蚣帮腹地大约也不远了,咱先去会合天下英雄将蜈蚣帮摧毁再来救你们出险吧!”
古义秋微笑道:“只要能见娱蚣帮飞灰烟灭,我就死在此他又有何妨?君儿你放手干吧!”
忆君点点头,重复将面罩带上,直往铁门行去……古义秋惟伴的脸上含着笑意,穴道虽被解,但以后也永远是个废人。不过有子如此他是何等骄傲。他没有问忆君武功得自何人,也投有问忆君十年来遭遇如何,但他明白一点,即是他的幼子也已成人,并且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忆君打开铁门头也不回而去,因为在他心中自己是马上又要回来的。然后他关上铁门放步行走。
又转了一弯,到了一间大厅,较之里面更大二倍,此时烛光摇曳,光线极为惨淡。他鼻孔轻轻嗅了两下,道:“咦,什么气味?”
大厅里一个人影也无,冷清清地摆着数十张桌子,椅凳俱全,生像是有一番聚会。
突然隐隐传来一阵呐喊声,忆君立刻朝大厅尽头奔去。
出口在望,外面天光微露,忆君看出数以百计的人众聚集在一片广场,分成两个集体。
“是谁?”暮地右侧一声轻叱道:“胆敢闯入帮主明令之禁地?”
忆君:“嘿嘿!”一声冷笑,心想:“就先拿你开刀吧!”
立刻他如闪电般朝发声处扑去……十二洞天之内,此时即将被闹得天翻地覆。
“当!当!当!”
一连三声锣响!在那官宇顶端一人大喊道:“各位朋友既然夜访敝帮,帮主已传令竭诚招待,敢请各位至宫前广场稳待,帮主自会与各位朋友交待个明白!”
这时十二洞天灯光干百,楼台宫宇在烛光映尉下如巍然怪兽。在主殿之前伸出一个丈余高下宽广已极的平台,台下绿茵铺地,正是块平坦而柔软的草地。
“好吧!咱们失别动的与黄衣老怪谈个清楚再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峰顶响起,立刻四处暴喊连连,广场中顿时涌进数百大。
“帮主下令,十二洞天内除风云洞外一切勤守,恭迎各大派朋友人内!”又是那声音呼道。
场中自然形成两边,朝台的右方聚拢了各门派人物,左边几乎有相等的蜈蚣帮人手。
火炬在场子四边一束束亮起,场中立刻大变,右方以武当派的人手最多,堪称已倾力而出。掌门人“浮尘了”正与数个老者打着招呼。
“各位前辈对敝派的大思,贫道先在此谢了,大功告成后再亲自登门拜谒!”
“哈哈!咱白眉老儿还不是想检这现成便宜,谁愿真个帮你,等会儿你救你的人,我们还是得救我们的人?徐老儿,大雄和尚,无为道长你说可是?”
只闻得一连串朗笑,敢情不但五子仪余三子全到,连灵土真人也来了。
原来这次武林正道突攻十二洞天,完全是浮尘子发起的,不过其他的人也早有“攻其无备”的心意了。
台上突然走出一行六人,这一行人才出现,左方的蜈蚣帮众同时弯腰行礼,口呼:“长老在上,受孩儿一礼!”
白眉老人一看,笑向灵士真人道:“想不到做个小小蜈蚣帮长老也真不错!”
灵土真人唱叹一声:“道消而魔长,今日之会尚吉凶未卜呢?”
玄静子,清真人,鹿加等都随在两位老者身侧,玄静子轻轻问来昆兰道:“你看见黑衣人与噶丽丝吗?他们也该出现了啊!”
焦诠此刻正安慰古濮,道:“庄主也无须如此担心,有这许多朋友帮助还怕不能将伯父救出?咱焦诠必先助你!”
古濮神情有些木然,他摇摇头,道:“我并非以为不能将父亲救出,而只担心是不是有机会解救。今天总觉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重大凶事要发生。”
另四位在主也在人堆中,每人都带着紧张神色……这时无为道人突然发现焦诠,拉着他笑道:“诠儿,十几年也不来见见我这出家伯伯?”
焦诠玉面微泛红,正不如如何答复,幸喜白眉老人在旁解说道:“看!看那黄衣老怪快出来了,还与小一辈的取笑则甚?”
果然殿中步出一十二位童子,每位童子手持一烛台,台上一根如水晶般透明的烛,吐着十二团小小的光华,但映着这十二童子亮黄衣衫,分外显得明艳可爱……“帮主驾临!”一声呼号,场中蜈蚣帮一方除长老外全体跪拜伏地。
这时曙光已露出点项儿,东方天际一点鱼肚白色。月儿也悄悄落至天边。
只见殿中跟着步出一黄袍大汉,满头的赤发,明亮的大眼闪闪发着威严的光芒,天庭饱满却透出许多凶杀之气。
“好一个人物!”无为道长赞道:“真不愧一代枭雄,如能守身持正,天下武林还不是归他一人所有?”他这句话虽有一些夸大,但却确是肺腑之言。敢情像他这般的高手,对方身手如何自能大概料得出。
这黄袍大汉一出,全场立时鸦雀无声,烛火照在他威严又略带狰狞的脸上,使人生出处身在阎王殿上般。
黄衣魔僧静静地往台中一张虎皮椅中一坐,眼光冷冷望台下扫视一周,许多胆怯的被他冷凛的目光震慑得低下头去。
“哼!”大雄禅师鼻孔内冷哼一声,说道:“走!咱们也该上去几个,总不能任他高高在上,而我们似受审般站在下面?”
说完他招呼一声,立时十数条身影从人群中飞至台上。
台上六位长老与黄农魔僧视若无睹,倒是那十位童子娇叱一声,同时纵身过来挡在黄衣魔僧身前。
“让开,咱要见见中原各大派高手!”黄衣魔僧狞笑道:“竟敢在会期之胶,轻犯咱蜈蚣帮重地!”
十二个童子闪身退开,南天一鹤时杰华微笑立起身来,道:“诸位不吝赐教,就请落座吧!”
无为道人老实不客气,领着十余人在台子的有方坐下,心中却想着:“这黄衣老怪敢情是化外野民,这么不懂礼教!”
“敞帮本预备本月望日宴请天下英豪,既然天下武林同道今日悉数聚会于此,敝帮自然不能不有个交待……”时杰华满脸骄横,傲然地当众说道。
“赶紧将咱们的人放出来,否则誓将这十二洞天化为灰烬!”台下一片呐喊,群情甚是激动。
时杰华颜色不变,瞥了黄衣魔僧一眼,只见他脸色铁青,生像愤怒已极,时杰华仍冷冷道:“敝帮自创立以来,无时无刻不以熔合天一武林宗流一体为矢志。帮主武功天下无敌,尔等受其恩泽所被,乃旷古难求之机缘……”
大雄禅师突然起身,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吾等出家人四大皆空,恕万难接受贵帮美意,但求能将本门子弟生还即可!”
无为道人也起立道:“峨嵋派萤火之光,怎能攀附贵派?只请将本门弟子放回!”
立刻场中纷纷鼓噪,一些在咒骂着蜈蚣帮骄狂无耻,一些在威胁蜈蚣帮赶快交出人来不可。黄衣魔僧气极而怒,立起身来似欲讲话,又坐下身去,南天一鹤时杰华知道要以普通手段制今天下武林是行不通的,他又道:“蜈蚣帮为武林之首乃迟早之事耳,诸位不服留待以后再谈。现在请进那风云洞府‘忠义厅’,在那里诸位自然能见着所要找的人!”说完他当行步下台,缓步朝远远的第五洞行去。
“帮主,帮主!”厅内冲出一全身劲装汉子,看他一步五文如飞掠来,身手竞不弱。
时杰华走在最前拦住他道:“什么事如此在大惊小怪?竟敢当着天下武林朋友丧尽蜈蚣帮的脸!”
来人竟是灵山之狐洪武,他此刻气极败坏,一翻身跨到黄衣魔僧身前,道:“小的该死,忠义厅让人侵入,炸药已被秦岭铁抓洪启峰引发!”
黄衣魔僧与数位长老同时大惊道:“火药已引发,这……”
突然一声轰然巨响,直似天崩地裂般。一股红光夹着千百块碎片冲上天,众人被惊得四散躲避。
只见忠义厅中冒出火焰,风云洞府已整个塌下来……“好吧!原来黄衣老怪要以此毒计来危害我们!”人群中有人大喊,立时会场大乱,只见各人兵器出鞘,一声混战就此开始。
黄农魔憎及数位长老正欲反身应战,突闻一声悲号:“爸呀!你死得好惨,咱不杀掉这万恶的黄衣魔僧誓不为人!”
立刻一条白影从火焰中飞出,朝着黄衣魔僧如猛虎般扑来“蜈蚣帮的贼子纳命来!十年的监禁所受苦难还不够?竟以此毒手段残害他们!”白衣人喊道。
全场之人都明白了是什么回事,每一人都恨得咬牙切齿,所要救的同门与朋友既已长理地下,还能再隐忍不发呢?黄衣魔僧哈哈大笑,指着扑来白衣人道:“死得好!死得好!看本帮主毙了你!”
白衣人惨笑一声,手中金鞭一幌,道:“今日你死期已到,看你能张狂到何时?”
千毒鼠一纵身上前,道:“帮主指挥大局要紧,这白衣人留给我们吧!”
立刻于毒鼠手一挥,长白双雕沈一鸿沈一雁,冷面秀士冬青,子母离魂圈于桂书,屠龙手麦南又团团将白衣人围住……四周已变一片血腥的屠场,黑白两派在此作了殊死之斗,蜈蚣帮内高手如云,如非有大雄禅师,无为道长等苦苦支撑,正道之人将完全不敌了。
白衣人金鞭在手,他四下一望却发现不了黑衣人的所在。
“她到那儿去了!”忆君希望喝丽丝能出现,那么剑鞭合并,威力将增大一倍不止,然而噶丽丝却不知去向,……父兄的死使他心灵如中巨相,他毫不闪避地迎着十二道犀利的目光,仰天长笑一声,轻蔑地道:“要你们干什么?叫黄衣魔僧来!”
千毒鼠将手中五尺根一坚,道:“帮主岂能受此侮辱,咱们六人早欲再会你白衣人,只要赢得我们六人,帮主老人家自会出手!”
白衣人登后之目一瞪,顿时威稷四射,他傲然说道:“你们很得七魔之名,在我白衣人眼下还是如同废物——”
这白衣人口气好大,这六人在江湖上的地位之高,已是顶尖儿了,任谁一人俱可成为一方之霸。可是白衣人对他们居然视若无物,而且从形势看来,显然六人已打定联手进攻之意。
于桂书道:“白衣人,我念你身手不凡有心劝你投降归附我帮,帮主必重用于你,富贵荣华享用不尽,但愿你三思……”
白衣人不待他说完,已冷然笑道:“蜈蚣帮多行不义,滥杀苍生,父兄之仇岂可不报!
我白衣人今日非大开杀戒不可了!”
墓地屠龙手麦南大喝一声,打断白衣人话头,凶恶地道:“前次‘一柱峰’处放过你,今日你休想能全身而退!”这麦南身材且壮,满头白发根根竖起,生像欲择人而噬的模样。
白衣人哈哈大笑,道:“你们要上就一同上吧,少费些唇舌,我白衣人岂是怕事之徒!”
麦南嘻嘻一笑,道:“这倒甚合我胃口,咱就不信你白衣人绝艺如此不凡。”说时,他已气沉神蕴,全身骨骼连番暴响,双手陡地伸长两寸,正是名震天下的“屠龙掌法”。
白衣人气闲神定,飞快往四周一瞥,只见黄农魔僧高踞殿上,十二位童子环绕在他身侧发令指挥。
天光已明,场中一片混乱,惨呼喊杀声不绝于耳,白衣人只觉一阵心悸,关外五雄等人早不知淹没至何处了……“麦长老请小心了!”于桂书如此喊一声,转头向诸人打了个眼色。
白衣人轻轻一笑,金鞭已平置于胸,正是“玉女分锦”之式,道:“麦老儿动手吧!”
麦南狂吼一声,双掌齐出,一攻一守似两只巨虎,一只张牙舞爪护住周身,一只昂首疾冲,攻向敌人。
“好招!’它衣人冷笑一声,金鞭平里挥出,一时鞭影如缤,竟似千万条罩向了屠龙手面门。
这“玉女分锦”使出竟与鹿加的大不相同,完全是以守为主,他不欲在一招之间就令敌手伏尸于地。
屠龙手一掌打去,只觉对方鞭子布出一种阴寒之气,自已掌力击于其上,竞似打上墙壁“砰砰!”有声……屠龙手心中大惊,心想“这是什么功夫?”虽然胆子为之一怯,但他却不肯退后,暗中一咬牙,突然招式一改,左掌微曲点向对方右手“曲池”,右掌突然地横切敌左臂。
白衣人“天阴正气’响未真个使出,但对付屠龙手一人已足足有余。
屠龙手面露狞笑,自知自己与敌人差上一截,抱定不求有过的想法。只见对方左手指拇突然竖起正好迎上自己右掌掌心,右手金鞭闪动,不知何时已临至自己面门……“嘿!”
屠龙手立刻抽身后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右掌改切为挥,身形陡地退后半丈总算避开对方的金鞭。
旁观的六人同时出了身冷汗,不约而同向前跨了一步,每人都心情沉重,只觉这白衣人身手高强已极。
麦南面红如赤,气息微促,双掌发出开天裂地之力,招数霸道精妙,确称得上江湖罕见。
白衣人心中微叹惜:“如此身手却助纣为虐,怪不得我忆君只好下毒手了。”
突然台上传来声锐啸,黄衣魔僧在那方说道:“白衣人身手不凡,长者们视势而为吧!
别令对方小觑我蜈蚣帮了!”
千毒鼠全维钧明白黄衣魔僧的意思,向那方微一颔首,冷道:“白衣大侠请听在下最后一言……”
白衣人毫不再留余地,怒道:“休再多言,吾白衣人岂能屈节入你蜈蚣帮。你们六人同上吧,否则谁也不是我对手!”
长白双雕久未言语,沈一鸿将背后古松纹长剑一拔在手,怒道:“瞎眼的小子,今夜你是非葬身此地了!”
立刻七人一同跟上,白衣人哈哈大笑,声震四野,手中金鞭如剑般竖立,道:“今朝盛会,实平生之一大快事,诸位长者们可别藏私啊!”说完他左足微动,飓地一鞭往千毒鼠面门挥去……这七人前几日才吃过黑衣人苦头,此时可谨慎多了。千毒鼠不闪不避,五尺毒棍一举,沈一鸿沈一雁两兄弟的一只长剑,已经两次削向对方腰肋。
白衣人朗声大笑,足下纹封不动,金鞭一收左掌已由肩划出,但见掌影如山,六人拳脚交加,俱是无门可入……天光已是大明,场中尸骸累累,十二洞天的楼宇已有数处冒起火头,但黄衣魔僧对这些完全无动于衷。只见他一双神目,牢牢盯着白衣人手中金鞭,上下飞动。面孔露出沉思的模样,时而露出震骇的模样。
白衣人此时身法展至极处,快得似一缕白光,穿插在七人之中。突然听得屠龙手“嘿!”他一声喊,接着“砰!”一声碰击……一条人影似流星般飞出,余下六人陡地分开——只见麦南跌翻在地,双手抚着胸口,脸色变得如金纸般。
于桂书大惊对方武功的高强,连如何打伤麦南的手法都未曾看清,自己人已受伤一个。
七人中以冷面秀士冬青身手较低,其余的俱在伯仲间。麦南外家功夫第一,却被对方轻易地掌倒,这份功力另六人自料不如。
“白衣人大侠好掌力!”南天一鹤时杰华语气中含着怒意,无比冷傲道:“但要在此地逞能却是不宜!”
白衣人此次话都不讲了,冷哼一声,金蛇灵鞭再次出手,一“悬崖飞蛇”鞭似游鱼般直挥向沈一鸿,时杰华两人。
时杰华素以掌上功夫称雄武林,“赤鸠掌”阴狠毒辣样样兼备,只见他在掌赤红,使的正是二十一式“赤鸠掌法”。
时杰华早在五十年前与武仙上官清过手过一次,那时上官清是没没无名,但不数招间时态华就败在她鞭下,是以时杰华一时一刻也忘不了这条“金蛇灵鞭”。
他自然知道面前这白衣人必与上官清有密切关系,只因他生性阴狠,骨子里虽将满腹怨毒一齐注在白衣人人身上,表面却毫未显出。
“赤鸠掌”纯为阴柔之劲,不但招数极是繁杂多变,出手之间更显轻灵飘忽。
六人再次合围,配合严密威力竟是奇大,长白双雕的两只长剑更加一对毒蛇,见隙便钻,有缝便刺。
但最令白衣人顾忌的仍是干毒鼠的千毒棍。
蜈蚣帮七位高手合战一位白衣人,而帮主黄衣魔僧更在旁掠阵,难道一位白衣人竟受蜈蚣帮如此重视。场中请人都如此想。
这事自然有原因,后文自会述出。
六人将白衣人团团困住,每人俱是运足功力凌厉攻上。这六人除冷面秀土冬青外,俱年逾九旬,功力之深厚,实非一般武林高手可比。
在广场的另一方,白眉老人等五位顶尖高手,每一位都被两位属于洞主身份的缠着,一时之间也战得昏天黑地。
白衣人已将八成功力展开,全副心神用在施使“灵蛇三十六式”,“天阴正气”也从掌中鞭上涌透出来。
六人只觉对方柔劲之气越来越重,并得一种阴寒之气刺骨生寒。
白衣人在南天一鹤,冷面秀士的两双手掌,长白双雕的双剑,千毒鼠的千毒棍,于桂书的子母离魂圈合攻之下,兀自守少攻多,金鞭挥出,六人不由得随着鞭势旋转,不觉又过去三十余招。
白衣人战得豪气勃发,蓦地引吭长啸,突然金鞭打闪。一招“似屏似锦”在周身布出一圈逊色幕,六人随着这势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哈哈!蜈蚣帮不过尔尔,我白衣人也太过高估了!”白衣人张狂笑道。
六人吃他奚落,气得须发俱张,一幌身又同时扑上。南天一鹤展开“九天步法”身子腾起空中,伸出右手一招“直捣黄龙”
猛向对方天顶碰去。
长白双雕也是凑合得巧,两剑一左一右同是“封”守招术,拦着敌人去路,后面子母离魂圈如狂风般也疾袭白衣人下盘。千毒鼠。冷面秀士却分立前后,只待对方一发步即要下杀手。
这番攻势险恶之极,白衣人心中暗笑,不慌不忙突地展开“凌霄步法”,左手“观音指莲”一道劲风急袭南天一鹤小腹。
中下方位地运转,竟从长白双雕两剑缝隙中插空而过。一招“横地灵蛇”只见金光耀眼,正好封住等在外面两人的攻势。
六人几乎要为白衣人这一身出色的功夫喝采,但也更激起他们奋战的决心。南天一鹤掌扬处又领先扑入战圈,只见他掌心赤红如血,直取白衣人双目。
白衣人身形稳如山岳,他心知此刻最强之敌人——黄农魔僧伺在侧,只待自己功力一显出不济就要上手了,是以他已打算好必须速战速决。
六人又将白衣人围在核。乙,只见奇招绝式,如狂风暴雨般向当中的白衣人猛袭——这六人俱是娱蚣帮的长老,江湖上名重四方的高手,如不是因得着黄衣魔僧的命令,谁也不肯如此目失身份群殴的,但任谁一个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战况又是难分难解,一片金光在六人中纵横上下如电闪般迅速,白衣人身法之巧妙实在天下之罕见。黄衣魔僧面色愈来愈沉重,只见他嘴角间哺哺细语,不知说着什么话,却一步步向此方行来。
“啊!”
又是一惊叫,金光陡地暴张,却见冷面秀士冬青瞒珊退出,右臂上血流如注,正是被金鞭划开条寸来深口子——黄衣魔僧连忙跃至冬青身侧,只见他浑身乱抖,似是极寒无比,立刻脸色又为之大变,匆匆拿出粒丹药令其服下,又转身后观战场。
白衣人见黄衣魔僧已来至战圈两丈之处,不禁心神一凛,剩下的五人俱是强中之强,这一丝机会如何肯放过?于桂书的子母离魂圈划出两道银虹,一招“母子相依”一前一后直取白衣人背脊,长白双雕两人手手相会,功力竟是倍增,左右手各自削出一剑,但闻嘶风声大作,威凛已极。
一时间剩下的五人俱全力进攻,但见五条人影会围如铁桶,直向当中并迫而去。
那晓白衣人清啸一声,跟着一条人影破空直上,在那五人合攻中,摹地涌出万道光华,宛如一团金轮直向五文外黄衣魔僧扑去。
“老贼接招!白衣人大喊一声:“有种的别跑!”
黄衣魔僧阴冷一笑,却没有回答,待白衣人足才一沾地,竟飞快向左跃开数文。白衣人正自一呆,暗忖黄衣魔憎为何不肯出手,立刻又被五位蜈蚣帮的长老牢牢围住一白衣人怒极而忖道:“好吧!等我解决了一条狗腿再宰你这狗头吧!”想完心胸不禁一畅,暮然豪壮仰天长啸,金鞭一圈又往五人攻去。
此番白衣人真如出山猛虎,又宛如一头大鹰,首当其冲的竟是干毒鼠全维钩——“唉呀!”
千毒鼠大叫一声,身子又箭般被挥出,迎面一跤跌在地上昏死过去。
剩下的四人更胆颤心寒,白衣人已动了真火,一招一式较之先前更是凌厉凶猛,无论进攻防守,都足以致于死命。
虽只有五人大战,然而声势之烈,欲胜过四周数以百计之人。只见鞭来到往,掌剑拳根织成一片洪然气流,吹割得野草如披靡逆倒。
“着!”
南天一鹤时杰华大喝一声,在那金光银霞中,只见他一只赤红手掌赤红得刺目.正闪电般向白衣人肩头打去。
白衣人不闪不避,等得掌离肩不足三寸,微微一沉,南天一鹤的掌虽是打实了,劲力却完全被卸去,而白衣人的金鞭也临到了颈项。
时杰华只觉颈项冷飓逼体,他不明白这正是天下之无双之“天阴正气”的威力,正待闭目待死,幸喜长白双雕与于桂书奋力来救,白衣人金鞭一撤,总算放过了时杰华一命。
黄衣魔僧突然在旁道:“这就是有名的‘天阴正气’了,诸位得小心不能让其劲气扫着!”
时杰华吓得一身冷汗。白衣人嘿嘿笑道:“想不到你这胆小的竟看得出我这手功失!”
说完金鞭指东打西,加以他身法奇妙无比,此刻又将敌人逼迫得慌乱奔转。
数十招又如狂风骤雨般过去,于桂书的一副子母魂圈,双雕的长剑,南天一鹤的赤鸠掌又形成了铁桶合围之势,长护短攻居然拉平了些。
白衣人似有些不耐,看了看四周战况,只见无论己方敌方都伤亡过半。各种厉害关系在他胸中一闪,他轻轻叹息一声——黄衣魔僧突然喊道:“住手!我有话说!”这话不只对五位酣战之人讲,竟是向所有战场之人说,只闻他语声并不高亢,震得众人耳如鼓鸣,如雷响于耳旁,立时杨中全部停手——全场陡地向黄衣魔僧观望,黄衣魔僧极威严的脸上,扯出一狰狞的笑容道:“今日之事自不能善罢,我宇通文里奉劝大家一句话,蜈蚣帮乃天下之第一帮,宇通文里乃天下之第一人,如若不信请看此石!”黄衣魔僧说完遥遥向丈外一大石拍去,立刻大石化为齐粉飘扬。
“敢情这黄衣魔僧叫宇通文里!”忆君心中如此想:“只是这一手功夫我也能够呢!”
场中请人俱被他这手高极的内功手法震住,即是身属五子之大雄禅师也与这地步相差远甚,要知碎石成粉不难,难的是隔空碎石成粉,何况更相隔丈外。
大雄禅师肃容道:“宇通文里你自创蜈蚣帮来,十年之中毁了多少武林正道,凡侠义之士莫不恨你入骨,思生吞你为快。咱们虽然技艺与你相差远甚,但也不肯屈于暴力之下!”
黄衣魔僧冷哼一声,目光中射出荧荧光亮,面容可怖已极。
只见他徐徐转向白衣人,道:“这位白衣朋友怎么说!”
黄衣魔僧的武功大家没有见过,只见传闻极高而已。这位白衣人的武技可是众所共见,不但力战七位与七魔相等之长老,更获全胜的战果。
白衣人傲然道:“你要我教训你什么?”
蜈蚣帮众一阵鼓噪,十二位童子怒目抢上前来。
“退下!”黄农魔僧命令道,居然没有动气,仍平静问道:“武仙上官前辈是你的什么人?”
白衣人肃然道:“是我帅祖!”
黄衣魔憎点点头,又道:“黑衣人为何未现身?”
白衣人哈哈大笑,道:“我黑、白衣人一相会合你蜈蚣帮还能神气到今日?”
无为道人笑道:“想不到一代魔君也会与人谈起价钱来了,只不知他为何如此顾忌黑、白衣二人?”
白衣人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在人群中寻见自己大哥仍在,洛水医隐仍在,其他的已毁去不少了,焦诠挂彩,连鹿加也受重伤。
他想了一下,道:“请说吧!’”
黄衣魔僧一笑,缓缓道:“你见过那忠义厅吧!”
白衣人声音突地有些发颤,他被勾起父兄惨死的仇恨,怒道:“我从里面出来的!”
场中人都不知道黄衣魔僧作何打算,但见着这两位天下奇人对垒,谁也抱极好奇与兴奋的心情。
“在这十二洞天任一个角落,即是山之巅顶我宇通文里都埋得有巨量火药,只需我一引燃,这十二洞天即化为烟土,似那忠义厅一般!”说时黄衣魔僧向那忠义厅指去,只见那处一片焦土瓦砾,浓烟们突突上冒,众人不禁一阵心悸。
“这么多人中,除你我之外谁能免受山崩地裂之损伤?”黄衣魔僧道:’必然是全数葬身此处7’白衣人虽不敢完全相信对方的话,但他却宁信其有,如真有,而黄衣魔僧也会真地将它引燃。
“你是武仙的传人地唯有你够资格与我宇通文里过手。哈哈!只要你赢得了我,今日之事我完全放过,不但安全护送你们出去,并且自动将这十二洞天的基业毁去,以后咱们再算总帐!”
白衣人略一沉吟,道:“要是我输了呢?”他自己也不敢讲有必胜的把握。
黄衣魔僧冷冷一笑,道:“这些人仍由你带走,不过你可得答应,终身不得与黑衣人有所关联!”
白衣人心中一喜,他明白只要黄衣魔僧一动手缠住自己,那么七位长老就将转战地方,这样,大雄禅师们必是不敌,黄衣魔僧的要求完全对己方有利,何不答应下来。
白衣人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如果我败了终其一生不得与黑衣人有所关联!”
黄衣魔僧面容一喜,两手轻轻一拍,又是十二位童于中一叫“飞奔上前,双手捧上一条黝黑长鞭,白衣人竟看不出是何种物造成的。
宋昆兰轻轻向玄静子道:“师父,那章格鲁不是也有条与此一模一样的鞭子吗?真不知叫做何名?”
玄静子又想到噶丽丝,心中有一丝担心,忧愁道:“那黑衣人与噶丽丝为何至今未出现?”
杨池萍在旁道:“我听小师妹说过,只要白人在,黑衣人绝不会现身,这是真的吗?”
玄静子点点头——“那么黄衣魔僧为何不许黑、白衣二人相见呢?”杨池萍又问道。
白眉老人在旁笑道:“黑、白衣人是第一奇人玄机子传下的两派传人,只要两派一合,则天下无敌,是以黄衣魔僧才会如此顾忌。”
这时广场上人群自动地又分成两边,将白衣人与黄衣魔僧围在当中,每人都只觉心神受着巨震……“老夫还有一句话要问你!”黄衣魔僧手握黑鞭,神色慎重道:“咱们这一交手生死存亡势难预料,敢请将姓名告示老夫?”
白衣人一怔,随道:“在下姓君字忆,请帮主先进招!”
黄衣魔僧右手持鞭低垂,左手平展横置胸前,气度浑宏已极,白衣人仍是两手交叉胸前,正是“玉女分锦”之势。
子母离魂圈于桂书叹道:“我从未见帮主如此应敌过!”
而在另一方,鹿加也怀疑道:“怎么这白衣人也有条金蛇灵鞭,怎么也使这‘玉女分锦’越手。咦!好久不见公子,也不知公子此刻到了哪里?还有噶丽丝姑娘呢?”
“哈!”一位童子一面鼓上轻敲一下,立刻黄衣魔僧向左跨了一下,两条鞭子一黑一金,相映成趣。
炎日已高张,大地卜和暖如春,碧绿的芳草上两只脚底,正一寸寸地顺着一个方向绕着圈子……“白衣人会胜!”大雄禅师一方每人都如此猜。
“自然帮主老人家会胜!”蜈蚣帮中每人也如此猜。
无为道人叹息道:“自从武仙神故去后,是这么久未见着如此高手打斗了,看来今日两强免不了一番血战,我等只有干瞪着眼的份儿!”敢情他们这等高手,从白衣人与黄衣魔僧的步法架式上,即已觉出两者武功高到何种程度。
“哆!”
又是一声鼓响,黄衣魔僧绕行更急,脸容上狰狞可怖,头上白气直冒,显然全身功力已运用出来。
“咯!”
最后一声鼓鸣……“嘿厂黄衣魔僧大喊一声,左足微抬,倏忽跨前一丈,右手扬起,黑鞭虚虚向对方劈去。
白衣人心知对方只是试招,立刻左掌一拂发出一股莫大潜力,身形不闪不避,“叮!”
地一声金鞭已斜缠敌身——黄衣魔僧喊声:“好!”身形微撤,仅左手一招即将对方绝招化去,姿态从容已极。
这两人一动上手,果然惧是名家不凡,只觉一招一式莫不包含着无穷变化,虽出招缓徐,但个中精妙全场中任何人也觉应接不暇。
白衣人只觉对方掌力鞭风奇重无比,而且力道的传播竟是大背常规,这怪异的功夫他曾在千手如来施永黔身上看过,正是威力极大之“螭盘劲”。
黄衣魔僧因首先发招,在一时间抢得了主动,一鞭一掌发出阵阵如山岳之气,紧紧向白衣人压去。
白衣人只掌发出之内力,无法挡得住对方霸道已极的内力,心中不无诧异,这是他出道以来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这对手真强啊!”两人都同一心思,白衣人“天阴正气”
施至极处,一身真气也从鞭身掌上发出,宛如一堵铜墙铁壁,黄衣魔僧的力道未于其上。竟“轰轰!”发出冲击声。
黄衣魔僧口中哺哺念道:“师父啊!师父!看来你的心愿是难以了了!”可惜他说的不是汉语,否则白衣人一定要大大惊奇了。
白衣人心中奇怪,突然口中清啸一声,“凌霄步”已施出,只见他一条身形带着闪闪金光,倏然突破黄衣魔僧重重鞭影,直飞上半天空。
这一变化令旁观人大吃一惊,平常较技除非不得已谁也不愿跃起空中,何况这种生死肉搏,其实他们是不知白衣人施出是“凌霄步地”,自然又当别论了。
此时阳光耀眼,只见了一条金龙由上扑下,有如神龙天降,十丈之内只觉“荷荷!”风声强劲已极。
白衣人无论举手投足,总显得那么潇洒从容,同时那金光越降越盛,所罩面积越来越大,临到黄衣魔僧头顶时,只见鞭势如虹,光芒四射,令人神为之夺。
场中之人俱是武林之高手,谁也认不出这是何等功夫,然而每人都知道,这一式所蓄的内力,足可开天裂地,移山倒海……黄衣魔僧眼暴奇光,心中极其戒备,暗忖:“玄机子北派素以轻功见长,怎么这厮功力竟这般高深?”
这念头在他心中如飞马奔过,为了要试试对方功力深浅,当下坐马沉椿,修地仰天双臂推出。
两团劲气宛如有形之物,运向白衣人迎去。
白衣人也是同一心思,此刻他陡地清啸,劲道更见加强,但闻“轰!”地一声巨响,一阵沙尘扬漫……场中人只觉大地似乎震动,四山似乎变形……白衣人的身形,那健硕的身形,防地飘飘上升几丈,只见他在空中略一转折,轻巧地在黄衣魔僧身后丈外降落。
大雄禅师一方大声呼采,对白衣人真是佩服到极点,这时沙尘跌落,渐渐露出黄衣魔僧身形,只见他面色铁青,鬓发俱凌乱飞张,身侧两个庞然大坑,正是两人比斗内力的成绩。
黄衣魔僧先前的傲气尽消,冷冷道:“白衣大侠身手果真不凡,足可称得上武仙传人,但我宇通文里仍要决出真正胜负呢!”
白衣人面罩仍覆,谁也看不出他面上表情如何,他点点头道:“帮主真个身手高强,咱君忆也佩服得紧,今日之事不分出胜败是不可罢休!”
黄衣魔僧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出体内并未负伤,黑鞭一抖,竞抖出一圈黑得发亮的光华,宏声道:“白衣大侠注意,老夫即将出手!”
白衣人轻哼一声,左右手转轻一击,发了脆响,道:“且慢!我尚有话说!”
黄衣魔僧一怔,问道:“你尚有问言?”
白衣人朗声道:‘“在下欲打听一个人下落,不知帮主肯否答复!”
黄衣魔僧更觉奇怪,他凶残成性但对这白衣人却极为顾忌,犹豫一阵,终于点头说道:
“君大侠主讲!”
白衣人看了看四周环绕之人,都露出一副好奇倾听的神情,心中不禁微叹一声,立刻道:“请问武当派第十三代弟子慧真子陆师傅帮主将他收禁在何处?”
浮尘子,古濮本以为慧真子也如其他俘虏般,一同葬身在那忠义厅的爆炸中,听得白衣人如此说,不禁同时大喊:“慧夏子大师在何处,请速速放人出来!”
这一提起,立刻正道人士又同时激动,讨人骂战的呼喝,陡地又震动这广场。
黄衣魔憎面上突现杀机,沉声道:“大侠问得好,慧真子已与其他人一般,葬身在那困英牢中!”
白衣人仰天狂笑,讥道:“咱才从困英牢出来,内中有没有慧真子我难道发觉不得,想不到堂堂一大帮主,竟随口逛语!”
黄农魔僧面上一阵郝红,呐呐道:“这个……这要大快能胜过我自然会告诉你,否则你知道又有何用?看招!”
黄衣魔憎不再给对方说话的余地,黑鞭飞点出万道光华,把白衣人全身罩住,加上他身法奇诡,这种真正世上所罕见。
白衣人一声冷笑,也不再搭话,右手持鞭当胞一挥,仍是那招“玉女分锦”正面施出,加以他那沉劲和柔之“天阴正气”,使人一看即有种正大明光的感觉。
白衣人这时打法又大异于先前,只见他五尺金鞭化为一片金光,护在全身,攻守退让恍如一体,不但静如山岳无物能撼,且攻势威猛如万马千军。
这两人展开平生所学,激烈地缠斗在一起,全场之人无不瞩目而惊心,每人俱随两人的暴喝而紧张,随着两人的绝招而呐喊。
这时那十二位童子突然悄悄退后身去,趁着众人不觉分往十二个方向朝山奔去。
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但白衣人机警过人,这一切全落在他眼里,他心中大吃一惊,生怕那十二人得着黄衣魔憎命令在不得已时要破约毁山,那么这里一切之人都要完了。
他过心神微分,黄衣魔僧鞭圈子墓地扩大开来.刷刷刷一连数鞭,直将白衣人迫退数步。
白衣人心中赞声好,故意卖个破绽,任得黄农魔僧长鞭递来,立刻金鞭一拦,左掌倏出,逼得对方非出手相抗不可……“轰!”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两人倏然分开,这番黄衣魔僧促然不备又暗中吃大亏,气得他大吼一声,长鞭潮涌,直向对方排山倒海般扑去。
白衣人展开凌霄步,飞快地闪开一丈,冷冷道:“暂且停手!”
黄衣魔憎勃然大怒,道:一你又有何话要说?”
白衣人指指那十二位渐远的童子身形,责道:“咱可不愿受囚欺骗!这十二小子意欲何为?”
场中人翻数一惊,俱见那十二位童子越升越高,转眼中至峰顶,正相互招手打听着招呼。
黄衣魔僧随即明白,敢情这些童子已见启己落了下风,是以先攀登峰顶,以好作急变之准备。
“哈哈!咱宇通文里未发令以前,谁也不能滥发一箭,大侠请放心,咱们约言仍在!”
黄衣魔僧这番话似是而非,任谁也听得出甚是虚伪——白衣人冷冷一笑道:“在下要不敢相信帮主之言,既然帮主明言在先,无论在下胜败如何,帮主都须将这一批朋友安全护送出山,那么在下敢请此刻就让彼等出山,然后咱们再打不迟。”
黄衣魔僧暗恨白衣人狡猾,无可奈何道:“好吧!时长老,请代我送朋友们出山,不许为难他们!”
无为道人等领袖人物互相商量一下,俱同意了这作法,虽然他们极不愿弃白衣人而去。
于是一阵阵人潮汹涌,数以百计的武林正道人士霎时退得个干净——群山环绕下,这十二洞益发显得凶险壮伟,高技的山岭间,修建着如许豪华伟大的宫庭建筑,任谁也不能不赞叹工程之浩大了。
白衣人眼看着自己兄长,亲人随着人潮逐渐由山洞或岭上退去,虎目内竟含着一泡痛泪,他只觉眼前一片模糊,那些数不清的身影像变了形,变成困英牢中那些形同佑槁的俘虏,父亲、二哥的惨像像火烙般永远在他心中留下不能磨灭的愤怒,这些逐渐远去的身影不就是他们吗?忆君如此想:“但愿父兄们都能进那真正的天国啊!”
凄凉中广场上只留下白衣人一人孤军奋个,他害怕大雄掸师等自恃武功要逞强留下来,是以一直待他们惧翻过了山岭,完全地脱离了险区,才转向黄衣魔僧。
黄衣魔僧也怔怔地呆在那儿,他看不见白衣人的真实面貌,但他直觉地感觉得出面前这强极的敌人尚是一年青的孩子,对于他可如此说。
“师父因为这人的祖师而困居于僻野,难道我也会步上恩师的后尘吗?”黄衣魔僧如此自问,面上闪过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这神色中包括了嫉妒,羡慕、钦佩与赞叹。
两人都是有外人难以了解的感触,四周围绕的蜈蚣帮众以及于桂书等都觉奇怪。
“帮主,朋友们都去了!”南天一鹤时杰华从外回来,票告道。
黄衣魔僧似乎清醒过来,面容上闪过一丝拧笑,道:“君大侠此时可放心动手了吧!”
白衣人点点头,金鞭一幌两人倏然又分了开……“这番必不让你得逞了!”黄衣魔僧狠狠说道,突然他在足一蹬,竟人士五寸,身子却似箭般向对方外去。
白衣人左手一抓,严密封住门户,真气一提蓦地横胸开去……好胜豪强之心被激起,口中怒啸连连,双手施出的尽是霸道怪诡已极的招式……白衣人雄心也大盛,金鞭突地化出“灵蛇点首”只见一点金光直朝对方乱云般的点去。
这如“灵蛇点首”看似毫无出奇之态,却将黄衣魔僧迫得退后一步,黄农魔僧大袖飘扬一招,“放旗飘飞”,似双大铁板,沉如山岳般往白衣人夺去。
两人已打出真火,每人俱是全力而出,左手微垂,封蔽了整个盘,右手金鞭如电光火石般划向对方胸。
黄衣魔僧恃靠自己是有意蓄势,单袖发出极重之“螭盘功”,势若猛虎般往白衣人压下。
但闻又是两声惊天动地的大喝,场中涌起一片狂飚,紧跟着两人又倏然分开。
黄衣魔僧红发高竖,惨绿的眼睛闪闪发光,这一敌对两人竞仍势钧力敌,但他想到:
“我是蓄势而为啊!”
白衣人身子仍如玉树般挺立着,谁也不知他脸上是什么表情,谁也不知他感觉是如何?
“劈拍!”
黄衣魔僧骨骼轻轻一声脆响,身子突然显得有些怄楼,双手却长了数寸,一股墨黑之气从手掌心涌现。
“寒骨掌力!”
白衣人心中暗喊,他记起了那武功高得不能想像的墨客利,也记得凶残的章格鲁,那日墨客利就是为这“寒骨掌力”而现身的。
黄衣魔僧抛弃了手中黑鞭,双手微扬,一步步向白衣人行来,身形是那么深滞,生像背负着千斤重担,摇曳着,瞒珊着……黄衣魔僧面上浮起一个冷酷的笑容,像是有莫大的的自信“嘿!”
他喊了一声,右掌缓缓向白衣人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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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正邪交战
眼看黄衣魔僧醒目而墨黑可怖的右掌,一寸寸往白衣人推去,冰冻的空气似乎更为他那掌式而变得凛冽,场中帮众早已远远退开,只剩下那数位武功高强的长老。
白衣人长长吸了口气,胸膛轻微地在起伏着,那条金色斑澜的长鞭,虚软软地垂在左手中,右掌乎胸而竖,却是那无懈可击的“玉女分锦”之式。
旭日的光辉,映得金鞭冒出闪闪光华,与黄衣魔僧墨黑幻拍手掌成了极明显与强烈的对比。
十二个童子立在高高的山巅,停止了挥手也停止了奔跑,十二对目光牢系于谷中一点。
黄衣魔憎的手掌推得缓慢极了,并且愈来愈慢,生像永远也达不到敌人身上似的。然而他面门上扭曲歪搐的肌肤,和一双愤然欲喷的怒目,却觉察得出,他是费了多大劲力。
白衣人稳立如山岳,白皙的右掌像凝着一团白白的雾气,使他的手掌看来有些迷蒙不清。
“嘿!”黄衣魔僧突然跨前一步,落足之处地上突地被踩蹋一个大洞,跟着右掌如劈山般压下。
白衣人眼瞪着对方黑得发亮的右掌,心中飞快地明白对方掌上必含有剧毒,,但对方掌式不但妙到毫厘,根本不容许自己有退缩的余地,何况自己也真不愿退缩。
一阵烟尘迷漫了整个空间,盆地中央响起一声如雷巨鸣。数位长老俱被一股强如山倒的气流推出十丈之外。
只听连接的数声碰击声,整个十二洞天的盆地里,完全被尘动作所遮蔽。一时间阳光显得那么昏暗,山顶上的十二个童子早失去了踪影。
“哈!哈!”黄衣魔憎恶毒的笑声,接着又听得一声闷哼。“白衣小子!咱们又是个不分胜负,可惜你中了我寒骨之毒。哈!哈!寒骨之毒虽存一年之期才会发作,但广天之下,除了字通文里之外,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语声随着烟雾消失而低沉,最后终于又显露出十二洞天翠绿的盆地。
黄衣魔僧独立停立场中,面容灰白而疲惫,但有一种狡计得逞的笑意,山顶十二个童子齐齐奔了下来惶恐地拜伏在地,向黄衣魔僧自责道:“弟子无能,不能阻敌人遁身!”
黄衣魔僧得意地笑道:“这如何怪得了你们,即使为师也无法将他留住,由他去吧!咱寒骨掌力,除非不中,否则寒毒附骨,即使绝顶名医也只能化去肌肤之毒。哈!一年之期一到,骨中毒一散开来,任他铁打金钢也得身亡。”
然而黄衣魔僧也明白事态并不如此简单,因为他也知道金蛇灵鞭的功用,至少白衣人可将肌肤中毒吸去,那么一年之内,对方必然会尽可能好与蜈蚣帮为难了。
“嘿!咱得去恩师处一趟。徒儿们随我去吧!”黄衣魔僧对帮中长老吩咐一些事情。第三天,即带着十二个童子朝西北区行去。
远处传来一声马嘶,在这黑而险峻的山峻的山岭间,显得出奇的清晰和不可捉摸。
那最高的山巅涌起一溜黑影,瘦长的身形,加上奇快无比的速度,真有点飘风鬼魅的味道。
“嘿!这椿事情可不能给办糟了!唉,这么广大的!山区要寻找三个人可真不是什容易事。”
他自言白语,声音却好听得紧,在这凛冽的寒气中,使人有一种温馨和暖的感觉。看他昂首四望,刚才的马嘶虽提醒了他,但回声与原声混淆不清,要决定下发声的位置也是不容易。
“唏!”
这次嘶声清楚分明,并且隐隐远有一丝男子的咀骂声。
“哼!显然是在那山拗里!”黑影忖度说着,一幌身直往一低洼处飞掠而去。
火光微微打着闪,山角转弯处正熊熊燃烧着一堆枯枝。只因四周俱是岩石密林,是以光亮极不易外泄。
靠着一株大树干斜着两个大汉,正是黄衣魔僧的弟子千手如来施永黔及长白双雕弟子谷无双。
在火堆之旁,垂首静坐个老者,花白的须发,枯槁的容颜。从那敝旧的衣衫上,仍看得出是位全真道士。
“真不知师父为何派我俩连夜将这老儿提至总舵?干脆把他宰了不就得了!”施永黔残酷的笑道:“害得我俩错过盛况空前的群英会。”
谷无双人甚冷静,平时除了苦练武功外寡于言词。但头脑精密透澈,答腔道:“帮主老人家自有他的用意,咱们如何能完全明白其中奥妙?”
千手如来有些不服,他望望那端火旁的枯萎老头,鄙极笑道:“我就不信这老道儿还有什么作用?难道咱们蜈蚣帮会在乎这武功全废的老道?”
谷无双嘴角牵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但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只闻他冷冷的声音,像是从地底发出。
“你知道这老儿是在什么地方落网的?”
“我只知道这老儿是在北方落网,是武当派叫什么慧真子的。哼!难道咱们蜈蚣帮会惧怕区区一个武当派?施永黔骄狂地道。
谷无双平静地道:“你忘了蜈蚣帮最强的敌人是谁?”
那火堆旁的老道土——慧真子也不自觉地张开双目。
谷无双掉转头看了看诧异的同伴,笑道:“那是谁?”
施永黔缓缓道:“除了黑衣人白衣人,还会是谁?但又与这老道士有何关系?难不成黑、白衣人是武当派的?”
慧真子惊得张开双目,很仔细地倾听着……“黑、白衣人如是武当派的就好办了,但据帮主和讲父讲,黑衣人是武神一门,白衣人是武仙的后代……”谷无双的话被施永黔打断。
“这些找都知道,但黑、白衣人与这老道士有何关系?”
谷无双阴鸳的眼睛眨了眨,又看了慧夏子一眼,又道:“黑衣人第一次现身是关外五雄所近的地方,白衣人也曾在古家庄出现。凡关外五雄的人遭了危难这两人总会现身解救,而慧真子与关外五雄素称莫逆,而黑、白衣人又多次问起慧真子、古义秋等下落。从这种种迹象看来,黑、白衣人不是古家庄之人也是关外五雄之人。但为何这两人总不会同时现身,听师父说,似乎这两人间有极大恩怨…”
施永黔气道:“白衣人我见过三次,那一身功夫的确漂亮得紧,关外五雄中如何可能找得出这等人物?”“帮主就是要将可能与黑。白衣人极有关系的慧真子秘密送到总舵,要尽全力打开黑、白衣人的真面目。”谷无双下了这结论。
柴枝燃烧将尽,火光渐趋微弱,施永黔立起身来伸了伸胳膊,道:一再待一会儿可得赶程了!”
密黑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声脆响,像是兵刃出鞘的声音。
谷无双一惊从地上跳起,与施永黔两人同时拔出长剑背背相靠喝道:“外面是谁?”
语声未落,一条黑影疾如飞鸟落入场中。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你们鬼鬼祟祟的行踪也瞒得了我?”
地上跌坐的慧真子惊愕地忖道:“黑衣人,这不是刚才他俩谈的黑衣人?”
“好个黑衣人,咱们正在谈你呢!”施永黔虽然面目狰狞,但谁也听得出那粗暴的声音中,早已是含着内荏的成份。
“哼!”黑衣人脆生生笑了一下,手中绿莹莹的青霞剑使附近诸物显现分明。
“这位敢情是慧真子陆大师?”黑衣人面幕下乌溜溜的眼睛朝慧夏子一转,像是在问讯。
慧其子一直未开过口,这时却说道:“朋友可是黑衣人?敢问与贫道有何关系?”
黑衣人缓步朝慧真子走去,却被施永黔、谷无双两位挡着去路,谷无双表情甚是严肃,道:“大侠是冲着敝帮来的,还是为着慧真子?”
黑衣人冷哼一声,不屑道:“两者俱是!怎么,你们想阻我去路?”
施永黔杰杰一笑,厉声道:“咱们蜈蚣帮可不是好欺负的,黑衣人…他话尚未说完,黑衣人已短剑一挥。“嘘嘘!”一阵锐啸,打断了施永黔说话。
“我可没有时间与你等小辈计较,不敢打就给滚得远远的,要打就动手!”
这句话说得谷无双两人颜色俱是一变。谷无双向左退后一步,施永黔向右退后一步,立刻三人成了个三角形。
谷无双阳骛的的双目注视着敌人,在大孤山他曾看黑衣人一显身手,虽是那么随便的一掌,但功力的深厚和变化的巧妙,是自己再练十年也赶不上的。
施永黔虽从未见过黑衣人,但他吃过白衣人的苦头,想到白衣人与黑衣人齐名,他心间就有些发作。
“嗤!嗤!”
黑火人手中剑分向对方随意两点,刺耳的剑气声逼得对方同时退了一步。他轻笑一声,似乎自己也为这出奇的功力而得意。
谷无双脸上微微一红,他奇怪黑衣人的声音为何如此稚嫩,而且有些似女的,他朝施永黔递了个眼色,长剑斜向对方撩去,却是个试招。
黑衣人身形动也不动,任得谷无双长剑在面前一幌,却将手中剑往施永黔挥去,好像在说:“你也一齐动手吧!”
施永黔的功夫虽未至化境,但也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不但得传黄衣魔僧一半武艺,而且一手暗器的确有极厉害杀手。
些火已完全熄灭,所余下看得见的仅有发那一团碧绿光和一双莹莹长剑。
谷无双首先发动,他仗着师门轻功绝顶,足下微一垫,长剑已似一抹流星般往对方腰间插去。
这一发开来顿时嘶风大起,黑衣人顺着谷无双剑风一退又进,速度真比闪电还快。一招两式分攻对方两人……施永黔心先生怯意,何况敌人手中又是柄削金断玉宝剑,立刻他朝后猛退。
谷无双右方空门大露,看着一团碧绿光亮一闪,自己的百炼青钢剑已被削去一截。
黑衣人先声夺人,哈哈一笑也不乘势进手反而退了一步,笑道:“想不到堂堂第一魔头的第一弟子竟这么稀松,哼!不敢打就干脆本起尾巴跑吧!”
千手如来施永黔面如赤血,其实算起来他的功夫比谷无双要高出许我,只是他已被白衣人打怕了。
黑衣人说完又缓缓朝慧真子行去,施永黔责任在身,眼看对方小觑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大喝一声!
“接招!”立刻他长剑削出满天花朵,朵朵罩向黑衣人。
黑衣人点点头,心想:“黄衣魔僧到底名不虚传,这一手功夫可能我数日前尚达不到呢!”想归想手可不闲着,只见他身子笔直拔起,足下一阵胡乱蹴出几脚,竟将对方招式完全化去。
施永黔不知这是天下闻名的“凌霄步法”,眼见对方跃起空中,心中暗喜。招呼谷无双,两人一左一右奋力夹攻。
黑衣人武功新成,正是要找机会磨练,只见他两手微向下一拂,身子在空中竟是一停,立刻两只长剑已削至足部。
“嘿!”黑衣人轻轻一喊,左足一翅,刚巧让过谷无双断剑,右足却一脚踢在施永黔的剑背上……“叮!”一声脆呜,谷无双、施永黔剑剑相碰,而黑衣人已飘身落地。
这一招空中让剑踢剑,虽非极难,但黑衣人身形根本未动,好似他笔直上升笔直下落,一点也不像受到攻击。
“好功夫!”慧真子赞道:“不愧为蜈蚣帮最惧怕的人!”黑衣人心中大喜,微向慧真子一点首,手中青霞剑已平胸削出。
施永黔两人也是一惊而醒,同时大喊一声长剑齐齐挥出。
黑衣人、施永黔轻功惧高超绝俗,而谷无双也以轻功见长,这一番短兵相接立到各展身手,只见白绿三道光华越传越快,不消片刻已化为一片欢青剑霞。
施永黔作战经验丰富已极,数十招一过,他已觉出黑衣人并不如想像中的厉害,其剑式虽不招招绝入衰,便使起来却似不太顺畅,而且功力也不如估计的深厚,立刻他胆气大壮,一身艺业顿时完全使出。
这假的黑衣人——噶丽丝可有点焦急了,虽然自己有把握能立于不败之地,但要将对方立刻打败却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谷无双身法轻灵,利于攻敌之左右两侧,施永黔螃盘劲真力绝大,不但接下黑衣人所有招式,并且使黑衣人飘忽的身形牵制不少。
三人身法越来越快,最后竟化成一片灰影,黑衣人的剑式中破绽竟愈来愈多。
“想不到黑衣人竟不如想像中厉害!”施永黔与谷无双心中都有这种感觉,但黑衣人那奇妙难测的凌霄步却是他俩所不能捉摸的。
双方几乎成了拉锯战,黑衣人的妙招本是足以制胜的,只可惜她经验不足,又加以功力不够深厚,是此总不能抢到先机的控制。但施永黔对黑衣人也无可奈何。
天色已微放明,三人仍在持久作战。旁坐老头眼中有种好奇和新鲜的神色,好似看作数十年前自己玩的游戏般。
“轰隆!轰隆!”
远远突然有阵山崩地裂的声音传来,整个山间都好像是摇篮般震动。
三人自动分了开来,黑衣人不忘记慧真子,一幌身挡在老者身前。
施永黔神色微有些变,此时是三月十五的清晨,照理不应有这声巨响,他与谷无双都有些茫然。
黑衣人趁着两人呆想之当儿,挟起慧真子就跑,他身形快速绝伦,待施永黔两人发觉早已只剩一条黑影。
“快追!”
两人同时呼喝,跟着黑衣人逸去的方向一路上追下来。远远的天边有些出奇的红,像是股无比的火焰,又似朝阳的初起。
又到了武夷山,一个少女正牵位老者步上山来。两人步子虽然任凭缓得紧,但速度可快得惊人。
“老道伯伯就是被囚在此山中十年吗?”少女笑道说。
这老头已是一身崭新道装,面容还很惨白,闻言答道:“噶丽丝,我虽被困在此山中十年,对此山却一点也不知道,那十二洞天在何处我也不清楚。”
噶丽丝微笑道:“只要爬上那高峰就能看得见了,不知古大哥他们还会在否?”
幌眼间两人爬翻山上一峰顶,俯目望下那还有十二洞天的影子,只见下面好大一巨坑,宫殿倾颓,完全是一幅荒凉的废墟,而且丝丝的热气更“突突”上冒着。
噶丽丝大惊,道:“昨日那声巨响原来是这回事,老道伯伯在此等等,我下去看一回就来!”
这老道即是那慧真子陆述一了,他眼看着噶丽丝如飞鸟般落入谷中,心中又喜又羡,他还不知道噶丽丝与忆君的关系,但打心底他已喜欢她了。
噶丽丝在谷底飞快地巡视一圈,立刻又纵身上来。慧真子看得出她脸上有不解神色,但却没有悲伤的味道。
“真奇怪!”噶丽丝道:“一个人也没有,不成群英大会使这十二洞天变成了这样子?”
慧真子陆述一并不关心这个,他只着急问道:“君儿不会被埋在里面吧?””
噶丽丝知道慧真子念念不忘的仍是亿君,自从慧真子听得忆君身负绝艺出来救他时,每三句话差不多有一句就要提到亿君。
噶丽丝摇摇头,充满自信地说:“下面一个人也没有,怎会有古大哥?老道伯伯,咱们这就下山呢?还是在此休息一会?”
慧真子对着这凄凉的景象有些感慨,他想休息一下,何况他真的是身心都太累了。
“告诉我,”慧真子没有表示要走的意思,身子微靠着岩石向噶丽丝问道:“你怎会认得君儿的?”
噶丽丝知道慧真子在探她的底细了,昨夜一路奔至此地,两人一直没有好好谈过。现在,是一个机会了,她很想将一切告诉给慧真子,但要如何出口呢?”
“我认得他之初是在蒙古,那时我不知他是后来能成为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黑衣人,而他也不知道我是蒙族公主……”噶丽丝很婉转地向她道出与忆君相识之情形给慧真子听。
慧真子似乎想急于知道忆君的一切,他急着问:’你说他是化身为黑衣人的武神门人,那么他为何又将天地黑定衣与青霞剑给你呢?难道你们已经……”
下面的话自然无需慧真子再说下去,聪明的噶丽丝自然能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只见她羞红满面,扭着衣捐点了点头,却再说不出什么。
“哈!哈!”慧真子真是乐昏了,在他想来忆君娶这样美丽的蒙族公主是当然之事。
“看来也只有咱君配得上你!也只有你配得上君儿!”慧真子无心笑谈,却深深地刺痛噶丽丝隐处。她没有把郭莲事讲出,因为那使她无法启口。
阳光有些耀眼,但两人心中却是快乐的,慧真子是因为脱离了十年樊笼,心情上有说不出的轻松。噶丽丝是因掸憬即将实现,也极尽欢乐。
高高的山岭只坐着这一老一少两人,一日一夜的功夫,因种种的原因使两人变得异常亲密。最后两人终于下山了。拖着长长的影了两人翻山越岭。
不久在江陵地方出现一老一女,雇了辆驿车,买了两匹健驹,直向漠北行去。
噶丽丝与慧真子两人车轻马健,不数日已渡大江接近黄河,在他们的后面正有一大群武林人士缓缓北行这一群人即是关外五雄的五位庄主,还有一些随从。内中古濮带着重丧,神情甚是哀伤。
开封古城已是在望,一行人都习惯于野宿,尤其古楼带着重孝更不愿进城憩宿,于是一行人就在城外搭棚为居了。
天色暗合群鸦归巢,数股炊烟袅袅而起,这种田园间平和的气息是一般江湖中人难于享受的。
五个帐幕表示出五个庄主的身份,古濮立在自己帐幕之前仰望着天际,眉目间有股说不出的忧郁,他默默地祝祷着:“父亲在天之灵啊!赐与儿子力量和勇气吧,让儿子能有信心和机会手刃大仇人…”
遥远的白云处有两只大雕比翼而来,“啁啁!”地飞过这露野的数个帐棚,幌眼间又消失在云里。
古濮望着这对大雕有些出神,他记得在家乡是经常能看见这种大雕的,这更使他想家,更使他想起失去的亲人。
路的尽头有股尘烟扬起,从经验上古濮也知至少有十余骑。
他奇怪,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得赶出城来。
霎眼间骑队已至,为首者竟是高家少在主肇炎,后面有慧惕询、郭骅武敏几乎关外五雄少一辈的全部来了。
“难道我们回来的消息他们在千里之外就知道了?”古濮怀疑这事的可能性,慧询一马当先,一下子就冲至苏庄主的帐前。
另四位庄主闻得蹄声骤起,俱奔出帐来。
“爸!不好了!”慧佝气急败坏道:“咱们五庄俱被蜈蚣帮给毁了!”
五位庄主大吃一惊,苏庄主一把搂住慧询急道:“这话怎讲?”
来的十余个人七嘴八舌,半天才将事情讲清楚。
原来在武夷山群英会后,白衣人即是古家少庄主的消息说不清如何传入江湖,大约是忆君在风云洞中露出本来面目,而帮众中有些人是认得他的。
当时黄衣魔僧已经走了,掌着蜈蚣帮大权的除了数位长老外,即是千手如来施永黔了。
蜈蚣帮对黑、白衣人是恨极了,这一听说白衣人即是古家庄的少庄主,立刻派人攻打关外五雄。
这时关外五雄的强手早已倾巢而出,剩下的后辈如何是敌手?慧恂泣着说:“飘枫姐姐被掳去,但似乎被一老者所救,郭莲妹妹却失了踪!”
这句话对古濮和所有人来说不啻当头焦雷,古濮听说辛飘枫被掳几乎昏倒,虽后来知道被一老者所救,但心中也焦急得不得了。
当下拔营的拔营,牵马的牵马,大队立刻就要兼程赶回家园。
正在乱得一团糟之时,路的南端又扬起一股尘烟,老远就有人在呼喊。
“前面的可是关外五雄?”
古濮等听得语音熟捻,扬目望去发觉来人竟是浮尘子、玄静子、清真人,还有鹿加、宋尾兰等。
“庄主们可是赶返漠北?”浮尘子问道。
古濮得算他师侄辈,立即在道旁恭身行礼。
鹿加知道古忆君乃古濮之弟弟,对古濮也显得特别恭敬。
内里辛元庆年岁最大,回答道:“咱们确实起返关外,只因庄内有重大事故发生!”
浮尘子没有注意这话,只说道:“此刻铁木真藏宝之事已在蒙古传开,蜈蚣帮全部主力已向那方集中,咱们正道人士已联合在蒙古势力必要将蜈蚣帮彻底摧毁。各位庄主也与我们一块去吧!”
玄静子温静笑道:“铁木真藏宝图在小徒噶丽丝身边,但蜈蚣帮两位长老赤羽剑尹联伦和闽东怪老大杜发却创‘汗通’族猛攻‘兰托罗盖’族。吾徒可能已先赶了回去,我们正打算去助她一臂之力。”
浮尘子又道:“武林人士差不多都往漠北集中,想来也有一番正邪善恶之虞,咱们加多些人手总是好的。”
关外五雄和家中巨变已是心神慌乱,但这一般人都是看得开,放得下的,总算向蒙古进发也得先经过自己家园,立刻由辛元庆带领轰诺一声,全部整装向北而行。
长风之中,沙尘漫扬,数十匹健驹直朝漠北急驰,幌眼间绕城而没人茫茫空际。
西蜀,素来有天府之称,除了交通不太便利外,其余一切事物都完备之极。不仅农产富饶,而且地理位置也甚重要。
江南春天来临得早,此时已是春末而夏初之时,遍地绿油油的秧苗连绵千里,使人一望而心境恰然。
驿道上不疾不徐地并驰着五骑,老老少少间杂其中,正是铁扇书生焦诠,还有大雄禅师与无为道人,另外两位是洛水医隐郭泰清,和一个年青的道士。
大雄禅师无为道人正指指点点地评判沿途风光,洛水医隐却低声向那年青的道士在讯问些什么,只有那铁扇书生焦逾紧皱着双眉,似有无限忧愁。
一阵微风拂过,水田内绿波浮动,一种江南特有的清淡优雅风味在这一阵浮动更显出出来三、五庄稼牵着牛只正在漫步在田优间,看着无为道人大多躬身行礼。无为道人面容上带着慈祥而和气的笑容,只听他轻轻对大雄禅师道:“还是这里的一切都好,人民朴实无华,那像江湖中奸诈百出。唉,从今以后除了看看老朋友我,决不出这蜀省一步。”
大雄禅师心有同感,严肃点点头,望了望无垠的绿野,他心中也是一片空明。
远远这有个小市集,车马行人逐渐多起来,五人相对望一眼,加速往这小市集奔去……
XxX又是三、四个时辰过去,峨嵋山下的驿道上,一骑粟黄色骏马正很轻快地跑着,马上骑士一青绸儒衫,身形随着略有起伏而轻微地颤波着。
看他面容瘦削,宽大而泛白的手掌,紧紧抓着鞍头,此人正是甫离武夷山未久的忆君。
夜幕已逐渐沉落,西方天际的第一颗明星已闪烁发出它微弱的光芒。
“龙儿,咱们得赶快些!”忆君足跟轻轻踢踢马腹,龙儿立刻加劲往前奔跑,渐渐也到了那小市集。
疾而脆的蹄声将路途行人扰得驻足停视……“好俊的少年,好雄壮的马!”每人心中都这样在暗地里赞赏着。
忆君含着深怨的一双大眼睛飞快地向小市集看了一眼,路东边的尽头有块旗幡飘扬,敢情是间空店。
“的得!的得!”
蹄声停在店门口、店内伙计赶紧跑出来,哈着腰道:“定官要房子?”
忆君点点头,一个翻身下了马来,将马缰交给伙计,大踏步进了客店。
这客店外间是茶室兼饭堂.十数们客人正在坐中高声谈论,看着忆君进来都不禁为亿挺秀的英风暗喝声采。
有位农家汉子立起身来冲着亿君一笑,道:“小哥可不是咱们江南人吧?也来饮上一杯如何?”
忆君见这种汉子和善可亲,更加他不有些事也得向这些探询探询。立刻他也笑着点点头,向掌柜的喊了声。
“定一间上房!”接着就向那一群人行去。
忆君独特而高贵的风姿引起了一些人的白卑,果然内中有数人露出惶恐的神色。
忆君心中明白这点,他故意很随便地往肮脏的椅中一座,脸上很自然地涌起一片亲切的笑意。
最先发言的农装大汉似乎世面见很多,很习惯地酌了杯酒置放在忆君身前案头。忆君对酒素来外行,虽见过酒作琉璃色,浓而不腻,心知是好酒却叫不出个名堂。
十数个人同时对他扬起酒杯,忆君不能不表意,只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多一会儿屋内又恢复先前热闹喧哗,十数人天南地北谈个不休。
忆君仔细地听着他们说话……那农装大汉看来性情豪爽愉快,手中飞舞着酒杯,说得口沫横飞——“我说张家大牛儿实在倒霉到了家,前天才讨了老婆,昨天就死了妈,害得他典物卖产,把一番喜气洋洋全化成…”忆君没有注意他的话,他只注意农装大汉挥舞的右手,那手中酒杯内的酒居然一滴也未漏出。
“敢情是个会家子!”他心暗暗地想道,于是将所有的人又重新看过一番。
“似乎就只有这人有两手!”忆君结论如此,却听见大汉已换了个话题。
“我家小姐别看她文绉绉的,上次兄弟陪少爷小姐到千佛寺上香,那日猴儿们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成千成万将我们围住,两位少爷吓得腿脚都软了,兄弟也只有拿着棒儿吆喝,嘿!还是小姐身手高强,平日看来尊贵娇弱的模样一扫而空,只见她冲入猴群,两手在猴群中一阵拉拔挥摔,一只只毛猴子被捧上半天空,不消一会儿猴群退得个一干二净…”
忆君也曾听说过一些关于峨嵋猴群的故事,据说这山的猴群立有许多禁忌,有上山香客触犯了它们禁忌就别想顺利下山,除非给它们若干代价,像食物,衣服等,不然就得请山上道士或和尚代为设法开路。
天色更形昏黯,忆君正在想点几味菜肴,结束最后一餐也结束这一日,那晓屋外又传来串蹄声。
显然这些乡下人都有点吃惊,只因这地方不在上山途径,平时朝山香客很少到此,十数日有一经过此处已很难得了,但……蹄声一齐停在客店外边,店门“呼!”地被推了开来,首先进入的是一位身躯瘦长,像貌凶狠冷酷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却都生得英俊秀丽。
忆君见着这三人推门而人,与十余位酒客一般,心中不觉一怔。
“老板!”中年瘦长汉子问道:“附近可有个叫‘翠坪’的,住着位俞女侠?”
一时间,导致室内十余人的脸色俱变得灰白,老板对那农装大.汉敝了一眼,却没有回答。
农装大汉似乎也知道三位江湖人物不好易与,眉头皱了皱昂然步出群来。
“不知阁下是何方人物?见俞女侠有什么意图严他很镇定地说道。
那中年汉子身后一双男女很随意地往厦内四处一瞥顿时发觉如鹤立群鸡的忆君。女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惊讶神色。
忆君见她俩交头小声说了几句话,也浮起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瘦长中年汉子见得农装汉子挺身而出,冷峻的眼睛中闪烁着疑惑的光采。农装大汉只觉身上似受着两栖利刃,心头竟无端地狂跳。
“你是俞女侠的什么人?敢盘问老夫根底?”这声音像是从地底发出。听得十余个农随民头皮冒汗。
这时那女的却悄悄朝忆君走过来,妙曼的步姿和炯娜的身形,不但那笑容美丽已极,更加那一头黑而染亮的头发随着步子飘动,尽使人有种国色天香的感觉。
“这位是古公子吗?”女子的声音如黄驾出谷营笑着问道:“我是“你是追云燕慕容姑娘对吗?忆君接口道。
女的笑得更美了,她转头对那挺秀的男子道:“大哥,我没有看错,这位就是古少庄主呢!”
含笑点点头,道:“想不到鲁帮主与贤兄妹都来到此处,小弟也是今日才到此处。”
敢情进来三人正是青鹤帮帮主毒鹤鲁智辟与追云燕、穿云燕兄弟三人。
毒青鹤鲁智辟机械地笑了笑,神情是习惯的冷酷,他转向忆君,问道:“古兄弟对此地熟悉吗?”
忆君看看十余位乡民都有些畏惧神色,他一想不知鲁智辟所称的俞女侠是谁,而他可是一路追踪无为道人等才来至此处。
摇了摇头,道:“小弟也是初次来蜀地,对这里完全不熟悉,鲁帮主要寻的俞女侠是那一位?能见告吗?”
忆君这句一触犯禁忌,但鲁智辟似乎并不在意这点,他仰起头想了想,才道:“俞女侠是无为道人的唯一弟子,小兄弟知道吗?”
忆君心头摹地一惊,脱口呼道:“俞芸,鲁帮主说的是俞芸姑娘!”
他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看得分明追云燕脸上有一股不安的神色,也看得出穿云燕面上有股愤慨的神色。
鲁智辟道:“怎么,小兄弟知道她?”
俞姜与忆君相见的日子虽仅短短的一日,但她所留给他的印象却是不易磨灭的,是因她的个性像貌与辛飘枫相似之故。但人却忘了俞芸的家是住在峨嵋山下。
“我认识她,但我不知她在何处,你们是在寻焦诠兄吗?我也在寻他呢!”忆君点头道。
穿云燕此时插口道:“不错,我们是在寻铁扇书生,只知他是随无为道人来到此处,却不能确知他在何处,古少庄主能告知吗?”他说时看了追云燕一眼,面容上露出关心和有些愤恨的表情。
追云燕慕容风淡淡一笑,神情有点凄然和伤心。
这时被冷淡已久的农装大汉,忍不住道:“你们是俞小姐什么人?俞小姐……”
忆君是急于要寻获洛水医隐疗治骨内寒骨之毒,是以立刻答道:“咱们都是俞女侠的朋友,敢问翠坪如何走法?”
农装大汉本尚疑惧这数人是俞芸之仇家,但看忆君诚挚善良的面孔,却不容许他再怀疑,但仍吞吞吐吐道:“俞小姐病危,不容任何人求见……”
忆君与追云燕同时大吃一惊,忆君心中暗道:“原来郭伯伯连夜返峨嵋是因为这原因,难怪我龙儿的神骏竟也没有赶上他们。”
而追云燕慕容风心中却有些酸溜溜的。这次因青鹤帮中有重大事故,急需焦诠回帮,才有机会随鲁辟远迢迢的到武夷山,谁知到时武夷山已灰飞烟灭,而焦诠没有即刻回东北却西行来了蜀地,虽然是因为俞芸病重,但心中总有些不舒服。
“如各位是家小姐的朋友,可由小的带路到翠坪!”农装汉子躬身说完,竟推门朝外行去。
外边已黑沉沉,峨嵋远景似一匹蹲踞的朦陇怪兽。农装大汉指了指远处山拗的一盏灯火道:“翠坪在那灯后十里之处!”说完跨上马领先朝灯火奔去。
一连串蹄声又响起,一行五人各人怀着不同心意和打算……峨嵋天下秀,就是在这黑夜中也格外显得壮丽清奇,远山岭五骑骏马奔驰其间,山壁回声荡漾,溢发显出蹄声急骤。
幌眼间,过了那有灯火的山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斜坡,龙儿脚程迅捷,早已超出四骑十余文。又过了一会儿,果然远现一座庄院。
“停步!”一个中年口令从一棵浓密的大树顶上喊出。龙儿善解人意,不需忆君吩咐自动地停住四蹄。
树上跃下个年青道士,而后骑也如雷奔到。
“伍师傅,这几位是小姐的朋友,小的带他们来的。”农装大汉这样说,但当年青道士看见鲁智辟时脸色却变了变。
“老夫毒青鹤鲁智辟,有事欲寻敝帮铁扇书生焦诠。”鲁智辟有些自傲地说道。
毒青鹤的名头在东北确是响彻震天,但在江南却不太为人熟知,想来这年青道士是名师子弟,还能对毒青鹤有所耳闻。只见他躬身答道:“后辈法号恬静,焦师兄已陪无为师伯上山去了!”
怡静有些犹豫,忆君接口问道:“俞女侠和洛水医隐是否也上山?”
怡静有些茫然,那农装大汉立刻说道:“小的已将小姐病情告知他们了。”
恬静“哦”了一声,面上浮起股不豫神色,只好说:“无为师伯与洛水隐医上山合力为俞师姐疗伤,大约旬日后才能下山。
各位有什么话在下可代为转知。”
鲁智辟傲然一笑,他与怡静格格不入,将马头一圈,道:“十日后咱们再来,就请转告此话吧!”说完驰马而去。忆君想了一想也跟着跑回那小市集。
峨嵋后山广大险奇,壑谷峰岭处处皆是。这时正是清晨太阳初起之时,金色的光芒尚能照射翠绿的峰巅,谷里仍是阴深一片。
突然一处特别隐秘的谷里电射出白线。好快,只见幌眼间一个白衫俊秀的少年已挺立在山头。
“想不到思师十年苦练之处是这么隐秘,看来我也该利用此处潜心苦修一番……”说话的人正是亿君,他寻得了二十余年前他的师父——凌云习艺之处——迷离洞府。
只因凌云所给他的绢册上载有“迷离洞”的地位和路径,否则忆君也不能在短短一日之间寻得这绝秘之处。
日轮逐渐升高,阳光映在他微微有些泛白的脸上,使人觉得他像大病愈后的懒俯,的确在这一月中他所受的打击是太大了,不但苦心寻觅的父兄在见了面后竟成永诀,而且慧真子的下落又失去踪影。更遭的是自己身负寒骨之毒,在未寻到洛水医隐以前,连要如何下手医治都不晓得。
“为何我总是伤在毒的上面呢?”分明有些不服自己的经验不足!但他三次的负伤又确完全由于太过不注意暗毒。
肉体的伤痛加上心里的伤痛另他清瘦了许多,他哺哺道:“这该是我太过自信了,从来未曾好好将阴阳秘芨的功夫苦练过,导阳辅阴的绝学虽只要得法练来不难,但未曾经常修为和使用的我如何能发挥它的威力?他想起自从他闯荡江湖以来,只在风云洞中曾使用过一次阴阳相合的功夫外,其余的都是以单种功夫对敌的。
“嘿!咱现在把阴阳秘芨的功夫练得能随意发出,那还会败给黄衣老怪吗?哼!咱的血海深仇也得在下次遇他时讨回来。”
“叮!”他手中已多出柄普通铁剑,只是尖端剧却了一截,变得与他那柄青霞剑一股长短。
然后又缓缓从怀中解下那条灿烂的金色灵鞭,但看他右手短到左手金鞭,人如玉树临风地立在山顶。
山巅的松林被那大风吹得如阵阵的波涛,很有节奏地一起一伏。锐啸夹着摩娑声使人听来心胸为之振奋激动,忆君看着松林,面上突然浮起一种了悟和跃然欲试的表情。
他很快朝松林行去,在松林连接处停了身形……“呼!”他手中金鞭首先挥出,顺着那松涛,涌出的内力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流直压出去。强韧的松干被这增强的生力军压得如灯草般贴地而倒,但松干弹性极强,只一伏倒又随着另一股劲风扬起。
这时天空一片云层降落,立刻这布满松林的山峰隐没在白茫茫中,只听得阵阵如浪涛拍岸声,那些密浓的云雾,像被一只无形的大彩巾猛力绞扰,幌眼间被驱得云散大开……当这峰顶再次显现出来之时,一个罕见的景象现在眼前。
忆君发眉竖立,两只手徐徐交相挥出,看他全神贯注神色严肃的模样,显然正处理着一件极吃力的工作。
十丈外的松林像死了殷根根直立,任那山风如何狂吹怒搅竟毫不摇动,即使松顶之针尖都是如此。
远处的松涛仍是如波起伏,但只要一进入三十丈内即渐渐减少终归平静,也就是说亿君的功力在三十丈内已有超乎自然的力量了。
漫漫忆君胸腹开始起伏,脸色也由白而红,双手交替越来越快。他心中正忖:“当我能毫不费力的达到止松涛如死的地步时,应该不再输给那黄衣魔僧了。”远处的峰顶突然冒起个长发垂肩的人来,秀美绝伦的面上看着亿君超乎常人的力量,现出讶异和敬佩之极的神情,她轻轻提了报披巾,立刻如飞燕般直往忆君所立的山间掠来。忆君虽全神贯注在练功上,但这女子才一显身立刻被他发觉,他很快转身,对着来人方向傲然而立。“啊!啊!”
一个娇媚的口音吃惊道:“想不到是古公子!”敢情来人竟是追云燕慕容风。忆君对追云燕很有好感,轻轻笑道:“慕容姑娘也来此山练功吗?”追云燕摇摇头,但脸上疑惑的表情却一直未消,她用目光讯问着,也用口问讯道:“古少庄主是…是…我一直以为少庄主是不会武的呢!”
忆君笑容可掬.他此时不再隐瞒自己身份,微微躬身道:“家内也不知小弟会习武!”
追云燕突然发觉他手中的金鞭和身穿白锦长衫,更加惊奇,问道:“古少主竟是闻名天下的白衣人?”
忆君没有回答,仅笑着点点头,他明白“白衣人”的名头在江湖有多响亮,但现在他已不在乎他所有的名头,他一心一意的只想将杀父仇人击毙。
反而是追云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脸上一直有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忆君刚才那消抑松涛的功力又不容她不信。
“你……你真是白衣人吗?”慕容风声音有些梗塞地问道。
忆君再次点点头,那知慕容风突然跪下,美目中竟涌出感恩的泪水。忆君早料到这一着,连忙双手虚虚一托,凭空将追云燕扶了起来。
追云燕面上有些羞红,道:“前承公子仗义相救,小女子与诠兄皆衷心感激,如公子有所驱使,小女子必尽力作到,以报相救之德。”
忆君微微一笑,他心中突然灵机一动,问道:“慕容姑娘来此是专为寻访焦诠兄的吗?”
慕容风面上又涌红霞,点头道:“我想他该是在这山中的。”
忆君自然明白他独自上峨嵋的用意,无非是想很幸运的碰着焦诠。他曾答应过俞会要和解慕容风与她两人之间的冲突,此刻正是上好时机了。他含有深意持笑道:“慕容姑娘见过俞着姑娘吗?”
追云燕面上有些不安,但她猜不透忆君问此话的用意,只摇了摇头。
“但想姑娘是知道俞女侠的,而且还很注意俞女侠对吗?”
忆君笑里更透出亲切和狡黠了。
慕容风脸上立如朝霞般赤红,她儒哺道:“你如何知道……知道这些事情?”.忆君大眼眨了眨,朝北方指了指道:“咱与焦兄从北相伴行来。一路上他告诉了你与俞女侠的一切事情,而且在洛阳城郊大城禅寺处更遇着俞芸姑娘……”
慕容凤有些好奇,又有些关心,露出很注意的模样…忆君看了看她,又继续道:“俞芸是个好姑娘,虽然她不及你美,但待焦兄的真心和耐心却是你所不及。我知焦兄喜欢你胜过她的,但我想为她向你求一件事情,你能答应吗?”
慕容风自然明白忆君所求的是什么,她也听说过俞芸种种,但对情的占有,她却不愿放弃。
忆君看她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心知必是个性好强与对爱的自私,这是人的天性,他不敢对追云燕强求,也不敢再挟恩要求。
慕容风面上有心理交战的痕迹,但最后终于开朗了,最后她慎重的说道“我愿意接受你的要求,但我得为正…”下面的话她不能再说下去。忆君长长吁了口气,点首道:“这个我会同焦兄与俞女侠谈,现在我得去寻那无为洞府,你愿意随我一块去吗?”
慕容风本来来此地就是抱此希望,当下立刻同意,此山势雄伟深广,要去寻一个隐秘的洞府自然很不容易,但忆君已踩查了数天,对这洞府的地位已有了个把握。
春天已逝,夏日的炎热尚未降临尘世,山间的树木青翠之色渐浓,显出一片苍郁。百鸟争鸣,遍山野花无数,晴朗的天气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峨嵋后山一处绝秘岭下,浮云白日在高高的天空悬挂着,清澈而发出淙淙之声的水,顺着山崖轻溪中流着。溪的始原,上百个小而平没的潭水,青石畔仁立着一位白衫书生。背对着,看不出其面貌如何,只觉得他袖手的姿态,含着高华和忧郁。
淙淙的泉水不停地流着,似乎将这文士深深的吸引住了。潭水的倒影中,他修长的身影显得紊乱的繁杂,正似他此刻的内心是。
远处有一声锐啸响起,音色高亢圆润,生似在招呼着同伴,果然更远的一方接着也是一声锐啸响起,这啸柔媚悦耳,竟有些似燕呜。
旁潭而立的书生对那初起之啸声毫不在意,但一闻得第二起啸鸣,却似受到极大的激动,身形微微一震,抬头往声来处望去。
只见起伏无尽的山岭上,两个小点一白一青如电射而来。
不到盏茶时间,两条迅捷无比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他身前“焦大哥近况如何,害得小弟和慕容姑娘寻找了很久,想不到会在此处遇见!”是忆君的声音说道。
立于潭水之旁的正是铁扇书生焦诠,面上表情木然,好像没有听见忆君的话,只痴痴地凝视着身后的追云燕慕容风。
慕容风脸上寒冷之气竟一扫而空,显出从未有过的怜惜。焦诠已是瘦了,苍白了,在短短的数日中竟像老了数年。这是他对追云燕给他的感情所付的代价。
“诠哥…”她轻轻拂了拂,绽唇说道:“小妹寻你已有余月了。”
焦诠被她一句问话从痴呆中醒过来,慌忙道:“这真是小兄罪过,凤妹是单身来此吗?”
慕容风笑了笑道:“帮主老人家与家兄都来此了。芸姐的病好了吗?”
焦诠并不奇怪慕容风如何知道俞芸病危,只奇怪她为何肯直称俞芸为姐。他缓缓道:
“姜妹正由无为道长,大雄禅师两人和为她驱除体内风寒之毒。据说自她从洛阳一别后,成天孤立在峨嵋金顶望。唉!风寒之毒虽能靠两位大师治好,但心病之能否怯除很难说了。”
慕容风心内明白,喊了声:“诠哥……”却不能再说下去。
忆君冰雪聪明,自己知道应当如何作,他笑嘻嘻向焦诠道:“焦大哥,请问无为洞府如何走法,咱先去看看俞姐姐。”
焦诠现在才发觉忆君的存在,右手已向岭之右侧指出,左手却想将忆君拉住。那知忆君玩皮一笑,双足微微一势,往右侧闪电奔去……回顾中,忆君看见慕容风正带着羞客向焦诠靠近,口里还说着,泪却不停地流着。他知道慕容风正快乐地,勇敢地实行了她的诺言,因为焦诠面容上,已浮现了真正舒缓的笑意。
无为洞府的确隐秘得紧,忆君得着焦诠的指点,仍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他望了望四周被松林遮住的广大洞口,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停步!”忆君听得出是那夜翠坪中年道士的口音。
“在下关外五雄古忆君。”忆君傲然道:“请转告洛水医隐郭大侠,说君儿来访。”
果然洞角转弯处立着那位中年道士,深邃的目光中露出机智和精光。他仔细打量忆君一番,才道:“阁下请待在此地,贫道先进去通报一声。”
忆君心知人命关天,很可能内里正吃紧的当儿,也不敢造次,乖乖地看着对方很快的入内去了。
不一会儿,内中传出一串脚步声,忆君看见洛水医隐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花白的胡子随着跑步而飘动。
“君儿,你怎会到这里?”洛水医隐张手将忆君抱了抱,神情甚是愉快。
忆君答道:“小侄是伯父走后一日动身的,只听说伯父来了此地才赶了来的。俞姐姐的病况如何?”忆君如此说。
郭泰青连忙拉着亿君向内走进,不一会来到一间石室,室中只有一张石榻,上面躺着瘦弱得仅存一丝气息的俞芸。榻的两侧盘坐着无为道人和大雄禅师,正各自施展精纯内力从俞会的左右两手输人。
一股清香的药味钻入忆君鼻孔,他看得出两位武林五子人物吃力的模样,但他并不明白他们何以如此。
郭泰育看出忆君眼中有疑问的神色,缓缓道:“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了,俞姑娘本身已失去了求生的意志,那么就很难令她再回复过来。”
当忆君晓得这三位老人已为昏迷的俞芸不眠不休地尽了将旬日的心力时,不由得他不感动。他知道俞芸的心病是什么,但主要的是要如何才能使她清醒一刻。
两侠武林健者只能凭本身修为延续俞萎的命,却无法使她清醒过来。忆君以洛水医隐口中知道这点,心中考虑了一下,突然大踏步往石榻行去。
只见忆君很快跌坐在石榻顶端,两手分开轻按着俞芙摊环节的左右两手掌。眼帘低垂,竟已屏息静气。
洛水医隐也是有武功根底,看出忆君怀有高深内功,心中虽然大为惊奇,但却没有禁止忆君如此作。
忆君两手分贴俞芸两手的手掌上,由白转红,看得出一股微带赤红之气顺着俞芙手腕脉胳往心腹攻去。
无为道人与大雄禅师已到精疲力竭之时,得这坚厚的生力军,都从紧张中苏醒过来。首先映入他们眼睛的正是亿君雪白的衣衫。
他们都感觉得出有了忆君的内力,根本无须他们再费什么劲了,两人都同时站立起来。
但无为道人并不认识忆君,而大雄禅师几乎将他遗忘。
“这位少年会是白衣人吗?”两人都有些疑问,因为从对方的白锦长衫和无与伦比的功力,自然会使他们有此想法。
“这位少年英雄是谁?”两人向郭泰青问道。
郭泰青脸上有得意的神色,欣慰道:“这位是关外五雄的古氏少庄主,小老儿未来的佳婿呢!”
大雄弹师经此一提才想了起来,奇道:“啊!会是他。但他是不会武的呀!不……
不……不可能,他几乎有白衣人的功力,白衣人会是他?”
三人的讨论因俞芸的呻吟崦而不参获致结果,此时榻上的俞芸面色有些红润,口中发出细微的声音。
无为道人与她是伯侄关系,大喜地奔回榻边,小心叫道:“芸儿,芸儿,你醒了吗?”
只有郭泰青此时反而紧张了,因为他知道只要病人一清醒如无适东西对症下药,那么只会加速结束病人的生命。
“诠……诠……”俞芸微弱的呼喊,声音中充满失望和哀伤。
忆君顶门有丝丝白气上腾,而且面容又由红转白而青,然而他神情却是快乐的,似乎完成了一件神圣的工作。
终于俞芸的眼睛完全张开,她发觉四周围着她的四人,尤其奇怪忆君的存在。她还记得那白衣善良的古少在主,但与身前这位白衣少年是完全不相同的。
“芸儿,你清醒了吗?”无为道人爱怜地说。无为道人自家没有子嗣,是以对俞芸钟爱异常。
俞芸凄然地点点头,望了望处身的石室,虽然她从进此洞时就一直是昏迷状态,但她仍清楚地知道这是无为洞府,但她并不去想这一切。
忆君也从地上站起,悄悄对格水医隐谈了句话,洛水医隐赶紧出洞去了。
愉姐姐!”忆君亲热地唤道:“还记得古亿君吗?”
俞芸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茫然地点点头,她根本不再关心别的了,除非……这时洞外一串足步声飞奔而来,人未到已有人叫起“芸妹!
芸妹!”
俞芸本是呆痴伤神的模样,听得这呼唤,像是在吃了什么仙丹灵芝,暮地从床上坐起。
但她身体久病实在也太虚弱了,才一仰起,头上一昏几乎立刻跌下榻来。
焦诠立时赶到,一把将他扶住,两人的眼泪俱如泉水般涌出。
这时洞口又现出了一个女子,清丽的容颜上,有股说不出的表情,像是庆幸,又像是祈祷。
忆君识趣,随着几个老者轻声退了石室,室中只留下三人,三个不应该再被分离的人。
Xxx峨嵋山顶春的气象更浓了,那满是苍松的岭上,正有一位白衣少年像股轻烟般在舞动。起伏的松涛随着他漫妙深奥的步子而起伏得更剧烈了。
岭旁,立着六位男女,重病渐愈的俞芸被焦诠扶住臂弯,巧俏娇美的慕容风温顺地立在他两身旁。
洛水医隐更是老怀大畅。他是再也想不倒被称为无用的酸丁,自己未来的女婿,竟是传闻江湖中第一高手“白衣人”啊。
西藏,这寒冷的地带,充满了一切匪夷所思的传奇,高出平原数千尺的高原,使一切生物差不多都不能生存。
星罗密布的小湖泊,湿而冰冻的地面,长着的只有藓苔一类,偶而一两土着居民跋涉过这真正的不毛之地,都是那么急匆匆的。
唐古拉山在昆仑山之南下,在巴颜拉山脉之左。高度虽只及那冈底斯山一截,但气候的寒冷已非人畜所能忍受。
时间已是三月之末,但在唐古拉山之巅仍是严冬之严冬,雪与冰的混合物凝结在山崖低谷,使人有行不得也之叹息。江山近岭像是阴森残酷的地狱,有种白茫茫的雾气在这里蔓延游荡。雾气里有个黄袍大汉正提锣急奔。他对此地的形势似乎熟稔得像自己的家园,看他口中轻呈着口气.浓而赤红的须发.使人会以为他是鬼魅。“吁!”黄袍大汉发出声尖锐刺耳的口哨,这声音在大山中传出老远i逢壁便折,一刹那间好似有数千万人在同时吹哨。这时他已转至一白顶雪盖之峰,谷中另有一声回哨响起,转眼间一黑裳精瘦汉子奔了上来。“师兄,咱等你多时了。”黄袍大汉狞笑道:“我因解散困英牢才来迟了,章格鲁师弟,师父可安好?”那黑裳精瘦汉子正是穷凶恶极的章格鲁,而这黄袍大汉不用说,目是那黄衣魔僧宇通文里了。章格鲁对师兄倒甚是尊敬,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指指谷下道:“师兄回去自然晓得,咱们这就下山吧!”两人都是上乘身手,再高山势也难不着他两,只见两个星丸,一黑一白似陨星落,不一刻已消失在谷口底乱石中。谷底除了阴间寒冷外还有潮湿。
黄衣魔僧与章格鲁两人很快来到一间旁岭而建的木屋。这木屋的大门是打开的,内中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两人同时在门口跪下,呼道:“徒儿回来拜见恩师!”长久的沉默,内中才有一个重浊的声音喊道:“进来!”屋内有腐雾的气息混合着烟味,一人苍老得似骷髅老人盘坐在屋角,口中斜衔着一管烟斗。黄衣魔僧高大的身躯从门缝中一挤而人,很快很小心地坐在老人右侧。左侧自然该章格鲁坐了。
“徒儿,武夷山之事处理如何?”老人待两人坐定后神色安定地问。
黄衣魔僧不敢不答,面上红了红道:“武夷山之事完全失败,只因同时来了白衣人与黑衣人,徒儿部众无一是其敌手。”
老者张唇喷了口烟,又道:“这两人真是武神,武仙的弟子吗?”
黄衣魔僧答道:“据徒所知应是没有错了。不论那两件天地黑白二宝,连青霞刻与金蛇灵鞭都一丝不差。”
老者深陷的双目射出了股疑惑的光茫,他又道:“据章格鲁说这两人都是年纪甚轻的少年,你以为如何?”
黄衣魔僧恭谨答道:“黑衣人我只看过背影,白衣人我同他对过手,确实只有二十岁左右模样。”
老者摇摇头,似乎不相信这事的可能性,他用枯槁的手将熄灭的烟斗在地上敲了敲,继续道:“你曾与他对手,是胜还是负?”
黄衣魔僧脸上又是一红,答道:“以纯内力来说徒儿与白衣人在伯仲之间,但徒儿最后靠‘寒骨掌’将他击伤在掌下,但……”
老者点头将他话打断,道:“我知‘寒骨掌’的威力,但只要他能承受五掌你就必败不可。但看来你是将白衣人打伤了,那么他只有一年之期能活…”
这老者感叹一声,略含悲伤地说:“数十年为师忍辱于此绝岭,所望的就是盼望你能将武神与武仙的传人击败,看来这希望是极渺小了。”
黄农魔僧与章格鲁都觉得有些难过,虽然他们这些武林人士是诸多残忍刻毒,但他有他们善良的一面。黄衣魔僧嗫嚅道:“师父……师父,我不明白…”
老者挥手止住他说话,道:“我晓得你们有许多事不明白,今日趁着无事我就告诉你们一些你们所不晓得的事吧!”这几乎是生命之火已燃尽的老者,很平静地说出了一段故事。
蒙古自古多奇能异士,但这些怀着绝技的人似乎有一同样癖性,都是皆喜欢隐居独处,总是将自己和尘世间一切隔绝。
成吉思汗时出了一个足当天下的大侠,此人叫黎田青盖,黎田青盖与铁木真乃生死之交,但却很少会在一块,据传铁木真将他南征北讨所获的金银珠宝悉数交给黎田盖代为隐藏保管,而黎田青盖在接得这项任务后就从此失踪。
不久突然有个传说扬开,在那极北之地——唐怒山脉有一个秘密团体兴起,这团体有些像帮会,但更像一个武林宗派,而且传说中,这团体的首领是位武功出神入化之人,不但内外功夫天下无出其右,而且为人更是学冠古今。
这事流传了数百年终为世人所大略所知晓,原来那唐怒山之中有一处名无绝峰,峰中住着的正是黎田青盖的后裔与数百个门人。
这山中的数百余人负着护守宝山之责,只许人上山却不许人下山,也就是说凡上山的人,如果资质合格就收为徒众,如果不合格,就被格杀推入绝崖。
当然有许多武林人士,慕利商客想上山谋取巨利,但黎田青盖一脉武功的确高强,无论多少人众上山,俱是没有一个能下山的。
有一年,也该是五十年前了,蒙古散族中有两兄弟,大哥叫墨客利,弟弟叫加斯伦儿。
老者说到这里黄衣魔僧与章格鲁都是一怔,他们想不到师父与墨客利竟是亲兄弟,老者一笑又继续叙述着他的故事。
这两兄弟从小与族人失散,又是对武术怀着极端响往,听说唐古拉山有这么个好去,立刻两位连夜整装向着唐古拉山进发。
冒着严寒冷饿,两兄弟终于到达传说中的武术圣地,里面都叫它为“冷云宫”。只因这山峰上丰下锐,四面的山崖至少都间隔有十丈,而峰下白云终日袅绕不散,是以被称为如此。
这两兄弟一到山上即被宫中人发觉,当时的首领是个叫白贝的人,年纪已经很长了但还没有真正的衣钵传人,在一见到这两兄弟时竟大喜过望,认为是难得的练武材料,立刻收了两人作为衣钵传人。
十年后白贝故去,哥哥墨客利作了掌门人,弟弟变成冷云宫中督训练武的最高手,然而这时两人的年岁都不过三十余岁。
弟弟从小就桀杰难驯的,没有哥哥墨客利那般有耐性和平淡的乐观思想。在他内心,早已滋长了一种念头,那念头就是要下山闯荡一番,使自己的声名在天下大大流传开来。
但山中的第一条规矩即是“凡入我山者,未得掌门人同意决不能私自出山,而且出山之期,不能过半年,否则以处死论。”
哥哥与弟弟从小长大,自然能洞悉弟弟内心所想的是什么,于是终日以修身养性的话开导弟弟,安慰弟弟,这样居然一幌过了三十年。
哥哥与弟弟都是上六旬之龄,弟弟的称雄野心仍是未泯,而对哥哥的尊敬却渐渐的消失了。
一天夜晚,弟弟终于下了山,一路虽有人连番阻挡,但一困地在宫中地位尊贵无比加上他获至嫡传,几乎没有一个制得了他了。
这样他出了唐古乌拉山来到蒙古,不久即以一条黑鞭一面铜钺崛起江湖。这两种兵刃正是黄衣魔僧两件最主要的兵器。
最后他也打算向中原伸展了,然而此刻中原正是武神与武仙的天下。
自然他是自负的,在泰山之巅他与武仙剧战一日,却败给武仙一招,当时他是用黑鞭与武仙金鞭过手的。但他并未灰心,又以铜钺在秦岭与武神青霞决战,但酣占一日又败给武神一招。于是他灰心了。
唐古乌拉山脉的侦骑已开始追踪他,他明白自己的危险,也明白武神武仙在一天,他在中原是不能称雄的。因此他只好藏身了,藏身在人迹罕见的唐古拉山之巅。
在唐古山之岭最初二十年他是在痛苦和苦练中渡过,他有意要再与武神、武仙一决长短,但武神武仙不久却双双失踪。而他得知一个消息,大哥墨客利已亲自下山捕他……他知道不是大哥的敌手,而且武神武仙死后以他自负的性格,也不愿出山与江湖后辈一争长短。
不久他在藏民手中收领了两个孤儿,往此就以训徒为事了。
黄衣魔僧与章格鲁都有好奇的神色,他们似乎看见师父以前的模样和自己以前的种种。
最后弟子是完全教出来了,他将他们驱到江湖为自己再度争得地位,但却招来了大祸。
老者说到这里容色大变,章格鲁更是战战兢兢。
“我,加斯伦儿虽是对自己生命已不再痛惜,但对你两却是抱着无穷希望,希望你们能在中原打定天下,那么至少我也没有白躲这一生,但现在谁知,你两双双败回此山,而我…”
加斯伦儿眼泪已滴落衣襟,黄衣魔僧从未见师父如此激动过更因加斯伦儿的冷僻凶残的性格,才造就他与章格鲁如此残酷的性格。
“你看!”加斯伦儿突然将铺张覆盖着双足的衣摆掀开,里面两足荡然无存,竟是被齐膝切断。
加斯伦儿忽视着黄衣魔僧道:“这就是兄弟之情了,吾兄不忍将我杀,只好以此方法。
将我困居在此山了,哈!哈!其实他那晓我早已自困此山数十年了。”
加斯伦儿的语气愈来愈疯狂,最后终于缓过气来,他严厉地看着身前的两个徒儿,道:
“今日我也不再多求什么,在这一日我传你两一套鞭钺阵法。咱黑鞭虽败于武仙,铜锁败给武神,但双器合壁的威力却非武神武仙任何一派能单独敌得了。不过……不过加斯伦儿这声“不过”可将黄衣魔僧两人叫得心猛一跳。加斯伦儿继续道:“如果黑、白衣人鞭剑合并,则将天下无敌,不过这不可能啊!”
人算终不如天算,加斯伦儿的一番计算全盘落空,而他最后的志愿,也因他当年之差,而永不能实现。
且不提黄衣魔僧与章格鲁在唐古拉山之项苦习鞭俄阵法,这时大河之北,冰冻的地面也渐渐开封。
经磴口到五原的古道上正轻快地奔着一辆铎车,两匹粟色健马八蹄掀扬,颈上金铃发出“叮!叮!”脆响,路旁春意盎然,树长草绿,莺飞鸟鸣,说不尽的诗情画意!
车内坐着一老一少,老的虽骨瘦鳞。间却红光满面,正是刚脱险境的慧真子陆述一。小的一个不用说,即是全心讨好的蒙族公主噶丽丝。
“老道伯伯,吹一阙箫给我听好吗?”噶丽丝拉着慧真子臂膀撒娇道,自从知道忆君如此称呼陆述一时就不肯改口了。
的确慧真子也喜极了这美丽的蒙族公主,只因她曾经助他脱离险境,而且当她知道噶丽丝是忆君未来娇妻时,更是百般疼爱。
当然这只是噶丽丝一面之辞,但她知道忆君这么清楚,却不容慧真子不信。
“这玩意儿老伯伯丢了十年了,那还能表演她听!不如你唱个歌儿给伯伯听吧!”慧夏子含笑道。十年的牢狱生活虽将他变了人形,却改不了他那乐天知命的性格,看他此刻握缰扬鞭,简直与一个农人无异。
噶丽丝笑着一拉慧真子手臂,小心道:“我唱了伯伯一定得吹萧啊,不然不公平的。”
慧真子自是首肯,噶丽丝立刻绽唇唱起。她的歌唱在蒙疆是有名的,不但音色圆润而且咬字清楚已极。
她如百灵鸟一般的唱着,歌的内容是首情歌,讲一个蒙族战士爱上了个娇傲美丽的牧羊女,勇敢的战士向美丽牧羊女求婚,但她有一个条件,要他将天上的星星摘一个下来。
这是无人能办到的难题,但勇敢的战士不灰心,怀着满腔热情爬上了高亢的贺兰山,但他没有摘到星星,却跌死贺兰山深谷中。
美丽的牧羊女知道后,内心真正的受到感动,她不再骄傲了,终于也投身人勇敢战土所跌死的崖谷。
这是首前面欢乐而后哀伤的情哥。噶丽丝不但唱得娓娓动听,而且面上表情更是哀婉凄绝,尤其唱到美丽的牧羊女舍身殉情时,几乎使原野一切都添上一袭悲愁外衣。
“太好了!”慧真子叹首道:“君儿能娶得你真是幸福,你再唱一个给我听听好吗?”
喝丽丝急道:“不行!不行!老道伯伯得先吹一曲我才再唱,不然太不公平了。”说完不待回答,反而从车厢内摸出管竹萧来。
“我知道古大哥有管白玉萧,他说是老道伯伯给他的,是吗?”噶丽丝问道。
慧真子接过竹萧,模管上音孔,无限感慨地说道:“你说的是君儿么!这管白玉箫,是我十数年前送给他的,想来他的萧技也该胜过我老伯伯了。”
“古大哥说他会弄萧还是老道伯伯教的呢!”噶丽丝快乐地说道:“我还记得他老是吹那首叫‘长相忆’的,伯伯会吹吗?就吹这首好吗?”
慧真子从噶丽丝这一句话中就能探知忆君对他十年来的感情。
“长相忆’是他最喜欢的一首,也是他最常吹的一首。
“我就吹这首吧!”慧真子说完将萧凑在嘴边,徐缓地将气吹出。
慧真子当年靠着一管白玉萧和一手出神入化的萧技而博得“神萧客”之名,但十年的生疏一时间如何回复过来,只见他费尽了力气,还是吹不出声音来。
一颗泪水往下滑落,被噶丽丝温柔地用手措了去。
“伯伯老了!”慧真子长叹道,面也上一层悲戚神色。
噶丽丝显出了她最大细心和温柔,她轻轻依偎着慧真子,柔声道:“是我不好,是我害老道伯伯伤心了,罚噶丽丝给老道伯伯唱支歌儿好吗?”
噶丽丝这小孩子的语气倒真把慧真子给逗笑了。他用他干枯的手掌摸摸她嫩的面颊,哈哈大笑道:“老道伯伯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小公主,赶紧唱几只快乐的歌儿吧!”
一路上响亮着喝丽丝时而低沉时而僚亮的歌声,马车已过五原,再有一日即能到达关外五雄所居之地了。
天气一直是风和日丽,大河之北,在这时节很少会下雨的。
牛羊的群数愈来愈多,两人的心情也愈来愈振奋快乐。
“嘿!快看到家了!”两人都有此感觉,虽然两人的家都不在此地。
那狼山峡谷一过,即能远远瞥见关外五雄的腹地。居扬河仍是这般清澈平坦,对它来说好似这十余个年头,不过是十余日而已。
转过山口了,噶丽丝指着远远一片连绵无限的草原喜道:“老道伯伯,那就是古大哥住的地方吗?古大哥一点也没有骗我,真美得似天堂般。”
慧真子跟着笑了,他干枯的嘴唇似乎合不拢来,他想大开眼界。但只能看见一片翠绿。
“山坡后的山庄就是古家庄了,此时你应该看得到了吧……”
慧真子指着前方道。但他突然发觉噶丽丝脸上有异色,立刻他面容一变,紧抓住噶丽丝手,颤声问道:“快!快,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噶丽丝紧紧反握住慧真子手掌,力持镇静道:“古家庄已成了一片焦土,没有人,没有马,没有屋舍,没有一切古大哥告诉我有的东西!”说到此她自己也忍不住激动了。
“快!快!”慧真子疯狂地鞭打着马匹,驿车似箭般往古家在奔去。
一片焦土,古家所余的就是一片焦土。三数个牧人正在清理着瓦砾,看见飞奔而来的驿车,都受惊地呆立着。
“嘿!呀!”
噶丽丝熟练地将驿车停在数个牧人身前。很快地瞥了一眼她梦中的乐园——古家庄,只见棚倒壁颓,那还存有一丝家园气息了。
慧真子悲愤得几乎说不出话,半晌才进出句:“谁干的?可是蜈蚣帮?”
数个牧人襟不敢言,只呆呆地看着这突来的两人。噶丽丝知道他们也受惊了,连忙柔声道:“你们别怕,这位是武当派慧真子,快告诉我们这是谁干的?”
这几个牧人听是慧真子回来了都扑地跪在地上,叩头道:“小人真想煞大师,万恶的蜈蚣帮把咱们关外五雄全抄了。庄主夫人被虏去,郭小姐不知逃至何方,剩下的因不敌娱蚣帮的凶残都南下寻各位庄主去了!”
噶丽丝一听之下大惊,在她脑海中庄主夫人辛飘枫与郭姑娘印象最深,自然是因忆君常提的原因,想不到两人一个被虏一个不知流亡何处。
“关外五雄一人也不剩了吗?”噶丽丝有些不相信问道。
数个牧人点头道:“蜈蚣帮每日都有人来此巡视,只要见着属于关外五雄中人即格杀无论,除了有一部份赶往北方搜寻郭小姐的下落外,其余的皆南下与庄主会合,可怜庄主夫人都无人有能力去营救。”
噶丽丝真个不知如何办好了,她知道这两个女子在亿君心中都占着极重份量,要她先营救辛飘枫似乎也是她能力所不及。
“我该先去救谁呢?”她真不知要如何决定了。
“古少庄主没有返庄吗?”噶丽丝问道,但所得的回答仍是摇头。
天色渐渐暗沉下去,一辆驿车再度缓缓而行,两匹健骑铁蹄重新扬起黄尘,只是这次却不再轻松了。
歌唱,萧声自然更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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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意外相逢
时光又是推进了半年,在这半年内武林中一切显得平静和沉伏,曾经盛极一时的媒蚣帮,自从武夷山的十二洞天被黄衣魔僧自己一手毁去后,不但江南一带少了许多骚扰,即使河北的碧浮宫总舵,也似乎没有了动静。
这反常的情形好像是一切归于平和的象征,但事实上却不尽如此,突突的狼烟虽一时无踪,但仅仅是转了转地而已。
“呜!呜!”
一声声的号角在大漠之中接连地传播着,看那些往常总是从容不迫,意态安祥的驼队,几乎都变得那么匆忙,好似有什么极大的危险包围在他们四周,使他们受着压力而不得不如此。
天色渐晚,落日余辉像张极尽灿烂的毛毯屏樟着半边天幅,数只老雕鼓着疲惫的羽翼,向着落日匆匆飞去,像舍弃不了光明,耗尽它渺小而又强韧的精力,赶上那即将逝去的日轮。
“叮当!叮当!”
驼队的佩铃发着清脆而惹人幽思的响声,是那么有节奏。微显得有些暗淡而又无比肃穆的沙漠上,一连串地漫步着十八驼队,而带着这驼队的却仅有两人。
两人心中都一阵悲叹,好像是痛惜自己身上的缺憾般,几乎为这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少女而怨天。
“咱本想带她去拜达里克河见‘回春手’,但现在只好等待战争结束了!”老者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爸!我们可去接‘回春手’的!”两兄弟出于自然地说道:“回春手必然会来!”
老者摇了摇头,道:“平时‘回春手’自然肯来,但此时那边也时刻需要他啊!”
哈达,狸突不禁默然,他们不知为何会为莲姑娘感到那么悲伤,像一件完美的圣品有了缺憾,任谁都觉得有去挽救的责任。
莲姑娘的美丽和那可说是圣洁的形态,已使这两位蒙族青年内心中发出属于尊敬的爱慕。
“别替我担心!”莲姑娘感觉到帐中诸人在为她忧虑着,笑道:“有一天我哥哥会寻到我,他会带我去治好我眼疾的。对了,两位兄长,你们刚从外边回来,可碰见些什么样的汉人?”莲姑娘的蒙语有些生硬,但声音却像黄莺艇悦耳。
哈达、狸突有些受宠若惊,同时道:“有许多汉人渡沙漠到拜达里克河去,姑娘兄长是那一位?”
莲姑娘脸上微泛起红云,笑道:“是一位空白衣,骑粟骏马,名叫君忆的。”
哈达摇摇头,说道:“没有看到这样一个人,而且也没有单身的。”
莲姑娘脸上有些失望,但仍笑着说:“我想他马上会寻到我的。义父,我得去休息了,请替我留意这位白衣粟色马之人,他在中原是有名的‘白衣人’呢!”
莎莉拉待莲姑娘说完,牵着莲姑娘静静回到他的帐幕去。
哈达待她出去了,急着道:“父亲,这汉族女子怎么来的?”老者含有深意地望了大儿子一眼,道:“是由一队驼队带来的,只知她家园被毁,亲人一个不存。那商队头儿带她跋涉了半年也未寻得她亲人,又不能再带她流浪,才将她交给我。不过哈达,别妄想,你是不配她的。
哈达脸一红,垂头道:“这点儿子明白,但谁能不喜欢她!”老者点点头,含有深意道:“谁见了都不能不喜欢她,但愿天上能赐给她重见光明的一日。”
沙漠之中太阳似乎落得特别晚,而又起得特别早,清晨总有充满生气和清新,漠海中也不例外。
莎莉技正提着水桶服侍着莲莲姑娘梳洗,哈达、狸突从帐幕中探出身来。看了看天色似乎都满意地一舒筋骨。
莎莉拉看见了他们,喊道:“大哥、二哥快来!”
哈达、埋突不知什么事,赶紧跳过去。潭边一些族人正在清洗着物件,都不时对那坐在岩石上美丽如仙女的莲姑娘投以爱慕地一瞥。
“大哥!”莎莉拉待两人跑近,带着逼迫的语气问道:“兰托罗盖族的噶丽丝公主美还是咱们莲姑娘美?”
这一问题可将哈达问住了,‘噶丽丝”是蒙疆出名的第一美人,而莲姑娘的姿容又可称天下无双来比拟。
“这……这……噶丽丝公主我又没有见过如何得知?”哈达只好如此回答。
“哼!”莎莉技服气道:“我就不信世上还有比咱们莲姑娘还美的,但听说噶丽丝公主将嫁给一个叫什么黑衣的……噫!”
正当莎莉拉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只见她凝目朝那高高的沙坡望去。
两兄弟也觉出有异,转身一看,只见沙丘上突然冒起一骑,好雄壮的身影,好娇捷地速度,不一刻已奔下坡来。
狸突赞道:“好骏的马!”
莲姑娘也觉出气氛的转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莎莉拉像位大姐姐般自然地挡在莲姑娘身前,悄声道:“来了个汉人!”
莲莲一急,连忙问道:“什么模样?”
这时哈达与狸突都迎了上去,只除了萍莉拉一人在郭莲导则。莎莉拉也被那突来的怪客吸引住,有点机械道:“一身黑色劲装,头戴风遮,脸上黑糊糊的胡子真有些怕人呢,会是那黑衣人吗?”
郭莲听着甚是失望。那怪客在村落顶端停下马,相距莎莉拉这边甚近。哈达迎上了他,问道:“朋友来此有何事?”
来人身躯高大,面容黝黑机智,但却显得很忧愁,“操着蒙语道:“请问这里可是布雷肯?酋长黎各是否在?”
哈达有些奇怪,点点头道:“原来两位是少主,失敬!失敬!就请两位转告酋长,说二年前萍水相逢的兄弟顺道来访?”
哈达、狸突有些不信的模样,这时那老者——黎各却已从帐中步出,老远看见这黑衣大汉奇特的身影,呼道:“啊!原来是老弟,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老哥哥!”
“老哥近来安好?小弟无时不在念中……”黑衣大汉说着轻轻将风遮掀了掀,立刻一股骇人的目光射出。
“来!来!这回可得在此住上几日了,咱带你看看咱们族居,对了咱新近收了义女…”
黎各唠叨地说着。
但黑衣大汉露出为难的神色,苦笑道:“老哥,咱还有急事需去拜达里克河,实在马上得启程。老哥美意只好等事情完结后再来拜领!’嘿衣大汉说至此,黎各已有些着急,正要再度相邀,那晓正在此时突然有奇事发生。
黑衣大汉此时仍骑在马上,而这马突然鼻孔掀动,竟仰首怒嘶一声……这嘶声好不雄壮,居然扬起一阵风抄。正当黎各等赞叹着,黑衣大汉奇怪着时,那潭边已响起一串呼声:
“龙儿!龙儿……”
黑衣大汉听得这呼声如中巨糙,身形一震立刻如闪电般朝潭边射去,口中呼喊首:“莲妹!莲妹是你!”
只见郭莲踉跄地朝这边奔着,一下子就被黑衣大汉拥在怀中“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你会来的!”郭莲一把将黑衣大汉抱住,放声大哭起来。黑衣大汉轻轻抱起她,转身朝黎各等走来。
刚才那匹马——龙儿的长嘶,已使众人吃了一惊,而黑衣大汉从马上腾身的绝技又使他们骇了一大跳,而现在的情景更使他们奇了。
自然这黑衣大汉就是忆君了,而这女孩自然就是郭莲。郭莲仍在哭泣着,那是悲伤溶和着欣喜。
“莲妹,我终于找到你了!”忆君哺哺说着,这时龙儿也奔了过来,亲热地偎着郭莲。
“龙儿真好,不是它一声嘶鸣,我真不会想到是你来了!”郭莲破涕为笑,在忆君怀中轻轻抚摸着龙儿鼻梁。
黎各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为郭莲庆幸,也悲伤自己的即将失去她了。
“老哥!”忆君露出衷心偷忆的笑容,道:“我真想不到我找了半年的人会在你这儿!”
黎各点点头,笑道:“上天自有安排,你得带你妹妹去就医眼疾吗?”
“我妹妹!”忆君有些奇怪,但机敏的他立刻用汉语悄声问道:“莲妹,这是怎么回事?”
郭莲羞容满面,小声道:“我告诉他们找,是白衣人忆君的妹妹。”
忆君哈哈大笑,脸上愁云一扫而空,对黎各道:“咱兄妹就打扰老哥数天吧!”
xxX刮掠的沙风使整个漠海看来是一片混饨不清,炎日有些黯淡,气候有些燥热,一切都使人不带劲儿。
远处轻快地奔来骑健驹,顺着干枯的河床直往西北奔去。马上骑着两人,风沙使两人卷伏在大包巾之内,看不清面貌,而语声也被风势所淹没。
河沙渐渐有些润湿,看来再前进一程就有水了。马更加紧奔着,风沙却逐渐消弱下去。
“刮!刮!”
一阵秃鹰叫呜,受到这一骑骚扰,数十雕鸟突地振翼飞起。
马上两人将大包巾取下,竟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伟,黑肤黑装,正是古忆君,女的自然是郭莲了……地上散列着一堆堆白骨,连最后的腐肉都被大自然的清道夫——秃鹰夺食干净。
“唉!”
忆君看着这令人惨痛的景象,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敏感的郭莲立刻追问道:“什么事令你叹气呀?”
忆君不愿将残酷的事情说给郭莲听,随口答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感叹时光过得太快,世事变化太大了。”
郭莲笑笑,道:“谁说不是呢!只是我们两人又能再在一块,也值得庆幸了!”郭莲的温情,在这不经心的一句话中完全流露。
忆君心中惊然一惊,他想了喝丽丝,而且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即将见着噶丽丝,那么他要如何告诉郭莲呢?郭莲双目失明,却养成了她能在静中完全体察一个人心意的本领,她感觉到忆君身体一震,虽然是那么轻微,但已感到奇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郭莲翻过身来,抱住忆君脖子亲热地问道,脸上又绽开那另在任何人也无法抗拒的笑意。
忆君知道郭莲聪慧异常,在自己未想出妥善的方法时还是先别告诉她一切。他轻揽郭莲腰肢,笑道:“两年前我曾来此处,是一片兵荒马乱。现在我又来到此处,却景色依旧呢!”
郭莲并未在意他这句话,一双玉手捧着忆君黑黝黝的脸孔,娇嗔道:“你怎么这么懒,也不修修面孔,扎死人了!”
忆君被她这娇态弄得心神一荡,将脸孔朝那白玉般的颊上一贴,故意不服气地道:“为了寻你这个妹妹哪来时间打扮呀!衣服脏了也没人洗,肚子饿了也不能停!”
郭莲突然象想起了件什么事,抓住忆君问道:“你在中原是被称为‘白衣人’?”
忆君心中奇怪,但也答道:“是呀!”
郭莲摸摸他身上的衣服,又问道:“那么你为何改穿黑衣呢?”
忆君不知她问这话有何作用,心想迟早要使她知道,不如现在告诉她,让她惊喜一番,于是说道:“你知江潮正道中武功最高强的是谁?”
郭莲在关外五雄处时也常听慧等谈起武林事迹,毫不思索地答道:“除了五子外即得数黑衣人和你了,你真与那黑衣人永不见面吗?”
忆君眉头皱了被,当然部莲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想了一下才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情,黑衣人和白衣人根本是一个人时,你会觉得怎么样?”
郭莲睁大她那一观看不见的美目,惊喜万分地道:“那么我的怀疑证实了!”
这倒反使亿君大吃一惊,奇道:“你如何会晓得?”
“呵!那是凭直觉。”郭莲笑着道。
忆君自然不满意这答复,追问道:“这不可能,你是猜的吗?”
郭莲面容上有骄傲的神色,说道:“我懂你的性子,如果那一个白衣人是你唯一的劲敌,你是不会不去找他的,而你从没有去过。”
忆君仍不服,再道:“黑衣人,那件黑衣……”突然他忆起黑衣宝剑都已不在身边。
“君哥!”郭莲突然紧紧偎在忆君怀中,笑道:“那位美丽的蒙族公主真要嫁你吗?”
忆君更是大惊,说道:“这你从何听来?”
郭莲得意已极,摸摸忆君那张满是刺虬的脸孔,笑道:“这是她亲口说的,而且你的黑衫青霞剑不是最好的证物?”
亿君知道瞒不过,只好说道:“我并没有讲娶……”还未说完,郭莲已堵住他口,笑道:“我不会反对你娶他的,在那挂月峰我就曾说过,而且听说公主是这么美,你不娶不是太可惜,而且她曾声明非你不嫁,以断绝那些不断的求婚者。”
忆君半年来忙于奔波寻找郭莲,和苦练武功,根本未去注意这对自己如此重要的事,这时从郭莲口中得知,心中真有些不是味道。
忆君带着种企求的语气,问道:“你会怪我吗?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郭莲摇摇头。于是忆君将自己的事从沙漠中遭遇羊角风起,一直到十二洞天的分手,详详细细地告诉了郭莲。
郭莲含着笑意,静静地听完,像顽皮的孩子道:“你知道我现在想些什么?”
忆君见郭莲并没有生气,也有助成之征象,心中不禁暗喜,他摇摇头,答道:“我怎晓得?”
“我在想!”郭莲像真有那么回事,笑道:“我宁愿去做那蒙古公主,可以好好跟天下闻名的黑、白衣人大打一场。”
忆君纵声大笑,龙儿也突然加劲猛奔起来,河水汹涌,转眼间拜达里克河蒙族居落已在望了。那一座座的蒙古包,已有些倾倒破碎,一种凄凉而令人心窒的气氛在忆君心中生起。
十数个老弱妇孺看见忆君郭莲两人奔来,远远地躲了开去,眼中都射出那愤恨和畏惧的眼光。
“到了吗?”郭莲轻声问道。她双目虽不能视,但也听出周遭有人类的声音和感觉出人类的气息。
忆君将郭莲拥紧了些,他早知此地正遭受兵灾,但却料不到会这么凄惨,一个男子,一个兵勇,一头牛畜也看不见。
兰托罗盖包括三十余族,忆君对路途还记得很清楚,顺着那线而混浊的拜达里克河向上行去。马行迅速,不消已到了乌拉族。
此地较最先那地好了许多,忆君心知必然是“回春手”杨守德的功劳。只见那回春手的棚幕仍无恙,只是外边位守着十来个蒙族战士。
忆君放松马缰,在回春手幕前二丈处停住,一番身抱着郭莲从马背跃下,运往回春手居帐行来。
果然两名蒙族武士拦上前来,用那雪亮长刀在忆君身前一交叉,喝道:“什么人?是找杨大人的吗?”
忆君不知这句问话有何作用,点点头道:“是的!”
那晓这一句才出口,原先已稍有友善趋势的态度,立刻已变得最初般凶恶。
“速速离去,此处不许汉人求医!”那武士露出愤恨和又有些畏惧的声调喝叱着。并且两把雪亮长刀也在忆君面前挥动。
忆君倒不会为这声威所骇,他猜想必然汉人作了些什么事情才会使这些蒙族武士对他这般愤恨而又畏惧。
“请转告杨大人!”忆君和缓地说:“祥云瑞霞前来拜谒!”
忆君这句许使武士们迷惑不解,但十数武士中却没有一位愿意代他入内通报一声。
那两个拦着他的武士见忆君竟不肯离去,扬着刀喝道:“再不走可就要挨刀子了!”
忆君双目一瞪,轻轻将郭莲放下。忆君此时装扮神气纠纠,像全身充满了活力。这一微小动作,竟自然现出不凡的神威,使得两个武士骇退一步。
“告诉回春手杨大人,祥云瑞霞黑衣人来见!”忆君突然扬声喝道。
这句话后三字可使十数个武士同时跳起,一齐露着惊诧和不服的眼光看着忆君,但至少内中已有了友善的成份。
一个武士匆匆跑进帐去,其余的像在评判似地注视忆君。忆君有些讨厌这种眼色,但他也没法制止啊!
不消一刻帷幕掀起,那先前进去的武士探出头向忆君招呼一声,又缩了进去。
忆君再度抱起郭莲,在所有武士怀疑的目光中大踏步入了帐幕。
入得来,只看陈设与两年前丝毫未变,当中牵着的大布幕已更显得陈旧,布幕里传出苍老的声音:“是君儿吗?”
忆君应了一声,掀起布窜踱了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那衰老不堪的回春手杨守德。先前的蒙族武士紧紧依着他站着。
“师公玉体金安,忆君特来拜见!”忆君将郭莲放落,躬身行了一蒙式礼。
杨守德微微一笑,枯萎的颜面上涌现出安慰的笑容,他指着郭莲道:“这位姑娘是谁?
真是秀美得紧!”
忆君话老早想说,立刻应道:“这位是弟子妹子小名莲,弟子带她来救治眼疾!”
杨守德点点头,他在忆君一进来即知郭莲眼有疾病,他向那武士一挥手道:“此人不会加害于我,你去吧!”
武士有些犹豫神色,杨守德又道:“即然他是黑衣人,你在此又有何用?”果然那武士怀疑地看了忆君一眼,乖乖地走出去。
杨守德看武士去后,摇头叹息道:“连日失灾,大约只有我回春手才享有这三族保护的权利。唉!现在那些蒙民们几乎恨透了我们汉人。”
忆君正想问些关于此处的憎爱分明的情形,杨守德又已说道:“让我先看看你的眼病吧!等会儿再长谈不迟。”杨守德虽享名“回春手”,但对郭莲这眼疾也束手无策,他检视良久才很谨慎地问道:“你妹有这病有多久了?”
郭莲娇声答道:“有十余年了……”
杨守德摇着头,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道:“这病名‘满目障’无药可治的!”这句话与洛水医隐郭泰育所说的一般无二。
忆君见回春手也无医治的方法,但他并没有失望,又道:“我听说有名叫‘冷芝’的珠子能治这眼疾,不知确否?”
杨守德容色一肃,冷冷道:“如有这珠子,再重的病也能治。
这样说来,你也要上唐古乌拉山夺宝了?”
忆君默默地点点头,他知像杨守德这类仁心仁术的老好人,必然最忌讳这种不吉祥的事物。果然杨守德叹息道:“铁木真藏宝图也太过不吉,多少人为它丧了性命。唐古乌拉山此刻魅魅云集,你如何能去?”
忆君没有说话,只将右手伸出去请回春手替他把脉,回春手虽觉奇怪,但经年的习惯,他自然指头搭上忆君手腕。
“啊!”回春手杨守德突然重重哼了声:“你中了什么毒物,竟能深藏骨内而不形于外?”
忆君有点嘲弄地笑道:“‘寒骨之毒’,还有半年时期就得发作!”
郭莲在旁惊得一下子抓住忆君,道:“君哥,什么寒骨之毒?没……
没关系吧!”
忆君发觉失言已来不及了,他轻轻拍了拍郭莲,苦笑道:“没有关系的,君哥还有办法能治得了。”
这时回春手杨守德说话了,他很严肃道:“这毒太烈,那你非行去夺取‘冷芝’不可,但我想该将你妹子留下。”
忆君看了怀中带泪的郭莲,道:“我来此正是这意思,但……”他话尚未说完郭莲已抢着道:“不!我非跟你去不可!”
忆君无奈地笑道:“我正是要说现在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留此了。师公,告诉我此地半年来的情况,弟子也好有个准备。”
回春手杨守德很冷静地点头道:“刚才传言说你是‘黑衣人’吗?”
忆君没有否认,他默默注视着回春手,好似有些奇怪为何这点如何重要?杨守德经验太丰富了,他觉得身前这“孩子”有太多的特质和秘密,但他仍喜欢这孩子。
“你不知道‘黑衣人’这名字在此间有多响亮?”杨守德这样问着,忆君已能清出这端倪。
“半年前此地三族为争夺铁木真藏宝图而大动兵戈,血注如河,尸积如山,但这战事在一月前已结束了!”杨守德静静说道:“兰托罗盖族的公主噶丽丝武功高强,而且得着其师门相助,但察武通,古兰班两族人多势众,因此双方死亡都甚惨重。噶丽丝不肯出让宝图的原因,一是害怕落入歹人之手引起更多仇杀,也因阿木达在最初给她宝图时是要她送黑衣人的,但最后三族死伤太重,噶丽丝只好答应将宝图拿出,由三族共享,谁知此时就有汉人参与争夺了,几乎有数以百计的汉族武林高手突然出现,幸亏噶丽丝机智绝顶加以她有黑衣人的宝衫和青霞剑才将宝图护住,而也正因为如此人才得知她与黑衣人,哦!该是与你的关系了。”
“自从噶丽丝抖出你的名号后,在半年前已退出的蜈蚣帮突然又现身强夺,这样一来蒙人为护宝图死伤更重,最后宝图为蜈蚣帮的黄衣魔僧用巧计夺去。这样一来蒙族的威胁解除了,所有汉人都朝唐古乌拉山跟去。噶丽丝公主气不过,也单身只刻随着她师门去参加争夺。”
杨守德对武林中之事也不甚明了,说得甚是不清,但忆君已能明白个大概,他只奇怪为何半年前会退出争夺,而最近竟由黄衣魔僧亲自出手。而且他更知黄衣魔僧与章格鲁是同出于唐努乌拉山黎田青盖一脉的,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
蜈蚣帮最初派赤羽剑与闽东双怪老大杜发参加争夺,而后黄衣魔僧得知自己的师门渊源后自然不需要再夺。而现在他突然现身将宝图夺了去,完全是由于他师父加斯伦儿出的主意,用意以后自然会明白。
忆君说噶丽丝已经追去了,心中不禁大急,追问道:“他们何时走的?”
杨守德报确定道:“所有汉人都在三天前失踪,噶丽丝公主两天前动身。”
忆君暗梅在黎各处盘桓数日,否则不是正好赶上喝丽丝,至此他除了追去别无他法,因此道:“师公,弟子不得不即刻起程,此去唐古拉山途遥万里,但愿能赶在噶丽丝公主前头到达,那黄衣魔僧厉害非凡,弟子身负的寒骨之毒即是他所赐。”
杨守德仍不放心,问道:“据说去那‘天绝峰’路径秘奇已极,一不小心即将迷失那万岭重叠的绝境,你带着妹子,如何走法?”
忆君笑笑,直说无妨,敢情他早将去天绝岭途径牢记在心。
回春手杨守德脸上表情有戚然,对世上残酷的事情他看得太多,现在又有一位他所喜爱的青年,将去以身蹈险,蹈蹈那所认为不吉祥的险,他觉得对忆君有着依恋,或许忆君有些像凌云,或许郭莲有些像凤霞,因此他眼中有了些泪水。
忆君不能明白一位老年人的心情,虽然他却再无时间留此安慰杨守德,他轻轻扶起郭莲,郭莲也荣声道:“老伯伯,以后莲儿会来看你。”
正在此时突然帐外蹄声大作,几十只铁蹄摹然在帐外停下。
忆君感觉有些意外,一伸手挡在郭莲面前,疑惑地看了杨守德一眼,杨守德摇了摇头,好似在说:“没有关系!”
果然帐外武士大喝:“大汗驾到!”接着是举刀致敬的声音。
杨守德微微一笑道:“必是兰托罗盖族阿木达大汗来了,他是噶丽丝父亲呢!”
帝布掀开,先踱进两名战装武士,然后那阿木达进来了。忆君曾在黑夜中见过他,对他印象至为深刻,只见阿木达仍是清瞿如昔,两年战乱的打击在他原光洁的肌肤上,增添了许多纹路。
阿木达进来后先对盘坐在地之杨守德微行一札。杨守德在蒙疆辈份尊,加以他年高体衰,各族之长早已将他视为长上。
“杨大人没受惊扰。”阿木达问道。
杨守德立刻请阿木达上坐,笑道:“大汗驾临,不胜光荣岂敢言扰!”
杨守德笑了下,道:“这两位是古家兄妹,前来求医的!”
帐内的气氛有些特殊,阿木达仔细地打量着闻名而未见过面的黑衣人,一时间他也不知要如何启口。
“在下古忆君兄妹参见大汗!”忆君将右腿屈膝落地,有些勉强道,只因他心中已对阿木达怀有不满。
阿木达自然不晓得他早见过他了,微微一笑道:“你就是中原有名的黑衣人吗?老夫闻名已久。”
忆君挺起身来,应道:“在下正是黑衣人,大汗有何见教?”
阿木达似觉得这少年太过杰傲,但看他英武而豪气充沛的姿态,不禁又打心底喜爱,他微微一顿又道:“这次小女自中原回族,曾告知一些少侠豪杰事迹,并谓与少侠有白首之盟,不知确否?”
忆君想不到阿木达会这股开门见山地说话,他害怕郭莲有疑惑之心,立刻很机智地答道:“在下心明公主爱意,但此事须禀明家长才敢决定!”
阿木达含笑点首,在这少年的目光中他看出有倔强、不屈和英勇的一切揉和。在蒙疆这种汉子是最受人敬佩的。
“小女已远赴北山,嘱言如待少侠一来,即请赶忙到唐古乌拉山相助,不知少侠已得知讯息否?”
忆君点头道:“在下即刻就要动身,去助公主一臂之力。”
阿木达面涌喜色,轻轻击掌三下,帘市掀处,数个蒙族大双捧着五件物品踱了进来,“唐努乌拉山地高亢寒冷,老夫特为少侠准备一些应用物品以壮行色!”阿木达指着人捧的物品说。
忆君放眼看去,只见竟是两件白翻毛的羊皮袄,一双登山厚毛鞘,一柄镶珠短刀,与一张伸缩自如的轻便帐幕。
这些忆君本用不着,但一想到矫弱的郭莲,正好需要这些御寒物品,于是行礼谢了。
阿木达一挥手,教人又捧着出去,阿木达等待忆君说话。
“在下这就动身!”忆君说完,一把抱郭莲昂首阔步踱了出去,帐外的三帮武士早排成两列欢送,加上阿木达带来的足有五十人。
另两匹马驼着阿木达赠送的物品,忆君想到又即将来临的紧张生活,兴奋得长啸一声,啸声中身子已腾空而起,挟着郭莲轻飘飘地落在龙儿背上,龙儿好似也有意杨威,四只铁啼竟捣得黄沙飞扬。
“后会!”忆君大喊一声,在数十人赞叹羡慕的眼光中,绝尘而去,从此蒙族拜达里克流域三帮,也就没有战事。
唐努乌拉山在蒙疆之西北极,不但气候严寒,而且因崇山峻岭的隔绝,甚少有人类敢轻身涉险,但有一处特别隐密的地方,不但终年气候温暖,而且草木茂盛,直如江南风光,即是那黎田青盖所选择藏宝之地——天绝峰了。
那天绝峰直如漏斗上丰下锐,山壁竟如刀切般,除了那搭有一纤细藤索的桥梁处外,其余与附近清山相距都在二十文外。看来除了作了借助藤索,除非飞鸟才能渡过。
微弱的阳光在此处显得特别温暖,草木有欣欣向荣的丰姿。
但那令人永不能窥其奥妙的冷云宫,却显得那般神奇高深。白色如纱的云彩,一片片袅绕在山腰,使这天绝岭更显得清幽出尘。
在距天绝峰约有三数里的一个山峰上,此时正立着一白衫飘逸的文士,看他面巾覆面,只露出一双精光打闪的虎目向天绝峰上的冷云宫遥望着。
“刮!刮!”突然冲起数只天组峰特产的雪鸟,在那清明无遮的空中急促地盘旋,好似受到了什么惊扰。
峰顶蓦地又姗姗步上一人,却是长发垂肩的女子,看他一袭黑绸裙,步履间有种说不出的娇弱感觉。
“你师父还未来吗?”姗姗步上的女子很柔弱地说道。慢慢地走近这白衫蒙面文士的身侧。
蒙面武士冷笑一声,指着天空道:“又有雪鸟冲天而起,看来不知又是那方高手驾到,今日师父必然在与门下要商对策,想是不会来了。”
冷云宫在白雾及岩树遮挡下,只露出一些楼阁,但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你已发现有多少人来至此山?”黑衣女子问道,那秀美而略显清瘦的面容露出焦灼的神色。
“我曾下山探过!”蒙面文士冷冷道:“现今人山的还不多,明后两日会达数百人,看来来犯的最厉害人物未到达,这些先头部队还不敢轻举妄动。”
“唉!”黑衣女子无限忧愁地道:“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回家啊?”
这像是在问那白衣蒙面客,又像在问自己,蒙面文士闻言,微微将面孔转了过来,道:
“现在送你下山太危险了,何况师父说就在这几天内能逢天下我心中唯一敌手,也就是决定我一生命运的关键。古娘子,恕我不能现在送你下。”
黑衣女子温婉地笑笑,有些好奇道:“究竟谁是你生平唯一敌手?难道你非同他战不可?”
蒙面客将整个身子转过来,冷冷道:“娘子还是别问这些,山顶风大,让小弟扶你进屋休息吧!”
黑衣女子摇摇头,她常常听到蒙面客谈起唯一敌手,但每当她问他时他又很不高兴。而且她心中也怀疑着:“为何他老是蒙着脸呢?也不肯说出他的姓名呢?”
这奇怪地两人在山巅消失。渐渐天降幕下,大地又是一处黑暗,待那山风一起,竟凭空添上一层冷。
冷云宫中“当!当!”的钟声传来,替这崇山峻岭之中加上一丝古穆肃严的气息……
“呼!呼!”一阵阵强劲的山风像愤怒的海涛般涌起,距离天绝峰三十里之遥的一块山岩下,背着风雪正支架着一张小帐幕。
“你听!那是什么声音?”一个娇嫩悦耳的声音稚气地问道。
“一定是冷云宫的钟声。莲妹,冷吗?”是男子的口音在回答和讯问。
帐幕里卷缩着两人,正是忆君和郭莲,郭莲穿着厚重的皮袄,但仍冷得卷成一团。忆君天赋异禀不畏寒冷,看着郭莲冷成那模样不禁心痛得紧。
“你可以练那半年前我传你的‘天阴正气’御寒,来!我助你!”忆君说着,将部莲扶了起来,虽然在半年前忆君就将“天阴正气”练功的要诀传给了郭莲,但一因郭莲从未有练武的习惯,又加上离散的大变故,是以她早就将这功夫给丢了。
幸喜她记性特佳人又聪慧,经过亿君一番解释后,竟能屏息静坐,行那吐纳之功。
忆君经过半年来的朝夕苦练,早将那“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练得炉火纯青,功力已是大非昔比。此时除了风声外万籁俱寂,使得郭莲练功后,不禁凝神沉思起来。
好一会错综复杂,郭莲终于运功完毕,她长舒口气后张开眼睛,虽然她看不见,但听得出忆君的沉默。
“你在想什么?”郭莲轻轻问道。
“我想明日如何带你进冷云宫。”忆君缓缓地说道:“宫中人士个个武艺高强,而且据说有条规矩,凡入宫的人终生不得再出来,那我们该如何办好?”
郭莲笑道:“我倒不忧虑此点。君哥,这山中已有多少人?”
忆君轻轻将郭莲搂在怀中,问道:“还冷不?”
郭莲仍带着稚气,笑道:“一点也不冷了。你说,已有半数人中途退了吗?那么那位公主到了没有?”
忆君见郭莲如此追问,只好说:“的确有半数人知难而退,可能咱们龙儿速捷已赶在噶丽丝前头。”
郭莲将脸一扬,几乎贴着了忆君下巴,问道:“你为何不去寻她呢?她一定也在想你啊!”
忆君早有去寻找噶丽丝的企图,只是他放心不下让郭莲单独留在这凶险四伏的绝岭,他摇头道:“让你一人在此太危险了,而且这十里内起码有一打人在近处。”
郭莲笑道:“他们怎会寻到此外’何况有龙儿能保护我呢,你只需将我一切准备好,只要一有事龙儿就会驼着我来找你,在这山中谁能追着龙儿?”
忆君一想也是,龙儿虽不会使枪弄棒,但性子却通灵已极,在这山中除了黄衣魔僧等绝少数高手外,真很难有人能追得上龙儿的。
“好吧!我必须出外勘查一番,只要一有事,龙儿就会驼着你跑,而且我一定听到龙儿嘶声必尽快赶回。”忆君说完,轻轻在郭莲额上亲了下,掀帷走了出去。
帐外,白雪竟飘飘下落,忆君向卷仗在岩下的龙儿叮嘱几句,竟如一只大黑鹤电闪般朝山中飞去。
经过半年的苦练,无论身法速度俱不同凡响,看他一掠就是七、八丈,只几个起落已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风声弱了,夜静得像个死的世界。忆君像个幽灵,毫无声息地在岩缝间飞着。
“哼!山上的人可真不少!”他心中独自嚼咕,敢情已被他发现许多野心夺宝之武林人士。
奔着,奔着,幌眼间已出了数十里外,渐渐无绝峰已到了他眼前。
“的确象个漏斗,上丰下锐。”忆君躲在一大岩石后偷偷看着,数十丈外那藤索的另一端,忆君看得见有两位奇装异服的人把守着。
“这就是冷云宫的唯一通路!”哺哺自语。同一时间有这么多人来到此地,必然的冷云宫中的高人们会勃然大怒,那么一场血战是免不了的。
“沙!沙!”
突然一个沉重的足步传来,忆君觉得足步声甚是熟悉,但他可没有要喝问的企图,立刻他机灵地躲了起来。
足步声愈来愈近,一个庞大的身影在稀薄的光亮下出现。
“鹿加!哼怎么你也来到此地?”忆君心中暗呼,果然不会儿,那大个子鹿加大蹭着步子来到空旷的岩前。一身装束仍如往昔,在这寒冷的天气中还是精赤着臂腿,腰间缠着那柄骇人的铁链连巨斧。
看他神气活现地来至藤索边,将两手往腰间一叉,突然张口道:“对面的小子们听着,大个子听说你们冷云官武艺个个高强,心中甚是不服,现在特来领教,有种的就过来!”
对面一个近乎冷冰的声音,用着生硬的汉语道:“第一个来送死的竟是这么一个傻小子,咱真懒动手呢!”
鹿加气得大喊:“怎么不敢出来!”
又是那冷冷的声音道:“你不会过来!”
这句话可将鹿加问住了,他轻身功夫素来不佳,就是因为知道无法过这藤索,才气愤地前来邀战,但他那里知道非有宫主命令,冷云宫中人不得出山一步。
“鹿加!”突然一个声音自十丈外传来,语落时鹿加身旁已多了个人,只见他黑衣罩体,身子比鹿加矮去了几乎两个头,责怪道:“怎么也不商量一声就跑来此地?害得我们急死了,快随我回去!”说完不容分说拉着鹿加就往回头跑。
“刚才那黑衣小子功夫倒还不错!”又是好冷的声音带着轻视的意味说道;但他们却未发现;另一岩石后一条黑影已跟着飞去。
“徒儿回来了吗?鹿加呢?”漆黑的树林里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问道。
“师父,徒儿带鹿加回来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答道。
树林中虽然漆黑却仍可见一些轮廓,三起帐幕中,分住着十一人,七男四女。
“噶丽丝,你刚才出去看到些什么吗?”又一人问。
敢情带鹿加回来的正是噶丽丝,只听她道:“已有数十人到达天绝峰三十里内,虽都是一流高手,但顶尖儿的尚未到来!”
“你那黑衣人顶尖儿吧!”
“师姐,你又取笑我了,看我以后理你不!”噶丽丝有些生气道。
“噶丽丝,你确定君儿一定会来吗?”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噶丽丝这次回答得甚是温柔:“当然他会来的,老道伯伯……”还未待她将老道伯伯说完,只听一声惊呼,似只大鸟般掠进一条黑影。
“察!”
噶丽丝青霞出鞘,一团淡绿明亮的光华,如闪电般朝黑影削去。
这黑影好不厉害,伸手一绕一搭,在噶丽丝惊呼中宝剑已被空手夺去。这变化令十一大吃一惊,鹿加怒喝着,巨斧将要出手。
“是我,古忆君!”在青霞光华下,树林中一切景物竟毫纤分明,只见林中连古忆君、噶丽丝,鹿加共十二人,其余九人已有半余从地上站起来。
噶丽丝呆得说不出话,但忆君不是一样,他注视着地上的道装老者,半晌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
“君儿!君儿!你真的来了!”那道装老者喊着忆君小名,竟像着魔了般。
“老道伯伯,真的是你!”忆君一翻身跪在老道慧真子身前,居然泣不成声。
这道装老者慧真子.他坚决随噶丽丝不辞辛苦来到这唐努乌拉山,就是欲早日见着悬念十余年的忆君,这一下见着了直喜得几乎呆了。
噶丽丝也满眼含着喜极的泪水,呆立一旁,她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君儿,你起身让我看看!”慧真子爱怜地说着,看着忆君抬起头,他笑了,笑得这么高兴。
忆君收了泪水,当他得知慧真子竟是噶丽丝救出险时,心中更是欣慰。十一人中除了噶丽丝、鹿加、慧真子,就是白眉老人、灵土真人师徒一门了。
十年离散,忆君与慧真子终于相聚一起。
天色放明,第一线日光射在这山顶之时,一对白衣男女已朝天绝峰行来。
“君哥,你真的见着了噶丽丝公主和你那老道伯伯吗?”郭莲问着。
忆君笑道:“我还骗你不成成!”“那你为何不带我去见他们呢?”郭莲又问。
“将你眼疾治好后,你能真实的看见他们不是更好!”忆君笑着说,这时已来到绝岩之顶,前面就是那条藤索了。
一条细如并指粗的藤索,在山风中一阵阵幌动,虽是十丈距离忆君有把握能一跃而过,但他不愿如此而坏了大局。忆君向四面一看,只知自己与郭莲的到来,已引起许多隐伏者的注意。
“冷云宫中人请出来答话!”忆君语声才落,藤索对面立刻现出两人,一般的打扮一般的装束,发誓高挽,似道抱不似道袍的衣衫,一人腰间缠着条黑油油的鞭子,另一人却手持一面足有两尺方圆的铜剑。
“宫主这次大发慈悲,否则你们这些人冒犯圣地还有死罪可免的吗?”其中一人操着生硬汉语沉声喝道。
忆君不明白为何这人会如此说,但他不愿太耽搁时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面黑色牌子高举在手中道:“请转知贵宫主,说中原才经世有事求见!”
对方两人见到忆君手中的牌子,面上都露出诧异神色,最先发话那人喝道:“请将本门令将掷交在下察明!”
忆君毫不犹豫地一挥手,那黑色令牌竟似张着翅膀般慢慢地渡过悬崖。这一手完全是纯功夫,非得有五十年深厚功力不可,但来者二十左右,自然令那两人吃惊不小,发话那人伸出双手,全身功力尽聚在那一接中,仍不免身形一阵摇幌,只见他脸上露出敬佩神色,如飞朝内奔去。
忆君想不到这番竟如此容易,他怕郭莲受惊,轻轻将情形告诉她,那晓地根本不怕,靠在忆君臂上笑道:“我才不怕呢!怎么只有我俩人来此?那公主不来吗?”
忆君见她总念念不忘噶丽丝,心中有些好笑道:“噶丽丝又不知我今日会来。其实四山中早有数十人在偷窥着我们,只是黄衣魔僧末到,他们还不敢发动。”
过了好一会,宫中突然传来一声钟响,在那袅袅的余音尚未结时,一条庞大灰影已从对崖扑了过来。
“后人古忆君随同妹子参见老前辈!”忆君对来人躬身行礼。
只见来人正是在万松岭云龙一现的墨客利,他张着双怀疑的眼睛不住打量忆君,道:
“是才经世指派你来的吗?”
忆君心中知这墨客利生生性豪爽,突然张狂地大笑起来,道:“老前辈受愚了,才经世就是在下古忆君,咱乃千面人一门,精擅易容技俩。”
果然墨客利神秘不以为忤,也笑道:”小老弟真有一手,咱答应过你应许你一件要求,你这次前来可是要老朽履行诺言?”
忆君点点头道:“可以如此说,舍妹自幼失明,在下身中贵派寒骨之毒,皆需要借助贯派所藏‘冷芝明珠’一用,如宫主不以在下要求过高…”
墨客利未待他说完,脸色突地一变,一扬手打断忆君的话,低喝道:“跟我来!”竟一长身往对崖飞去。忆君只以为墨客利要考验他,当下毫不犹豫,挟起郭莲长啸一声,如天马行空般轻飘飘地也落在对崖。
那守崖人尚想拦阻,墨客利轻一摇手,带着两人直向内里深人,忆君见墨客利越行越快,知他在考验自己功力,但忆君经过半年苦练功力,这时豪兴大发虽挟着郭莲仍快得似只箭般尾追去。
墨客利速度如飞,但他听得出背后忆君丝毫未被甩后,面上不禁露出惊奇和欢慰神色,一路上有许多与先前守崖一样装束的男子,见着墨客利老远就躬身行礼,但发觉忆君与郭莲时,都惊奇万分。
一连超过数起楼阁,两人不知墨客利为何如此急匆,他没有张声讯问,只好暗暗将出人道路牢记在心。
冷云宫面积甚大,大约盏茶时间已来至后峰一最清幽场所,小小一亭楼宇,百花争妍,墨客利如飞隼般幌身入了那楼房。忆君也跟着飞进。
只见内里一间小巧的精舍,檀木椅掉,床案陈设俱是古香古色。墨客利立在床榻前静静的对忆君一笑。
忆君将郭莲放下,只见她胆量倒甚大,除了微显得气喘外,一丝也没有骇怕的神色。
“真快呀!这里是什么地方?君哥。”她问道。
墨客利慈祥笑道:“这是老夫潜修之所,数百年只有你们两人破例来此!”
忆君心中一骇,不知墨客利说这话是何意思。墨客利一举手忆君等落座,才缓缓道:
“小老弟身中寒骨之毒,可是被那蜈蚣帮一名叫加斯伦儿的打伤?”
记君摇头道:“是被那蜈蚣帮主黄衣度僧所赐的,传说黄衣魔僧与老前辈谊属一门,不知确否?”
墨客利痛苦地点点头。轻轻击了一掌,立刻房门打开了踱进一位与守崖两人一般装束的汉字。
“将‘珍府’中‘冷芝明珠’拿来!”墨客利威严地说完,那汉子领命而去。
“咱先将你俩的眼疾和毒伤治好再详谈不迟!”墨客利说完竟自闭目静坐。
郭莲听说治目有望喜得什么似的,抱着亿君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忆君多年来还不是盼望着一刻,只是他发觉墨客利心倩县是沉重,自不好意思如郭莲放肆流泪了。
不多久那汉子捧着一方形匣子人来,跪棒至墨客利身前,墨客利接过后缓缓地将匣盖打开,立刻一丝冷气涌满全屋。
时光一刻一刻流转,精舍中郭莲与忆君同时受着治疗,忆君的毒较易吸除,被墨客利用一种怪异的手法治后,竟吸出殆尽,这时日近中天光正烈,墨客利轻轻对忆君道:“令妹复明在即,请将一切窗户关闭!”
忆君也明白久盲的眼睛会吃不泪太强的光线,他关心地看着墨客利用那冷艺明珠在郭莲眼睑四周滚动着,一面轻轻地将各扉各门都关了。立刻屋中黑暗下来。
郭莲被点了昏睡穴,这时眼睫毛已在微微张动。忆君抑制不住那兴奋的激动,紧张地注视着她,终于她张开了眼睛。
“我……我不是在作梦吧!”郭莲梦吃般说着,她原本明亮清澈的美目,这时更加上一层灵性的光来,像一个青春泉水的复活。
“莲妹,这是真的呢,你能看见我了吗?”忆君兴奋地问着。
忆君脸上又涌起迷人天真的笑容,泪珠从她双目中不断涌出,她兴奋得抓住忆君久久不言语。
忆君抑制住狂喜,突然转身朝墨客利拜了下去,墨客利似是早料到他会如此,一手拦住忆君,冷冷道:“先别言谢,老夫还有些事要求你!”
忆君大感惊奇,但也只好重新落坐,拥着喜极莫名的郭莲静待墨客利说话。
墨客利长叹一声,道:“冷云官自师祖黎田青盖开创以来,从未求过外人,但我墨客利德鲜能寡,这次竟必须求你的助力,我先告诉你一些事情……在很久以前有两兄弟,同投身在一位高人门下习武……后来弟弟违反了师门重律进出师门,师兄为了执行门戒律亲自追踪……在最后终于将弟弟寻获,一番激斗后弟弟不敌,但哥哥不忍心下手杀害,只砍去他双腿使他永不能再行走一步。”
“这师兄就是我,弟弟就是伤你的黄衣魔僧和章格鲁的师父加斯伦儿,昨天接得黄衣魔僧和章格直呈来的战书,由加斯伦儿具名,他以一个宗师的身份向我冷云官挑战,我身为他们师伯自不能出面对付他俩,而现今门下我知尚无一人是他俩人对手,虽然我新近收了一位天质足以与他们匹敌的,但人门才只半年,单打独斗已不是他俩中任何一人的敌手,何况他俩声明无论任何情况下都是两人同上同进。”
忆君现在才明白何以黄衣魔僧明知上此山的途径为何要下手抢那宝图,放情他要天下人知道他能击败了多年来的武林人心目中视若谜的“冷云宫”。
“唉!”墨客利又叹口气道:“咱们冷云宫中虽人人武艺高强,但武艺是有极限的,师父虽要好,弟子天资更不可低,冷云官数百年来惧是在由人来即收为徒,很难真有天资极高的,半年前我虽下山物色了一位徒弟,但一因时日太短,二则加斯伦儿功夫并不比我低下,我新收的徒儿自不会是他们对手了……”
忆君想不到自己突然插身在这突特的场合中,他本想只医治好郭莲的双目和治疗那寒骨之毒、然后就带郭莲下山去寻噶丽丝,此刻使他整个计划改变,他想了想,说道:“前辈的意思是要我代为消除这场灾祸吗严墨客利痛苦地点点头,这“要求”对他来说实在难堪了,但除此一途外,又别无他法。忆君明白墨客利的苦心,他沉声道:“老前辈无须为这事烦心,在下受黄衣魔僧一掌之毒,即使没有前事,在下也得寻他一拚,何况又能代为前辈效劳一番。”
墨客利僧面上露出笑意,他将那冷艺装人盒内,交给亿君道:“老夫无以为报,就以区区礼物作为纪念。”
忆君知道推辞,反而不好,含笑接下递给了郭莲。郭莲重见光完全是这珠子的,接得这珠子后真把玩不舍。
正在此时,门外已有人轻喊声:“宫主!”先前那位汉子踱了进来说道:“黄衣魔僧章格鲁与随行八位长老已来至崖前,请宫主出去答话!”
墨客利喂叹一声,仍领亿君从原路奔出,忆君连忙夹起郭莲跟踪而起,幌眼间已临到那悬家藤索的崖顶。
忆君眼见对崖黑压压一大片人,而这边冷云宫中也有数百人排列着,对崖黄农魔僧,章格鲁嚣张地立在中央,对着墨客利说道:“敝帮开山祖师加斯伦儿差遣在下师兄弟两前来贵宫讨教,师父因事未克成行,特由咱师兄弟两出面与贵宫弟子较量一番。”
这一番话死死将墨客利扣住,使他不能出手。果然墨客利面色由白转青,但却是无法。
忆君挟着郭莲,只见对崖所排列的人士具是黑道中的,像白眉老人等似乎尚未现身,但突然他瞥见一人,使他几乎要张声喊起来,他轻向墨客利告罪一声,挟着郭莲在数百对眼光下暮地射向对崖。
“枫姐!枫姐!”忆君朝着立于远远一角的黑衣女子奔去,口中兴奋地大喊着。
那黑衣女子听得这呼声,像疯了般迎过来,见忆君手中挟着个女子,不禁大吃一惊,忆君连忙道:“枫姐,这是莲妹呢,她双目已被冷云宫主治好了!”
这黑衣女子正是辛飘枫,被墨客利救时已身负重伤,就一直在这唐努乌拉山中养伤,现在一下子见着亲人,不禁泪流满面。
“君弟,你怎么来的,大哥他们呢?”辛飘枫问道,眼里充满企望神色。
“大哥安好,关外五雄已重立根基,飘枫姐,你是怎地在此?”忆君问着,郭莲更喜得拖着飘枫直笑。
“我是被冷云官宫主和他老人家弟子救了的!辛飘枫说时向身后那蒙面文士指去,忆君朝那蒙面文士深深一揖,谢道:“承蒙大侠救援兄嫂,敢乞得聆大名!”
忆君觉出此人口音甚是厮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他有些不满此人的冷淡,但看他救飘枫的面上不欲同他计较。
那人也冷冷点点头算是回答。飘枫和郭莲早已亲热地谈着根本忘了此身在何处。而此时,崖上战事已展了开来。
郭莲在向辛飘枫讲述着复明经过,而蒙面文士同忆君却不约而同向斗场靠近。来犯的一方仅是打定看风使舵的主意,只替黄衣魔僧助威着。
忆君见场中那黄衣魔僧同章格鲁俱是赤手空拳,已连伤那冷云宫主四位好手。忆君从他俩人的功力招式上。发觉他俩在这半年中也进步不知多少,心中不禁有些忧虑。
第六、七两位也也在黄农魔僧手下倒地,墨客利眉头已紧皱,突然忆君见那蒙面文士在人丛中陡地大喝:“住手!”竟朝斗场走去。
这现象有些反常,谁也不知道这蒙面人是那一边的,而且不肯露出真面目。
黄农魔借有些张狂,叱道:“你是冷云官人吗?为何不放以真面目承人?”
蒙面客也狂笑道:“这你管不着,在下看你不顺眼就要管这闲事。”
黄衣魔僧哈哈大笑,指着对崖道:“咱黄衣魔僧今日只找冷云宫,或者黑、白衣人的晦气,可没闲功夫寻你小子的乐于,来人!”立刻八位长老进入场中,团团将那蒙面客围住。
“白衣人在此!”忆君在人丛中大呼,昂首阔步地走出去,立刻又引得人群骚动,郭建、辛飘枫听得了也紧张奔过来。
蒙面客似乎有些责怪忆君的多事,冷冷瞥了亿君一眼,却朝八位长老喝道:“就先将几位狗爪子宰了再说!”语声未落一伸手就往八人攻去。
这八位长老正是赤羽剑尹联伦,长白双雕,子母离魂离于桂书,南天一鹤,闽东怪杜发,屠龙手麦南,千毒鼠全维钧。俱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蒙面客似乎根本未将八人放在眼里,一招十里埋伏竟将八人一齐匝在拳风之内。
忆君甚是佩服此人胆识勇气,但他受了墨客利之托,立刻他转向黄农魔僧道:“前日承帮主赐在下寒骨一掌,今日白衣人不自量力仍要再讨教一番!”说完也不待黄农魔僧答话,“吓!”
一声金蛇灵鞭已握手中。
黄衣魔僧面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微向章格鲁使了个眼色,却向人群中招呼一声,立刻人群中跳出那千手如来施永黔和十二位白衣童子。千手如来手中持着一对三尺方圆的铜锁,平手递给了黄衣魔僧。
“咱们今日使的是鞭锁阵式,白衣小子,你最好待那黑衣小于一块来时再动手!”黄衣魔僧朝着忆君吟吟狂笑。
忆君心中几乎要为之发炸,反而一毫怒气不显出,冷静道:只我一个已足以接下你两人,废话少说动手吧!”
两起惊天动地的战斗展了开来,蒙面客那方已战得有声有色,而忆君同黄农魔僧,章格鲁却静静地对峙盘旋着。
辛飘枫有些着急,悄悄问道:“君弟会武吗?他会赢吗?”
郭莲对他有着无比信心,她得意地悄悄说道:“枫姐,你不知君哥就是天下闻名的黑衣人和白衣人呢!”
辛飘枫惊得张大了眼睛,她再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以为不会武的竟是武林中第一高手的两位同体。
山头上突然冒起十数个人头,正是白眉老人和噶丽丝等,他们虽来晚了一步,却正好赶上这场万世难逢的比斗。
“嘿!”蒙面客吐气大喊,一双手似化成了八双,分次着对方八人,一时间似乎占尽了优势。
“此人一定是黑衣人。”有人在如此猜测。
章格鲁仍是最先忍不住,“劈招!”手中黑黝黝的怪鞭已抽出。
忆君有心要试试对方功力,轻一提气,对章格鲁劈来一鞭,视若无睹,金鞭像只剑般笔直迎上去……一阵飞沙走石,忆君足下纹风未动,章格鲁竟“蹬”地退后两步。
黄农魔僧心中不禁暗嘱一惊,他师兄弟两在唐古乌拉山半年苦练,功力几乎都长进一倍,谁知这白衣人似乎比他们进步得还要快。
“当!”
黄衣魔僧钢钺微响,那两片身薄如纸的锁锋成了个十字往忆君削来,锁末临体,一丈外忆君已感觉两股锐风迎面袭来。
忆君凝神走气,他知道在黄衣魔僧和章格鲁的夹攻下必是不好受的,金鞭上已蕴满“天阴正气”,左掌也使上了开天神功。
“当当!”
铜锁在空中一碰,突分上下往亿君攻去,在那极紧凑时间内,章格鲁的黑鞭也似毒蛇般劈向背脊大穴。
忆君明白这一战将险恶已极,为了保存精力他打定了游斗方式!只见他足底微踩,避开一对铜锁,突然反手一鞭往章格鲁手肘绕去。
章格鲁哈哈大笑,右手微一招,那黑鞭似通灵般仍往忆君面门扎去。忆君正要他如此,足下轻向左一踩,左手呼地劈出一掌,攻的都是拿格鲁必救的助下。
这招忆君用得如此大胆,只要稍慢一步,无论铜锁,黑鞭都招呼到他了。围观的人都为他呐喊一声,忆君雄心一振金鞭展开,竟着着朝两人攻去。‘灵鞭鞭法素来轻灵阴柔见长,忆君这一使开来直如一团闪闪夺目的金光,转眼间已将对方两人包在光幕之中。
黄衣魔僧的铜锁发出震天的巨响,加上章格鲁的喝叱,立刻反刚才的极静到极动。
且不谈这方,那面九人的激战也到了白热化,蒙面客的轻功真美妙极了,在八人的联手相攻下竟进退自如,只是他手中已多了柄长剑,那长剑白光闪闪,一忽儿如蛇信连吐毒辣无比,一忽儿又如霸王扛鼎,蕴聚着无穷内力,与蜈蚣帮八位长老战得势均力敌。
墨客利在对崖看得露出一丝微笑,而且不住点着头,噶丽丝等也来至斗场旁边,她已发觉忆君与黄衣魔僧的激斗,面上立刻涌起无限焦虑。她轻向静玄子道:“师父,你看君哥会胜吗?”
玄静武功此时已在噶丽丝之下,噶丽丝尚看不出她如何看得出,但她明白徒儿心理,微笑道:“古少快自然稳操胜卷!”果然噶丽丝面上露出安慰的神色。
白眉老人却注意着那蒙面剑客,只觉得那人形态竟十分熟悉。
蒙面客愈战愈勇,但八人所给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森森的剑气弥漫全场,两边都展开以快打快。
八人中以赤羽剑尹联伦主攻,他那柄剑甚是奇特,色作赤红而且到身上更是一张张鳞片。只见他剑走偏锋伸吐如毒蛇般,另七人将蒙面客团团围住。
蒙面客此时也不敢大意,一柄宝到上下翻飞,轻灵中又显出无比功力,而且左手更捣空连抓,一种奇特已极的劲道,往往在出奇的部位袭击敌人。
屠龙手麦南,与赤羽剑,子母离魂围主内围,其余五人主外围,将蒙面客如铁桶般牢牢围住。蒙面客一柄长剑劈、点、挑、利用得狠辣已极,但旁观者都看得出,他已没有先前轻松了。
郭莲虽只注意忆君,但她也被那蒙面人吸引,她不诸武艺,从人数上观她以为蒙面人是比忆君强的,她悄悄间飘枫道:“这人是谁啊?”
辛飘枫也并不知道,她答道:“此人真是怪异,大概是冷云宫主新收的徒儿,但他却从不未到宫中去,也不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人的招式越使越奇,只听他手中剑突然“锑!挣!”连响,着地牺开一片耀眼光幕,宛如日正中天。这一招好不霸道,子母离魂圈首当其冲,在七位同伴全力抢救中,仍就活生生砍下一条右臂。
蒙面人哈哈狂笑,长脸一转突然跃出战圈,讥道:“蜈蚣帮狗爪子们也不过尔尔!”
子母离魂圈于挂书右臂几乎被齐根营下,早痛得他面色惨变。
其余七人却不答话,齐喝一声一齐又攻上,这次蒙面客长剑更是飘忽,好似有心要当着众人表现一番,口中连连喝叱着,只见他足下似倒踩七星,一连闪过对方几件毒辣兵刃,而当胞受麦南正夹着如雷般屠龙掌力劈来。
蒙面客暴喝一声:“好!”,猛地左掌撒出在空中与那杜发碰了一掌,右手却一沉腕,化上迎为划力。这招可出了麦南意外,眼看自己小腿不保,立刻硬生生将击出掌力改向下未。
“哈哈!”蒙面客又是一声长笑,声音中含着凄厉的味道。
长剑又洒了开来,霎时青光温目,这一招正是昆仑派星剑中“万点银星”,万朵银花中一缕冷风在极端不可能的情况下刺入麦南胸膛。
麦南狂吼一声,全部功力在临时的全力向外一击,但一切都晚了。
蒙面客去了两个只觉压力大减,而所剩六位长老更拚出了全力,他们几乎每一位都以为这极强的对手就是那黑衣人了,但招式上又极相似。
旁观看的钟源却有些疑惑,他向白眉老人问道:“师父,那蒙面人一招‘万点银星’不正是咱们昆仑绝学,只是他使出来可强过咱们多啦!”
白眉老人点点头,脸上有种伤感和似悲云突老的表情,黯道:“此人功力不同凡响,足堪与黑、白衣人相提并论!”
八位长老起初把蒙面客估计太低,这时被连伤两人反而打出阵式来,只见两人左方牵制,两人右方牵制,其余两人一前一后进攻。这一打法立刻收效,一时间蒙面客又陷于危境。
而此间另一方却传出“轰!轰!”两声巨响,尘土飞场中,忆君哈哈狂笑,只见他单掌仍平举,而黄衣魔僧与章格鲁却露出呆痴神色。
敢情忆君以一手帮两手竞丝毫不相上下。
“好啊!白衣人厉害!”人丛中正道一方都大喊,而郭莲同噶丽丝脸上都涌现骄傲的笑意。
黄衣魔憎脸色微微变了变,两面铜钱又分了开来,与那章鲁神分左右朝忆君包来。这正是他两人半年苦练的“俄鞭阵式”。
墨客利有心再警告忆君一声,这是他宿夕梦寐的决战,金鞭在他手中一闪一闪的,但他觉得少了什么,像是身体某一部分有些不适。
“青霞!青霞!”忆君口中暗喊着,他确知此刻需要那柄青霞。他侧头偷眼一看,他瞥见焦急一旁的噶丽丝了!
“噶丽丝!青霞!青霞!”他这分神一呼,黄衣魔僧与章格鲁已一同发动,只闻平地涌起一片隆隆声和锐啸声,直向忆君压去。
连墨客利这般高手也看得眼暴精光,敢情他从黄衣魔僧与章格鲁身上发现本门两种绝学——铜锁和黑鞭竟被发扬到了极致。
这点他不得不佩服身上弟弟加斯伦儿,但却为亿君担心着。
噶丽丝明白要什么?她昨夜从忆君口中也知道他也是白衣人的化身,那么他是打算鞭剑合壁来对抗这锁鞭之阵了,于是她尽量地靠近战场。
忆君想起父亲的惨死,眼中已冒出怒火,他阴阳两神功在半年内已练至造极,这时由内而外涌,只听他大喊一声,金鞭已平削而出。
“玉女分锦!”鹿加在旁兴奋得大嚷,他突然加入战团一斧头向六位长老中的千毒鼠劈去,用的可也正是这招“玉女分锦”。
蒙面客见平空多出鹿加,气愤道:“这儿没有你的事,谁要你帮忙?”
鹿加可不理他这一套,他是早已手痒,一面将巨斧使开,一面笑道:“这几个龟孙子又不是你的,你打得我打不得!”
蒙面客被逼得无法再开口,闷哼一声只好迎战五敌。场中变化直使人眼花撩乱,鹿加的渗入使斗场生色不少。蒙面客得着他助力,晃眼间连伤两位长老,剩下的已有不堪一战的样子。
鹿加经过不断地苦练,将那三招绝学使得出神人化,此时他正施出第二招“灵蛇翔鞭”,千鼠毒只觉四面都是森森巨斧,无论朝那方躲避似都无效,他长叹一声,将千毒棍一举,只好内功相拚了。
“碰!”
鹿加的巨斧确在千毒棍上,一阵黄烟冒起,千毒鼠却被震至三丈以外。
“徒儿罢手!有毒!”墨客利在对崖一张身扑了过来,三两招就将剩余的长老逼退数丈,面临千毒棍中的毒烟也被扫得一干二净。
蒙面客在喘息着,虽然他刚才仍骁勇如虎,其实内力已耗过多。他用剑一撑身体,疲惫地问道:“那人就是黑衣人了!”
墨客利点点头,有些爱怜道:“他是集黑、白衣人于一身呢!”
蒙面客叹息地摇摇头,虽然看不见他表情,但想像得出他心中很难过。蜈蚣帮的人静静将各位伤残长老扶回人丛,斗场中只剩下忆君和黄衣魔僧等三人。
黄衣魔僧与章格鲁两人脸都涌着狞笑,一鞭双锁似堵铜墙铁壁,牢牢将忆君困在当中。
形式上看来对忆君有些不利,墨客利不禁为他捏把冷汗。黄衣度僧等被他否认为师使,正因如此他才不能出手惩治他俩。
场中每一人都屏住了气息,双方所使的招式都是一比即收,几乎连接触都未有,但内里却不知包含着多少凶险和绝招。
郭莲看不懂,也不些不耐烦,她是相信亿君的,相信他一定能赢。因此她不太在乎斗场中的变化。只见郭莲朝远处那姑娘走去,她听得忆君曾叫那位姑娘为噶丽丝。
渐渐地走近了噶丽丝,她发觉噶丽丝很美,而且从噶丽丝脸上那种焦急的表情知道她是多么关心着忆君。
噶丽丝根本未发觉有人悄悄靠近自己,她已被那凶险的战斗吸引住了,她在等待时机交给忆君那柄“青霞”。
战式越来越紧凑,黄衣魔僧的铜锁已如雷霆万钧朝忆君压来。
章格鲁怪鞭却无声无息地绕向忆君小腿。
忆君超发觉得这阵式的威力,只见他突地膜身跃起,左手一招“南海居龙”在两面铜锁一隙中突袭黄衣魔僧,金鞭于“灵蛇反卷”倒打章格鲁顿项。
这一两面兼顾的机警又博得一声喝采,但忆君已腾起身来却危险已极……果然黄衣魔僧哈哈大笑,一面铜锁向下一展,尽似张开一幅金色地网,另一面铜俄却与章格鲁的黑鞭如霸王扛天般抬上去。
“当!当!……”
一阵串脆响不绝于耳,忆君在空中借着下击之力一连飞起数次,当已腾身一最高,突地双足乱捣,一人身形像陡地化为数十条身影翩翩下降。这正是此循绝学“凌霄步”的妙用。
场边请人连黑客利都看得呆了。
“嘿!”黄衣魔僧见对方如此轻易脱出掌握不禁有些气愤,他朝拿格鲁打个招呼,立刻两人也展开一身小巧功夫与忆君较量起来。三人轻功俱是绝世罕见,晃眼间已人影纵横飞舞得只余下一片影子。
郭莲见那噶丽丝似乎看得入迷,她轻轻唤道:“公主!公主!
噶丽丝虽在聚精会神中,也听见这娇媚已极的呼唤,她极快地转过身来,却发觉身后立着位从未看过的美丽少女。
“你是…你是……”她敏感连想到一个人,但不容她开口,郭莲又问道:“你是噶丽丝公主吗?”
噶丽丝微微一笑,她想:“只有那一人才会有如些美丽了!”
她想着不禁笑了,而郭莲也笑。
这时场中突然三声大喝突然响起,噶丽丝立刻转身回望,只见忆君右手金鞭正颤巍巍地朝章格鲁击去,而左手一扬却裹地一声霹雳。
两声内力相碰的巨响后,忆君退后两步,黄衣魔僧与章格鲁却都退一步。
噶丽丝得着这良机,娇哼一声:“接剑!”一溜青光已向忆君飞去。
忆君凭着消耗内力,想要的就是这个,他一反手接着青霞,面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黄衣魔僧看到了青霞,脸色变了变,“鞭剑合壁”,他心中暗呼着,却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来吧!”忆君手中握着青霞与金鞭,半年来的苦练已成一股激越的洪流在他体内奔腾。他暗呼着,却一步步朝两人行去。
黄衣魔僧望着那条金光闪闪的鞭子,和青霞流转的宝剑,不知为何心中会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怯意。
“刷!”
仍是章格鲁首先发动,他喝声尖厉刺耳,听来使人难受之极。
忆君哈哈大笑,青光与金光织成一片灿烂的采幕,一下投入鞭影造成的阵式。
这番战斗惨烈已极,三人几乎都尽力而为。
日斜不黯,剧斗之下谁也没注意到时光的运转。何况更有剑气鞭光相映争辉。
黄衣魔僧两人受加斯伦苦心教导,为的就是要击败黑白衣人,现在只要击败面前这一人,就等于击败两人,但这何其难啊!
“伏魔剑式”与“灵蛇鞭法”精妙已极,何况再加上妙绝人衰的一凌霄步法”,不一刻忆君已取得优势。只见他右手鞭左手剑吞吐不定。
眨眼间两人已被他罩在青光金影之中。黄衣魔僧尚支持得住,章格鲁已有点力不从心了。
高手相争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分出胜负,何况是忆君这等高手。
二、三千招已过去,三人仍酣战着。
日光照在这又黄又白的山岭,有种说不出的凄凉,但谁也没有去注意那些。
忆君神光湛湛的双目,牢牢盯着对方,一鞭一剑幻出千百种光彩变化,几乎取得了整个主动。
黄衣魔僧铜钺仍很威猛,但“螭盘劲”与“寒骨掌力”全已用上。
章格鲁如果不是黄衣魔僧照顾着他,早已被伤了多处,他心中既气愤,又有些惭愧,但可使他生了以死相拚之念,而心神也乱。
“嘿!”
他趁着亿君主攻黄衣魔僧之时,暮地将鞭交在左手,右手却不顾命奋力朝忆君打去。这一掌没有收回的余地,但却逼得忆君非自救不可。
忆君知道时机到了,他金鞭一转,一招“横江断流”阻住黄农魔僧追击,左手育光暴涨,一翻一所,只闻章格鲁惨哼一声,胸肋间已被青霞贯入。
忆君一翻中已硬接了章格鲁寒骨掌力,他留有功力在那一斫,因此一翻之功力也就未纯,立刻被震退三步,只闻一阵气血翻涌。
黄衣魔憎见师弟这般莽撞毕命,气得狂命一声,“呼”地一只铜钺向忆君掷来。
墨客利大喊:“小心!”
忆君已觉出铜锁来势不轻,不但沉若山岳,而带起的气旋已锐得似刀刃。他知道这是黄衣魔僧的毕生功力,却不知还藏有极厉招式。立刻不加思索,一溜精光,那金蛇灵鞭已排掷上去,自己向右方飞躲。
只闻“轻隆”一声,那金鞭才一接触,铜锁突然自动炸开,数以千计的碎屑向忆君罩来。
忆君心知免不了了,全身功力立刻满布全身,而青霞却一招“后翠射日”朝黄衣魔僧掷去,这一掷也是忆君毕生功力,其势直如长虹。
黄衣魔憎看自己最厉害的一招已足以杀伤对方,正在庆幸时,那晓—溜青光已到了自己面门。他匆忙中举锹一挡,但青霞千古神器,而他功力更去远矣,只听他狂吼一声,被青霞穿锁然后针死在地上。
忆君眼看魔头毕命,心头一松全身一阵剧痛登时失去了知觉尾声居扬河边静静地驰着一行车辆,车辆前一个白眉苍苍的道上正连声叹息。旁边一位浓髯巨汉却安静地说:“师父!
别为师弟悲伤了,师弟能成为冷云宫的第一传人不是很好吗?师父不见他此刻身手如此高强!”
白眉老人叹着点头:“龙任飞跟着墨客利前辈自然比踉我强,我当然希望他能学得一身出色本领,但从今以后我却看不见他!
唉!这次回山必不再出江湖!”
马上的正是白眉老人和钟源,蔡直。敢情那蒙面人正是伤心远走的龙任飞,他看见了黑衣人——忆君的绝艺,死心地跟着墨客利进冷云宫了。
这时最后的蓬车传来一个笑语:“君儿!你好些了吗?”
车中一个快乐的声音应道:“老道伯伯!君儿已完全好了呢!
噶丽丝,你说是吗?”
噶丽丝娇跪地笑了,道:“看你伤这么重真叫莲妹担心死了呢!”
郭莲不依道:“难不成你不担心!”
慧真子哈哈大笑,打趣着说:“现在就开始吵了,以后将怎么办啊?”
篷车进了关外五推新建的牧场,余下的仅是忆君尴尬而满足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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