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吟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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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一章
乌云流动,残月无光,已是子夜过后。
气势雄伟,耸拔嵯峨的太华山,完全被黑暗吞噬了!
落雁,云台诸峰环绕下的‘仙狐谷’,更是晦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谷中荆棘丛生,荒草及膝,古柏畸松,随风幌动,好似待人而噬的怪物。
——这是一座猎户樵夫望而止步的恐怖绝谷,多少年来没人敢入谷口一步,也没有人知道谷中真实的情形。
因为,凡是冒险进入谷中的人,便永远失去了他的踪迹。
这时的‘仙狐谷’,更是阴气森森,恐怖骇人,数点绿光磷火,飘忽游动,时明时熄,幌动的小树矮松,直疑是夜游的鬼彤冤魂!
浓密的畸松古柏间,不时响起一阵飞禽惊慌的振翅声,和夜枭偷袭宿鸟的凄厉尖噑,令人听来,丰发悚然,不寒而栗,愈增恐布气氛。
一蓬云隙泻下的暗淡月光,缓慢的掠过‘仙狐谷’的巾央,在浓郁的畸松古柏间,隐约现出一座岌岌可危的青石牌坊。
石坊内,是一条巨石铺成的笔直甬道,长约数十丈,石缝间,已生满了及膝荒草和藤萝,每隔三五丈,便有一具蜷卧的惨白骨髅,不时闪过一丝萤火!
甬道的两边,相对并列着石人,石马、石羊,想是年代已久,石人已看不清口鼻,马羊也没有了耳角。
一方丈二巨碑,座落在甬道的尽头,缺角裂痕,碑面斑剥,字迹已模糊不清了。
碑后三丈处,即是一座以铁沙砌缝的高大石冢,石面光滑,寸草不生,但却积满了松针枯枝和鸟粪!
石冢圆约六丈,高近九尺,看来十分坚固,根据石冢以铁沙砌缝,显然是防止盗墓者的光顾。
在石冢的方圆数十丈内,粗大的畸松古柏之间,散置着无数怪石,看来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而在这些怪石间,也横倒着十敷具惨白骨髅。
显然,这些枉死鬼,俱是自恃武功高绝,凄着贪婪好奇之心,迳由花莲、公主两峰上潜进谷来。
在樵夫猎户的心目中,这座恐怖绝谷,是千年狐精修炼的妖窟,在武林高手的心目中,这座神秘绝谷中,必有人人欲得的珍品至宝。
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座‘仙狐谷’中有什么宝藏,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座铁沙砌缝的石冢内,究竟埋着些什么东西。
乌云渐散,残月西坠,晦暗的‘仙狐谷’中,已升起薄薄烟雾。
就在这时,由谷口东南方的横岭上,蒙蒙的薄雾中,蓦然现出一道快速人影,疾驰而下,直向谷口奔来。
显然,这又是一个自恃武功高绝,怀着贪婪好奇之心,前来‘仙狐谷’送死的武林高手。
只见那道人影,身法快速至极,闪烁的目光,一直前视,踏着荒草乱石,迎着缭绕云雾,飞步直奔过来。
根据来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以及宛如御风飞行的身法,的确算得上是武林高手。
随着那人的快速接近,已经逐渐看清来人的衣着面目。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一身黑衣,年约五十余岁,面目黝黑,身上未携兵刃的老人。
黑衣老人,削腮圆睛,稀疏灰须,微显下勾的鼻子,两片薄薄嘴唇,一望而知,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到达谷口,黑衣老人的身形毫不迟疑,依然奔驰如飞,直入谷内。
谷内已布满了蒙蒙薄雾,视线更显得模糊,但黑衣老人,却一连几个起落,已到了岌岌可危的青石牌坊下。
根据黑衣老人的毫无顾忌,以及对路徒的熟悉来看,显然是知道谷中详情的人。
黑衣老人到达石坊下,却不进入,竟飞身纵向左侧数丈外的一株畸形斜松,接着,飞腾纵跃,踏着散布松柏间的怪石,迳向石冢前奔去。
这时,才发现黑衣老人的身形,忽左忽右,忽斜忽直,有时越三石一停,有时隔五石点足,但他脚下所踏的怪石,却俱是方形的。
根据黑衣老人熟谙怪石的布置和作用,谷中的怪石阵,可能是他设置的,他前来‘仙狐谷’的目的,也许是要取出石冢下的宝物。
黑衣老人极快的纵至高大石冢前,他吁了一口气,似是放松一下紧张的胸怀。
接着,他躬身审看冢前的地面,俯下身去甩手一敲,嗡嗡之声,历久不绝,地下显然是空的,根据敲指的铮然声音,冢前地面,显然是一方巨大铁板。
黑衣老人一听铁板下的嗡嗡回声,削薄的唇角,立即掠过一丝得意微笑,转首看了一眼西坠的暗淡残月,遂即坐在石冢前,竟盘膝调息起来。
根擦他的种种举措判断,如果不是等他尚未到达的伙伴,便是时机未至,尚不能将藏宝取出来。
就在黑衣老人合上双目的同时,丈二巨碑后的草丛中,突然极缓慢的伸出一只小巧的白玉兔来。
接着,是一个猴脸削腮的小脑袋,炯炯的一对小眼,机警的注规着合目盘坐的黑衣老人,将那只小巧玉兔的尾部,悄悄衔在唇内,立即吹出一道淡淡白烟,同时,有一丝奇异香味弥漫空气之间。
那道淡淡白烟,一经飘至盘坐调息的黑衣老人面前,老人立即开口打了一个呵欠,身形一歪,立即倒在地上。
隐身草丛中的那人一见,挺身跃了出来,竟是一个身材矮小,年约二十五六岁,一身黑布劲衣,同样徒手未携兵刃的年青人。
那人神—色惊喜,限射精芒,首先将小巧的白玉兔,谨慎的放进怀中,急步走至黑衣老人身前,迅即蹲身下去,立即伸手向老人的怀中摸去。
一阵摸索,黑衣青年人突然惊喜的跳起来,伸手一看,掌中已多了一个金丝精绣的黄缎小锦囊。
黄缎小锦囊,长约四寸,宽仅八分,里面似是装有一个长圆形的东西。
那人甩手揑了捏,却不敢解开囊口的金丝鸾绳,因为那上面还密封着一个精巧的姗瑚扣。
就在这时,头上古柏松枝闾,突然响起一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枭呜!
黑衣年轻人身形一战,顿时想起什么,机警的游目看了一眼左右前后,竟向黑衣老人来时相反的方向,飞身踏着石冢左侧林间怪石,继向石坊右侧驰去,而他脚下所踏的怪石,却一律是圆的。
显然,这个黑衣年轻人,也是熟悉谷中情形的人,也许正是黑衣老人要等的伙伴。
只见黑衣年轻人,纵至石坊,毫不迟疑,展开轻功,直奔谷口。
驰出谷口,拆身向西,沿着云台峰角,直向近百丈外的一座林前驰去。
正在急急奔驰间,一片乱石小树中,突然跃出一个浓眉环眼,背插单刀,身穿一袭蓝缎劲衣,年约三十余岁的健壮大汉来。
同时,注定急急奔来的黑衣年轻人,关切的压低声音,间:“蒋老弟,得手了吗?”
身穿黑衣的蒋姓青年人,骤然一惊,急忙刹住身势,定睛一看,立郎兴奋的点着头,说:
“拿到了,很顺利!”
说话之间,在怀中将那个黄缎小锦囊取出来。
蓝衣劲装大汉一见,神情激动,满面惊喜,不自觉的急步向蒋姓青年身前走去,一双炯炯环眼中,充满了贪婪光辉。
蒋姓青年,突然惊觉有异,不由迷惑的问:“沈兄,你不在松林前等我,为何藏身在此地?”
姓沈的蓝农劲装大汉见问,面色一变,神情立现慌急,不由压低声音,焦急的解释说:
“是我师叔命我来接应你,他老人家现在松林里等……”
话声甫落,佯装震惊的举手一指谷口,惶声说:“不好,那家伙追来了!”
蒋姓青年大吃一惊,面色立变,不由惶急的同头去看——
就在蒋姓青年回头的同时,蓝衣大汉倏举右腕,寒光如电一闪,单刀猛砍蒋姓青年的胁肩。
蒋姓青年一见身后无人,悚然一惊,暗呼不好,心知受骗,待要飞身暴退,寒光已经照面——
一声剌耳惊心,震荡夜空的凄厉惨噑,蒋姓青年立被劈下的单刀斩为两片,鲜血飞溅五脏齐出,登时气绝。姓沈的蓝衣大汉,对蒋姓青年的凄厉惨叫,似是感到非常震骇,他惊惶看了一眼二三十丈外的松林,翻腕将刀扫回背后,立即奋力对紧紧握在蒋姓青年手中的小锦囊取出来。
他略微看了一眼小锦囊,飞身纵至一方三角岩石后,匆匆将锦囊压在岩石下,展开轻功,急急向林前驰去。
刚刚到达林前,便听到林内传来一阵快速的衣袂破风声。
姓沈的蓝衣劲装大汉,似是知道来人是谁,赶紧深深吁了口长气,竭力抑制着慌乱情绪,以免露出马脚。
宽大人影一闪,一团劲风袭面,松林边缘,已多了一个头罩蒙面盔,身穿黑大氅的人。
那人身材魁梧,较之蓝衣大汉尤高出了一头,除了一双冷芒闪射的眼睛,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和面目,也看不出他大氅内穿何衣物。
蓝衣大汉一见,慌得急忙迎前数步,惶声说:“师叔,方才那声惨叫,有点像是蒋冲能!”
头罩蒙面盔的那人,目注谷口方向,微一点头,以苍劲的声音,担心的说:“可能是他!”
说罢,有力的一挥手,沉声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展开轻功,直向谷口方向如飞射去,身法之快,宛如掠地平飞的巨鹰,一望而知,也是一个功力深厚的高手,根据他的苍劲声音,显然也是一位老人。
姓沈的蓝衣劲装大汉一看,神色愈显惊惶,但他略微迟疑,仍毅然追了过去。
待他追至那片小树乱石处,头罩蒙面盔的老人,早巳立在蒋冲能的两片血淋淋的尸体前。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望着血泊中的蒋冲能,目露凶光,冷电闪烁,久久才抬头望着惴惴不安的蓝衣劲装大汉,强抑心中的怒火,沉声说:“你快去前面横岭上伏着,如果发现有人前来,就学狼嗥警告我……”
蓝衣大汉一听,面色立变,不由惶声说:“师叔,万一‘钟八爷’在岭上……”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立即嗔目怒声说:“他杀了蒋冲能,必然仍回‘仙狐谷’,你快去!”
蓝衣大汉不敢迟疑,恭声应了个是,只得转身向横岭前驰去。
就在蓝衣大汉转身的同时,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目光突然一亮,脱口沉声说:“回来!”
蓝衣劲装大汉,闻声浑身一战,急忙刹住身势,有些颤抖的惶声问:“师叔………?”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立即放缓声音说:“你在此地等我,我去谷中找钟八!”
说罢,不待蓝衣大汉说话,迳向谷口方向驰去。
这时五更已尽,天将破晓,残月早已沉没,整个山区内,依然是昏暗沉沉。
蓝衣大汉目注如飞驰去的师叔,心中暗自欢喜,一俟那道宽大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立即飞身纵向那座三角岩石。
到达石后伸手一摸,不由惊得浑身一战,顿时呆了。
于是,急忙挺身站超,奋力一掀,岩石直飞一丈以外。
蓝衣大汉低头一看,完全傻了,额上豆大的汁珠,倏然渗出来。
只见石下泥坐平整,光滑如臼,中间尚有岩石压出的锦囊凹痕,只是那个黄缎小锦囊,却不翼而飞了。
蓝衣大汉心犹不甘,明知锦囊已被别人盗走,但仍陨身下去,以如钩的右手五指,猛挖石下的砾土……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阴沉慑人的冷笑!
蓝衣大汉骤然一惊,倏然同头,举目一看,脱口惊“啊”,不由吓得结舌张口,已经呼不出“师叔”了!
不知何时,头罩蒙面盔的老人,已立身在一丈以外的一方岩石上,正以充满了杀机的目光,望着蓝衣大汉。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阴沉有力的冷冷一笑,说:“想不到我闯荡江湖数十年,不知斗倒多少自命机警多智的高手,如不是在方才你转身之际看到你背后的单刀,我险些栽在你这初出茅庐的沈佐驷手里!”
蓝衣大汉沈佐驷,虽然早已惊得魂飞天外,满头大汗,但仍没忘了爬在地上“咚咚”叩头,连呼“师叔饶命”。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对蓝衣大汉沈佐驷的苦苦哀求,视如未睹,冷冷一笑,阴沉的继续说:“今晚的失手,错不在你,错在我事先未明白的告诉你,‘追风虎’钟八,虽然用的是钢锉刀,但他近十年来,从不携带兵器,而且,最重要的还是任何功力高绝的武林高手,只要携带兵器进入‘仙狐谷’,便休想活着出来。”
说此一顿,突然以关切的声调,但仍阴沉的问:“沈佐驷,你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你妻子和你师父?”
面色如土,汗下加雨的沈佐驷一听,更是叩头如捣蒜,连声戚呼:“师叔饶命,师叔饶命,请您看在家师的份上,饶了弟子吧!”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突然目光如电,注定蓝衣大汉沈佐驷,切齿恨声说:“你胆大包天,蒙蔽尊长,老夫焉能绕你!”
“你”字出口,早已藏在手中的鹅卵青石,猛然振臂投出,青石势如疾电奔雷,呼的一声,直奔沈佐驷的天灵!
沈佐驷一见,转身狂逃,尖声惨叫,本能的双臂抱头——
叭的一声脆响,血浆四射,盖骨横飞,沈佐驷的右臂和左盖骨,立被砸断砸碎,猛的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就地。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飞身纵下岩石,看也不看仍在浑身剧烈颤抖的师侄沈佐驷一眼,却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磁瓶,拔下瓶塞,顺势将一些粉红色的药粉,散在沈佐驷血浆溢出的脑袋上。
接着,又走到蒋冲能的两片尸体处,同样的散了一些粉色药粉。
回头再看,只见沈佐驷的破脑袋,“嗤嗤”有声,直冒白烟,正在逐渐萎缩中。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匆勿收起小瓷瓶,展开轻功,直向林前驰去,不一会儿已消失在漆黑的松林内,而蓝衣大汉沈佐驷和黑衣青年蒋冲能的尸体,也瞬间化为两滩黄水。
时已破跷,半天曙光,在晨雾缭绕的对面横岭上,突然又现出两道快速人影,略微张望,迳向谷口驰来。
其中一人,步履飘逸,身法如行云流水,一望而知是一位武功已达化境的人。
另一人身形略矮,紧紧跟在那人身后,步履身法,虽然相似,但明眼一看便知,他的火候尚嫌不足。
但是,较之进入‘仙狐谷’的黑衣老人‘追风虎’钟八,和方才逃入林内头罩蒙面盔的那人,自是又高了一筹。
随着距离的接近,已逐渐看清飘逸驰来的两人面目。
当前一人,竟是一个身穿紫缎道袍,五柳长须飘洒胸前的道人。
只见紫袍道人,仙风道骨,修眉细目,看来年仅四十余岁,手中一柄紫竹青鬃拂尘,随风飘拂,愈显得仪容清俊,超凡不俗。
跟在道人身后的,竟是一个丰神俊秀,英姿爽朗的黄衫少年。
黄衫少年,步履飘逸,看来年约十八九岁,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挺直的胆鼻,悬在如傅粉般的俊面中央,顾盼神飞,秀拔超群,直欲使宋玉望而生惭,潘安自愧形秽,而最令人感到黄衫少年与众不同之处,是他那种潇洒、儒雅,而又充满了睿智过人的超凡气质。
紫袍道人和黄衫少年,到达谷口,同时停身,略微观审了一下谷口的情势,举步向谷中走去。
这时谷中晨雾正浓,光线仍极昏暗,紫袍道人和黄衫少年,踏着荒草乱石,惧审的向前走去。
前进数十丈,已能看见那座矗立浓雾中的青石大牌坊。
紫袍道人一见,立即和声说:“云儿,那就是了。”
黄衫少年凝目一看,发现石坊岌岌可危,上面积满了松针鸟粪,看样子一阵大风就可将石坊吹塌下来。
打量间,两人已到石坊下,紫袍道人立即以目示意黄衫少年,并以青鬃拂尘指了指石坊内。
黄衫少年恭声应了个是,立即面向石坊内,拱手谦和的朗声说:“里面是那位老伯伯,后生黄剑云已遵嘱前来了。”
把话说完,久久未见有人回答。
黄剑云功集双目,凝神一看,只见浓雾弥漫的石坊内,除了石羊、石马、石翁仲,以及巨碑石冢外,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紫袍道人,修眉微蹙,神情诧疑,他对石坊内的情形,似是也早看了个清楚,是以,目注黄剑云,以拂尘悄悄指了指石坊内,示意他进去。
黄剑云恭声应是,正待转身进入,紫袍道人突然又关切的说:“云儿,口诀………”
话未说完,黄剑云已恭声低诵说:“入方而圆出,三石停,五石点足,禁携兵器,忌由中入。”
紫袍道人听罢,赞许的点点头,立即挥了挥拂尘。
黄剑云再不迟疑,飞身纵向石坊左侧云松下的一方怪石,以黑衣老人的同一步法,迳向石冢前纵去。
他一面前进,一面凝目打量着石冢前后左右的情势。
蓦然,他的秀目冷芒一闪,面色立变,倏然停在一方怪石上。
立在石坊外的紫袍道人一见,心知有异,袍袖一拂,身形快如一缕轻烟,一连两闪,已到了黄剑云立身的怪石上。
黄剑云一见紫袍道人,立即举手指着石冢,急声说:“师父,您看!”
紫袍道人循着黄剑云的指向一看,只见巨碑之后石冢之前,赫然倒着一个黑衣人影,由于晨雾正浓,尚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打量间,黄剑云已焦急的低声要求说:“师父,让云儿先过去看看?”
紫袍道人作了一个“稍待”手势,同时,运集目力慎审的看了一遍松柏之间和怪石阵内,之后,才微一颔首,低声说:“云儿,我们过去看看吧!”
说罢,当先向石冢前纵去。
两人到达石冢,紫袍道人急步走至仰面倒在石碑下的黑衣老人身前,低头一看,立即惊异的说:“云儿,这是‘追风虎’钟志得。”
说罢,急忙蹲身下去,首先试了试‘追风虎’钟志得的鼻息,接着又翻动了一下他的眼皮,审视他的眼神。
于是,起身沉思,久久才望着黄剑云,凝重的说:“追风虎钟志得,是你祖父‘彩眉叟’黄天石‘八大金刚’中的最末一位,时下武林中都称他为‘追风钟八爷’。
钟志得为人善变,足智多谋,轻身功夫尤称一绝,与人交手,左腾右挪,最后终归被他击败,万一不敌,他可以展开轻功绝技,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说此一顿,修眉微蹙,又望着地上的‘追风虎’钟志得,自语似的说:“他一生使奸用诈,诡计多端,是一个专门计算别人的人,今天却遭了别人的暗算,这的确是件令人难于置信的事。”
话声甫落,蓦闻黄剑云,脱口急声说:“咦,那是什么?”
紫袍道人闻声转首,发见黄剑云正神色惊异的奔至左侧一丛荒草前,俯身捡起一件小巧的东西。
黄剑云捡起那件东西,略微看了一眼,急忙走向紫袍道人身前,同时,迷惑而惊异的说:
“师父您看这是什么?”
说话之间,双手将那件小巧的东西捧至紫袍道人面前。
紫袍道人取过来一看,竟是一个光泽柔润,色呈淡绿,体积大如鸭卵,雕刻得极为精致的小玉兔。
于是,凑近眼前细看,发现玉兔的尾端和口内,均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洞,而且,有一丝令人晕眩的特殊香味。
紫袍这人看罢,面色微微一变,但仍镇定的说:“云儿,这里面可能是迷魂香!”
黄剑云惊异的“噢”了一声,也走至近前看了一眼,同时,忧急的问:“师父,不知祖父令他们交给云儿的东西,是否仍在钟志得的身上?”
紫袍道人略微沉吟,摇摇头,凝重的说:“照如此情形看来,恐怕已不在他身上了……
不过,你可以搜他一下,也许未被使迷香的那人搜走!”
黄剑云一听,神情迟疑,久久不愿下手去搜!
紫袍道人一见,立即赞许的哈哈笑了,同时,笑声说:“云儿,你赋性磊落,心地光明,为师颇感欣慰?须知你乃遵嘱前来,奉命行事,而且,你身为彼等小主人,并无不妥之处。”
黄剑云听罢,恭声应了个是,立即上前两步,俯身下去,伸手一摸‘追风虎’钟志得的前胸,神情不由一楞!
立在一傍静观的紫袍道人一见,心知有异,不由关切的问:“云儿怎样?”
黄剑云立即抬头望着紫袍道人,说:“他似乎穿了药水泡制的皮背心!”
紫袍道人惊异的“噢”了一声,也向前俯身去摸‘追风虎’的前胸。
一摸之下,果然有一件柔韧中带有弹性的东西衬在衣内。
紫袍道人略微沉吟,目光一亮,突有所悟,急忙立起身来,顺手将小玉兔交给黄剑云,机警的催促说:“云儿,快将这东西放同原处,我们到那边躲一躲。”
黄剑云知道师父另有发现,接过小玉兔,立即放回草丛前。
紫袍道人特的又翻开‘追风虎’的眼皮,察看了一下眼神,摸了摸他的脉博,才指了指七八丈外的一株畸形云松处,凌空飞了过去。
黄剑云一俟师父跃起,也飞身纵了过去。到达云松下,发现荒草中尚有数方相连的怪石,恰好挡住两人的身形,怪石间的孔隙,也恰好看至石冢前。
黄剑云隐好身形,立即关切的问:“师父,您是说那个小玉兔是‘追风虎’自己的?”
紫袍道人目注冢前地上的‘追风虎’,摇摇头,凝重的低声说:“不一定是他的,也许是向他下手的那人遗失的,不过‘追风虎’钟志得,狡黠善诈,诡计尤多,根据他衣内暗衬皮背心来判断,他事前早巳有了一番周详准备和防范……”
黄剑云一听,心中突然似有所悟,立即压低声音问:“师父,您是说他既然想到防人以睹器偷袭,岂能不防范有人用迷魂香薰他?”
紫袍道人赞许的点点头,说:“不错,为师正是这个意思,不过,这要等他苏醒后,暗中察看他的神色举措,才能肯定是否他自己玩的诡计。”
黄剑云一听,不由吃惊的说:“这么说,‘追风虎’的晕厥也是伪装的了?”
紫袍道人立即肯定的摇摇头,说:“不,为师的已看过他的眼神和脉博,确实是晕过去了。”
说此一顿,又转首望着黄剑云,继续说:“为师不是曾对你说过吗?你祖父‘彩眉叟’黄天石,虽是当年一代豪侠,但他手下的‘八大金刚’却个个心狠手辣,一个此一个狡诈。”
黄剑云秀眉一蹙,迷惑的说:“云儿至今仍不明白,祖父当年明知这些人个个郡是亡命之徒,为什么还将他们收留在手下指使?”
紫袍道人见问,立即正色说:“若非你祖父将他们八人收为从仆,武林焉能有这些年的平静日子?你祖父如此作,实是武林之福!”
说此一顿,喟然一叹,又感慨的说:“你祖父虽已去逝,但‘八大金刚’仍能遵守你祖父临终的遗言,深居简出,未肇祸端,说来也算难能可贵了。”
诡着,举目望着冢前地上的‘追风虎’,继续感慨的说:“现在‘八大金刚’虽然仅存他们四人,看来其中至少有一人的故态复萌了。”
黄剑云望着草丛前的小玉兔,心中一动,突然似有所悟的问:“师父可知‘八大金刚’中,那一个是擅用迷香的人?”
紫袍道人毫不迟疑的说:“老二‘铁流星’擅用迷魂香,不过此人早巳去世多年了。”
黄剑云秀眉一蹙,继续关切的问:“师父可知‘八大金刚’中谁和‘铁流星’的私交最好?”
紫袍道人手捻长须,久久才迟疑的说:“也许是老六‘金眼雕’!”
黄剑云一听,立即沉声说:“云儿只要找到‘金眼雕’,便不难找出个中真像来。”
紫袍道人赞许的点点头,但却又说:“不过你岳父‘穿云剑’任老大与‘铁流星’的私交也不错。”
黄剑云一听“岳父”两字,傅粉般的俊面上,顿时一红,他虽然知道未婚妻的芳名叫任玉蓉,但却从未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紫袍道人对爱徒的羞态暗自一笑,佯装未见,继续说:“根据‘追风虎’钟志得暗穿皮背心一事判断,老三‘百步神弹’谢富安,恐怕也早萌觊觎之念!”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动,突然不解的问:“师父,云儿的祖父在遗嘱上要他们交给云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紫袍道人略微迟疑的说:“为师只知是‘宝藏之钥’,是放在一个密封的小锦囊里……”
黄剑云不解的问:“什么地方的钥匙,开什么地方的门?”
紫袍道人毫无不迟疑的摇着头,说:“这一点为师就不知道了……我想总不外是开启宝藏、武库或者是什么重要的楼阁密室等等的门!”
黄剑云听了,不禁有些失望,呆呆的望着石冢,实在有些迷惑不解,久久,才以恍然的口吻,低声说:“师父,云儿想起来了,可能是开启这座石冢的门?”
紫袍道人紧蹙修眉,立即迷惑的去看七八丈外的高大石冢,他显然不同意黄剑云的揣测说法。
这时红日已经升起,一蓬强烈朝霞,恰由正东的谷口射进来。
谷中晨雾虽然大部散去,但在畸松巨柏间,仍缭绕着褛缕云烟。
紫袍道人看了许久,才迷惑的自语说:“看不出石冢上有什么门形,或可开启的地方。”
黄剑云立即揣测说:“也许在冢的那一面,让云儿过去看看!”
说话之间,已将身形站起来,正待纵上怪石,紫袍道人已出手如电,突然握住黄剑云的手腕,硬将他的身形拉下来。
黄剑云心知有异,急忙低身,探首石隙向外一看,发现仰面倒在石冢前的‘追风虎’钟志得,已将限睛睁开,正楞楞的望着天空。
看他那付神情,似是在同忆方才发生意外的经过,又似是正凝神静听附近是否有其他动静。
蓦然,‘追风虎’倏然由地上挺身跃起来,惊急的游目看了一眼前后左右,立即又望着谷口高高升起的红日发呆。
久久,才一定心神,望着数十丈外的青石牌坊,肃立拱手,朗声高呼:“小主人,老奴钟志得在此恭候多时了!”
黄剑云一看‘追风虎’的举措,立即望着紫袍道人,悄悄呼了一声“师父”。
紫袍道人摇摇头,挥了一个“稍待”手势。
拱手肃立在冢前的‘追风虎’,见无反应,又望着石坊方向,期声说:“逸尘仙长,晚辈遵老主人之遗命,在此恭候鹤驾多时了,仙长如率本府小主人前来!请即现身,晚辈尚有急难禀陈!”
黄剑云虽然觉得该出去了,但恩师不动,他自是不敢鲁莽。
他知道恩师‘逸尘仙长’,武功高绝,学究天人,为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大剑客,他迟迟不去见钟志得,必然有他的睿智见地和原因。
是以,他立即平抑心中的激动和急切情绪,听候恩师的指示再出去!
心念间,肃立冢前的‘追风虎’已迷惑舶将手放下,他又以炯炯的目光,威棱的看了一眼谷内,蓦然懊恼的一跺脚,身形腾空而起,踏着圆形怪石,直向石坊前纵去。
黄剑云见‘追风虎’突然离去,似是感到有些意外。
看看恩师‘逸尘仙长’,神情镇定,目光注视着黑衣老人钟志得的背影,没有一丝要出声唤同对方的意思。
就这一瞬间,抬头再看,钟志得已驰出谷外,身法十分快捷,果然不愧称为‘追风虎’的雅号。
一直到‘追风虎’的背影消失在谷口之外,‘逸尘仙长’才将目光收回来,同时,转首望着黄剑云,镇定的吩咐说:“云儿,你先去将那只小玉兔捡回来!”
黄剑云恭声应是,身形凌空而起,直七飞八丈外的石冢草丛前,俯身将那只小玉兔捡起来。
由于艳阳满谷,云雾已散,晦暗的巨碑石冢,这时已变得光滑苍白。
黄剑云捡起小玉兔,本能的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巨碑与一般的碑头极为特别。
一般碑头多是圆顶云头,而这座巨碑的碑头,好似并立的三座尖峰,形同一个‘山’字,只是凹下部份,已积满了松针鸟粪,而成了平头。
黄剑云虽觉怪异,但并未放在心上,是以,飞身纵回,也未将自己的发现报告给‘逸尘仙长’。
正在沉思的‘逸尘仙长’,一见黄剑云纵回来,立即指着他手中的小玉兔,肃容吩咐说:
“这只小玉兔放在你身上吧,这也许是找间那柄钥匙的有利线索!”
黄剑云一听,不由迷惑的问:“师父,您是说这只小玉兔的持有人,便是在‘追风虎’钟志得身上搜走那柄钥匙的人?”
逸尘仙长微蹙修眉,略微沉吟说:“这也未必,至少他是涉搛人之一……”
说此一顿,突然叉以自语似的口吻揣测说:“照一般常理而言,‘追风虎’钟志得在苏醒的一刹那,必然是神情惊惶,慌急的先去摸一摸小锦囊是否仍在他的身上……”
黄剑云一听,突然似有所悟的揣测说:“追风虎既然事先早已防范有人暗算,也许他根本没将那柄钥匙带来,而是等师父和云儿到达径,再引至他庄上,再交出来!”
逸尘仙长缓慢的点点头,但却迟疑的说:“这当然也有可能,但他对被暗算的现场,察也不察一下,看也不看一眼,即使他没将那柄宝藏钥匙带在身上,至少也该判断一下,究竟谁起了觊觎老主人的宝藏之念,中了何人的暗算,以他的为人和个性,他岂肯吃这个暗亏,焉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黄剑云心中一惊,不由急声问:“师父是说,这全是‘追风虎’一人布下的疑云诡计?”
逸尘仙长又凝重的摇摇头,肃容说:“这也未必,只是令人可疑而已。”
黄剑云对这些不忠于主人的人,非常生气,但他仍强自平心静气的说:“师父,云儿想迳去佛坪山庄找‘追风虎’钟志得讨同祖父的那柄钥匙!”
逸尘仙长一听,立即肃容阻上说:“绝对不可,既然你方才没有现身,近期便不可再找他,现在唯一可行之策,便是先查出小玉兔的持有人来。”
黄剑云觉得事情非常棘手,因而,请示说:“师父,如果那柄钥匙不在小玉兔的持有人处呢?”
逸尘仙长毫不迟疑的正色认:“那就是仍在‘追风虎’手里,不过,你目前找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有生命危险,即使你岳父‘穿云剑’任老大也不例外。”
黄剑云一听,心中怒火愈炽,但他却不敢在恩师面前有丝毫的放肆,只得佯装平静的恭声问:“请师父指示,云儿今后该如何对付这四个老奸巨滑的险恶之徒?”
逸尘仙长略微沉吟说:“由于你尚不能以真面目与他们相兄,最好能去终南山麓,求教‘千面神妪’,如果她能指点你一两手‘变相术’……”
黄剑云一听,两道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同时忧虑的说:“神妪前辈,个性怪异,说不定她的‘变相奇术’没有学成,先要被她大骂一顿。”
逸尘仙长一听,觉得这话一点也不错,也不由面现忧色,久久才以宽慰的口吻,拍着黄剑云的肩头,慈祥的鼓励说:“云儿,鼓起勇气试一试,为师在玉女峰巅你师伯‘法空大师’处等你,月半不同,便是‘千面神妪’破例收容了你!”
黄剑云略微犹豫,只得深深一揖,恭声说:“师父珍重,云儿这就前去终南山,但愿祖师爷保佑云儿,学得‘神妪’的‘变相奇术’归来!”
说罢,屈膝跪了下去。
逸尘仙长十多年来,一直与爱徒朝夕相聚,从未分离,这时见爱徒就要别他而去,心中不禁有些依依。
但他知道黄剑云这时的心情,自然也是依依不愿离去,是以,强自一笑,宽声说:“千面神妪虽然性情怪异,但她却是一个非常有见地的人,这由她绝不轻易收徒可以证实,你去时,不妨实情实说
,也许她会破例指点你!”
说话之间,已将黄剑云扶起来,继续慈祥而关切的说:“如今你离师他去,凡事自要小心,为师先走一步了!”
说罢转身,袍袖猛然一挥,一式‘潜龙升天’,身形凌空而起,踏着古柏树枝,直向玉女峰方向如飞驰去。
黄剑云急忙肃立拱揖,望空朋声说:“云儿即届弱冠之年,已能照顾自己,请师父不必以此为念!”
把话说完,‘逸尘仙长’已至百丈以外,身形快捷而轻灵,宛如凌空上升的巨鹏,直飞玉女峰。
黄剑云拱揖目送,直到恩师的身形消失在半峰翠松之间,才踏着圆形怪石,驰离石冢石牌。
到达谷外,只见眼前峰峦起伏,一片浓绿,再找‘追风虎’钟志得,早已走得没有了影子。
黄剑云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立即展开轻功,翻岭绕峰,穿林越谷,身法之快,捷愈飘风,直向东南山麓驰去——
终南拔海三千,层峦叠嶂,峭壁巉岩,相传为韩湘子得道圣地,每逢进香季节,畸岖的山道上,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这天中午时分,仆仆风尘的黄剑云,已赶达终南山麓。
时值仲秋,正是进香季节,尽是朝山的香客,有的乘马,有的坐轿,有的沿着山道三步一叩头,五步一顶拜,加之前来看热闹的各路英豪与做生意的酒商和小贩,真是人山人海,车马骡轿,道为之塞。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一双秀眉早巳蹙在了一起,心中尤为懊恼,心想怎的这般巧!
因为他曾听师父‘逸尘仙长’说过,‘千面神妪’每逢进香季节,便闭门谢客,以防料缠,有时索性云游他去。
黄剑云虽然知道此点,但他不能就此回去,仍然要前去碰碰运气。
他看了山麓马嘶人挤,轿夫吆喝的情形,断定镇上的酒楼必已满座,客栈的房间恐怕也早已住满,决定就在山麓酒贩临时搭建的酒棚内,略进午餐便前去东麓拜谒‘千面神妪’。
黄剑云在人群中挤了好一阵,才找到一处四周围满了小贩的大酒棚。
站在棚外招徕客人的酒保,见黄剑云衣着华丽,仪表不俗,一双澄澈秀目,不时向棚内看,立即肃手哈腰,满面堆笑的说:“公子爷,大热的天儿,您就别挤啦,棚下凉爽,碗筷清洁,大盘的卤肉,陈年的老酒,您老就请进吧!”
说罢,尚不停的连连肃手,不停的哈腰打躬。
黄剑云只是随意吃些东西就去访‘千面神妪’,根本没有再挤下去的意思,是以,一经酒保招徕立即走进棚内。
进入棚内一看,酒棚下至少摆有百张方桌,坐满了三山五岳的江湖豪杰,看来极少有朝山拜佛的香客。
酒棚的一角,是一张马蹄形的柜抬,抬后棚外,停有数辆载满了酒坛的大马车,十数酒保,正忙着倒酒切肉送馒头,只有一个浓眉虬髯的黑脸大汉,凶煞神似的坐在柜枱后,一望而知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人物。
酒棚内高谈阔论,点酒要肉,加上醉汉们的豪言狂语,乱成一片。
黄剑云看罢,皱了皱眉头,立即停止了脚步。
里面正在送酒的酒保一看,急忙指着不远处的一张方桌,赶紧含笑招呼说:“公子爷,您请这边坐,这里还有两个空座!”
说话之间,不停的急急招手,唯恐黄剑云转身走了。
黄剑云蹙眉一看,只见那张桌上,仅有一位身穿布衣,年约七旬的龙钟老人,其余三面,果然都空着,于是微一颔首,迳自走了过去。
直到走近桌前,方始发现布衣老人的左侧桌底下,尚例卧着一人。
黄剑云本能的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个蓬头垢面,颉下生满了短须的人,看他虽然不是和尚,但却穿着一件破僧衣,渍满了泥土的赤脚上,还穿着一双破草履。
看他相貌,生得方面大耳,虎目浓眉,满是污垢的方脸上,灰白泛青,酒气醺醺,鼾声呼呼,看样子已是烂醉如泥了!
再看身穿布衣的龙钟老人,面前摆着一盘花生和卤肉,还有半碗白酒,对桌下那位僧不僧丐不丐的醉汉,视如未睹。
黄剑云一心想着尽快去拜访‘千面神妪’,是以也懒得对眼前的龙钟老人和桌下的醉汉,以及全棚的三山五岳的英豪多加注意,于是,就在老人右侧空凳上坐下来。
这时早已跑过来一个酒保,一俟黄剑云坐下,立郎躬身哈腰,满面堆笑的间:“爷,你来点什么酒暍?”
酒保的话声甫落,桌下突然响起一阵吆喝醉语,大声嚷着说:“花雕、玫瑰、竹叶青、大麯、烧刀、女儿红,大爷我都要。”
酒保一听,气得望着桌下的醉汉,瞪眼怒声说:“我给你一夜壶的五加皮!”
桌下醉汉毫不为忤,立即挥着污手,含糊的大声说:“五加皮也成!”
附近几桌上的江湖英雄一听,不少人发出一阵豪放的哈哈大笑,黄剑云也不自觉笑了,只有龙钟老人,满布绉纹的脸上,毫无表情。
黄剑云莞尔一笑,即对仍气得蹬着一对大眼睛的酒保,和声说:“小生今日不便饮酒,请送一盘卤肉和两个馒头来吧!”
话声甫落,桌下的醉汉立即“唔”了一声,含糊的说:“又是一个烧香拜佛,生怕讨不到老婆的小伙子!”
黄剑云知道醉汉把他误认为是朝山进香的人了,是以也不在意,即对又待出口怒骂醉汉的酒保,挥了挥手势,示意他快些拿来。
酒保去后,黄剑云这才游目去看酒棚内的各路英豪,只兄有老有少,有僧有道,果然,整个酒棚下,极少有进香的善男信女在座。
由扒这一注意,心中不由暗吃一震,因为棚下武林人物中,有不少人正在谈论着隐居在东麓枫林中的‘千面神妪’。
凝神一听,身后一桌上,正有一个忿忿的声音,恨声说:“老兄,我富大贵比你聪明,任我说烂了舌头,说破了嘴皮,那老婆子‘千面神妪’依然是闭门不理!”
黄剑云一听,心中暗自庆幸,不由一喜,心想,只要‘千面神妪’没有离家远去,就有一线成功的希望。
心念间,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一桌上的四人,个个身着劲装,俱郡携有兵刃,有的脸上有刀疤,有的面上有麻子,一个歪嘴巴,一个是邪眼睛,总之,这四个大汉才都是急切需要学会‘变相奇术’的人。
打量间,又听那个邪眼睛的人,恨声说:“你老富还只是说烂了舌头,我阮天九都磕破了头皮,那个老东西理都不理,你看可气不可气?”
麻脸漠子沉哼了一声,忿忿的说:“只怨我王麻子命苦,生了天花,否则,我还不是一表人才,我一见那老婆子的女徒弟,生得天仙化人般似的,我就知道不会被那老东西看得起!”
脸带刀疤的汉子一听,立郎瞪眼讥声问:“你王麻怎知那姑娘真的是仙女般美丽?说不定是个丑八怪被那老东西变的,哼,你王麻子还是少打歪主意吧!”
邪眼睛的汉子嘿嘿一笑,以怨忿而又讽讥的口吻说:“哼,说不定那个美丽妞儿,就是那老婆子自己变的,不然,人们为何给她超了个绰号叫‘千面神妪’?”
久未发言的歪嘴汉子,感慨的摇头一叹,说:“算了吧,我歪嘴算是认命了,就是那位老前辈答应召见我,我刘歪嘴也没有那份本领和她老人家比武功!”
其余三人惊异的“噢”了一声,齐声问:“歪嘴,你是听谁说的?”
歪嘴汉子黯然说:“是我的一位表弟,他非常运气,竟荣幸的得到那位老前辈的接见!”
其余三人一听,精神同时一振,不由兴奋的齐声问:“他是用什么方法进去的?”
歪嘴摇摇头,说:“用什么方法我不知道,不过他并没有学到‘神妪’老前辈的变相术,因为神妪老前辈,还要我那位表弟必须在今天绝早赶到‘盘蛇岭’先和她较量一场轻功,再……”
话未说完,麻脸大汉,突然忿声说:“鬼话,这分明是故意刁难,他先和你比轻功,接着再和你比兵器,最后终归要把你比下去,到头来你还是学不到她的‘变相术’。”
脸带刀疤的汉子,则怨毒的讥声道:“哼,她那点变相玩艺儿,我看八成是准备带进棺材里去!”
黄剑云正听得入神,酒保已将馒头,麦粥和卤肉送来。
于是,只得回过头来,一面进餐,一面不停的暗自摇头,他觉得这些人在大庭广众之前,公然冷讽熟讥一位武林前辈,实在不该。
因为‘千面神妪’有权闭门谢客,也有权拒绝传授她的‘变相奇术’绝学给任何人,而别人却无权强迫她。
但是,这些人的谈话,却给了他一个事先准备应付‘千面神妪’的奸馍会………。
心念未毕,蓦闻身侧的龙钟老人,以沙哑的嗓音和声问:“你这小相公,可是前来烧香求神?”
正在进餐的黄剑云闻声拾头,发现龙钟老人,正以柔和的目光望着他,否则,他还真不敢相信这位默默饮酒,旁若无人的老人,会是向他发问。
于是礼貌的放下手中碗筷,正待回答,倒在桌下的醉汉,突然含糊的同答说:“不错,你可是要把你的干女儿送给这小子做老婆?”
龙钟老人听如未闻,依然以柔和的目光望着黄剑云等他回答。
黄剑云因为醉汉说的是醉语,因而也不在意,于是面向龙钟老人,欠身一笑说:“后生前来南终,并非烧香,乃是适逢其会。”
龙钟老人惊异的“噢”了一声,不由迷惑的问:“那你为何方才不要点酒喝呢?”
黄剑云谦恭的笑一笑,正待说什么,桌下的醉汉,又含糊的嚷着说:“所有的客栈住满了人,这小子万一喝醉了酒,你可是要请他到你家里睡?”
黄剑云一听,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龙钟老人是当事人都不去计较,他自然也不便对醉汉出言喝叱!
是以,谦和的欠身一笑,道:“后生因去东麓拜访一位武林前辈,所以不便酒后前去,以免失礼。”
话声甫落,桌下的醉汉,突然叉含糊的讥声说:“嘿,又是一个自讨没趣的,八戍是去访那个‘千面神妪’!”
黄剑云一听,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惊觉到桌底下的醉汉,恐怕不是等闲人物!
于是,本能的探首桌下一看,发现那个蓬头短须醉汉,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个朱红小酒葫芦,正对在嘴上咕嘟咕嘟的暍了几口。
黄剑云常听恩师‘逸尘仙长’说,凡是风尘怪杰,大都放浪形骸,不拘形迹,装疯卖傻,喜怒笑骂,有时闹得你哭笑不得,这一类的人物,郡有一套独步武林的惊人功夫,最好不要招惹他们!这时,看了醉汉的疯癫像,八成就是那类人物!
正打量间,酒棚外突然傅来一阵惊慌吆喝和呐喊,同时,挟着一阵急如骤雨的快马飞奔声,正向棚前驰来。
黄剑云心中一惊,急忙抬头,举目向外一看,只见拥挤的行人和小贩,正神色惊慌的东躲西闪,秩序时顿大乱。
紧接着,只兄一匹银鬃枣红大马,挟着紧急蹄声和滚滚扬尘,如飞驰至酒棚前,马上人一声娇叱,猛然勒住狂奔的马势。
红马经马上人猛的一收丝缰,突然昂首一声震耳长嘶,前蹄倏然扬起,猛的人形而立,在激扬飞腾的尘烟中,如飞飘下一团红云。
黄剑云定睛一看,心头猛的一惊,目光同时一亮——
在那等惊险的一刹那,飞身纵下马来的竟是一个身鲜红劲衣,短剑氅,肩后露着鲜红剑柄的艳美少女。
红衣背剑少女,年约十七八岁,生得杏眼,桃腮,柳叶眉,小巧的琼鼻下,有一张削薄而鲜红的嘴,一望而知是个泼辣,刁钻,而又蛮不讲理的少女。
她手中提着一根特长的马鞭子,鞭梢直拖到地上,织柔的柳腰上,斜佩着一个红绒丝穗的金字镳囊,一双红呢小剑靴上,尚缀着一对鲜红的绒线球。
她对那威猛神骏的银鬃红马,看也不看一眼,提着特长的马鞭,紧绷着粉面,大步走进酒棚来。
酒棚内三山五岳的英雄豪客,早已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红衣少女身上,而且,竟有不少人望着她手中的马鞭,吓得变颜变色!
红衣背剑少女,柳眉微剔,杏眼含威,对满棚的武林豪杰,看也懒得看一眼,向着柜枱后发楞的黑脸彪形大汉,嗔声问:“有空桌子吗?”
彪形大汉惊得一定心神,赶紧堆笑躬身,指着黄剑云的方桌,肃手恭声诡:“姑娘,空桌没有了,请您多包涵,仅那位公子爷的桌子上还有一个空位子!”
红衣背剑少女一听没有空桌位,粉面立沉,正待发作,她威棱的目光,突然看到正蹙着秀眉望着她发楞的黄剑云,她略微迟疑,瞠目看了彪形大汉一限,迳向黄剑云的桌前走来。
黄剑云见红衣少女来势汹汹,一双秀眉蹙的更紧了。
游目一看附近几桌上的英雄好汉,俱都噤若寒蝉,看来连大气也不敢喘,遑论正眼看一眼红衣少女了。
再看龙钟老人,虽然静静的吃着花生仁,但是同样的头也不敢抬。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断定红衣少女不但是个家世炫赫,师门望高的人物,而且也是一个手起剑落人头飞,杀人不贬眼睛的女夜叉!
心念未完,红衣背剑少女已来到桌前。
红衣少女看也不看一眼桌下,用脚一拨木凳,跨步就待坐下。
就在她跨步的同时,桌下突然响起一声嗥叫!
“哎哟,我的姑奶奶,小心你的三寸金莲,踩破了我的草鞋!”
红衣少女本能的看了一眼桌下,娇哼一声,沉着粉面瞠声说:“是我踩到了你,如果是你碰到了我,哼,一脚将你踢出去!”
说话之间,依然毫不犹疑的坐下去。
黄剑云觉得红衣少女虽然蛮不讲理,但她的话却说得有趣,因而不自觉的摇摇头,莞尔笑了。
红衣少女见黄剑云居然敢在她面前笑,杏目中不由冷芒一闪——
酒棚的英豪们一看,面色立变,不少人为黄剑云捏了一把冷汗!
但是,红衣少女望着黄剑云,唇角牵动,玉手抚着桌缘,似是要站起来,但她一阵迟疑,终于含嗔瞪了黄剑云一眼。
倒在桌下的醉汉,虽然隔着一层桌板,对上面发生的事情,似乎全都看得见,这时深深吁了口气,立郎感叹的说:“唉,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话声甫落,柜枱后的彪形大汉,已亲自急步走过来,面向红衣少女一哈腰,满面堆笑的恭声问:
“姑娘,您唱点什么酒?要些什么菜?”
红衣少女柳眉一剔,不答反而嗔声问:“在这里歇一会不可以吗?难道进了酒棚就非得喝酒吃菜?”
彪形大汉一听,赶紧连连哈腰笑着说:“姑娘您别生气,您尽管歇!”
说罢转身,望着柜枱方向,大声嚷着说:“给姑娘快泡一碗上等杭州香片来!”
话声甫落,立即传来数声暴喏。
黄剑云回头循声一看,这才发现十数酒保,群集在柜枱一角,个个神精紧张,俱都面色灰白,原来是都不敢过来,才请老板亲自招待。
回过头来再看,心头怦然一动,傅粉般的俊面顿时一红。
只见对面坐着的红衣少女,左手支着香腮,右手纤指捻动着马鞭,一双澄澈明眸,正目不转睛的凿着他看。
黄剑云虽然年近弱冠,但与娇艳美丽的少女同桌对面,今天还是第一遭,这不能不令他感到有些,腼腆。
但是,就在他的日光与红衣少女的明眸相对的一刹那,他却发现红衣少女虽然骄横得有些不讨人喜欢,但在她透着煞气的威棱艳美娇靥上,却具有另一种撩人情愫的妩媚神态。
就在这时,棚外远处又传来一阵急如奔雷般的隆隆蹄声和杂乱马嘶,随着逐渐接近的惊慌喊叫和吆喝,似是向酒棚前驰来。
黄剑云听得秀眉一蹙,这阵隆隆如雷的蹄声,入耳便知这次奔来的快马,至少有六七匹,他确没想到,在如此挤满人群的山麓,居然有人肆无忌惮的放马飞驰,可真称得上是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了。
心念未毕,蓦见对面而坐红衣背剑少女,杏目中突然冷芒一闪,粉面铁青,娇哼一声,冷冷的说:“简直是找死!”
黄剑云听得一楞,不知道她在咒谁。
立在不远处的酒棚老板,却吓得望着柜枱大声催促说:“姑娘的茶,快点儿!”
话未说完,一个酒保忙不迭的连声嚷着说:“来了,来了!”
说话之间,捧着一大碗热气蒸腾的杭州香茶,急步走了过来,恭谨的放在红衣背剑少女的面前。
红衣背剑少女,满面透煞,纤指不停的捻着马鞭,对酒保恭送到面前的大碗香茶,看也不看,视如未见。
龙钟老人依然低头静静的吃着花生,满棚的英雄豪杰虽然已经开始谨慎的饮酒吃菜,但却没有一人敢出声交谈!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断定红衣背剑少女,一刻不离去,方才那种高谈阔论的热闹情形便一刻不会再现。
这时那阵如雷蹄声和马嘶人喊,宛如暴风雨般,直扑酒棚外面,所幸人群小贩,早在红衣少女到达时便已离开,否则,这等声势,势必有人被撞受伤。
一阵马嘶蹄乱和神气的吆喝声,七八匹快马上的华丽劲装人物,纷纷以矫健的身手纵下马来。
由于飞马带来的滚滚尘烟,随着山风大量吹进棚内来,因而黄剑云对纵下马来的人物,尚无法看清他们的衣着和面目。
但是,靠近棚边几桌上的劲装大汉等人,却纷纷惊惧的悄悄溜走,尚不时以机警的目光,偷偷看一眼身后。
黄剑云看了这等情形,断定飞马狂驰而来的这些人,八成又是武林中招惹不得的人物。
心念间,尘烟弥漫的栅口外,已昂然大步走进三个人来。
靠近黄剑云附近几桌上的武林人物,一见进来的三人,也惊的纷纷走避。
黄剑云凝目一看,发现在弥漫的尘烟中,昂然走来的三人,竟是三个华衣劲装,腰佩宝剑,肩披大氅的青年,那些没有跟进棚来的劲装大汉,显然都是他们三人的随从人员,只见当前一人,年约二十六七岁,生得浓眉虎目,挺鼻朱唇,方形大脸,肤色红润,一身深紫锦缎劲装,胸前和大氅上都绣着一只张翼欲飞的花斑豹。
左边一人,较第一人要年青两三岁,肥头、大耳、狮鼻、海口,五短身材,腹如圆鼓,一身黑缎劲装,紧紧裹着他的肥胖身体,在他的胸前和大氅上,却绣着一只踞峙山头上的凸睛彪。
右边一人,矮瘦身材,年约二十二三岁,生得疏眉小眼,白净面皮,鹰勾鼻子,尖凸嘴,穿着一身绿缎劲装,绿大氅,胸前和大氅上,却绣着一只巨浪滔天中的青麟蛟。
三人左手抚着剑柄,右手提着马鞭,目光炯炯,神情傲慢,一脸的煞气。
黄剑云看了这三人的衣着像貌,忽然想起去太华山的途中,经过老河口时,风闻时下武林中出了三个武功不俗的青年人物,人称‘黔道三杰’。
‘黔道三杰’乃是结义弟兄,据说都是黔境着名的武林世家子弟。
老大‘飞天豹’是天门老武师‘奇门剑’李信东的儿子。
老二‘腾山彪’是虎牙山大鹤寨主‘梅花剑’魏雄武的幼弟。
老三‘闹海蛟’是白水湖老湖主‘三才剑’毕正庭的爱徒兼佳婿。
据说三人俱都用剑,艺业亦在伯仲之间,由于三人臭味相投,才义结金兰,自称‘黔道三杰’。
黄剑云虽未与‘黔道三杰’会过面,但由三人胸前绣的豹,彪、蛟来判断,来人可能就是他们三人了。
打量间‘黔道三杰’早已一字并肩立在桌前不远。
老大‘飞天豹’嘴哂冷笑,手中抡动着马鞭。老三‘闹海蛟’,两手叉腰,瞪着一双精光闪射的绿豆眼。老二‘腾山彪’,挺着如鼓肚皮,晃着大头嘿嘿只笑。
但是,三个人的六道炯炯目光,却充满了怨毒和妒意的看看红衣背剑少女,又看看黄剑云和龙钟老人。
黄剑云一看这情形,心知要糟,‘黔道三杰’误认为他是红衣背剑少女的同路人了。
看看红衣背剑少女,神色镇定,红唇绽笑,明明知道‘黔道三杰’在右,偏偏不屑的转首向左。
这时全棚的武林豪杰,早已退向棚边,大胆的纷纷围在一角观看,百十张方桌上,摆满了残肴碟子和酒碗。
酒棚老板一看,一张黑脸也变成了苍白,额上豆大的汗珠也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
倒在桌下的醉汉,想是看了老板的可怜像心中有些不忍,颤颤巍巍的撑起上身,将一颗蓬头采出桌面,望着红衣背剑少女,代为求情说:“姑……姑……姑奶奶,您……就移动一下……芳驾……请到棚外边去吧……”
红衣背剥少女一听,立即嗔日望着蓬头醉汉,怒声间:“为什么?”
醉汉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愁苦像,皱眉裂嘴说:“您您……您看,这么多盘碗……万一打了个稀糊烂……”
话未说完,红衣背剑少女突然一剔柳眉,冷冷的不屑说:“敢?谁敢动这里的一根筷子,姑娘就剥他一层皮!”
黄剑云听得一楞,心说:好凶。他本来也准备趁机离去,这时受了好奇心的驱使,索性静坐不动,倒要看看这个红衣少女,究竟有何惊人本领?
心念阎,抡动着马鞭的老大‘飞天豹’,早已冷冷一笑,沉声说:“汤丽珠,这可不是你们陵山凤凰谷,任由你撒野……”
话未说完,仰首望着棚顶的红衣少女汤丽珠,也冷冶一笑,讥声说:“这里也不是你们天门‘奇门剑’的势力范围!”
话声甫落,依然采首桌外的蓬头醉汉,突然望着汤丽珠,关切而焦急的说:“姑……姑奶奶,您您……您忍耐点吧,这三个家伙……可可……都不好惹……”
惹字方自出口,‘腾山彪’震耳一声大喝:“狗头找死!”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一抡手中马鞭,猛向醉汉的蓬头抽去。
醉汉一见,大惊失色,急呼一声“不好”,一头缩同桌下,那份轻灵快捷,实属罕见,但他的滑稽像,也着实令人好笑!
叭——的一声脆响,马鞭着实打在汤丽珠身侧的桌腿上,“克喳”一声,桌腿应声而断,毫厘之差,马鞭没有打在醉汉的蓬头上。
桌腿一断,桌面猛的一斜,红衣少女汤丽珠,趁势一旋娇躯,脱口一声娇叱:“滚回去——”
去宇出口,娇躯已经立起,右手一挥,一大碗热气蒸腾的杭州香片茶,直向‘腾山彪’的面门飞去。
‘腾山彪’作梦也没想到泼辣蛮横的汤丽珠会有这一手,待等惊觉,闪躲已经不及了。
只听哗的一声,一大碗热茶,不偏不斜,正好泼在‘腾山彪’的大胖脸上。
热茶泡了虽然已有片刻时间,但热度似乎没减多少,只足‘腾山彪’满脸通红,立即凸起几个水泡,只烫得他,暴跳如雷,哇哇大叫!
黄剑云看得悚然一惊,暗呼厉害。这时没有了桌子他只得起身退至一边。
这时的‘飞天豹’早巳厉喝一声:“腹婢欺人太甚,看大爷宰了你!”
厉喝声中,横肘撤剑,寒光如电一闪,立演‘拨草寻蛇’健腕一挺直向汤丽珠的柳腰刺来——
‘飞天豹’飞身前扑,横肘撤剑,继而振腕出招,宛如一气呵成,那份轻灵快捷,果然称得上时下年青一辈中的用剑高手。
红衣少女汤丽珠,冷冷一笑,腾身飞上另一张方桌,同时,讥声说:“你也配!”
配字出口,手中特长的马鞭,唰的一声,直奔‘飞天豹’的面前——
飞天豹似是知道汤丽珠的马鞭厉害,身形一闪,也飞至另一张方桌上!
就在‘飞天豹’双脚尚未踏实桌面的同时,汤丽珠脱口一声娇叱,玉腕猛的一挫,抽出去的马鞭,快如奔电,已抽到了飞天豹的面前。
‘飞天豹’心中一惊!急坠身形,只听叭的一声脆响,鞭稍仍扫在他的耳颊上,一道血痕,立时渗出血来。
黄剑云已看得有些入神,早已忘了去访‘千面神妪’的事,这时见汤丽珠运鞭如神,不由脱口喝了声“好”。
一声喝采,顿时惹恼了‘闹海蛟’,大喝一声:“好小子,你果然是她的心上人!”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挥掌一招‘力劈华山’,猛向黄剑云的天灵劈去。
黄剑云悚然一惊,游日一看,这才发现诺大的一座酒棚,就剩下他黄剑云一个人了。
游目之间,正待出手去扣‘闹海蛟’的右腕,蓦闻正和‘飞天豹’打得激烈的红衣少女汤丽珠,怒声说:“你不要欺负他!”
他字出口,剑靴一拨,一盘卤肉豆腐,如飞射了过来,直奔‘闹海蛟’的耳门。
‘闹海蛟’看看得手,一个磁盘已飞射到了面前,慌惫间,只得将猛力劈下的右掌,改变‘拨云见天’,轻巧的拨开飞盘!
叭的一声脆响,接着稀里哗啦,一盘卤肉豆腐,恰好拨在暴跳怪叫的‘腾山彪’头上。
‘闹海蛟’顾不得再伤黄剑云,折身向‘腾山彪’奔去。
就在这时,棚外突然傅来一声惊急高呼:“哇,不好了,‘千面神妪’跑了!”
黄剑云悚然一惊,顿时想起自己的正经事情,那还有心再看下去,急步奔出酒棚来。
游目一看,酒棚周围除了大胆的武林好汉仍立在棚边向内观看,方才的那些游人小贩,大都立在十数丈外。
黄剑云听到方才那声大喊,分明是那个蓬头醉汉,这时游目一看怎的在这一刹那间竟然不见了?
看看棚下观战的数十武林好汉,对方才的那声大喊,好像都没听见!
正感奇怪,棚内一阵“哗啦”脆响,又不知有几张方桌被踢翻。
黄剑云心想,是非之地,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心念已定,急步向东麓走去。
进入数丈外伫立的人群中,黄剑云仍不时东张西望,希望能看到‘千面神妪’。
继而一想,不由暗自笑了,他既没有见过‘千面神妪’,也不知道‘千面神妪’的衣着像貌,就是对方走在附近,他黄剑云也不认得,何必这么东觅西找?
再说,方才那声大喊,也许是蓬须醉汉有意将他黄剑云引开,以免卷入是非漩涡,并不见得真看见‘千面神妪’跑了。
心念已定,再不旁顾,直向东麓走去。
渐渐远离入山山口,拥挤的人群也渐渐稀少,仅环山的官道上,尚有些陆续而来的车马香客或小轿。
进入东麓,地势畸岖,俱是乱石小树,行人早已绝迹。
举目一看,只见斜斜上升的横岭上,遍山都是云松,但在数里外的凹坳处,却有一片鲜红枫林,在一望无垠的翠碧之中,看来十分醒目。
黄剑云看了那片红叶枫林,断定那里就是‘干面神妪’的清修之处。
游目一看,四下无人,展开轻功,踏枝飞行,直向那片枫林驰去。
数里路程,片刻已达,直到枫林近前,方始发现原有一道弯曲山径,直达山麓。
黄剑云见有山径直通林内,只得沿着山径大步前进。
只见广约数十亩的枫林内,地面和半空,一色鲜红,景色十分宜人,尤其山风过处,红叶飘落,发出了簌簌响声。
进入林内,山径已被落叶掩没,只见枫树有粗有细,有高有低,但种植的行列,却井然有序。
前进数十丈,在枫林树隙间,已能看见一道枯枝细干编戊的篱墙,一座枯木蓬檐下,两扇朱漆红门。
将近篱门下,方始发现篱院极大,里面也植满了枫树,是以,直到近前,才看到里面建有数栋茅屋,有一栋的烟窗上,尚冒着浅浅炊烟。
黄剑云一见炊烟,暗自心喜,断定‘千面神妪’正在家里。
于是,急步走至蓬檐下,登上两层块石门阶,整理了一下发髻上的黄绫巾,看了看儒衫衣襟,才举手扣了两下朱门。
甩手一叩,朱门应手开了一扇,原来朱门未关。
黄剑云乃当今第一大剑客衡山祝融峰‘逸尘仙长’的唯一衣钵传人,出身武林世家,‘天涯三老’彩眉叟黄天石的独孙,幼读诗书,通达事理,虽然朱门未关,他也不会冒然进去。
是以,他肃立门下,面向院门,拱揖期声说:“晚辈黄剑云特来叩谒‘神妪’前辈,谨请赐见,俾便有要事面陈!”
朋声说罢,久久未见有人回答,正待再恭声说一遍,蓦见深处一位村妇装束的女人走来。
黄剑云凝目一看,只见村妇一身深蓝布衣,长腿裤,腰上系着炊饭用的裙子,看来年仅三十余岁,青巾包头,柳眉杏目,看来容貌不俗,正一面用围裙揩着湿手,一面神色悻悻的向这面走来。
一看这情形,黄剑云心头一震,知道方才大声说话惹恼了这位中年妇人,只得赶紧满面掬笑,表示歉意。
中年妇人尚有一两丈远,便停身斥声问:“你这人为什么有事不叩门,要在那里大声吵人?”
黄剑云晃中年妇人,不问青红皂白,见面使出口斥责,心里不禁有气,但想到这是前来求人,只得谦和的含笑解释说:“门原就开着!”
中年妇人虽然不便说什么,但却缓续不耐烦的问:“你来有什么事?”
黄剑云敢紧拱手含笑道:“小生黄剑云,特来拜见‘神妪’刚辈……”
话未说完,中年妇人已不耐烦的回答说:“神妪老人家正在静室打坐!”
说罢,转身就待离去。
黄剑云一见,慌得急忙前进数步,急声问:“不知神妪前辈,还有多久时间才能打坐完毕?”
刚刚走了两步的中年妇人,闻声停身止步,间头一看,发现黄剑云已走进门来,立即大惊小怪的嚷着说:“嗨晦嗨,你这人怎的随便跑进门内来,快出去,快出去,神妪老人家打坐完了,我自会来喊你,到门外等着去!”
黄剑云见中年妇人如此无理,心中愈加生气,看看自己,果然已走进门内,只得忿忿的退出门外来。
抬头再看那中年妇人,早已走得不见了影子。
黄剑云愈想愈气,几番想转身奔下岭去,但想到‘追风虎’等人的机诈狡黠,和师父的叮嘱,只得将冲上心头的怒火压下去。
回想方才在酒棚听到那些人对‘千面神妪’的责难,这个不通情理的中年妇人,可能是主要原因之一。
继而一想,心头猛的一震,方才那些人中,只有那个麻脸大汉曾经谈到‘千面神妪’有一个天仙般的女徒,其他任何人都没谈到还有一个女仆,看来,方才那个中年妇人,八成是‘千面神妪’自己化装的,特的出来相试,否则,那有那样不通情理的仆人?
心念间,探首向内一看,里面静悄悄的,除了那一栋冒着炊烟的茅屋内有些声音外,其他茅屋内,一片沉寂。
由于有了这一想法,心中更加懊恼,深悔方才没有将中年妇人看个清楚,以致失去一个大好的机会。
正在望着门内懊恼,身后枫林内,突然传来一阵足踏落叶的“沙沙”轻响。
黄剑云闻声心中一惊,急忙回头,双目不由一亮——
只见七八丈外,正有一个身段美好的紫裳少女,微垂着螓首,面罩着蝉翼薄纱,踏着满地红叶姗姗走来。
看那紫裳少女,最多二十一二岁,高挽着如云秀发,风吹着水紫绢纱褶裙,看神情,似是有着沉重心事。
黄剑云看了面罩薄纱的紫裳少女,断定必是一位麻面姑娘,八成和他黄剑云一样,也是前来向‘千面神妪’求教变相奇术的人。
心念禾毕,面罩薄纱的紫裳少女已来至门阶下,黄剑云正待闪身一侧,紫裳少女突然抬头,威棱的望着黄剑云,娇声问:“你找谁?”
黄剑云定睛一看,心头一震,顿时楞了。
只见紫裳少女,花容玉貌,肤如凝脂,黛眉凤日,挺直的瑶鼻,小巧的樱口,她脸上不但没有半个麻子,而且是一个国色天香,貌似鲜花的绝色少女。
尤其在她绝美的娇靥上,罩上一层蝉翼般的薄薄轻雾,好似云雾缭绕中,蒙蒙月光下的天上仙女。
紫裳少女一见黄剑云,芳心也不禁怦动,玉颊绯红,威棱的目光,立时变成了柔和光辉。
这时见黄剑云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不由抿嘴一笑,急登门阶,飘然走进了门内。
一阵淡雅幽香,直扑黄剑云的鼻孔,立时将他的神智惊醒,同时,酒棚麻脸大汉的话,也闪电掠过他的心头——这个美丽如仙的紫裳少女,八成就是‘千面神妪’的女徒弟。
心念间,正待出声捂呼,飘然走进门内的紫裳少女“碰”的一声,已关上了朱门。
幸而黄剑云闪身后退得快,否则,朱门一定会碰上他的天灵和鼻子。
黄剑云越想越懊恼,觉得自从来到终南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想到方才自己的痴呆像,完全是由于一切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原以为紫裳少女是麻脸,她偏偏那么美丽,认定她也是前来向‘神妪’求教的,谁知她竟是‘神妪’的徒弟。
抬头看看红日,已经逐渐西坠,‘千面神妪’还不知道什么时侯才打坐完毕,如果那个紫裳少女误会他是个轻浮子弟,那才真是天大的冤枉哩!
黄剑云越想越气,索性一屁股坐在阶上,心想,反正镇上的客栈都住满了,今天你们不见我,我就在门檐下过夜了,明天早晨有人来访,我黄剑云仍是第一个访客。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红日虽然未沉,但明朗的光线已渐渐暗下来。
黄剑云等得手心沁汗,怒火直冒,凝神听听门内,根本没有一丝声音,遑论有人前来开门了。
就在这时,枫林外突然传来一阵飞奔的马蹄声,而且,愈驰愈近。
黄剑云满腹怒火,断定又是前来找‘千面神妪’的,因而也懒得转首看一眼!
这匹马来得好快,眨眼已到了数丈以外,一声震耳长嘶,声云山野,马上腾身飞下一个人来。
正在倚门苦等的黄剑云,这时不能不转头看一眼!
转首一看,俊面立变,不自觉的将上身坐直起来,飞马而至的,竟是那位浑身鲜红蛮不讲理的汤丽珠。
只见汤丽珠柳眉微剔,杏目含威,娇靥罩满了煞气,手中提着马鞭,目光一直盯着他黄剑云,直向门前走来。
黄剑云一看这种气势,知道汤丽珠八成是冲着他黄剑云来的,正好,他这时也正有满腹的怒火无处发泄。
汤丽珠平素娇纵,目无余子,人人见了她都要让她三分,这时见黄剑云的俊面上,神情冷淡,毫无笑容,不由冷冷一笑说:“你害我找得好苦哇!”
黄剑云见汤丽珠果然是来找他,不由也冷冷的问:“你找我作什么?”
汤丽珠见黄剑云对她竟敢不假词色,不由怒声说:“你在酒棚内丢尽了我的面子!”
黄剑云一听,冷冷一笑,索性又倚在朱门上,同时讥声说:“笑话,你我素昧平生,互不相识,我怎会丢了你的面子?”
汤丽珠一看黄剑云的神情,愈加生气,不自觉的脱口愤声说:“他们说你是我的……”
话未说完,一向不知怕事的她,突然娇靥通红,以下的话也倏然住口不说了·黄剑云看也不看汤丽珠,依然没好气的沉声问:“说我是你的什么?”
如此一问,汤丽珠的如花娇靥,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任她汤丽珠刁钻蛮横,“心上人”三个字也难以出口。
但她“吱唔”了两声,却故意改变话题,命令似的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黄剑云虽见汤丽珠吱晤了半天,也没有答出方才的问题,但他也懒得再问,这时见她又盘诘他的来意,心中更加恼火,因而也冷冶的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汤丽珠气得鼓了鼓香腮,终于沉声回答说:“我来找‘神妪’前辈!”
黄剑云惊异的“咦”了一声,不由转身望着汤丽珠,蹙眉迷惑的说:“真奇怪啊,人家别的姑娘
来找‘神妪’前辈,郡是因为脸上有缺陷,非疤即麻,像你这么美丽动人的姑娘,也来找‘神妪’前辈,谁相信?”
俗话说:女人最怕人说老,少女最怕说难看,黄剑云无意说出的讽言讽语,正说中了少女们的爱美心理。
汤丽珠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自然也不会例外,这时听了黄剑云的赞美,怒气全消,不自觉的嫣然笑了,是以,久久才羞涩的说:“正因为这样,才惹得那些自认英俊超群的小子们,整天缠在马后面惹我讨厌!”
黄剑云一听,立即佯装正色问:“原来你是要将美丽的脸蛋变戍丑八怪呵?”
汤丽珠满面娇羞,樱唇绽笑,织指捻着鞭鞘,她不好意思回答,只得忸怩的点了点头。
黄剑云一见,突然煞有介事的一摊手,大声说:“这还不简单,拿把刀在脸上划两个疤不就成了吗?何必再前来麻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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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丹枫OCR独家连载
第二章
汤丽珠一听,芳心大怒,气得一咬玉齿,马鞭迎空抽出,“唰”的一声脆响,猛向黄剑云抽去。
黄剑云乃衡山大剑客‘逸尘仙长’的衣钵弟子,学艺十数年,已尽得仙长真传,虽是第一次离开恩师,也从未与人正式交过手,但像汤丽珠这等身手的鞭法,要想抽中他,仍不是一件易事。
但是,当黄剑云仰首一看鞭梢的来势,正待腾起的身形,索性不动了!
只听“叭”的一声脆响,宛如炸开了一个爆竹,虎筋鞭梢,猛的抽在石阶上,仅一寸之差,没抽在黄剑云的大腿上。
黄剑云虽说傲然没动,但心里却也吃了一惊,因为,他根据清脆震耳的响声和飞射的石屑青烟来判断,股下的石阶,至少被抽裂了一道数寸长的石槽。
令他吃惊的不是将鞭梢拿捏得恰到好处,而是以她这等豆蔻年华的少女,居然有如此强劲的腕力,这不能不令他感到惊异!
心念未毕,气得娇躯颤抖,粉面铁青的汤丽珠,巳咬牙切齿的恨声说:“唔哼,你妤镇定的功夫!”
黄剑云侧目看了一眼汤丽珠,故意晃着头,讥声说:“这就是俗话说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猛虎蹑于后而不乱’的真功夫,你知道吗?”汤丽珠除了自己的生母‘金梭女侠’李宁君外,可说从来没有人敢以这等口吻来教训她。
这时听了黄剑云的话,虽然气得娇躯直抖,恨得只咬玉牙,但是手中的马鞭,不知怎的,总不忍向他身上抽下。
当然,这时她还不知道爱情的种子,已在她的芳心深处萌了芽!
于是,她冷冷一笑,趁机软化,只得也以讽讥的口吻,冷冷的说:“你这等超人的镇定功夫,必是出身武林世家,请问你是那一家的子弟?”
黄剑云自觉在武林中的家世显赫,不便随意对人透露,是以,也以同样的口吻,冷冷的问:“看你的鞭法出神入化,想必也是出身武林世家,请问你是那一家的姑娘?”
汤丽珠对黄剑云的反问,十分生气,不由怒声说:“你这人真奇怪啊!方才在酒棚里,‘黔道三杰’的老大,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黄剑云成心气她,故意摇摇头,冷冷的说:“那时我心慌意乱,没有注意,你现在再说一遍,又有什么关系?”
汤丽珠傲然一笑,神气的一点头,沉声说:“好,你听着……”
黄剑云立即顶上一句,说:“你放心,吓不倒我!”
汤丽珠鼓了鼓桃腮,终于耐着性子,平静的问:“陵山凤凰谷你可知道?”
黄剑云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陵山当然知道,风景也不错嘛,只是凤凰谷却没听说过!”
汤丽珠听说黄剑云知道,芳心甚是得意,但听到最后,不由气得娇靥再度一变,恨恨的咬着玉牙,一个字一个字的沉声问:“那么‘金髯翁’汤老前辈呢?”
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暗呼糟糕,心想,‘天涯三老’中的汤老前辈世居凤凰谷,我怎的竟笨得没有想起呢?
继而一想,祖父‘彩眉叟’黄天石,昔年为了名次问题,曾与其余二老拼斗过几天几夜,虽然争了第一,但三老却一直因此失和,汤丽珠是凤凰谷‘金髯翁’的后人。在未明了真像前,还是小心一些为是。
心念电转,立即摇摇头,歉声说:“非常抱歉,在下见闻浅鲜,没有听说过!”
汤丽珠虽然野性蛮横,但她的心智却极聪明,只是一向任性惯了,懒得去用智力罢了,方才明明看到黄剑云秀眉一动,显然是暗吃一惊,但他却偏偏说不知。
一气之下,娇哼一声,缓步向前走去,右手的马鞭,微微向后提起,作着随时抽出之势,同时,沉声问:“枯竹老人李前辈你总该知道吧?”
黄剑云看了汤丽珠这等声势,知道这次再说不知,她手中的马鞭必然紧跟而下,而是,既然先说不知‘金髯翁’于前,怎能再说知道‘枯竹老人’于后呢?
衡情之下,先不同答,反而迷惑的问:“晦?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与这两位老前辈有什么关系似的……”
话未说完,汤丽珠已理直气壮的嗔声说:“金髯翁是我的祖父,枯竹老人是我的外公,你说有没有关系?”
黄剑云一听,着实吃了一惊,难怪汤丽珠如此跋扈蛮横,原来她有如此震慑武林的赫赫家世。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家世,当然也要探探她的武功,因而淡然一笑,说:“这么说,你是一身兼具两位老前辈的绝世武学了?”
汤丽珠的神色已经缓和,也停止了逼进,这时见问,不由得意的一笑,点着头说:“那是当然!”
黄剑云心中一惊,但却佯装不信的摇摇头说:“天涯三老,决斗失和,‘彩眉叟’老人家于第二年病故太华黄府,‘金髯翁’和‘枯竹老人’两位老前辈,也于是年失踪了,生死不明,至今毫无下落,算来已是十四年前的事了,难道你在襁褓中便开始学艺不戍?”
汤丽珠见黄剑云不信,不由气得大声解释说:“我祖父不会传给我爹?我外公不会传给我妈?我爹妈不会传给我吗?”
话声甫落,心中突然一动,不由又十分惊异而又迷惑的急声问:“咦,你呼我祖父为老前辈,为什么呼‘彩眉叟’为老人家?”
黄剑云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只得无可奈何的一笑,说:“因为他老人家是在下的祖父!”
汤丽珠一听,又惊又喜,不由兴奋的欢声说:“啊!你原来是黄家哥哥,难怪你有如此高的镇定功夫?”
说话之间,丢掉手中马鞭,扑张着一双玉臂,竟亲热的向黄剑云奔来。
黄剑云一见,大惊失色,吓得轻“啊”一声,腾身站了起来。
汤丽珠芳心一惊,顿时惊觉自己失态,一张美丽脸蛋上,立时飞满了红霞,急忙刹住身势,羞涩的笑着说:“小妹只是太兴奋了……”
黄剑云余悸犹存的连连颔首说:“在下知道!”
汤丽珠看了黄剑云的惊急像,觉得又可气又可笑,只得改变话题问:“黄家哥哥,你的大名叫什么来着?”
黄剑云见汤丽珠自称小妹,而且一口一个黄家哥哥,深悔自己方才把话说错了。
实在说,像她这样任性的少女,还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好,是以,勉强说:“在下黄剑云……”
话未说完,汤丽珠已愉快的笑着说:“噢!原来是剑云哥!”
说此一顿,突然又关切的问:“剑云哥,你有什么事要求教‘神妪’前辈?”
黄剑云既然表明了身份,自是不便再气汤丽珠,只得感慨的摇摇头说:“唉,一言难尽……”
话未说完,汤丽珠已娇哼一声,轻蔑的说:“哼,你不说小妹也知道!”
黄剑云误以为汤丽珠知道了‘追风虎’等人的事,不由惊得急声问:“你知道?”
汤丽珠有些得意的点点头,满含妒意的撇着小嘴说:“还不是被那些多情的少女们,缠得无法应付了,才来这里求教气神妪前辈!”
黄剑云一听,不由笑了,为了避免汤丽珠追究原因,索性默然不语。
汤丽珠一看黄剑云的神色,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妒火,恨不得‘千面神妪’马上把黄剑云弄成一个丑八怪才好!
于是游目一看,这才发现天色早巳暗下来,在东北麓的山下,那些朝山香客的帐幕中,早巳燃起了点点灯火。
汤丽珠看了这情形,不由关切的说:“剑云哥,天都黑了我看‘神妪’刚辈一定不会回来了!”
黄剑云立即摇摇头说:“不,神妪前辈根本没出去,正在家中打坐……”
汤丽珠一听,不由惊异的说:“什么时候了还打坐?天都黑啦!”
黄剑云急忙解释说:“在下正午到达的时候,‘神妪’前辈刚刚入定,这时也许快完毕了!”
汤丽珠一听黄剑云由正午一直等到现在,芳心顿时大怒,立即忿忿的怒声说:“哼,这分明是有意刁难搭架子,我不相信我汤丽珠来了她还敢不出来!”
说话之间,一面伸手去掏镳囊,一面向篱院的右角走去。
黄剑云一见,不由迷惑的问:“喂,汤姑娘你要去那里?”
汤丽珠身形不停,回头忿忿的说:“哼,我去屋后放把火,如果她还不出来,那才真算她入了定呢!”
黄剑云一听,大吃一惊,他已看出汤丽珠的个性,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不由慌得飞步追了过去,同时,急声说:“喂喂,汤姑娘,使不得,你不是还要请教‘神妪’前辈吗?”
汤丽珠一晃黄剑云追来,步法奔得更快了,同时大声嚷着说:“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话声甫落,蓬檐下的两扇朱门,呀的一声,突然启开了,同时,传来那位中年妇人的急急招呼声:“喂喂,那位穿黄衫的相公,神妪老人家请你进去!”
黄剑云闻声止步,同头一看,只见方才喝叱他的那个中年妇人,正站在门阶上向他连连招手。
刁钻的汤丽珠一见,“噗哧”笑了,有得意的笑着说:“怎么样?小妹还没放火,她们就沉不住气了!”
黄剑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折身向门前走去。
汤丽珠知道‘千面神妪’决不会再接见她汤丽珠了,索性急步奔至马匹处,同时凿着黄剑云,轻松而愉快的说:“剑云哥,山下的客栈都住满了,小妹今晚在清光镇我表哥‘赛李逵’家里等你,回头见,小妹先走一步了!”
说话之间,取起地上马鞭,也不待黄剑云解说,飞身纵落马上,一拨丝缰,银鬃红马,昂首一声长嘶,迳向岭下如飞驰去。
这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但汤丽珠的马速依然是快如疾雷奔电,眨眼已经不见。
黄剑云看得摇摇头,正待转身,门阶上的中年妇人,已不屑的轻哼一声,忿忿的说:
“道道地地的野丫头,比起我们家的晓燕姑娘来,差远了!”
说罢,又望着黄剑云,谦和的一笑,肃手说:“相公您请!”
黄剑云见仍系着围裙的中年妇人先倨而后恭,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急忙一拱手,含笑谦和的说:“烦请在前引导!”
中年妇人笑一笑,当先走进门内,同时,笑着说:“我家姑娘都呼我李嫂,相公您随便称呼好了。”
黄剑云一听‘称呼’,顿时想起‘神妪’的姓氏,于是谦和的低声问:“请问李嫂,‘神妪’前辈的姓氏是……?”
话未说完,李嫂已笑着说:“神妪老人家姓晋,我家姑娘姓纪……”
黄剑云见李嫂三番两次的谈到她家姑娘,不由皱了皱眉头,断定她说的必是方才那位美丽如仙的紫裳少女。
穿过院中的枫树,距离正中茅屋已经不远。
黄剑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茅屋的门前,尚有一道枯枝编成的迎壁,遮住了门内射出的灯光。
到达迎壁前,李嫂郎向黄剑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在身后。
绕过迎壁,黄剑云的目光不由一亮,一蓬明亮灯光,迳由深垂的竹帘内射出来,八盏明亮纱灯,整齐的悬在横梁上。
由于门内灯光明亮,虽然隔着竹帘,但屋内的情形,仍能清晰可见。
只见屋内的正后方,横置一张亮漆胡床,床上正闭目盘坐着一位白发霜眉,勾鼻薄唇,穿着一身黑衣的老婆婆,显然是‘千面神妪’。
‘千面神妪’的身侧是一张汉玉床桌,桌上放着一个湘磁绘花盖碗和一炉檀香,除此,屋内再没—有什么陈设了。
打量间,李嫂已将竹帘启开,同时,轻声说:“相公请进!”
黄剑云颔首示谢,迳自走进帘内。
就在他进入帘内的同时,盘坐在胡床上的‘千面神妪’,倏然睁开了眼睛,两道闪烁冷芒,直向黄剑云的俊面上射来。
黄剑云看得心头一震,不自觉的刹住了脚步,‘千面神妪’的目光虽然威棱逼人,但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心中虽感迷惑,但却没忘了施礼,于是,就在原地,深躬一揖,正待恭声报名,蓦闻‘千面神妪’怒声说:“且慢!”
黄剑云惊得一楞立即直起身来,茫然望着满面怒容的‘千面神妪’,他闹不清这位脾性怪异的老婆婆为何生气,也许与汤丽珠要放火烧她的茅屋有关。
心念闾,已听‘千面神妪’怒声说:“你不必介绍家世,也不必说明来意,酒棚里的那些大汉,已将老身的规矩告诉了你,明天绝早等在盘蛇岭上,胜过老身的轻功,掌法,和兵器,老身自会将‘变相奇术’传给你,不必多说,滚出去吧!”
说罢,再度闭上了眼睛。
黄剑云一听,虽然十分生气,但他却恍然想起,酒棚同桌的那位龙钟老人,就是‘千面神妪’,这可由她那两道熟悉眼神得知。
这一发现,同时也联想那那位蓬头醉汉,想必也早已看出龙钟老人的破绽,足见‘变相奇术’仍非绝对的安全而不被对方发现。
心念闾,已听到身后的李嫂,将竹帘掀起来,同时谦和的轻声催促说:“相公,请退出来吧!”
黄剑云知道苦求无益,只有等待明天绝早,凭自己十多年所学,与‘千面神妪’奋力一战,而决定结果了。
于是,深躬一揖,也不发话,转身走出门外来,迳向院门走去。
李嫂轻轻放下竹帘,急步跟了上来,同时,同情的悄声说:“相公别灰心,俗语说得好:
‘苍天不负苦心人’,又说:‘吉人自有天桕’,只要您相公诚心,过往的神灵都会暗中助您的!”
黄剑云虽然懊恼满怀,心中十分不快,但对好心安慰他的李嫂,却不便说什么,只得黯然一笑,说:“在下虽然自知不是‘神妪’刚辈的对手,但在下明早仍要竭力以赴。”
说话之间,已到门下,李嫂一面抢先开门,一面机警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立即悄声说:
“相公千万可别明天早晨才去,最好是三更就到,您必须明白‘神妪’说的是绝早啊。”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知道其中另有文章,立即会意的点点头,感激的应了声是,同时走出门外来。
李嫂立在门内,指着就近的一座矮峰,继续热心的说:“盘蛇岭上有一间茅棚,相公最好现在就去那里等,这里有一包点心,饿了就拿来充充饥。”
饥字出口,右手一丢,一件东西,应手而出,直奔阶下的黄剑云,同时,“蓬”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黄剑云右手一举,已将来物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个油纸小包,由于丝丝卤肉香味透出来,显然是吃的东西。
抬头再看,李嫂早已将门关上了,黄剑云这时才发现这位李嫂确是一个天下少有的大好人。
至于李嫂怎的会早在事先便为他准备好了一个食包,由于内心的感激,这时他已不愿去想了。
于是,拿着食包,展开轻功,迳向李嫂指给他的矮峰上,如飞驰去。
盘蛇岭就在枫林的外缘,斜斜上升,看来仅有二三十丈高,但是由岭巅至山麓,斜斜下去,却有七八里地。
二三十丈高的小峰头,黄剑云眨眼已到。
只见岭巅上,生满了翠松碧竹,间而有几株枫树,游目一看,不远处的藤萝乱石间,果然有一个茅棚。
走至近前一看,发现茅棚不大,一丈方圆,棚下三块青石,十分光滑,显然经常有人来此观看景色。
举目一看山下,除了正东一片黑暗,东南和北麓,已是灯火点点,光亮烛天。
尤其那些烧夜香的善男信女们,焚香提灯,蠕蠕上行,将蜿蜒上升的山道,点缀得宛如一条火龙,震荡夜空的钟声,不时由分别建在半山上的古刹寺院内传出来,满山都是“荒荒”
之声。
黄剑云一心想着明早较技的事,无心去看这难得一见的进香夜景,他盘膝坐在光石上,立即将食包解开,低头一看,竟是一些豆干,卤肉和面馒。
黄剑云的确有些饿了,立即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但他的心里,仍一直想着那位热情好心的李嫂。
为了迎接明天的较技,食罢立即闭目调息,他要养精蓄锐,奋力一拼。
至于明天能否获胜,他心中毫无把握,因为‘千面神妪’并非平庸之辈。因为她与黄剑云的恩师‘逸尘仙长’均为昔年同一时代的成名人物。
不知过了多久,岭下突然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假寐中的黄剑云,心中一惊,倏然睁了眼睛,他断定是‘千面神妪’来了。
于是,右掌一按石面,飞身纵出棚外,只见月白风清,夜凉如水,正是三更时分,半山上的钟声早已停止,山下的点点灯火,也人部已熄。
黄剑云循着衣袂风响一看,只见岭下二三十丈外,正有一道快速人影,以轻灵的身法,直向岭巅上如飞驰来。
一见来人登岭的方向,黄剑云便知来人不是‘千面神妪’。
因为‘千面神妪’来时,必由枫林方向登岭,而这人却是来自山麓。
由于皎月中天,因而极快的发现来人身上也穿着一袭黄缎公子衫,只是发髻上束着的,却是一方粉蓝色的儒巾。
纫看来人的身材,较他黄剑云似乎略矮,但年龄可能比他黄剑云大两三岁,生得肤如温玉,面若桃花,胆鼻朱唇,秀目有神,是位温雅中透着飘潇的俊美少年。
黄剑云看罢,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昨天午前,他不知道‘千面神妪’还接见了那些人,这位黄衫少年,前来盘蛇岭,自然也是来等‘千面神妪’较技的。
人彤一闪,风声飒然,那位黄衫少年,已飘然纵至岭上,一见立在棚前的黄剑云,似是感到有些愕然意外。
黄剑云一晃黄衫少年到达,首先谦和的拱手含笑说:“在下姓黄名剑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黄衫少年定一定神,也拱手含笑说:“在下魏咸铭,世居清光镇,黄少侠一人孤立岭上,敢莫是恭候‘神妪’前辈?”
黄剑云一心想着较技的事,早巳忘了汤丽珠走时说了些什么,是以,对黄衫少年魏咸铭说的‘清光镇’也未注意。
这时见魏咸铭谈到‘神妪’前辈,立即颔首说:“不错,魏兄想必也是前来恭候‘神妪’前辈了?”
魏咸铭见问,不由感慨的摇头一叹,说:“说来不怕黄少侠见笑,在下侥幸通过了轻功和掌法,仅最后一项剑术没有通过,可谓功亏一篑,说来实在惭愧……”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不由赞声说:“神妪前辈乃多年前成名人物,武功自然高人一等,魏兄能连胜两项,已是难得了,在下着实佩服!”
说此一顿,发现魏咸铭黯然无语,因而叹宽声安慰说:“魏兄此番前来,想是已参悟出破解之策,在下预祝魏兄明日一战成功!”
魏咸铭黯然摇摇头说:“不瞒黄少侠说,在下确已悟出破解方法,只怕‘神妪’前辈不肯答应罢了。”
黄剑云听得秀眉一蹙,不由迷惑的说:“在下不懂魏兄的意思?”
魏咸铭黯然一叹说:“黄少侠有所不知,在下此番前来,想趁‘神妪’前辈到达之初,苦苦哀求,希望她老人家能破例给在下一次机会!”
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抬头看了一眼中天明月,惊异的望着魏咸铭的雪肤俊面,迷惑的问:“魏兄是说,‘神躯’前辈三更就会前来?”
魏咸铭秀眉一蹙,迟疑的说:“很多次她老人家都是三更时分就到了,如果较技的人来迟了,她老人家就会斥对方没有诚意,永远不准再向她要求传授‘变相术’的事!”
黄剑云听得大吃一惊,心中愈加感激李嫂的热心协助,同时,不自觉的转首看了一眼岭下枫林。
又听魏咸铭继续说:“但是,有时候日上三竿了,她老人家才迟迟到达,令较技的那人,等得心浮气燥,满腹怒火,还未较技,使先犯了练武人的大忌,交手时自然是有输无赢了。”
黄剑云一听,不停的暗呼好险,若非今夜遇到这位姓魏的美少年,明天日上三竿之后还不见‘神妪’前来,不用说,他也是心烦气燥,满腹怒火而中了那老婆婆的圈套。·因为有了这一发现,不由感激的望着魏咸铭,说:“若非魏兄一言先点破,在下势必完全绝望了。”
魏咸铭听得神情一楞,不由迷惑的问:“在下不明白少侠的意思?”
黄剑云感于魏咸铭说破‘神妪’的脆叵狡计,是以也坦诚的说:“不瞒魏兄说,在下对明天的较技,毫无致胜把握。”
魏咸铭一听,不由笑了,立即宽慰的笑着说:“黄少侠是惧于‘神妪’老人家是多年前即已成名的老前辈,如果你知道了她老人家的掌法,剑招,与规矩,自然就不怕了。”
黄剑云一听,知道魏咸铭有意将自已参悟出来的破解方法相告,他自然也希望知道,但他却不便提出要求,因为在较技的行为上说,这总是有欠光明的事,是以,仅赞同的颔首应了声是。
魏咸铭见黄剑云赞同的应了声是,俊美的面庞上,立现得色,因而,有些卖弄的继续说:
“譬如‘神妪’老人家独步武林的‘回身迎面三绝掌’……”
说着,立即摆了一个不敌败走的姿势,继续说:“知须神妪老人家与晚辈较技,向来是十招之内绝不还手,还手为输,而在第十一招上也只攻三招,超过三招,便算你胜,在第十招上,她老人家这
时必以这个身势,用‘八步赶蟾’的快速步法,诈败退走,只要你一追,她老人家便猛回上身,第一掌以‘力劈三关’之势,分拍你的天灵,璇玑和小腹……”
说着,以较慢的动作表演了一个‘力劈三开’的掌势,接着,又一面往下表演,一面继续说:“
黄少侠这时切不可以‘托搭’之势扣她老人家的右腕,那样必被‘神妪’老人家的第二掌‘叶底偷桃’击中,这时你可以‘脱袍让位’之式化解,并以‘犀牛望月’反切她老人家的右时,在此情形下,‘神妪’被迫,只得以‘倒打金钟’来拿你的‘脉门穴’,这时你不能怕丢脸面,应该疾演‘懒驴打滚’直翻数丈以外,不管‘神妪’老人家是否挥掌追击,你都应该践续施展‘脱袍让位’和‘犀牛望月’。”
说此一顿,同时停止表演,继演得意的说:“须知‘神妪’在施展‘倒打金钟’之际,是以背向你,如果她老人家要追击你,必然猛回上身,仍以‘回身迎面三绝掌’的第一掌取你,那时不管你的‘犀牛望月’能否击中,她老人家都会停手认输,因为再出手就是第四招了。
黄剑云听罢,心中大喜,十分佩服,不由赞声说:“若非魏兄指点,小弟势必输在‘神妪’前辈的第二掌‘叶底偷桃’上。”
魏镞铭愈加得意的一笑,说:“现在我再将‘神妪’老人家仗以戍名的‘进步追魂连环剑’演一遍给少侠看。”
说罢,以极轻灵的身法,飞身纵至一株翠竹前,举起细腻洁白的右手,折下一根竹条来。
黄剑云见魏咸铭如此热心,不由连声称谢。
但是,当魏咸铭举手折枝的时侯,黄剑云这才发觉对方的右手,五指纤纤,嫩白细腻,似乎与汤丽珠的玉手有些相似。
俗话说:‘男有女相,主大贵’,黄剑云心想,看来这位魏兄,将来必定是一位大富大贵之人。
心念间,魏咸铭已拿着一根竹枝,飘然纵了回来,同时,选了一个适当位置,望着黄剑云,说:
“神妪老人家的‘进步追魂连环剑’,瞩目当今武林,除衡山大剑客‘逸尘仙长’外,可谓鲜有敌手,这并非说在下的剑术已极惊人,而是在下经常潜伏在岭上,偷看‘神妪’老人家与人交手,暗中记下了这些剑式,苦心钻研,才悟出今日的对策。”
说此一顿,羞惭的笑一笑,继续说:“但是,在日前较量兵器时,在下依然没有逃过失败的命运,因为第二招的剑式,实在太玄奥了,令在下不得不飞身后退。”
黄剑云何等聪明,一听“不得不飞身俊退”,灵智一动,顿时恍然大悟,不由脱口兴奋的说:“魏兄且慢,小弟也悟出对策来了。”
魏咸铭听得一楞,刚刚摆好的‘仙人指路’架势,只得收起来,同时,惊异而又迷惑的问:“黄少侠说的可是化解‘神妪’老人家‘进步追魂连环剑’的对策?”
黄剑云立即兴奋的点点头,兴奋的说:“不错,现在请魏兄以口出招,小弟也以口相对,看看小弟化解的剑式与要诀,是否与魏兄的相同!”
魏咸铭听罢,不但麦情怀疑,而且神色间也透出不快,鲜红的朱唇,哂然一笑,傲然沉声说:“不是在下夸口,瞩目当今武林的用剑高手,除在下一人外,能够破解‘神妪’老人家‘进步追魂连环剑’的人,可说绝无仅有,黄少侠说得如此肯定,不怕在下笑少侠太自负了吗?”
黄剑云听得一楞,虽觉对方的话太狂了些,但想到魏咸铭的热诚相告,只得拱才含笑,歉声说:
“小弟一时兴奋,因而失检忘形,尚祈魏兄见谅!”
说罢,拱手一揖。
魏咸铭一看,顿时楞了,他对黄剑云有如此高深的涵养,似乎颇感意外,因而也急忙还礼,歉然含笑说:“少侠有如此宽阔的胸襟和恕人的工夫,实在令在下既钦佩又惭愧,方才言语冒犯,尚望少侠海涵!”
说罢,不待黄剑云答话,丢掉手中竹枝,愉快的维续说:“好吧,现在就依少侠之议,我们在口头上对搏三招,以判胜负吧!”
黄剑云自幼追随‘逸尘仙长’,在剑道上,苦练足足十年,除和‘逸尘仙长’试招外,尚未在外正式施展过,为了明日较技,此刻不得不请魏咸铭说出‘神妪’的连环剑式,藉以证实明早能否通过这最后一关。
这时见魏咸铭已经应允以口对招,自是高兴,于是拱手谦逊说:“小弟初离师门,尚未与人交手过招,万一不能化解‘神妪’前辈的‘进步追魂连环剑’式,尚请魏兄不要见笑!”
魏咸铭谦和的一笑说:“少侠不必谦虚,现在就请你先说出第十招是什么剑式好了,因为‘神妪’老人家向来在第十一招上才还手!”
黄剑云毫不思索的含笑说:“十招之前,均为攻击剑式,小弟最后一剑当然是最具威力的‘凛风厉雪’,企图逼退‘神妪’前辈!”
魏咸铭也不加思索的说:“神妪老人家以‘不倒翁’之势,贴地后倒,让过你的‘凛风厉雪’,挺身弹起,疾演‘三梅吐蕊’,分取你的咽喉与两臂。”
黄剑云立即含笑同答说“小弟蹲身跨步,以‘孔雀开屏’之式相迎!”
魏咸铭微微剔了一下秀眉,沉声说:“神妪老人家的剑式不变,以疾雷奔电的手法,随着你的‘开屏’之势,沉剑斜劈你的小腹!”
黄剑云轻松的一笑,胸有成竹的说:“小弟‘开屏’为轮,施‘粘’字诀,继而以‘闭窗推月’之式,推封神妪前辈的下劈之剑。”
魏咸铭一听,面色立变,寒潭秋水般的秀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黄剑云的英挺俊面,久久说不出话来。
黄剑云朱唇含笑,神色自若,任由魏咸铭绞尽脑计去想应付之招,心想,双方生死搏斗,如果楞这么久还不出剑,就是生有三头六臂也被砍光了。
心念未毕,鬓角已经见汗的魏咸铭,以洁白的贝齿,咬着朱唇,明眸一转,突然沉声说:
“神妪老人家会毅然以‘力劈华山’之势,挥剑而下——”
黄剑云淡然一笑说:“小弟郎以‘横断天河’之式,硬封硬架……”
话未说完,魏咸铭突然笑了,不由笑着说:“你中门大开,岂不是正好让‘神妪’老人家破腹切瓜吗?”
黄剑云拱手一笑,说:“魏兄,非常抱歉,‘神妪’前辈再出剑就是第四招了!”
魏咸铭一听,雪肤般的俊美面庞,立变苍白,顿时无话可答,久久,才气忿而迷惑的问:
“你在‘神妪’老人家的第二招随‘开屏’之势,斜劈你小腹之际,你为何不飞身后退,并以‘海底捞月’之式,挑切‘神妪’老人家的右腕?”
黄剑云愉快的哈哈一笑,风趣的说:“那样小弟岂不步入魏兄的覆辄了吗?”
魏咸铭的俊美面宠一红,故意不解的问:“何以见得?”
黄剑云一听,立即愉快的正色说:“我们必须仅记昔年‘神妪’前辈是以‘进步追魂’四字震赫武林,我们只要竭力避免后退,而不让‘神妪’前辈进步追击,冒险应付过第二剑,即使在第三剑上使出令人笑掉大牙的‘懒驴打滚’神妪前辈限于三招已满,也无法再施展她的‘进步追魂连环剑’了。”
魏咸铭听罢,久久才慨然一叹,由衷的赞声说:“黄少侠不但剑术精湛,而且智慧超人,明日与‘神妪’老人家较技,必然连过三关,诸事顺利。”
黄剑云立即拱手感激的说:“果真诸事顺利,亦是魏兄之赐,小弟当永记不忘!”
魏咸铭听了,极为受用,不自觉的笑了,同时谦逊说:“些许小事,少侠何必介意!”
说罢明眸一转,立即抬头去看夜空,神色一惊,立即拱手说:“天色已经不早了,在下必须尽快赶回清光镇去……”
黄剑云听得一楞,不由迷惑的问:“魏兄不等‘神妪’前辈了吗?”
魏咸铭立即解释说:“现在有少侠在此,‘神妪’老人家自然要以与少侠较技为借口而拒绝,在下只有等待明天了。”
黄剑云觉得魏铁铭为人熟识,颇生好感,立郎挽留说:“魏兄何不与小弟再谈片刻,待‘神妪’前辈到达后,魏兄再走不迟!”
魏咸铭一听,立即正色说:“黄少侠有所不知,家兄‘赛李逵’对在下管束极严,今夜之事,如果被他发觉,又要被他严斥一顿了!”
黄剑云一听“赛李达”,这才恍然想起汤丽珠临走之时,似乎曾谈及这个名字,只是他这时已不敢确定了,因而惊异的望着魏咸铭,不解的问:“魏兄可认识一位汤丽珠姑娘?”
魏咸铭一听“汤丽珠”,身体不由一战,瞪大了一双明眸,惊异的问:“黄少侠怎的认识在下的表妹?”
黄剑云一听,知道不会错了,立即羌尔一笑,说:“傍晚时分令表妹也去访‘神妪’前辈了。”
魏咸铭颇感意外的“噢”了一声,不由惊异的问:“在下的表抹呢?为何未见来此?”
黄剑云毫不迟疑的含笑说:“她已到贵府上去了!”
魏咸铭听得浑身又是一战,脱口一声惊‘啊’,一脸的惊惧神色,竟然吓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不由暗吃一惊,脱口急声问:“魏兄,你怎样了?”
魏咸铭见问,急忙一定心神,答非所问的慌声说:“黄少侠,不瞒你说,在下本想请你于较技完毕后,前去舍下盘桓几天,如今,因为在下突然要去定安村好友处暂住一些时日,邀请少侠之事,只有改日再谈了。”
黄剑云何等聪明,自然看出魏咸铭的不回家,完全是为了躲避他那任性蛮横,飞扬跋扈的表抹汤丽珠。
看了魏咸铭的情形,不由暗暗庆幸自己对汤丽珠早已打定了‘敬鬼神而远之’的主意,心想,像魏咸铭身为汤丽珠的表哥,都畏之如蛇蝎,他黄剑云再去‘清光镇’找她,岂不是自跳陷阱,自投罗网吗?
由于有了这一发现,黄剑云觉得最好连魏咸铭也别去找,因为万一汤丽珠仍等在魏家,正好碰上,那还得了?
心念电转,正待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呼呼”鼾声!
他和魏咸铭两人同时一惊,急忙回头,只见午间在酒棚内遇见的那个蓬头醉汉,不知何时已睡在茅棚的草地上了。
黄剑云一看,的确楞了,虽然他一直和魏咸铭谈论着化解‘神妪’招式的事,但说有人接近至两丈以内仍然不知,如非醉汉的轻功已达巅峰境地,便是自己的听觉有了毛病。
两人正感惊异,只见蜷卧在草地上的蓬头醉汉,突然展臂转动了一下身体,梦呓似的含糊自语说:“唔,你们两人谈情说爱入了迷,到了这般时候还不想回家去……”
魏咸铭正感被醉汉接近至两丈以内尚未发觉而大伤自尊心,这时再听了醉汉的含糊自语,美面一红,顿时大怒,不由怒喝一声:“你这化子简直找死!”
死字出口,飞身就向醉汉纵去——”
黄剑云已断定蓬头醉汉的来历不凡,但他又不便在未证实前而说破,是以,急忙追了过去,伸手一拦魏咸铭,劝解说:“魏兄何必与一个暍醉了酒而说梦话的人一般见识!”
魏咸铭听得一楞,不由停身望着黄剑云,迷惑的问:“黄少侠认识他?”
黄剑云深怕魏咸铭误会,只得含笑解释说:“小弟午间曾与他同桌进餐,当时他已喝得酪酊大醉了。”
魏咸铭用挺直小巧的鼻子一闻,果然有一阵浓重的酒气,只得望着地上的蓬头醉汉,怒声问:“喂,你暍得醉醺醺的为何跑来此地?”
蓬头醉汉吃力的睁开一对眯忪醉眼,极不客气的沉声说:“你问俺跑来此地干啥吗?嘿嘿,俺还正要问你哩!”
黄剑云深怕醉汉与魏咸铭一言不合打起来,赶紧抢先回答道:“我们是来恭候‘神妪’前辈较技的!”
蓬头醉汉立即横了黄剑云一暇,没好气的说:“难道俺是来这里睡大觉的?”
说着,探手怀中,又掏出那个小酒葫芦,“咚咚”喝了几口。
魏咸铭一撇朱唇,冷冷一笑,似自语又似对蓬头醉汉,讥声说:“哼,较技,你较什么技?”
蓬头醉汉一翻怪眼,更加气呼呼的说:“俺较什么技?告诉你,俺是来找那老虔婆摔跤的?”
魏咸铭一听“老虔婆”,顿时大怒,不由怒声说:“你这老化子胆敢出口骂人?看我不踢烂你的臭嘴!”
说话之间,正待举步上前,蓬头醉汉巳倏然由地上坐起来,同时,怪眼一翻,震耳一声大喝,道:“别慌!”
这声突如其来的震耳大喝,魏咸铭惊得本能的站住了,这时他才惊觉到这个蓬头醉汉内力充沛,乃是一位风尘中的怪杰人物。
心念闾,蓬头醉汉已瞪着一双格外威棱逼人的怪眼,怒声说:“怎么着?你要和俺打架是不是?好,俺喝醉了打不过你,可是俺还有弟弟正在后面洗澡咧!”
说罢,立即转首望着棚后,大声说:“俺的兄弟,快出来吧?不穿衣服也没啥关系,打起架来更灵俐!”
魏咸铭一听“不穿衣服”,面色立变,顿时慌了,看也不看棚后一眼,转首望着黄剑云,急忙一拱手,慌声说:“醉酒之人不可理喻,黄少侠再见了,后会有期。”
期字出口,腾身而起,不待黄剑云答话,直向岭下如飞驰去。
黄剑云没想到魏咸铭走得如此勿急,只得拱手朋声说:“魏兄慢行,敢日再会,请恕小弟不远送了。”
话声甫落,蓦闻身后的蓬头醉汉冷冷一笑,讥声说:“你最好不要送他,你就是送他一辈子也送不到家!”
黄剑云听得一楞,同头一看,蓬头醉汉已坐在一方青石上,正打开方才他没吃完的食包,津津有味的吃着里面的卤肉。
他不明白蓬头醉汉的话意,因而迷惑的恭声问:“晚辈不明白前辈的意思?”
蓬头醉汉对黄剑云称呼他“前辈”,似乎是自觉当之无愧,是以也未反对,他横了黄剑云一眼,沉声说:“他没有家你把他送到那里去?”
黄剑云不由惊疑的问:“他不是家在清光镇吗?‘赛李逵’就是他的胞兄?”
蓬头醉汉翻了翻怪眼,似是要说什么,但是,最后终于将一块卤肉,塞进嘴里,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摇摇头,说:“唉,人家是小事聪明,大事糊涂,而你这小子偏偏是大事聪明,小事糊涂,你说你气人不气人?”
黄剑云苦笑一笑,恭声说:“晚辈还是不明白您的意思!”
蓬头醉汉一瞪眼,不由气的挥着手,说:“去去去,坐到那边休息你的去,说不定那老虔婆真的快来了。”
黄剑云知道蓬头醉汉说的“老虔婆”,就是‘千面神妪’,因而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枫林方向,接着又抬头去看夜空。
抬头一看,这才惊觉时间果然不早了,的确该调息片刻了。
方才打坐的那方青石已被蓬头醉汉坐了,只得坐在靠棚角的一方较小青石上。
盘膝坐好,立即闭目调息,但是,心中总是想着与‘神妪’较技的问题,因而久久不能进入宁静之境。
心念间,突然想到蓬头醉汉前来找‘千面神妪’较量摔跤的问题,因而不自觉的将眼睁开了。
睁眼一看,心头不由一震,只见蓬头醉汉正在一面嚼着卤肉,一面翻着一双怪眼望着他。
蓬头醉汉裂了裂嘴,沉声说:“小子,安心调息,有话等较技完了咱们再说,须知老虔婆不但名堂多,诡计也多,如果你三关通不过,懊脑的恐怕不止你一人哩!”
黄剑云听得悚然一惊,误以为蓬头醉汉说的是他的师父‘逸尘仙长’,于是恭声应了个是,立即祛虑凝神,闭目调息起来。
果然,心情一净,灵台立明,不觉已入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坐下的青石“叭”的一声脆响,似是被小石子击中了一下。
黄剑云睁眼一看,眼前大亮,天光已经黎明了。
心中一惊,倏然跃下石来,游目一看,那位僧不僧,丐不丐的蓬头醉汉,早巳不见了人影。
就在这时,枫林方向,巳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风响。
黄剑云心中又是一惊,断定必是‘神妪’来了。
心念未毕,只见一道宽大黑影,凌空飞上岭巅,穿过松林翠竹之间,直向草栅这面驰来。
黄剑云凝目一看,不错,正是白发霜眉,一身黑衣的‘千面神妪’。
只兄‘千面神妪’身法轻灵,满面怒容,一双细目,闪烁着冷芒,不停的向着草棚这面打量。
黄剑云一见,急忙走出棚外,首先向着‘神妪’拱手恭声说:“晋老前辈早安,晚辈黄剑云在此恭候多时了。”
说话之间,千面神妪已驰至近前。
‘千面神妪’也不还礼,身形一停立即沉声问:“你可曾先熟悉一下岭下地势?”
黄剑云听得一楞,不由迷惑的恭声说:“晚辈不懂前辈的意思?”
‘千面神妪’一见黄剑云的神色,立即沉声说:“那怨你自己不够聪明,来,现在趁天色尚采大亮,我们先较量较量轻功吧!”·
说话之间,迳向岭巅前缘走去。
黄剑云没想到‘神妪’只说了两句话就要开始轻功比赛,心中不但感到意外,多少也有些紧张。
走至岭巅前缘一看,只见岭势斜斜下降,生满了小树、荒草、和怪石,由岭巅到达山麓,至少有七八里地。
打量间,‘千面神妪’已指着斜斜下降的岭势,沉声说:“由此地开始,直达山麓,老身喝‘起’就开始……”
黄剑云曾经蓬头醉汉提醒过,‘千面神妪’不但名堂多,诡计更多,这时一听,急忙恭声插言问:“请问前辈,山麓那么大,要跑到什么地方才是终点?”
‘千面神妪’有些不耐烦的说:“由此地直下去,那里有一片敷亩方圆的草地,那里便是终点!”
黄剑云谨慎的又问:“请问前辈,终点的草地上可有见证人?”
‘千面神妪’一听,十分生气,不由冷冷一笑,轻蔑的问:“你可是自信能到达那片草地上?”
黄剑云秀眉一蹙,毅然沉声说:“晚辈即使不如前辈的轻功精绝,但也不会半途而废!”
‘千面神妪’一听,不由哈哈笑了,同时,傲然笑着说:“不是老身夸口,有意在你头上浇冷水而故意打击你,说实在的,这些年来还没有那一人跑到那片草地上!”
黄剑云原就有些生气,这时再听了‘神妪’的夸口,不自觉的冷冷一笑说:“晚辈虽然自知不是前辈的对手,但自认并不输于那位魏咸铭兄!”
‘千面神妪’一听,一脸的迷惑,不由沉声问:“你说什么?”
黄剑云冷冷一笑,略含轻蔑的口吻说:“晚辈说的是山下‘清光镇’上的魏咸铭,‘赛李逵’魏大侠的胞弟!”
‘千面神妪’一听,不由嗔目怒声说:“简直是胡扯,‘赛李逵’姓于,怎的会变成了魏大侠?老身还没听说过‘赛李逵’于振魁,有什么胞弟!”
黄剑云听得一楞,再与方才蓬头醉汉的话加以对照,发现这中间的确有些蹊跷,但他深怕‘千面神妪’另有诡计,因而坚持说:“晋前辈请放心;即使晚辈落后半里,仍要跑到那片草地上,所以晚辈坚持在终点请一两位见证人等在那里!”
‘千面神妪’一听,只气得一张红润面庞,顿时变得铁青,一连瞪了黄剑云几限,才恨声说:“果然不出燕儿所料,你当真是个自恃家世显赫的倔强年青人!”
黄剑云一听“燕儿”,知道‘神妪’说的是她的女徒纪晓燕——昨傍天晚看到的那个紫裳少女。
但是,昨晚进见‘千面神妪’时,连姓名都未容他报出门来,她们是怎知道他黄剑云的显赫身世呢?
继而一想,恍然大悟,他昨日傍晚与汤丽珠在门外对话时,纪晓燕和李嫂两人,必是隐身在院中偷听。
心念未毕,蓦见‘千面神妪’举手指着山麓,继续忿忿的说:“你快看,老身的燕儿和李嫂,已经到达那片草地上了,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黄剑云循着指向一看,这才发现大约二三里地的岭腰一片方形草地上,果然立着两个人影,虽然看不清两人的面目,但以‘千面神妪’的声望和辈份,自是不会明言欺骗一个晚辈,不过在用智上,可又当别论了。
看罢,即向‘千面神妪’微一躬身,略含讥讽的恭声说:“晚辈看到了,那片草地上确有两个人。所幸晚辈坚持要有见证人,否则,晚辈尚以为终点在山下,势必直达山麓,虽然多跑了三四里路,结果还是输!”
‘千面神妪’一听,铁青的老脸又变得通红,不由恼羞戍怒的厉声说:“现在你也别想赢!”
赢字出口,身形已起,宛如凌空下扑的苍鹰,直向岭下飞扑下去。
黄剑云一见,顿时大怒,不由大喝一声,尽展轻功,奋力追去。
由于‘千面神妪’起步在先,一丈之差,始终不能追至并肩。
一个是老奸巨滑,早在昔年即已成名的前辈人物,一个是天生异秉,聪颖超人的剑客高足。
两人这一尽展轻功,踏松枝,点怪石,宛如风驰电掣,捷逾飞矢,尤其由岭巅上向下俯冲,更增声势,快逾流星,令人看来,悚目惊心。
‘千面神妪’惊得频频回头,面色大变,施展出浑身解数,急急狂奔,只急得冷汗簌然,因为他已看出黄剑云的轻功,与她只在伯仲之间。
黄剑云咬牙切齿,拼命直追他恨透了这位投机取巧的‘千面神妪’。
一个是怕输给后生晚辈丢尽了数十年声誉,一个是怕赢不了,辜负了那位热心的李嫂和魏咸铭。
于是两个人身形如电,眨眼已过一半,但是黄剑云依然是落后一丈距离无法追及‘千面神妪’。
就在这时,‘千面神妪’飞过的怪石下,突然伸出一只污手来,同时愤怒的骂声说:
“奶奶的个孙子,是谁的臭脚鸭子踩俺的脑袋?”
说话之间,那只污手快如奔电,只见五指一闪,已握住了‘千面神妪’的右脚腕。
‘千面神妪’作梦也没想到有人隐在中途握她的脚腕,由于冲力过疾,无法保持平衡,一声闷哼,一头栽向石下——
但是,‘千面神妪’究竟是久经大敌的人,早已趁身形栽倒之际,左脚已猛的去踢那人握脚的手腕,一踢之下,那人竟然松开了。
只听石下又是一声愤怒大声叫骂道:“怎么着?踩了俺的脑袋不道歉,还打俺,俺和你拼了!”
叫骂的虽然厉害,但却没见那人上来。
‘千面神妪’无暇看一眼石下握她脚腕的是谁,双掌迅即一拍石面,身形趁势腾起,猛提一口真气,再向岭下驰去。
飞驰间,举目一看,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湼盘’就在这一跦一起之间,身形如飞的黄剑云,早己超前二十多丈了。
心中得意,狂驰如飞的黄剑云,他不必回头去看握住‘神妪’脚腕的那人是谁,他仅听那阵叫骂声音,便知是那位僧不僧丐不丐的蓬头醉汉。
这时距离那片平坦草地已经不远,凝目一看,立在草地上的两人,果然是李嫂和纪晓燕。
只见李嫂和纪晓燕,俱都换了一身伶俐劲装,两人背后都系有一柄长剑,两人正以惊异的目光向着他黄剑云望来。
黄剑云竭尽全力,终以超前二十多丈的距离,当先到达草地上,一个纵身已到了李嫂和纪晓燕的身前。
纪晓燕美艳如仙的娇靥上,充满了惊异神色,一双寒潭秋水般的明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黄剑云,在她闪的耀凤目中,似是尚蕴藏着一丝喜悦。
一身深蓝色劲装的李嫂,却忍不住强抑兴奋的低声说:“相公出身武林世家,身手果然出类拔萃!”
黄剑云心里明白,若非是那位蓬头醉汉热心相助,这次轻功定输无疑,因而,不自觉的慨然摇了摇头。
宽大黑影一闪,风声飒然,只气得老脸发青,双唇苍白,一双细目暴射冷焰的‘千面神妪’,也以凌空之势,到达了草地上。
黄剑云一见,急忙拱手恭声道:“承蒙老前辈……。”
话刚开口,‘千面神妪’已怨毒的瞪着黄剑云,厉声说:“闭嘴,这次便宜了你,快立出门户来和老身较量掌法,十招之内,老身绝不还手,但是到了第十一招上,嘿哼,你要给我小心!”
说罢,又望着李嫂、纪晓燕两人,厉声说:“你两人也给我站远些!”
纪晓燕和李嫂一见,同时一惊,双双退至三丈以外,她两人对‘千面神妪’为何如此愤怒,当然不敢问。
但是,吃了暗亏的‘千面神妪’,自然也不会将自己投机抢先,中途被人扼住脚腕的事说出来。
黄剑云见这时‘千面神妪’如此愤怒,愈加提高了警惕,于是,惶慌立好,静侯‘千面神妪’示意他进招。
‘千面神妪’,霜眉飞剔,面透煞气,一见黄剑云立好,立即怒声说:“既然准备好了,为何还不动手?”
黄剑云一听,立即觉得有些惴惴不安的拱手朋声说:“前辈小心,恕晚辈放肆了!”
了字出口,飞身前扑,同时,右手握拳,以一招‘泰山压顶’,高举疾下,猛向‘千面神妪’的天灵击去。
‘千面神妪’看得霜眉一蹙,身形略为一闪,躲开了。
黄剑云一见,再度大喝一声,猛的双拳齐出,疾演‘钟鼓齐鸣’,双拳分击‘千面神妪’的左右耳门。
‘千面神妪’一看,不由连连摇头,宽大右袖轻轻一抖,飞身后退八尺,又轻轻的躲过了黄剑云的第二招。
纪晓燕看得黛眉紧蹙,神色十分焦急,根据黄剑云方才的轻功身手和他显赫的武林家世,拳掌似乎不该如此庸俗。
李嫂的武功虽然并不十分高明,但她看了黄剑云一连施展的两招拳法,也不由楞了,她似乎觉得黄剑云的轻身功夫的确不错,但是掌拳功夫却太蹩脚了。
这时的黄剑云,见‘神妪’一连两招都极为轻松的让过,神色更显得慌急紧张,不由急得再度大喝一声:“小心晚辈这招‘黑虎偷心’!”
心字出口,进步欺身,右手拳猛向‘神妪’的前胸捣去。
‘千面神妪’一见,身形一闪,横飘两丈以外,同时沉暍一声:“住手!”
黄剑云不知何事,只得收势停身,楞楞的茫然笙着‘千面神妪’不知所以!
‘千面神妪’冷哼一声,阴刁的沉声说:“黄剑云,你敢在老身面前耍花枪,你算瞎了限,你赶快给我使出真本事硬功夫来。”
黄剑云听得又是一楞,不由微红着俊面,解释说:“晚辈专程前来拜谒前辈,为的就是希望前辈恩允传授‘变相奇术’,假设不能通过掌法,就是方才的轻功跑个第一,还不是白费气力?”
‘千面神妪’一听“轻功跑个第一”,怒火倏然再起,不由怒声问:“黄剑云,老身问你,自从你祖父‘彩眉叟’黄天石逝世后,你拜在那位高人的门下学艺?”
黄剑云见问,神情立变惨然,黯然回答说:“先租逝世时,晚辈尚在幼年,之后年长,武功均由先祖从仆‘八大金刚’等人轮流传授!”
‘千面神妪’一听,不由轻蔑的冷冷一笑,缧续问:“你的轻功得自何人?”
黄剑云毫不迟疑的说:“第八金刚钟志得!”
‘千面神妪’缓慢的点点头“唔”了一声,沉声说:“钟志得以轻功闻名江湖,人称‘追风虎’,难怪你的轻功尚称不俗,那么你的拳掌由何人教授?”
黄剑云回答说:“由‘金眼雕’和‘铁流星’两人负责!”
‘千面神妪’一听,不由轻蔑的哈哈笑了,接着以讥讽的口吻,沉声问:“你自觉你的拳掌如何?”
黄剑云见问,立即面现得色,不由傲然一笑,说:“晚辈行道江湖,已有数年之久,会过的一流高手不下数百人,不是晚辈夸口,尚无一人是对手!”
‘千面神妪’一听,只气得双目如电,面透杀机,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浑身不停的簌簌只抖,恨不得一口将黄剑云吞下肚去!
立在三丈外的纪晓燕和李嫂也觉得黄剑云信口扯簧,太狂了。
黄剑云一见,深觉良机难再,突然一声大喝道:“前辈既然不信,就请接晚辈这招‘金龙现爪’!”
爪字出口,身形已扑至‘神妪’近前,左手五指,弯曲如钩,猛向‘千面神妪’的面门抓去——
‘千面神妪’愤怒已达极点,恨不得一口咬掉黄剑云的五个手指头!这时一俟黄剑云的左手抓到,不由切齿恨声说:“老身今天就要你逢到敌手!”
说话之间,左手已疾出如电,灵巧的一绕,已握住了黄剑云的手腕,右掌一翻,迳切黄剑云的左肩。
纪晓燕见师父‘千面神妪’在第四招上就出手了,顿时大惊失色,不由脱口一声焦急尖呼道:“师父——”
‘千面神妪’一听纪晓燕急呼,顿时惊觉不妙,虽然左掌急忙泄劲,但是再想收手,业已来不及了。
只听“碰”的一响,闷哼一声,黄剑云身形一个踉舱,蹬蹬退了两步。
‘千面神妪’楞楞的望着黄剑云,苍白的老脸,只气得青一阵,红一阵,她一生以足智参谋自傲,没想到今天竟中了一个后生晚辈的‘激将’之计。
一看愁眉苦脸的黄剑云抚肩站好,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沉声问:“黄剑云,你是否要休息几天再比兵器?”
黄剑云一听,立即振作一下精神,勉强说:“晚辈事机迫切,不容久等……”
话未说完,‘千面神妪’已望着李嫂,沉声说:“把剑给他!”
李嫂恭声应是,立即翻腕撤剑,在东天的朝阳映照下,光华如电一闪,长剑已撤出鞘外,急步将剑捧至黄剑云的面前。
黄剑云前迎数步,接剑在手并向神色关切的李嫂颔首示谢。
转首再看,只见四丈外的‘千面神妪’,已由纪晓燕手中接过一柄寒芒四射,光华耀眼的长剑,一望而知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因而神情不由一呆。
‘千面神妪’自然明白黄剑云为何发呆,立即有些恼羞成怒的沉声说:“你放心,老身绝不会仗宝刃取胜!”
黄剑云一听,只得叩剑拱揖,赞声说:“久闻晋前辈的‘进步追魂连环剑’,独步武林,鲜逢敌手,晚辈无时不想一瞻绝学……”
话未说完,‘千面神妪’已冷冷的笑着说:“黄剑云,实话告诉你说,你是‘激将’也好,‘傲兵’也好,甚至‘欲擒故纵’也好,老身是绝对不理你这一套!”
黄剑云一听,突然秀眉一剔,傲然朗声说:“晋前辈连败两阵,依然认定晚辈的身手庸俗,技不如人,晚辈今天定要连过三关,让前辈您输个口服心服!”
‘千面神妪’毫不生气,反而镇定的冷冷一笑,说:“很好,你只要能逃过老身三招而不败,老身不但将‘变相奇术’倾囊相授,而且也将燕儿许配于你!”
立在一傍的纪晓燕一听,芳心怦动,娇靥通红,不由撒娇似的强忍娇笑,含嗔呼了声“师父”!
黄剑云对‘神妪’这种气话自然不去理会,大喝一声:“前辈未免太小觑晚辈了!”
了字出口,飞身前扑,四丈距离,身形一闪已到了‘神妪’身前,手中长剑一式‘仙人指路’,直刺‘神妪’的‘璇玑穴’。
‘千面神妪’一见,大吃一惊,面色立变,暗呼一声‘好快的身法’,身形一闪,横飘两丈以外。
但是,黄剑云的快速身法,如形附影一般,足尖一点,剑势立变,一招‘拨草寻蛇’,‘神妪’横飞的身形尚未落地,剑尖已到了她的胸腹前。
‘千面神妪’一见,心中大骇,知道再不出剑,势必被黄剑云拦腰斩断。
惊骇之间,疾运真力,劲气直透剑身,光芒顿时暴涨,一式‘大鹏展翅’,闪电斩向黄剑云的剑身。
黄剑云无暇撤剑,但又不颐让‘神妪’将李嫂的宝剑斩断,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只得趁势一抬右腕,剑身巳到了‘神妪’的头下颈间。
‘千面神妪’只觉寒光耀眼一闪,冷气已经扑面,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一声惊噑,身形闪电后倒,足跟一蹬,一式‘铁板桥’,后背贴着地面,直射数丈以外。
纪晓燕吓得花容失色,魂飞天外,一声娇呼,飞身扑向‘千面神妪’,这边的李嫂,早巳吓得目瞪口呆了。
黄剑云这时才惊觉把事情弄糟了,方才应该宁愿让‘神妪’将剑斩为两断,也不该将一个前辈成名人物,逼戍这样狼狈。
心念间,一脸愧色,赶紧叩剑躬身,面向惊魂甫定的‘神妪’,惶声说:“晚辈为得李嫂的宝剑被斩,情势所迫,不得不疾演‘白猿攀月’,晚辈一是疏忽,万望前辈宽恕海涵!”
被晓燕搀扶着的‘千面神妪’,别具用心,于是面色一整,竟义正词严的沉声说:“一派胡扯,堂堂俊杰,未来的宇内大剑客,岂能因保全一个得惠长者的颜面而折剑,留下一生不可泯减的污点?”
这番话不但黄剑云感到意外,就是纪晓燕和李嫂,也觉得一向孤傲,个性古怪的‘千面神妪’变了。
‘千面神妪’将剑交给身傍的纪晓燕,又感慨的说:“老身虽然败得心服口服,但有一点老身必须弄明白,你的剑法究竟得自何人真传?如果说是八大金刚中的‘穿云剑’任老大,老身不但不信,心也不甘!”
到了这时,黄剑云自是不能再隐瞒,只得拱手恭声道:“家师息隐衡山,久已不历江湖,道号‘逸尘’,前辈常不会忘记昔年故人吧?!”
‘千面神妪’一听“逸尘”不由以恍然的口吻说:“老身正怀疑你是那杂毛牛鼻子的衣钵弟子,果然没错……”
话未说完,身边的纪晓燕已兴奋的含着娇笑,说:“师父您看,您骂人家的师父是杂毛,人家的脸都红了。”
‘千面神妪’倏然住口,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黄剑云的英挺俊面果然红了,不由愉快的哈哈一笑,说:“老身非常抱歉,昔年与你那牛鼻子师父称呼惯了一时仍无法改口,老身倒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黄剑云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老一辈的称呼,大都成了习惯,这是没法子的事,只得恭谨的说了声“不敢”。
‘千面神妪’又望着晓燕,慈祥的一笑,说:“燕儿,今后要看你的了!”
纪晓燕娇靥绯红,芳心暗喜,但她却故意撒娇推辞说:“师父答应亲自倾囊传授给他,燕儿一知半解,怎能代您老人家效劳?”
‘千面神妪’慈祥的哈哈一笑,突然压低声音,笑着问:“你不担心师父年老气衰,精力不足,教的有欠仔细?”
这话似乎正说中了纪晓燕芳心的秘密,是以,话未说完,纪晓燕已羞红着娇靥,忍笑呼了声“师父”,一头扑进‘神妪’的怀里。
‘干面神妪’一见,立即愉快而慈祥的哈哈笑了,同时,伸臂将爱徒揽住。
聪明的李嫂,急步走至发楞傻笑的黄剑云身侧,立即含笑悄声说:“相公,还不快过去呼声燕姊姊,告诉你,‘神妪’老人家对‘变相奇术’,早已没有兴致了。”
说话之间,伸手将剑取过,并用手推了黄剑云一下。
黄剑云自然也看出了;‘千面神妪’的意思,这时再经李嫂一催促,立即拱手一揖,恭声说:“小地黄剑云,这厢给燕姊姊行礼了!”
‘千面神妪’一见,笑得更开心,于是,慈祥的推开怀中的爱徒,笑着说:“燕儿,快还个礼吧!”
纪晓燕娇靥绋红,略显忸怩,深情的瞟了一眼黄剑云,微垂螓首,裣衽一福,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云弟免礼!”
‘千面神妪’哈哈一笑,愉快而爽朗的说:“好啦,回家啦!”
黄剑云一听回家,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半岭上的那片怪石处,因为他仍在想着那位中途帮忙拉了一下‘神妪’的那位僧不僧,丐不丐的怪杰。
刚一抬头,‘千面神妪’叉突然以气呼呼的声音说:“哼!你别指望他还敢出来,他早就知趣的跑啦!”
说罢,当先向枫林方向走去。
黄剑云听得一楞,即和晓燕、李嫂追上去。同时,惊异的问:“前辈认得那位前辈?”
‘千面神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回头说:“他就是死了变成灰,我也认得他那个荤酒不忌的穷和尚……”
紧紧跟在身后的纪晓燕一听,立即惊异的问:“师父说的可是‘鲁北丐僧’根净禅师?”
‘千面神妪’微微回头,没好气的说:“不是他还有谁?”
黄剑云一听,十分震惊的说:“根净禅师不是传说早已圆寂了吗?”
‘千面神妪’哼了一声,头也没阀,但却风趣的说:“他在鬼门开打了一个转,阎王爷嫌他六根不净,一脚又把他踢回来了。”
如此一说,黄剑云和李嫂、晓燕,都不自觉的笑了。
说话之间,沿着一条小径,已登上了另一岭坡,距离那片鲜红似火的枫林,已经不远了。
进入枫林,四人迳奔枯篱侧院,由一道小篱门进入篱院内。
一进篱院,‘神妪’即向晓燕,说:“引你云弟弟到东房内去看看,午饭后就可开始教他一些初步变相技巧了。”
说罢,迳向她自己的茅屋门前走去。
晓燕恭声应是,即和黄剑云恭立目送。
李嫂一面解剑,一面也走进她那间厨房兼卧室的茅屋内。
晓燕一俟‘神妪’走远,立即娇靥羞红,凤目含情,望着黄剑云,含笑说:“云弟请随我来,就是那间茅屋。”
说罢,举手指了指东北院角的一间较小茅屋,同时,当先走去。
黄剑云颔首应是,举步跟在晓燕身侧。
只见那座茅屋,两明一暗,共有三间,周围植满了枫树,距离篱墙较远,想是防人在外偷看。
走至门前,晓燕伸手推门,当前先走了进去。
屋门一开,立有一阵含有幽香的油彩气息扑出来。
黄剑云进门一看,神情不由一呆,只见外面两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年龄的假发,须髯,和薄如蝉翼的假面具。
靠墙两张长桌上,摆着各种装饰油彩和炭灰。
黄剑云看罢,十分兴奋,想到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渴望学得‘千面神妪’的独门绝学‘变相奇术’,而今天,只有他黄剑云一人侥幸成功了,怎不高兴?
心念间,身形一转,举手将暗门推开了一道宽缝!
但是,就在他将门推开的同时,身侧的晓燕,突然一声娇呼:“云弟不要——”
娇呼声中,绒彤一门,香风袭面,娇靥绯红略显不安的晓燕,已对房门挡住,同时,一面反手将门拉合,一面勉强笑着说:“云弟,今天姊姊先告诉你一些变相技巧,从明天起我们再正式学!”
黄剑云听了晓燕的娇呼,早已惊楞了,而且深悔自己未得晓燕的允许就将暗室的门推开了,未免太莽撞了。
这时看了晓燕的不安神色和羞红的娇靥,不但惊异,也极迷惑。
根据他方才推门的一瞬间,所看到的室内景像,只不过是些各种年龄和不同身份所穿着的种种服装,似乎没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见的秘密,但纪晓燕为何如此紧张?
心中虽然迷惑,但却不便问,只得退步含笑歉声说:“小弟一时疏忽,姊姊请勿介意!”
纪晓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一笑,肃手一指中央长桌前的几张漆凳,说:“云弟请那边坐,姊姊还有要紧的话问你!”
黄剑云一听,心中更感迷惑,于是颔首应了声是,立即退至桌前坐下。
纪晓燕也在黄剑云身边一张漆凳上坐下来,凤目柔和的望着剑云,含意颇深的问:“云弟弟,我问你,假设姊姊作了令你不高兴的事,你会怎样?”
黄剑云被问得一楞,他不知道纪晓燕为何有此一问?但他迅即联想到方才阻止他推门的事,是以,歉然一笑,说:“我想姊姊一定是为了小弟好,才会那样作!”
纪晓燕一听,娇靥没来由的一红,但却明媚的一笑说:“姊姊希望你永远记住这句话!”
说罢一整神色,又以爽朗的口吻说:“好了,现在我们开始谈‘变相奇术’吧!”
黄剑云一听,精神不由一振,早忘了晓燕要他记住那句话的意思,于是兴奋的连声应了几个是。
恰在这时,门口人彤一闪,满面含笑的李嫂,已愉快的走进来。
纪晓燕一见,首先含笑问:“李嫂有事吗?”
李嫂见问,立即笑嘻嘻的说:“神妪老人家合我来给姑娘讲,她老人家说,如果相公的事机迫切,就请姑娘您陪相公去一道……”
纪晓燕一听,娇靥上立时飞满了光彩,芳心一喜,立即明媚的笑了。
但是黄剑云一听,方才俊面上的兴奋神色却一扫而光,不由慌得急声说:“这怎么可以,燕姊姊去不方便啊!”
李嫂听得心中一惊,又不便向剑云暗施眼神,只得急忙笑着说:“我的傻相公,你先把急迫的事情说出来给我家姑娘听一听,也好为你拿个主意嘛,万一真的不方便,我家姑娘也可以这么一变……”
说着,右手尚比划了一个巧妙的手势,继续风趣的说:“变一个老公公和你同行!”
黄剑云觉得‘追风虎’等人乃是祖父的从仆,彼等从中途变节,觊觎老主人的遗物,乃是一件不可告人的家门丑事,怎好对晓燕和李嫂说明?
是以,勉强一笑,不答反而关切的问:“学精‘变相奇术’不知需要多少时日?”
李嫂见娇靥凝霜的晓燕无意回答,只得笑一笑说:“据我听我们姑娘说,通常需时半年,最快也要三个月!”
黄剑云失望的“噢”了一声,不自觉的自语说:“这么久!”
李嫂赶紧正色解释说:“我的傻相公,如果‘变相奇术’学得不精,极易被人识破,那时目的没达到,反而招来杀身之祸,倒不如不学!”
黄剑云听得暗自一惊,觉得李嫂的话并没有渲染夸大,如果一照面便露出马脚,反不如不变相。
心念间,又听李嫂关切的问:“相公,您可是要在你熟识的人口中探听一些秘密消息,而不希望对方认出是您,是不是?”
黄剑云定一定神,连连含首道:“是的,是的……”
话未说完,娇靥凝霜的纪晓燕,突然沉声问:“那人是谁?”
黄剑云被问得又是一楞,他觉得这问题无法答覆。
因为只要一提到‘追风虎’等人,自然会牵连出租父的遗物‘小锦囊’,极可能因自己一时大意疏忽,非但为‘追风虎’等人惹来杀身之祸,也很可能为武林掀起一场莫大浩劫。
立在一旁的李嫂,望着发楞发呆的黄剑云,只急得鬓角渗汗,最后,只得无可奈何的提醒说:“我的傻相公,你现在和我家姑娘已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说出来的秘密?”
黄剑云听得脑际“轰”然一声大震,顿时想起‘神妪’在比剑时说的那句,“将晓燕许配给他为妻”的气话,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完全吓傻了。
就在这时,娇靥苍白,神情哀怨,凤目中含满了泪水的纪晓燕,倏然立起,双手掩面,急步奔出门去——
黄剑云悚然一惊,脱口急呼道:“燕姊姊请止步,你听小弟解释呀!”
急呼声中,飞身而出,只见掩面疾奔的纪晓燕,已快到了‘千面神妪’的茅屋前。
黄剑云知道,只要让纪晓燕哭哭啼啼的见到了‘千面神妪’这场祸就闯大了。
慌急之间,正待飞身出去,十数丈外的朱漆院门,“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同时传来汤丽珠的忿怒娇声说:“你跟我来,她们一定知道你家少爷去了那里,昨天傍晚,我是亲眼看着他进来的!”
黄剑云一听是汤丽珠的声音,不由大吃一惊,急忙闪身在一株枫树后,觑目一看,这一次可是真的惊呆了。
只见汤丽珠,娇靥铁青,手拖马鞭,气势汹汹的走进院来,而真正令黄剑云感到意外的却是跟在汤丽珠身后,一身黑衣,目光炯炯如电的‘追风虎’钟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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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丹枫OCR独家连载
第三章
黄剑云急忙一定心神,他觉得汤丽珠妤应付,但在此时此地,绝不能会见‘追风虎’钟志得。
紧急闾,闪身退同星内,即向望着汤丽珠发楞的李嫂,急声说:“李嫂李嫂,拜托你去应付一下,我绝对不能见他们,须知我前来要求‘神妪’前辈传我‘变相奇术’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追风虎’!”
李嫂聪明机警,口诃尤其犀利,这时一听,立时会意,于是毅然一颔首说:“相公您在此等着,我去应付他们!”
说罢,急步走向门外,迳向冲进院门的汤丽珠和‘追风虎’两人迎去。
黄剑云隐身门后,觑目一看,只见拖着长长马鞭的汤丽珠,顿着‘追风虎’钟志得正汹汹的向着‘神妪’的茅屋前走去。
掩面疾奔的纪晓燕,虽然知道汤丽珠两人已冲进院内,但她依然急步奔进‘神妪’的茅屋内。
汤丽珠一见,立即剔眉怒声问:“喂喂,我问你……”
话未说完,急步奔去的李嫂,也不客气的大声问:“喂喂,你们找谁?”
娇靥铁青的汤丽珠一见李嫂,立即停身止步,同时急声说:“好,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李嫂走至近前两丈处,停步叉腰,先看了一眼汤丽珠身后的‘追风虎’,才不高兴的沉声问:“你们找我什么事?”
汤丽珠立即命令似的问:“我问你,黄剑云呢?”
李嫂毫不迟疑的摇摇头,冷冷的说:“我根本不知你说的是谁。”
汤丽珠倏上一步,瞠目怒声说:“就是昨天傍晚被你唤进来的那个黄衫少年啊?”
说话之间,同时提了提手中的马鞭!
隐身门内的黄剑云一见,暗暗焦急,不由为李嫂捏了一把冷汗,他知道,如果李嫂的回答不能令汤丽珠满意,紧跟而至的便是一马鞭。
因为汤丽珠蛮横跋扈,一向任性,她既然敢踢门闯进院来,便没有将‘千面神妪’放在眼内,何况李嫂是‘神妪’家的女仆!
心念间,已见李嫂已恍然的口吻,说:“你们找的是他呀!……”
汤丽珠一听,精神一振,不由急切的问:“是呀,他呢?”
李嫂毫不为汤丽珠的马鞭所威胁,依然镇定的说:“他见过‘神妪’老人家就走了!”
汤丽珠对李嫂的间答,自是不会满意,正待再问什么,立在身后的‘追风虎’,已急上一步,向着她谦恭的抢先说:“姑娘,请让老朽问两句!”
汤丽珠忿忿的点点头,双手挥腰,退后一步。
‘追风虎’钟志得,圆目精芒闪射,望着李嫂一抱拳,颤动了一下稀疏灰须,皮笑肉不笑的和声问:“请问‘神妪’前辈可在府上?”
李嫂也不还礼,谨回答说:“她老人家绝早就出去了!”
‘追风虎’一听‘神妪’不在,胆气似乎壮了不少,但仍谦和的问:“请问昨天那位黄衫少年,可是我家少爷黄剑云?”
李嫂一听,立即不耐烦的笑着说:“你这位老当家的也真是怪,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
不但我不知道那位黄衫相公是谁,就是我家‘神妪’老人家,恐怕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汤丽珠一听,不由热声问:“为什么?”
李嫂慢条斯理的说:“因为‘神妪’老人家对前来要求传授‘变相奇术’的人,向来不许对方报出家世师门和姓氏……”
话未说完,性急的汤丽珠又沉声问:“为什么?”
李嫂淡淡的说:“因为凡是要求学习‘变相奇术’的人,必须先胜过‘神妪’老人家的轻功,掌法,和兵器,通过了这三关,再问家世姓名也不迟,否则,问了也是多余!”
‘追风虎’狡黠多智,蹙眉想了想,觉得李嫂的话也不无道理,因而谦和的问:“请问,今晨‘神妪’前辈绝早出去,可是与我家少爷前去较技?”
李嫂镇定的点点头说:“出去较技是不错,但是不是与你家少爷就不知道了!”
汤丽珠立即肯定的急声说:“不会错,就是黄家哥哥!”
‘追风虎’听得神色微微一变,紧蹙双眉,略微沉吟,才关切的问:“请问在什么地方较技?”
李嫂举手指了指枫林外缘的小峰头,淡淡的说:“就在‘盘蛇岭’上,如果胜了轻功,现在可能正在半岭上的一块草地上较量掌法……”
话未说完,汤丽珠己不耐烦的望着‘追风虎’,急声催促说:“好啦,我们走吧!”
说罢,当先向院门走去。
黄剑云一见,暗暗欢喜,对李嫂的技巧回答,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正在他暗自欢喜之际,只见院门口,人影一闪,已缓步走进来一位白发霜眉,面色红润的黑衣老婆婆。
黄剑云定睛一看,不由急得暗呼“老天”,顿时急出一身冷汗,因为走进院来的黑衣老婆婆,不是别人,正是‘千面神妪’。
他这时不必去看李嫂的神色,就根据李嫂的身躯猛然一战,必是也惊呆了。
正在走向院门的汤丽珠和‘追风虎’,两人一见‘千面神妪’由门外走进来,立即停身止步。
‘追风虎’钟志得,似乎对‘千面神妪’略有顾忌,是以首先抱拳含笑说:“神妪前辈,多年未晤,神采一如当年,老朽乃太华山黄府老仆钟志得,前辈不致忘怀吧?”
‘千面神妪’神色迷惑,停身打量了一眼‘追风虎’和精神依然不在乎的汤丽珠,又目注‘追风虎’迷惑的问:“你就是太华山‘佛坪山庄’的老庄主钟八爷吗?”
‘追风虎’狡黠多智,故施谦虚,这时一听,赶紧抱拳躬身,技巧的笑着说:“不敢不敢,黄府的老仆!”
‘千面神妪’赞许的点点头,看也不看汤丽珠,依然望着‘追风虎’,不解的问:“你来蓬舍有什么事吗?”
‘追风虎’赶紧谦和的说:“今天老朽与拙荆前来进香,碰巧遇见凤凰谷的这位汤姑娘!”
说着,肃手指了指汤丽珠。
‘千面神妪’似是对汤丽珠也有几分顾忌,立即以柔和的目光,蹙眉看了一眼汤丽珠,并会意的点了点头。
汤丽珠虽然并不畏惧‘神妪’,但碍于‘神妪’与她母亲‘金梭女侠’同是上一代的成名人物,只得敛衽福了一福。
‘追风虎’一俟‘千面神妪’以颔首表示还礼后,立即继续说:“汤姑娘一见老朽之面,便追问我家少爷,昨夜为何没有前去‘清光镇’?一问之下,倒把老朽问糊涂了……”
话未说完,‘千面神妪’慢条斯理的问了句:“为什么?”
‘追风虎’苦笑一笑说:“因为我家少爷十年来,一直在衡山‘逸尘仙长’处学艺,虽说该回来了,但是怎会不回黄府,而先来拜访前辈……?”
‘千面神妪’“噢”了一声,迷惑的问:“你是说天涯三老‘彩眉叟’黄天石老前辈的独孙,曾来过老身处,要学老身的‘变相奇术’吗?”
‘追风虎’谦和的笑一笑,正待说什么,一傍的汤丽珠,已急忙颔首回答说:“是的是的,就是昨天傍晚进来的那个黄衫少年,他就是黄家哥哥黄剑云!”
‘千面神妪’一听,不由轻蔑的哈哈笑了!
汤丽珠看得一楞,‘追风虎’也是一脸迷惑,隐身门后的黄剑云,更是暗暗焦急,因为事机的成功与败露,就在‘神妪’敛笑后的一句话了。
心念间,‘千面神妪’已轻蔑的笑着说:“如果那个黄衫少年,果真就是你们要找的黄剑云,老身说句不中听的话,今后武林中将再没有太华山的赫赫武林世家了!”
‘追风虎’听得面色一变,日光游移,神情愈加迷惑,但这个老奸巨猾的瘦小老人,却正在运用他的智慧,研判‘千面神妪’的话中是否有诈?
但是,爽直的汤丽珠,却焦急的大声分辩说:“绝对没有错,就是黄家哥哥!”
‘千面神妪’望着汤丽珠,轻蔑的一笑,淡淡的说:“既然汤姑娘认定就是黄剑云,你们就赶快去追,现在仍来得及……”
话未说完,汤丽珠已追不及待的急声问:“他现在那里?”
‘千面神妪’懒懒的一指盘蛇岭,说:“他正垂头爽气的向岭下走去!”
汤丽珠一听,也不招呼一声‘追风虎’,小蛮靴一点地,腾身而起,越过篱墙上方,直向院外飞去。
狡黠的‘追风虎’钟志得,望着汤丽珠飞越篱墙的快速美妙身形,既没有追去也没有出声阻止。
因为,他根据一见李嫂便听她说出‘神妪’外出较技,以及汤丽珠昨晚亲见黄衫少年被唤进院来的事实加以判断,再和‘千面神妪’一经接见,次日便去盘蛇岭较技的惯例加以对照,以及现在才日上三竿来看,‘千面神妪’前去和黄衫少年较技,已不容置疑。尤其合他不信黄衫少年就是黄剑云的原因,乃是‘千面神妪’对黄衫少年的讥笑和极端轻视。
因为他对黄剑云的资质根基以及武功,都极清楚,虽说不一定每场都能胜过‘千面神妪’,至少拼个平手应该毫无问题。
但是,他也知道‘千面神妪’在武林中,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为了慎重计,只得伪装无可奈何的笑着说:“由于汤姑娘如此肯定,老朽自是不能不信,但以前辈在武林的地位和清誉,自然也不会谎言骗人……”
“千面神妪”心中冷冷一笑,立郎正色摇着头说:“老身把话先说在前头,他是不是你家小主人,老身可是真的不知,你最好也赶快追去看个清楚。”
‘追风虎’一听,不由惊异的问:“前辈当真没问那个黄衫少年的姓氏?”
‘千面神妪’毫不迟疑的摇着头说:“如不能胜过我的轻功、掌法,和兵器,老身向来不问前来求艺人的师门家世,和姓氏!”
‘追风虎’为了证实一下李嫂的话,立即追问了句:“为什么,前辈?”
‘千面神妪’淡淡的回答说:“那样不但觅却多费唇舌,且可避免问出好友的高足,或武林世家的子弟而不便再拒绝了。”
说此一顿,突然又叹了口气,同情似的说:“说起那个黄衫少年来,也着实可怜,为了颈上的一块胎疤,终日愁眉不展,此番虽然败在老身的轻功上,但是他发誓过几年仍要再来!”
‘追风虎’一听“胎疤”,愈加确定黄衫少年不是黄剑云,因为黄剑云在两岁至四岁之间,大都由他的妻子照顾,是以,黄剑云颈间有没有胎疤,他知道的最清楚。
这时,一候‘神妪’把话说完,立即歉然一笑,抱拳微一欠身说:“冒昧造访,尚望前辈原谅,老朽就此告辞了。”
‘千面神妪’恨不得‘追风虎’马上走得远远的,是以,强自哈哈一笑说:“既然钟庄主尚有急事待办,老身也不挽留了!”
‘追风虎’自然知趣,连说两声“珍重”,迳自走出院门,聪明的李嫂,则早已急步过去将门闩上。
千面神妪一俟李嫂将门关好,立即忿忿的沉声说:“快去叫那小子来见我!”
说罢,阴沉着老脸,气呼呼的走进她的茅屋内。
李嫂恭谨的应了声是,郎向黄剑云隐身的茅屋前走去。.黄剑云一见‘神妪’的阴森老脸,心头不由一沉,立即惴惴不安的向李嫂迎去。
李嫂一见黄剑云,立郎机警的回头看了一眼‘神妪’的茅屋,接着紧张的望着黄剑云,压低声音说:“相公,您去时可要小心,我家姑娘方才哭着进去,神妪老人家可能生气了。”
黄剑云吓得心头又是一震,不由迷惑的闷:“神妪前辈她不是出去刚回来吗?”
李嫂一听,立即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说:“我的傻相公,看您和‘神妪’老人家较技时,用智用谋,惊人超群,连‘神妪’老人家都自叹弗如,怎的遇到了这点小事,您反而糊涂了呢?”
黄剑云一听,顿时想起‘鲁北丐僧’说的话,心想,难道我黄剑云真的是大事聪明,小事反而糊涂了不成?
李嫂见黄剑云默然不语,只得压低声音解释说:“告诉您相公,‘神妪’老人家是听了我和汤姑娘他们的对话,才由后窗潜出去,又绕到前门走进来的。”
黄剑云一听,这才恍然大悟,以素有老狐狸之称的‘千面神妪’,一见由李嫂出去对付,自然会联想到他黄剑云不使出见的是‘追风虎’……。
心念未毕,李嫂已推了他一下,轻声催促说:“快去吧,我会在旁边见拨为您圆场的。”
黄剑云感激的望着李嫂点点头,迳向‘神妪’的茅屋前走去。
刚刚到达深垂竹帘的屋门前,郎听屋内的‘千面神妪’,忿忿的沉声说:“进来!”
黄剑云在门外看不见屋内的情形,但屋内的‘千面神妪’对帘外的情形,却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恭谨的应了声是,掀帘走了进去。
他趁掀帘之势,觑目一看,发现神色深沉,满面怒容的‘千面神妪’,依然盘膝坐在胡床上,而深垂螓首的纪晓燕,则坐在胡床右前方的漆凳上。
黄剑云低着头,恭谨的走至床前七八步处,拱手一揖,恭声说:“参见‘神妪’前辈!”
‘干面神妪’也不还礼,举手指着左前方的一张木凳,没好气的说:“你坐在那一边!”
黄剑云恭声应是,遵命退至凳前坐下,垂首静待问话。
干面神妪一俟黄剑云坐好,立即沉声问:“方才是怎么回事,使得你燕姊妹哭哭啼啼的?”
黄剑云答话之前,先觑目看了一眼已经悄悄进来的李嫂之后,才嗫嚅着回答说:“方才燕姊姊问晚辈变相后要去访谁,因为晚辈迟迟没有答覆,燕姊姊一气就出来了……。”
话未说完,千面神妪已怒声说:“胡扯,就因为这点小事?”
黄剑云觉得方才那件事的真像,绝不能当着‘神妪’的面提出来,否则,在此情形下,势必弄假戍真了,如今最好的摆脱方法,是将问题摧在晓燕身上,于是,惴惴的点点头,嗫嚅着说:“前辈不信可问问燕姊姊!”
千面神妪“唔”了一声,立郎转首望着晓燕,沉声问:“是吗?”
纪晓燕怎好说出为什么,在又急又气的心情下,只得羞红着娇靥点了点头。
‘千面神妪’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无意追根究底,方才她一见纪晓燕掩面哭进来,问又问不出原因,便知是为了什么事。
这时见爱徒羞红着娇靥点了点头,明知晓燕吃了不便启齿的亏,但为了避免将黄剑云逼得太急而遭到拒绝,只得伪装以为真的,望着黄剑云,沉声问:“现在你总该将你的来意和变相后要找的人说出来了吧?”
黄剑云到了这般时候,知道不说也不行了,只得喟然一叹,说:“前辈也许比晚辈知道的更清楚,那就是晚辈刚满两岁的那年,家父和家母在公主峰顶例行练武之际,遇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风狂雨将两人双双打落峰下的万丈深渊里,尸首无存……”
‘千面神妪’一听,立即凝重的点了点头,低沉的说:“不错,在武林友好们的揣测中,一致认为是暂时夫踪,直到三五年后,才渐渐确信已经遇难了。”
黄剑云黯然继绩说:“之后两年,先祖在‘老年丧子’的悲痛心情下,为晚辈扎好了内功根基,并请是年云游往访的家师‘逸尘仙长’,将晚辈带回衡山学艺,但是就在那年的秋天,先祖‘彩眉叟’,也因思子成疾,一病不起,而与世长辞了。”
‘千面神妪’听至此处,也不禁黯然一叹,说:“昔年令祖谢世的消息传出后,武林震惊,谣传纷纷,当时不少人怀疑是‘八大金刚’下的毒手!”
黄剑云立即摇摇头说:“八大金刚虽然是先租以武力降服的从仆,但他们对先祖却毫无怨恨之心,而且绝对忠诚,据家师说,先祖早在与‘枯竹老人’,‘金髯翁’二老较技之时,便负有暗伤,后因家家父母双双遇难,老人家由于万念俱灰,功力废弛,因而暗伤复发,自知不久人世,才将晚辈托付给恩师‘逸尘仙长’代他授艺!”
‘千面神妪’一听不由感慨的赞声说:“你小小年纪,便一身兼得两位顶尖高手的盖世绝学,将来在武林中,必然又是一位叱咤神州的风云人物!”
岂知,黄剑云黯然一叹,说:“不瞒前辈您说,晚辈除了习得先祖的秘宗内功心法外,其他任何武功,均未学得一招半式……”
‘千面神妪’一听,恍然似有所悟,不由震惊的急声问:“令祖手着的武功秘笈,现在可是存在‘追风虎’处?”
黄剑云听得暗吃一惊,不由惊异的问:“前辈怎的知道?”
‘千面神妪’凝重的说:“这当然是根据你方才让李嫂应付‘追风虎’而联想到的事。”
黄剑云黯然点点头,说:“不错,先祖在弥留的一刹那,曾将一件遗物交由‘八大金刚’轮流保
管,每人保管三十三天,直到今年秋分那天绝早拂晓时间,在‘仙狐谷’一座荒冢前,将遗物当面交给晚辈……。”
‘千面神妪’突然关切的问:“那件遗物是什么东西?可是你祖父‘彩眉叟’亲撰的武功录?”
黄剑云坦诚的摇摇头说:“不但晚辈不知是什么遗物,就是家师也仅知是一长不足四寸的小锦囊,根据家师的揣测,也许是一柄开启珍库宝藏的宝匙!”
‘千面神妪’聚精会神的听着,竟不自觉的自语说:“宝匙?……宝匙?……”
黄剑云目注‘千面神妪’,在这一刹那,他突然发现在‘神妪’的老脸上布满了贪婪神色,心中一惊,赶紧镇定的补充说:“这仅是家师的揣测而已。”
话未说完,‘千面神妪’又关切的问:“你可知那座珍库位在什么地方?”
黄剑云已经提高了警觉,只得摇摇头说:“晚辈也不知道,只有等找回被劫的小锦囊后,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才能全部揭晓!”
‘千面神妪’一听被规,不由惊异的问:“你不是说那个小锦囊现在‘追风虎’处吗?”
黄剑云立即颔首说:“不错,‘八大金刚’中,因病,因伤,因意外,相继死了四个,上个月的秋分那天,恰好轮到‘追风虎’将小锦囊交给晚辈,但是,等家师率头晚辈赶达仙狐谷的荒冢前,‘追风虎’早巳晕厥多时了。”
说罢,即将那天拂晓所见经过,说了一遍。
‘千面神妪’听罢,诡异的哂然一笑,说:“你那牛鼻子师父,可是怀疑‘追风虎’监守自盗?”
黄剑云心中一惊,暗呼“厉害”,但表面却镇定的解释说:“这只是一部份,最主要的还是其余三人也早萌觊觎之心,为了便于今后查明真像,所以家师未让晚辈与‘追风虎’照面……”
‘千面神妪’是出了名的老狐狸,遇事尤能举一反三,是以未待黄剑云话完,早已明白了他的心意,因而笑着问:“你准备如何开始着手?先调查谁?”
黄剑云毫不迟疑的说:“追风虎是中了迷药而昏厥,在‘八大金刚’中,只有已经去世的‘铁流星’擅用迷药,而与‘铁流星’感情最亲密的人是‘金限雕’赵世钦。”
‘千面神妪’立即追问了一句:“这么说,你是想先由‘金眼雕’身上开始了。”
黄剑云点点头,说:“是的,至于如何开始着手调查,只有待晚辈学成了‘变相奇术’后,再来见机行事了!”
‘千面神妪’听罢,不由哈哈笑了,同时笑声说:“要想学好‘变相奇术’,至少也需要三个月,那时你再着手调查,不但珍库的宝藏不保,就是你祖父的盖世武学,恐怕也被‘金眼雕’等人学成了。”
黄剑云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因而忧急的问:“以前辈的意思是?……”
‘千面神妪’目光一闪,立即正色说:“以老身之见,我们四人即日起程,一同前去太华,老身和你燕姊姊可在途中,分别传授你‘变相奇术’,以及应行注意事宜,既能争取时效,届时又可为你拿个主意!”
黄剑云听得心头一沉,深怕‘千面神妪’也动了趁机攫夺之心,因为‘千面神妪’个性古怪,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这不能不令黄剑云提高警惕。
如果答允‘千面神妪’同去,不啻引狼入室,如果不答允,‘千面神妪’一怒之下,极可能拒绝传授‘变相奇术’,同样的前功尽弃!
心念急转,觉得只有暂时应允,再待尔后见机行事。
正待说什么,‘千面神妪’已冷冷笑着问:“怎么,你对老身还有所顾忌不成?”
黄剑云一听,急忙摇摇头,但却迟疑的说:“能得前辈鼎助,自是晚辈求之不得之事,但为了察访先租遗物下落,而让前辈、李嫂,和燕姊姊,长途跋陟,饱受飞霜,晚辈于心不安,实不敢当……”
话未说完,‘千面神妪’已愉快的哈哈笑了,同时,笑声说:“今后我们是一家人了,何必再分彼此?”
说罢,立即又望着晓燕,李嫂兴奋的吩咐说:“李嫂去准备酒菜,燕儿去收拾旅途用品,饭后我们马上动身。”
李嫂愉快的应了声是,转身走了出去,但在她的眉宇间,似是有一丝忧虑。
纪晓燕原就静坐不语,这时默默的向着‘神妪’福了一福,紧跟李嫂身后走出去,是以,黄剑云无法看出她的心意。
晓燕、李嫂走后,‘千面神妪’又向黄剑云问了一些有关‘八大金刚’的住地以及使用的兵刃暗器后,才顿着黄剑云迳向厨房走去。
四人饭罢,齐集院角的变相东房内,由‘千面神妪’规定各人的扮相及衣着。
‘千面神妪’扮成一位精神奕奕的葛布老人,手中拿着一根虬藤杖,紧急时,显然那就是兵刃。
晓燕身穿淡紫公子衫,头束银缎儒生巾,腰佩宝剑,足登粉履,是一个文武兼修的俊美少年。
李嫂秀发高挽,横扫金暂,上穿宝蓝锦边罗衫,下着灰绫百褶长裙,完全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黄剑云衣着虽然不变,但为了避免‘追风虎’等人遇见而被发现,‘千面神妪’特的为他加了两撇八字小胡,限角添了几道淡淡的鱼纹,并给了他一柄玉骨褶扇,俨然是一个中年文士。
四人装扮妥当,关好门窗,锁上院门,迳自走下岭来。
到达环山官道上,依然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那些乘轿步行的香客,以及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有的刚来,有的离去,情形十分拥挤。
‘千面神妪’和黄剑云四人,挟在离去归乡的香客中,也雇了一辆一骡二马的燕翅纱窗大轿车,不但便于传授剑云‘变相奇术’也可避人耳目。
时值深秋,天高气爽,农作物早已收罢,由终南,经蓝关,直奔太华的沿途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各地迎神赛会,相互邀饮筵客,更是处处热闹。
这天中午,黄剑云四人的大马车,已如飞驰进了‘孟兰镇’。
‘孟兰镇’距离太华山虽然尚有数十里地,但笼罩着白云雾气的巍峨山势,却已清晰可见。
‘千面神妪’见已中午,决定在孟兰镇打尖,日落以前,仍可赶达太华山前。
李嫂吩咐了一声车夫,就在一家酒楼兼客栈的门前停下来。
车夫将车一停,早有招徕生意的店伙酒保,将下车踏凳搬过来。
四人依序下车,在酒保殷勤的引导下,迳向酒楼上走去。
‘千面神妪’在前,黄剑云和李嫂居中,纪晓燕跟在最后。
尚未到达楼上,便有阵阵酒气肉香扑下来。
由于是中午,正是旅客打尖的时侯,楼上人声非常吵杂。
登上梯口一看,楼上几乎是满座,至少有三十余桌。
黄剑云无心去看楼上都是些什么人,在酒保的引导下,跟着‘千面神妪’,迳向左边一张空桌前走去。
楼上酒客,多为商旅,武林人物似乎不多。
那些商旅们看到一位葛布老人,带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位佩剑的俊美少年走上楼来,大都漠不关心的投来一瞥,继续他们的进餐。
黄剑云到达桌前,四人各坐一面,由‘千面神妪’要了一桌酒菜。
正在这时,左后方的一桌上,突然响超一声轻佻而热烈的招呼声:“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三多老弟,我们又碰上了,这边来!这边来!”
如此一嚷,全楼一静,纷纷又内那面望去。
黄剑云四人自然也不例外,转首一看,只见身后一桌上,一个獐头鼠脑,一脸谄笑的青衣中年人,正向着楼口招手。
再向楼口一看,竟是一个身穿月白儒衫,年约二十八九岁,头上束着一方粉色丝巾,手里拿着一柄褶扇的青年人,正含笑向着招呼他的那人走去。
细看月白儒衫青年人,修眉细目,挺鼻朱唇,颊下光滑无须,再加上手中那柄褶扇,倒也有几分书卷气。
但是,根据他黄黄面皮上傅了一层薄粉,加上油光光的发髻上束着一方红粉丝巾来看,又像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打量未完,‘千面神妪’已轻蔑的哼了一声,不屑的轻声说:“你们今后遇见这个奴才,可要多加小心,他是阴毒出了名的伪善小人,江湖同道都骂他是‘阴司秀才’,他的为人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说话之间,‘阴司秀才’已到了招呼他的那人桌前。
只见那个獐头鼠脑的中年人,向着‘阴司秀才’一肃手,轻浮的笑着问:“三多老弟,是不是又去……啊?哈哈!……”
说着,神秘的伸出一个小指头,胡乱比划了一个低级手势。
‘阴司秀才’一面落座,一面接过酒保送来的杯筷,一面假装正经的笑着说:“六哥,别再开玩笑了,那是过去的事了,这一次,赵世钦老庄主和我那位盟兄,特的托人带消息去找我!”
黄剑云一听“赵世钦”,心中一惊,即向‘千面神妪’;悄声说:“晋前辈,赵世钦就是‘金眼雕’!”
‘千面神妪’会意的点点头,机警的悄声说:“老身知道,你注意那奴才的言谈举止和他的嗓音,这是一个大好机会!”
黄剑云听得精神一振,觉得这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心念间,又听那被称为“六哥”的中年人,神色惊异,而以忧急关切的口吻,压低声音说:“金眼雕派专人找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吧?”
说着,又伸出小指头,胡乱比划了一个手势。
黄剑云对这个“手势”,非常注意,但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心念间,只见‘阴司秀才’已有些不高兴的说:“六哥,你又提这件事了,他不会知道的!”
被称“六哥”的那人立即知趣的哈哈一笑,陪着嘻皮笑脸,说:“好好,我们谈别的……
你先干一杯!”
说着,拿起面前的酒壶来,为‘阴司秀才’倒满了一杯。
这时,酒保也将黄剑云四人的酒菜送来了。
待等酒保走后,剑黄云再听,‘阴司秀才’和那位称“六哥”的中年人,已谈到其他事上去了。
黄剑云对‘阴司秀才’的一言一动,都牢牢记在心头,但是对方的谈话,一直再没有谈到‘金眼雕’的事。
‘千面神妪’对阴司秀才尤为注意,并不时在晓燕的耳畔悄声叮嘱几句,想是要她注意‘阴司秀才’脸上的特征,以便为黄剑云化装时的借镜。
就在这时,‘阴司秀才’突然推杯不饮了,并挥手招呼酒保拿面食。
那位獐头鼠腊的“六哥”立即挽留说:“老弟,慌什么,再喝两杯嘛!”
‘阴司秀才’立即正色说:“六哥,这次情形不同,小弟必须在门落前赶到‘华寿山庄’,免得趟老庄主和我那盟兄等得焦急而误了大事。”
‘千面神妪’一看这情形,知道‘阴司秀才’就要下楼了,急忙望着黄剑云三人,悄声说:“稍时老身盯着那奴才先走,你和你燕姊姊,李嫂乘车随后……”
黄剑云听得秀眉一蹙,不由关切的悄声问:“万一对方离开官道走呢?……”
话未说完,‘千面神妪’已正色颔首,悄声道:“那样更好,更便于老身下手!”
黄剑云知道‘千面神妪’会错了意,立即提醒,说:“晚辈是说,万一我们分散了,在什么地方碰头!”
‘千面神妪’略微沉吟,悄声问:“你是说‘金眼雕’的华寿山庄是在山区深处的华寿峰后?”
黄剑云立即谨慎的点点头,并看了一眼勿匆吃饭的‘阴司秀才’。
‘千面神妪’又想了想,才神色凝重的悄声说:“假设那厮不沿官道走,我和你们分散了,你们就在山口外最近的一座镇甸上,由南街进镇口的第一家客店内等侯。”
话声甫落,李嫂巳机警的俏声说:“那厮要走了。”
‘千面神妪’一听,首先立起来,悄声说:“那厮狡黠多智,不要惹他起疑,老身先走一步。”
说着,又对晓燕悄声说:“燕儿,你要看清了,入店后即为你云弟准备!”
说罢,不待晓燕应是,拿超虬藤杖,迳向楼下走去。
剑云、晓燕、和李嫂,三人觑目去看已经起身准备离去的‘阴司秀才’,似乎对走下楼去的‘千面神妪’未加注意。
为了便于支援‘千面神妪’以防意外,黄剑云故意捻了捻朱唇上的八字小胡子,也挥手招来了酒保。
待等结算完了酒帐,‘阴司秀才’早已不在楼上了。
黄剑云和晓燕李嫂,三人奴勿追下楼来,只兄街上行人来往,各奔旅程,既没看见‘阴司秀才’去了那里,也没发现‘千面神妪’身在何处。
李嫂柳眉一蹙,迷惑的低声说:“这厮好鬼祟,所幸‘神妪’老人家先下楼来!”
话声甫落,车夫赶着轿车已由店内驶出来。
三人一见轿车驶来,只得踏凳上车。
车夫不见了‘千面神妪’,不由惊异的问:“咦,老爷子呢?”
黄剑云只得含糊的说:“他在像上遇到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稍时也会赶上来。”
雇来的车夫无权追问雇主的事,只是觉得突然少了一人问一问罢了。
这时听说老爷子遇见了老朋友,含笑应了声是,飞身纵上车辕,长鞭迎空一挥,“叭”
的一声脆
响,骡马放蹄前奔,挟着辚辚车响,带起飞滚扬尘,直向数十里外的太华山前驶去。
官道上向北去的行人虽然也有,但并不多,黄剑云隔着轿车纱窗向外看,官道上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千面神妪’和‘阴司秀才’的影子。
晓燕和剑云长途同车,感情和距离自然接近了不少,但是,自从上次发生了那次啼哭,心中总是有些隔阂。
李嫂自然明白晓燕的心事,是以也处处为两人制造亲近的机会,伹她也更了解‘千面神妪’的居心。因而在这一对小儿女的光明远景前,似乎已蒙上了一层暗影。
轿车如飞向北驶着,片刻已驶出七八里地,剑云、晓燕,和李嫂,依然没有发现‘千面神妪’和‘阴司秀才’的影子。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断定‘阴司才秀’已离开了官道,而‘千面神妪’至今没有追来,自然是钉上了。
随着红日的西下,太华山的巍峨山势,逐渐向前迎来,一座依着南麓的大镇甸,已横在眼前。
车夫见将客送到了终点,心中也不禁一畅,一声吆喝,迎空挥鞭,轿车如飞驰进了街口。
由于不是朝山进香季节,街上行人稀少,生意也显得清淡。
黄剑云探首车外一看,只见街口的路碑上,刻着三个大字——福星镇。
途中早巳叮嘱了车夫,是以一进街口,轿车迳自驶进第一家客栈。
恰巧,进街第一家的客栈,也正是镇上规模最大的‘宏安老店’。
黄剑云退掉了马车,即在后店选了一座幽静独院。
三人匆匆饭罢,立即遵照‘千面神妪’的叮嘱,先由晓燕、李嫂,共同为黄剑云化装起来。
纪晓燕已尽得‘神妪’真傅,李嫂的‘变相奇术’也到了纯青境地,但两人仍慎重其事的相互商议着进行。
因为这事开系重大,不但关系着‘彩眉叟’一生盖世武功的绝续,也关系着黄剑云的生命安危。
黄剑云仰面静坐,英挺的俊面,任由晓燕白嫩春葱似的织织玉指,抚、捺、揑、按……。
他本来想趁机计划一下进‘寿华山庄’见到‘金眼雕’后如何应付的事,不知怎的,晓燕柔若无骨的玉手,散发着丝丝幽香,不时滑过他的挺鼻和双颊上,令他一直无法静下心来。
尤其晓燕那双寒潭秋水般的凤目,像天空眨眼的明星,在他的面前闪烁不停,更令他心绪不宁。
李嫂深泊晓燕也陷入意乱情迷之境,因而不时在旁提示,增加晓燕的警惕!
由于晓燕的技艺精绝,加之李嫂的得力协助,不出半个时辰,已将黄剑云变成了一个维妙维肖的‘阴司秀才’。
李嫂在行囊内,勿勿取来一面铜镜,竖在黄剑云的面前,得意的说:“相公,您看!”
黄剑云对镜一看,惊喜得脱口一声轻“啊”,立即望着晓燕,兴奋的说:“燕姊姊的‘变相奇术’真可称得上‘天衣无缝,绝妙如神’了……。”
话未说完,芳心甜甜的纪晓燕,故意学着黄剑云的口气,风趣的忍笑接口说:“就是‘阴司秀才’本人也分不出真假来,是不是?”
黄剑云见晓燕猜中了他正要说出的话,不由一楞,接着连连颔首,笑着说:“是是,一点也不错!”
跷燕娇哼一声,故意嗔声说:“我希望你弄清楚,你不是坐在此地不动,叫‘金眼雕’来这里看你,而是你要到‘寿华山庄’去找‘金眼雕’,知道吗?”
话声甫落,李嫂也哈哈笑着说:“相公,以后却要看您自己的了!”
黄剑云自然知道,立即兴奋的起身笑着说:“你们放心,现在让我学一学‘阴司秀才’的油腔滑调和他的八字步!”
说话之间,已急步走到了屋门外,于是,学着‘阴司秀才’的体态步形,向着屋内走来。
晓燕和李嫂,见黄剑云模仿的十分酷肖,都忍不住掩口笑了。
黄剑云一见,心里不禁有些得意,一进屋门,立郎作着乍逢寒喧的姿态,向着晓燕、李嫂一拱手,笑声说:“哈哈,世钦兄,久违了……”
话未说完,晓燕的笑容立敛,不由驳声问:“你怎的知道他们‘久违了’?”
黄剑云听得一楞,宛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无言答对,这话诘问的不错,也许他们刚刚分手还没有几天呢!
李嫂怕剑云难为情,赶紧挥手笑着说:“相公,退回去,再重来!”
黄剑云尴尬的笑一笑,依言退了出来。
这次,他想了想,才毅然向屋内走去。
晓燕娇靥深沉,明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剑云的俊面,俨然像是师父考徒弟,弄得黄剑云如临大敌一般。
李嫂目光柔和的望着黄剑云,红唇绽笑,似是在为黄剑云打气。
黄剑云已想妥了措词,充满了信心,一进屋门,立即拱手笑着说:“世钦兄,小弟一听他们说你找我,我就匁勿的赶来了……”
话声未落,晓燕已冷冷的沉声问:“他们是谁?”
黄剑云一听,又楞了,但他旋即分辩说:“这是‘阴司秀才’亲口对那个叫‘六哥’的人这样说的嘛!”
纪晓燕也不否认的说:“是呀,‘阴司秀才’当然知道转告他消息的那些人是谁,但是你呢?”
黄剑云一听,顿时无言答对,心中虽然有气,但却觉得晓燕刁难的有道理,冒充‘阴司秀才’前去‘寿华山庄’决不是儿戏,一句话说错了就有生命之危!
心念间,已听晓燕放缓声音,说:“当你变了相之后,无论遇到任何与你亲热打招呼的人,谈话都要谨惧,尤其在问你某一件事的时候,不但要察言观色,更要利用说话的技巧,让对方先说出一些眉目来……”
黄剑云一听,不由忧虑的问:“傍晚我去找‘金眼雕’时,见面的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呢?”
纪晓燕立即正色说:“第一句为何一定要你先说?你只要亲切的拱手含笑,最多呼一声‘老庄主或世钦兄……’,也许对方早已说完了几句寒喧话了……”
一傍的李嫂也在傍含笑补充说:“譬如‘金眼雕’说:‘你走后不几天,我就如何如何……’,显示‘阴司秀才’在最近期间才离开‘华寿山庄’,假设他关切的问你,最近到那些地方去游历,你应该说你较熟悉的一些地方,如果他突然惊异的问:‘咦,你不是说要去某某地方的吗?’,你可伪称遇见一位朋友,临时改变了主意……”
说此一顿,突然又爽朗的说:“总之,要头脑灵活,临机善变,在言谈上多用技巧就成了!”
黄剑云愁眉苦脸的点点头,觉得李嫂说得容易,实际作起来,恐怕没有说的这么简单。
正待说什么,院门外已响起一个店伙的吆喝声:“老爷子回来了,请迎接!”
黄剑云三人听得精神一振,急步由屋内奔出来,举目一看,由院外走进来的,正是手持虬藤杖,的‘千面神妪’。
‘千面神妪’的神情似乎有些疲惫,胁下挟着一包东西,显然是和‘阴司秀才’同一样的衣物。
黄剑云看得心中一惊,知道‘千面神妪’曾经过一场激烈打斗。
晓燕早已急步迎下屋阶,惶声问:“师父,您……?”
话未说完,‘千面神妪’已深沉的急声说:“大家快到屋里去!”
这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李嫂急忙燃起一支油烛,晓燕也迅即移来一张大椅。
‘千面神妪’一面落座,一面将衣包交给晓燕,有些乏力的催促说:“时间已无多了,快为你云弟穿起来。”
黄剑云看了‘神妪’的神色,不由惶声问:“前辈可是受了内伤?”
‘千面神妪’仅摇摇头,但却懊恼的说:“那奴才诡计多端,机警至极,表面上看,他似乎并未注意我们,其实,他对我们四人早已提高了警惕,那奴才下楼后,不向正北,竟展开轻功直向正南奔去……”
黄剑云一听,顿时想起镇外的那片树林,不由焦急的说:“那厮必是想藉镇外的树林脱身。”
‘千面神妪’恨恨的点点头说:“一些也不错,我和他在林内绕了将近半个时辰,还险些中了他扇中的毒箭。”
说着,懊恼的指了指晓燕解开的衣包。
黄剑云心中一惊,转首一看,不禁一呆!
只见衣包内竟是‘阴司秀才’穿的那件月白长衫和粉色丝巾,那柄折扇,赫然也在包内,不由惊异的问:“前辈已将‘阴司秀才’……?”
话未说完,‘千面神妪’已冷冷一笑,说:“自然不能让他再活着,万一被他逃回‘华寿山庄’
,那里还有你的活命?”
黄剑云虽知‘阴司秀才’无恶不作,但他却不愿‘阴司秀才’因他黄家的事送了宝贵的性命!
李嫂深怕‘千面神妪’恼羞成怒,因而一面将那方粉红丝巾,束在剑云的儒巾上,一面故意望着‘神妪’,关切的问:“您老人家没有问出一些消息吗?”
‘千面神妪’懊恼的说:“那奴才被我点倒后,矢口不吐‘金眼雕’派人找他为了何事,仅说今夜定更前必须赶到‘华寿山庄’与‘金眼雕’相会。”
晓燕看了一眼门外,不由焦急的催促说:“时间不早了,快将长衫穿上该走了!”
为了预防事败而便于脱身,又能尽快的恢复本来面目,是以将‘阴司秀才’的月白长衫,就穿在黄剑云的黄衫外面。
黄剑云一面让晓燕着装,一面仍想着那个被称为“六哥”的人,伸出小指挥动的手势,因而关切的问:“前辈可曾问他那个手势是何意思?”
‘千面神妪’摇摇头说:“这奴才也不肯说……不过……我觉得那个手势,似乎与‘金眼雕’派人找‘阴司秀才’无关!”
说话之间,晓燕和李嫂已为黄剑云将衣着穿好。
‘千面神妪’将黄剑云上下看了个仔细,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说着,起身指着‘阴司秀才’的那柄折扇,警告说:“将这柄折扇拿去,没有它你骗不了‘金眼雕’!”
黄剑云应了声是,同时将擂扇拿起来,折扇入手,分量沉重,显然是一柄暗藏机簧的铁骨扇。
‘千面神妪’又望着黄剑云手中的铁骨折扇,慨然一叹,说:“武林中不知多少豪杰侠士和成名高手,死在这柄扇子的毒箭下,希望你天明回来,仍将它交还给老身保管!”
黄剑云听得一楞,不由迷惑的问:“前辈的意思是,天明以前必须赶回店来?”
‘千面神妪’一听,立即正色说:“当然喽,须知‘变相奇术’只能应一时之急,时间一久,必然露出马脚。那时即使你能侥幸脱身,也断绝了以后的机会!”
黄剑云知道要察出祖父‘彩眉叟’的遗物,究竟在‘金眼雕’处,抑或是在‘追风虎’处,绝不是在一天半夜之间就能办好的事,因而关切的问:“万一毫无所获怎么办?”
‘千面神妪’毫不迟疑的说:“你先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说此一顿,突然拍着黄剑云的肩头,以鼓励的口吻,催促说:“好了,快去吧,凡事小心,不可操之过急,只要你沉着应付,保你一切顺利。”
黄剑云本想再商榷几个问题,但看了院中满布繁星的夜空,知道再不走,定更前便赶不到‘华寿山庄’了。
于是,颔首应了声是,同时充满了信心的说:“前辈放心,晚辈今夜前去,好歹也要探出个眉目来。”
来字出口,飞身纵出门外,衫袖猛的一拂,腾身飞上了房面!
‘千面神妪’,李嫂、晓燕,也纷纷纵至院中,仰面挥手,示意黄剑云小心,早去早回。
黄剑云也向院中挥了一个愉快的手势,展开轻功,直向镇北驰去。
这时虽然刚刚入夜,街上却行人无几,一片冷清景象。
黄剑云飞驰在房面上,举目前看,只见矗立镇北的太华山势,在蒙蒙的夜色星光下,愈显得雄伟巍峨,浓暗郁沉,峰峦无际。
出了‘福星镇’,即是小松遍野,怪石林立的山麓,但由镇内伸出的人工大道,经过山口,直通深处。
黄剑云对‘八大金刚’的庄院,以及分布的位置,早在衡山时已经‘逸尘仙长’讲解的清清楚楚,所以他知道‘华寿山庄’,就位在华寿峰后。
华寿峰在云台峰以南,错综相数,是第九座峰头,位在半山,地势适中,方圆十里之内,尽是挺秀青竹,风景也极优美。
黄剑云虽然清—楚‘华寿山庄’的位置,但却从未去过。
这时,沿着山道飞驰,只见古木参天,松柏密布,有时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有时光线暗淡,景物模糊,根本不知华寿峰位在何处。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不由暗暗焦急,知道如不登上一座高峰看看方位,即使跑到天明也找不到华寿峰。
心念已定,迳向就近一座高峰前如飞驰去。
到达峰前,正待飞升而上,发现数里外的一座高峰下,射起一蓬明亮灯光。
黄剑云心中大喜,根据方位和方向,断定那片灯光处,就是‘华寿山庄’,因为,‘追风虎’的‘拂坪山庄’也在半山,但却位在东南。
为了争取时间,直向那片灯光处驰去。
一阵飞腾纵跃,翻岭越涧,攀壁登崖,到达那座峰角,已是初更将尽了。
黄剑云游目一看,只见峰上峰下,尽是油光碧绿的高挺青竹,虽然尚看不见‘华寿山庄’,但那蓬灯光就在眼前,显然已经不远。
目前急切的问题是尽快找到山庄的庄门,至于耽误了会面的时间,可以随便捏造一个理由。
心念闾,发现十数丈外的峰腰上,恰有一处突岩,正好登上去看看。
于是,展开轻功,轻灵攀登,快捷上升,眨眼之间已登上半峰上的突岩,俯首向下一看,登时楞了。
只见数十丈外的‘华寿山庄’,崇楼丽阁,庄院广大,到处点燃着灯火,光明如同日间,显然是在集会欢筵。
但是,广大的院墙上,黑暗的角落间,似是暗藏着人影,但却无人走动,而且,整个广院中,十分寂静。
根据院中的情形看,到有些已遭意外,或面临大敌,这也许是‘金眼雕’约‘阴司秀才’在定更前会面的原因。
看看高大的庄门,迳朝正东,一条庄道,直达百丈外的两座矮峰之间,显然是接上山道,直通山外。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决心仍照原定计划,冒险过去看看。
心念已定,飞身而下,穿过竹林,直向那条庄道上奔去。
到达庄道上,高悬四盏斗大漆灯的黑漆兽锾大庄门,就在三十丈外。
黄剑云再不迟疑,展开轻功,伪装是由山外驰来,迳向庄门前驰去,同时心中在想,成功与否,但看此举了。
心念未毕,门楼上突然有人欢声说:“老张,快开门,郝爷来了!”
黄剑云一听,立即放缓身形,这才知道‘阴司秀才’姓郝,同时也放心了不少,因为‘华寿山庄’,并没有发生意外。
心念间,一阵轧轧声响,黑漆大庄门,沉重的启开了,四个身穿宝蓝劲装,背扫单刀的庄汉,满脸堆笑的向着黄剑云,恭声招呼说:“郝爷,我家庄主见郝爷迟迟未到,他老人家已先走了!”
黄剑云一听,心中十分夫望,但仍学着‘阴司秀才’的八字步,急上数步,慌张而懊恼的急声间:“走了多久了?”
其中另一个庄汉,蹙眉迟疑的说:“大概有半个时辰了!”
话声甫落,立在门内的另一个庄汉,突然高声说:“郝爷,我家总管来了!”
黄剑云一听,暗呼糟糕,他既不认得总管是谁,也不知道‘阴司秀才’和这位总管之间是如何的称呼!
焦急间,庄门内人影一闪,已急步奔出一个身材魁梧,一身蓝缎劲衣,背后插着一柄镔铁鞭的中年壮汉来。
只见中年壮汉,浓眉、虎目,满腮虬髯,很有几分威武相,一见黄剑云,立即以毫不客气的口吻埋怨说:“三弟,你是怎么搞的,怎的这般时候才到?”
黄剑云一听熟络的口吻,断定两人的私交还不错,极可能是‘阴司秀才’的那位盟兄,立郎悔恼的用扇一击掌心,愁眉苦脸的解释说:“事情竟这么巧,中午在福星镇打尖,偏偏在酒楼上遇到一个多年前的老对头,两人在镇外树林内,足足绕了两个多时辰才脱身……”
话未说完,那位身着蓝缎劲衣的总管,已不耐烦的催促说:“现在别谈这些了,你现在赶快追去仍来得及!”
黄剑云听得暗暗叫苦,他既不知‘金眼雕’找‘阴司秀才’何事,也不知‘金眼雕’去了何处,往那里追?
急切问,灵智一动,觉得必须在这个身躯魁梧的总管口里先采出一些口风来,然后再作打算,是以,镇定的说:“现在事机有了转变,我想不必追上去了!”
总管听得虎目一瞪,惊异的低声问:“有什么转变?”
黄剑云面现难色,伪装迟疑,似是碍难开口。
总管一看,立即会意的提议说:“走,我们去里面谈!”
说着,挽着黄剑云的右臂,并肩走进门内。
黄剑云一面迈着八字步跟着总管前进,一面心中计划着如何应付问题,根本无心去看庄内的建筑和形势。
但在他的目光视线内,仍能看到长廊上,巨厅前,悬满了明亮纱灯,每个角落里,果然都有人警戒。
心中虽然极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却不敢问,因为一句话错出了口,便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总管颉着黄剑云不去大厅,却由侧门迳向傍院走去。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断定必是前往这位总管的住处或‘阴司秀才’每次前来宿住的独院去谈。
正前进间,总管突然以埋怨的口吻说:“你当时不该对伍正山说的那么肯定,今晚定更前一定能赶来。”
黄剑云一听“伍正山”,心头不由一震,知道这个伍正山就是前去找‘阴司秀才’的那人,心想,希望稍时千万不要碰见才好。
心念问,早已无可奈何的回答说:“谁想到会碰上那个老对头!”
总管懊恼的一叹,说:“方才老庄主走时,对你未及论时赶来,似乎有些不满,为了你,一连拖延了两天时间。”
黄剑云急切想知道‘金眼雕’去了何处,为了何事,只得满不在乎的说:“其实,再延一天又有何关系!”
总管一听,极为生气,不由瞪眼怒声说:“你说得好轻松,谢三爷已对老庄主起了疑,并且公然来这里诘问老庄主,钟八爷倒底是谁用迷香弄昏的?”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本能的脱口“噢”了一声,总管说的“谢三爷”,指的就是‘百步神弹’谢富安。
这时他更急切想知道的是‘金眼雕’去了何处?去办何事?但是,他却不敢开口问,只得惊异的自语说:“竟有这等事?”,
总管哼了一声,沉声说:“现在你才知道事态的严重?”
黄剑云神色凝重,伪装恍然似有所悟的点点头。
这时他已不敢随便再问什么了,因为他根据双方的交谈,他发现‘阴司秀才’和这位总管的关系不但熟稔,而且也极密切,如果再胡乱发言,势必被对方看出破绽。
至于“小锦囊”的问题,稍时只能小心旁敲侧击,根据这位总管的口气,‘金眼雕’似乎没有太大的嫌疑。
因为‘百步神弹’谢富安前来‘华寿山庄’公然诘问,显然已引起‘金眼雕’和这位总管的不满,这时只要能问出‘金眼雕’去了何处,便可证实是不是‘金眼雕’用迷魂香将‘追风虎’薰倒了!
心念间,已到了一座花圃环绕的精舍独院前。
匆匆走在前面的总管,正待登阶推门,左后方的花丛问,突然响起一阵娇滴滴的声音,大声问:“喂,秦总爷,七姨太有事要问你……”
黄剑云一听,这才知道这位总管姓秦,同时,停步转首一看,只见一个俏丽花衣侍女,正提着一盏精致纱灯,沿着夹花小径,急步走来。
俏丽侍女前进问,突然发现了黄剑云,立郎举起纱灯,惊喜的笑着说:“啊,郝三爷,你现在才到哇?”
说话之间,已到近前,水汪汪的大眼睛,竟轻佻的睇了黄剑云一眼,一脸的媚态。
黄剑云强自一笑,正待说什么,秦总管已不耐烦的沉声问:“春红,七姨太要你来问什么事,快说吧!”
俏丽侍女‘春红’,对秦总管似乎有几分惧意,立郎笑着说:“七姨太问老庄主去‘佛坪山庄’访钟八爷什么时候才能间来,如果太晚了,七姨太要关楼先睡了。”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他闹不清‘金眼雕’为何去访‘追凤虎’?
继而一想,心中一喜,‘追风虎’和他的妻子现在不是正在终南山进香吗?这正是回答“事机有了转变”的好问题。
心念间,已听秦总管沉声说:“你去回禀七姨太,就说老庄主最快也得三更天回来!”
俏丽侍女‘春红’,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但却望着黄剑云,狐媚轻佻的含笑问:“郝三爷,这次是不是要多住几天啊?”
黄剑云根据‘春红’的轻佻行为,断定她与‘阴司秀才’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暧昧行为,是以耸肩一笑,尚未开口,秦总管已不耐烦的望着‘春红’,沉声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去吧!”
说罢,当先走进门房内。
黄剑云更怕‘春红’再问什么,是以也趁机走进院来。
只见院中植满了鲜花,仅中央独建一间精舍,广窗纱帘,绿廊朱栏,每座檐角下都悬有一盏八角纱灯,一个绿衣小僮,早已由室内迎出来。
小僮一见黄剑云,立即躬身呼了一声“郝爷”。
秦总管却沉声说:“你出去吧,不喊你不要进来!”
小僮恭声应了个是,迳自走出院去。
黄剑云跟着秦总管,走进屋门一看,室内陈设豪华,一明两暗,显然是招待贵客的宾馆。
打量间,秦总管并未谦让,仅指了指下首的一张漆椅,迳自坐在尊位上。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愈加证实他的判断不错,‘阴司秀才’和这位秦总管的关系绝不简单,八成是他的盟兄。
于是,一面坐在下首椅上,一面迷惑的问:“你方才怎么对‘春红’说是访‘追风虎’?”
秦总管立即正色沉声说:“难道说老庄主去偷探?”
黄剑云趁机正色说:“可是‘追风虎’正在终南山进香,去了还不是白跑一道!”
秦总管听得面色一变,不由惊异的问:“你怎的知道?”
黄剑云立却正色说:“小弟亲眼看到的还会有错?”
秦总管浓眉一蹙,不由迷惑的问:“咦,你不是在武关吗?怎会亲眼看见八爷在终南山?”
黄剑云暗吃一惊,急中生智,赶紧解释说:“小弟是说我今天中午在福星镇外,亲眼看见他们浩浩荡荡的前去终南山,两辆燕翅轿车中,可能坐的是内眷!”
秦总管信以为真的点点头,说:“不错,钟八奶奶一生吃斋念佛,这次终南进香,自是少不了她?”
说此一顿,突然似有所悟的由椅上立起来,关切的说:“你如果累了可先安歇,我必须去趟‘佛坪山庄’将老庄主请回来……”
黄剑云一见,也立起身来,但却故意关切的说:“佛坪山庄距此三十多里山路,等待你赶到,恐怕已三更天了……”
话未说完,秦总管已正色说:“不行,一定要将老庄主请回来,须知老庄主这口冤气难伸,查不出个所以然,他一定不会轻易回来。”
来字出口,飞身而出,只一个超落,已到了院外。
黄剑云望着秦总管飞逝的背影,冗立发呆,他觉得秦总管个性耿直,忠于庄主,不知道他怎么会和阴毒狡黠的‘阴司秀才’成了莫逆朋友?
现在秦总管已走了,有关‘小锦囊’的事也探出了一些眉目,看情形,‘金眼雕’的嫌疑并不大,否前,他便不会忍着一口冤气,悄悄夜探佛坪山庄,暗中察看‘追风虎’的言行举止了。
一想到‘追风虎’,顿时想起恩师‘逸尘仙长’的看法,虽然‘追风虎’被迷香薰倒,而他的身傍也遗有一个迷香壶,但是他的嫌疑却最大。
念及至此,方始觉得该先去暗察一下‘追风虎’。
现在,事情既然告了一段落,只有趁‘金眼雕’和秦总管未回之前,尽快返回‘宏安老店’,见了‘神妪’,李嫂和晓燕后,再商议如何暗察‘追风虎’的事。
心念已定,急步走出屋来,停步一看,只见方才‘春红’走来的方向,崇楼丽阁,灯光明亮,显然是‘金眼雕’的内宅。
黄剑云想到祖父‘彩眉叟’黄天石,将分布在太华山区的八处庄院,分别赠给‘八大金刚’,可说得上恩深义量了。
如今,他们不但不图报答,反而忘恩负义,对老主人的遗物,竟萌下觊觎之心,祖父英灵有知,宁不感慨泉下?
当然,已经去世的‘铁流星’四人,自然没有干系,就是‘金眼雕’和‘百步神弹’四人,也并非个个都有嫌疑。
根据时日计算,‘追风虎’定然仍在终南山进香许愿,除非他那天飞马回来,否则,最快也得明日午后才能返回‘佛坪山庄’。
心念已定,急步走下屋廊,心想,现在离庄,恰是时侯,伪称前去寻找‘金眼雕’,正是一个绝好借口。
刚刚走至院中,门外突然傅来一阵悦耳动听的环佩声!
紧接着,红影一现,一个秀发高挽,上插珠凤,一身红裳红裙,缀满了金瑷玉佩的青春少妇走进院来。
黄剑云一见,急忙止步,顿时楞了。
只见红衣少妇,年约二十七八岁,桃花眼,柳叶眉,樱口,巧鼻,肤如脂玉,姗姗走来,似嗔似喜,直逼黄剑云。
黄剑云一见,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怎的半路里杀出个扈三娘来!
狐媚少妇,红唇绽笑,桃花眼眯忪挑逗的睨着黄剑云,一脸的春色,这时见黄剑云惊慌失措,顿时大怒,立即停身止步,冷冷一笑,说:“好哇,怪不得春红回去告诉我,你对她冷冷淡淡,如见蛇
蝎,一句话都懒得说,好大的三爷架子!”
说此一顿,突然一剔柳眉,双目圆睁,怒声问:“告诉我,是不是你又交上了小妖精?”
黄剑云一听“春红”,顿时恍然大悟,眼前这个不知羞耻的狐媚少妇,八成就是‘金眼雕’的七姨太。
心念未毕,眼前红影一闪,狐媚风骚的七姨太,已圆睁双目,飞身扑来,同时,又妒又气的恨声说:“你听到了没有,告诉我,我‘小蜜桃’那一点不好,使你变了心!”
说话之间,出手如电,扬腕就要打黄剑云的耳光!
黄剑云一见,顿时大怒,他不但气‘阴司秀才’,更气这个恬不知耻的七姨太,这时一待对方春葱似的玉手掴来,立即大喝一声:“站远些!”
大喝声中,甩手一格,蓬的一响,一声娇呼,狐媚少妇‘小蜜桃’,娇躯踉跄,蹬蹬退了数步,衣裙上相互冲撞的玉佩,立时碎了一地。
狐媚少妇‘小蜜桃’急忙拿桩站稳,粉面苍白,神色惊疑,目光一直盯着黄剑云,久久才恨惧的顿声说:“郝三多,你这没有良心的狗东西……”
黄剑云早已惊觉,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这岂不是失去一个探问消息的大好机会!
心念未毕,狐媚少妇‘小蜜桃’,已厉叱一声:“姓郝的,姑奶奶和你拼了!”
厉叱声中,扑张玉臂,十指如钩,再向黄剑云扑来。
黄剑云想到‘阴司秀才’已死,如能趁机将‘小蜜桃’劝得自此格遵妇德,安于内室,也是一大善事。
这时见狐媚少妇‘小蜜桃’,飞身扑来,身形一偏,闪开了,同时正色沉声说:“小蜜桃,你听着,自今夜始,我们是各奔东西,旧情不提,郝三多也永不再入太华半步,你现在是住华屋,食珍味,呼婢唤仆的一室夫人,如能洁身自爱,好自为之,仍有半生幸福日子……”
话未说完,狐媚少妇‘小蜜桃’,再度一声厉叱,声泪俱下的说:“姓郝的,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仁义道德?你早有这份心肠,我‘小蜜桃’也不会从良嫁给‘金眼雕’做小老婆,你说,你安的是什么心?”
心字出口,再向黄剑云飞身扑来!
恰在这时,内宅方向已传来一阵娇叱和沉喝。
黄剑云一听,大吃一惊,知道再不走便难脱身了。
心念已定,转身奔向屋后,因为院门外不但有了灯光,也传来阵阵男女吵杂的吆喝声!
狐媚少妇‘小蜜桃’一晃黄剑云奔向屋后,那里肯让黄剑云逃走立即飞身疾追,同时放声大哭说
:“郝三多,你这狠心狗肺,丧尽天良的挨刀杀才,你就这样将姑奶奶丢在这小山沟里不管了吗?”
黄剑云看也不敢回头看一眼,一面疾奔,一面打量逃出庄院的方向,只见满庄灯光,根本看不见庄墙。
就在这时,左侧院墙上,突然飞身纵上一人,同时一声内力充沛的震耳大喝道:“好奴才,这次果然被老夫撞上了!”
黄剑云闻声大吃一惊,转首一看,只见一个身躯修伟,发髯如银,身穿一袭淡蓝丝绒袍,一双虎目,金光闪射,显然就是‘金眼雕’。
只见‘金眼雕’,须眉俱张,面透杀机,飞扑而下的修伟身躯,挟着一式‘苍鹰搏兔’,迳向黄剑云抓来。
黄剑云一见,心中又惊又急,不由脱口急声说:“世钦兄,请听小弟解释!”
‘金眼雕’一听,愈加怒不可遏,切齿恨声说:“往日见了老夫呼‘六爷’,今夜突然升了一级呼‘老兄’了!”
话未说完,扑身已至近前,宛如膺爪的五指,也抓向黄剑云的面前。
黄剑云深知‘金眼雕’的大力金刚指厉害,这时为了自保,只得以扇代剑,疾演‘仰弓射天’,猛点‘金眼雕’的掌心。
‘金眼雕’赵世钦在武林中颇有盛名,乃江湖上有数的厉害人物,他怎会把‘阴司秀才’郝三多放在眼内。
这时见黄剑云举扇点来,不但不躲,反而进步欺身,同时大喝一声:“倒下!”
大喝声中,右掌变抓虑铲,直取黄剑云的咽喉!
黄剑云到了这般时候,为了脱身,顾不得‘金眼雕’的一世英明,上身微微一仰,手中折扇闪电一绕,“叭”的一声打在‘金眼雕’的曲池穴上。
‘金眼雕’大吃一惊,脱口一声大喝,飞身暴退三丈。
这时,涌进院来的数十仆妇、侍女、和庄汉们,看了这情形,俱都惊的戛然停止了助威呐喊!
泪流满乱,一脸凄色的狐媚少妇‘小蜜桃’,也吓呆了。
黄剑云轻巧的击在‘金眼雕’的曲池穴上,旨在自保,并无伤他之意,这时见逼退了‘金眼雕’,转身就跑!
‘金眼雕’焉肯放黄剑云逃走,大暍一声,放腿疾追,同时,恨声说:“郝三多,你就是逃上西天,我赵世钦也要追你到‘如来’身边!”
黄剑云一心想逃出‘华寿山庄’,飞檐越脊,狂驰如飞,由于‘金眼雕’在南面追,他只得直奔正北。
到达北面的庄墙前,墙上仅有三五个庄汉撤出背后单刀企图拦截,其余墙上的庄汉,正纷纷呐喊,同时奔来。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那里还敢迟疑,大喝一声,腾空而起,同时,手中擂扇,一招‘疾风厉雨’,迳向五个挥刀拦截的庄汉击去。
三五个庄汉,焉能挡得住黄剑云,只听得一阵叮叮声响,溅起无数火花,五个庄汉身形踉跄,同被震退数步。
但是,就这一顿的时间,‘金眼雕’已追至身后,大喝一声:“郝三多,你再接老夫这一掌!”
声落人到,巨掌挟着棱厉劲风,猛劈而下。
黄剑云一扇震退庄汉,那里还有心再战,看也不看身后一眼,足尖一点,身形如箭,直射庄墙以外……。
‘金眼雕’看得一呆,他确没想到平素对他谄笑卑恭的郝三多,居然藏而不露,身怀绝学。
但是,想想通奸偏室的这口恶气,实在无法忍受,虽然明知追上也占不了便宜,但他仍然猛的一跺脚,飞身追出庄去。
逃出庄去的黄剑云,举目前看,只见满天星斗,光线昏暗,深处群峰间,更是漆黑一片,景物难辨!
回头再看,庄墙上已立满了高举灯笼火把的庄汉,须眉俱张的‘金眼雕’,仍目光如电,飞身追来。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不由暗暗焦急,身上穿着月白长衫,在庄墙上的灯光照射下,身影极为明显,虽在数十丈外,仍能清晰可见。
为了迅速摆脱‘金眼雕’,只得尽展轻功,迳向群峰之间,如飞驰去——
由于地势不熟,往往被悬崖深涧相阻,虽然身形奇快,但仍摆脱不了‘金眼雕’的苦苦追赶。
黄剑云东驰西奔,到处是巨木怪石,这时已分不清那面是南,那面是北了,回头看看身后,‘金眼雕’却愈追愈近了!
就在他回头后看之际,蓦见斜横里,骤然射出一道耀眼银光,挟着划空厉啸,直向追来的‘金眼雕’射出——
黄剑云看得心中一惊,倏然止步!
只见银光一闪而逝,同时传来一声惊心厉噑,只见追来的‘金眼雕’,两臂一张,翻身栽倒了。
黄剑云大吃一惊,忘了自己本身的处境,飞身奔了过去,他不能对追随了祖父多年的老仆,见死不救。
扑至近前一看,发现仰面倒在地上的‘金眼雕’,鼻翅仍有些颤动,显然是被击晕过去,而在他的脚下,却有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
黄剑云心中一动,急步过去,俯身捡起一看,竟是一个大如桂圆的光亮银弹,上面刻着一圈绿色小字——百步神弹,谢。
看了银弹上的字,黄剑云顿时大怒,厉暍一声:“老匹夫站住……”
厉喝声中,身形如烟,直向发弹处的乱石中扑去,而乱石中,也正有一道黑衣人影,仓惶跃起,转身逃去!
黄剑云一见仓慌逃走的黑衣人影,再度一声厉喝:“谢富安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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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丹枫OCR独家连载
第四章
厉喝声中,身形骤然加快,疾如脱弦之箭,直向黑衣人影追去。这时他已认定仓惶逃走的黑衣人,就是‘百步神弹’谢富安了。
前面急急狂逃的黑衣人,一听黄剑云厉喝“谢富安”,不由惊得急忙回头望来,在他炯炯如电的目光中,充满了奇异惊骇,想是对一个被‘金眼雕’追上致死的人,这时反而为‘金眼雕’追击仇人而大感意外。
就在黑衣人回头的一瞬间,黄剑云已追至近前。
这时,他才发现那人身穿宽大黑袍,面罩黑巾,手中拿着一柄黑漆铁弹弓,急急向生满了巨树的崖边奔去。
黄剑云一见那人逃向崖边,心中暗喜,方才他曾经沿着那道深涧崖边疾奔,发现两崖之间,最窄处也在十丈以上,断定那人无法飞纵过去,是以,再度厉声说:“谢富安,你还不站住吗?”
前面急急狂逃的黑衣蒙面人一听,这才惊觉到黄剑云愈追愈近了,心中一惊,转身加劲,直向崖边狂奔。
黄剑云循着黑衣人的奔向一看,心中一惊,面色立变,只见对崖一株斜伸过来的巨木树干上,赫然系着一根粗如桃核的麻绳,而绳端却系在这面的树根上。
看了这情形,黄剑云着实吃了一惊,原来黑衣人处心积虑,早已有了准备,这种用心,显然非止一日。
心念间,那人已飞身跃起,直向麻绳扑去。
黄剑云一见,又急又怒,大喝一声,迳将手中的铁骨褶扇掷出,一道乌光,势挟厉啸,直向左手已握住麻绳的黑衣人,电掣射去——
就在黄剑云将扇掷出的同时,黑衣人右手的铁弹弓,猛然一挥,“铮”的一声,麻绳应声而断!
也就在麻绳斩断,宽大黑影下荡的一瞬间,“叭”的一响,闷哼一声,铁骨褶扇恰巧射在黑衣人的小腿上。
黑衣蒙面人身形顺绳一滑,握弓的右臂,急性将麻绳挟住,险些跌进脚下的万丈深渊裹。
但是,‘阴司秀才’装有机簧毒箭的铁骨褶扇,却坠进万丈下的深渊里。
黄剑云看得一呆,顿时想起回店后无法向‘千面神妪’交待的事,即使照实说出来,恐怕那老狐狸也不会相信。
就这一呆之际,黑衣人已荡过对崖,头也不同,一跛一拐的仓惶奔进荒草乱石中那根麻绳,荡了两荡,笔直的垂在两崖的中央。
黄剑云一看垂绳的距离,最多六七丈,略微一纵,即可握住那根麻绳,继而爬上树干,到达对崖,怕的是黑衣人仍在乱石堆中窥伺,那时势必被他的弹弓击毙。
正衡量间,一片明亮灯光,迳由背后射来。
黄剑云回头一看,不由又是一呆,只见左右后三面,近百名举着灯笼火把的庄汉,有的近,有的远,正逐渐缩小范围向这面搜来。
看了这情形,恍然似有所悟,断定这是一道弧形涧,如果不飞渡对崖,最后终被他们发现。
心念未完,蓦闻右方的庄汉们一阵呐喊:“秦总管快看,在那边!”
黄剑云大吃一惊,循声一看,只见右侧方的庄汉们,高举着灯笼火把,已到了十数丈外,正纷纷呐喊奔来。
当前一人,手提殡铁鞭,正是虬髯横飞满面杀气的秦总管。
秦总管一见立在崖边的黄剑云,立即破口大骂道:“姓郝的小子,算我秦义山瞎了眼,有种的你就别跑!”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深悔方守没有尽快脱掉月白长衫,恢复本来面目,沿着崖边脱离是非之区。
如今,再想脱衣变相已经来不及了,看看左侧方的庄汉尚远,只得沿崖向左奔去。
前进不足十丈,秀目倏然一亮——
只见前面五丈以外的另一株大树身上,赫然也系着一根粗如桃核般的麻绳,另一端则系在对崖的斜伸巨树上。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固然喜出望外,但也担心那个黑衣蒙面人仍在对崖!
紧急间,灵智一动,立即想了一个疑兵退敌之计。
于是,缝续飞奔至麻绳前,佯装未见,继续前奔,猛然闪身一方巨石后,接着绕石而出,飞身扑向麻绳。
这一招的确出人意外,假设对崖的黑衣人,方才已经举弓搭弹,看了黄剑云直奔过去,势必因失望而将弓放下。
黄剑云就趁黑衣蒙面人失望放弓的一瞬间,飞身前扑,运足功力的右掌,同时劈向麻绳。
就在他左手握紧麻绳的同时,“沙”的一声轻响,右掌已将麻绳切断,身形顺势而下,猛向对崖荡去。
黄剑云为了断绝秦总管的追击念头,佯装失手坠崖,脱口发出一声震憾山野,直上夜空的惊心惨叫。
同时,为了预防对屋黑衣蒙面人的弹弓偷袭,身形刚刚荡过一半,双手猛然一拉麻绳,藉力挺身,企图凌空飞过对崖。
但是,就在他藉力挺身,双手尚未松开的一瞬间,“嗖”的一声,一点黑影,划空带啸,迳由对崖射来。
沙——的一声轻响,系在树干上的麻绳,应声而断。
黄剑云早已假设黑衣蒙面人仍在对崖,但是却没料到对方发弹如此奇快。
这时一听破空风响,只得心头一横,趁势松手,藉着身形续有的荡力,一连两个‘云里翻身’,猛向对崖翻去。
但是,距离对崖尚余两三尺,翻滚之势已竭,身形直向崖下坠去。
—黄剑云翻滚的身形虽然已竭,但他猛提的一口真气仍凝聚在丹田内,是以,趁身形下坠之势,双手本能的扑抓崖壁上的斜松和藤萝。
伸手一抓,突然握住一株斜松的枝头,左手赶紧握住另一斜枝,由于斜松小,坠力大,斜松连根拔下。
但是,经此一顿,身形已到了崖壁上,黄剑云双手迅即握住崖壁上的虬生藤萝,同时,隐住了下坠身势。
这时崖上早已有了灯光,仰首向上一看,灯火点点如豆,人声十分吵杂,距离崖巅,至少已有二十余丈。
黄剑云确没想到,仅仅一坠一滑之势,竟然下降了二十多丈。
低头看看脚下,一片漆黑,冷气森森,隐隐听到水响。
左右一看,秀目不由一亮,就在右上方的三四丈处,竟有一方突出壁外的尖锐石笋。
在‘华寿山庄’的庄汉未离去前,他绝不能攀登上崖,而且,黑衣人也极可能仍在上面,是以,决心到石笋上休息等待。
心念已定,握着虬生藤萝攀了过去,而且极为容易。
攀至石笋上,发现石笋宽有六尺,长约一丈,上面虽有藤萝枯叶,但却十分干燥,显然日光经常射到。
再看崖壁上,有道宽仅容人的裂隙,虬生的藤萝,几乎将隙口封闭。
黄剑云盘膝坐在石笋上,心情已经安定下来,他首先脱下月白长衫和儒巾,就用丝巾擦掉脸上的变相油彩,恢复了本来面目,顺手将长衫丢进深涧内,想想方才握绳荡涧的一幕,也不禁暗呼一声好险。
回忆方才的种种经过,令他发觉了许多破绽,首先是那个黑衣蒙面人,似乎不可能是‘百步神弹’谢富安。
因为,既然谢富安不敢以本来面目射击‘金眼雕’,何以要用刻有自己绰号姓氏的亮银弹?
其次,既然向‘金眼雕’暗下毒手,何以不将‘金眼雕’击毙,而仅将其击晕,显然有嫁祸他人之嫌。
如果,‘金眼雕’醒来,发现身边的亮银弹,盛怒之下不察,迳去找‘百步神弹’理论,加之谢富安前来‘华寿山庄’诘问之嫌,两人势必火拼,所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正好中了那人的“借刀”毒计。
最大的一个破绽,是黑衣蒙面人射断麻绳的暗器,竟是飞蝗石或铁蒺藜,而不是亮银弹,显然黑衣人只有一粒。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百步神弹’谢富安没有嫌疑,果真那个黑衣蒙面人就是谢富安故弄的玄虚,他的智慧与狡黠,可称得上,冠盖天下,无人匹敌了。
心念未完,涧内光线一暗,抬头一看,崖上的点点灯光已经不见了,‘华寿山庄’的秦总管和庄汉们,显然已转回山庄去。
但是,黄剑云仍不敢就此攀上崖巅,因为那个黑衣蒙面人,也许仍候在崖上。
既然不急于上去,索性闭目调息,待等天明再上去,黑衣蒙面人深怕被人视破,势必早已离去。
心绪宁静,灵台自明,片刻已入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喘息声!
黄剑云心中一惊,倏然睁开了眼睛,天光已经黎明,他本能的看一眼身后的裂隙内,他深怕裹面凄伏着毒蛇猛兽。
凝目一看隙内,心中不由大喜,这时他才发现七八尺内,竟有一道斜斜上升的阶梯。
由于发现了阶梯的奋兴与惊喜,早已忘了方才听到的那阵喘息,挺身跃起,迳向裂隙内走去。
到达石阶前,轻快的拾级而上,石阶时宽时窄,宽者三四尺,窄处一二尺,有时仅能容一人侧身前进,但,每隔四五丈,便有一道裂隙和圆孔透下一缕光亮来,是以,裹面景象,隐约可见。
黄剑云沿着石级上升,时左时斜,不觉已升了数十级,除了石壁干燥外,尚未发现有何异样?
太华山区的洞府,他大都听‘逸尘仙长’讲过各洞深度,圆径,以及形状,名称,像这座以原始裂隙改成的洞府,他还没听说过。
正前进间,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黄剑云悚然一惊,急忙止步,这声叹息,低沉乏力,好似发自垂死人之口,同时也想起了方才听到的那阵微弱喘息。
根据叹息和喘息,似乎不像是毒蛇猛兽!
如果是人,那么洞中的人是谁呢?难道是昨夜那个黑衣蒙面人,被褶扇掷中后,撞出铁骨内的毒箭,而因受了重伤不成?
假设是那个黑衣蒙面人,他是由什么地方进入洞内,难道崖上另有进口?
有了这一想法,好奇心愈炽,心想,裹面喘息叹息的人,果真是黑衣蒙面人,昨夜射晕‘金眼雕’之谜,岂不立破!
心念已定,迳向深处走去,双掌护胸,暗凝功力,以防对方偷袭。
前进不足一丈,又是一阵微弱的喘息,但在微弱的喘息中,却有断续无力的咳嗽声,显然是另有一人。
黄剑云听得大吃一惊,再度停止了前进,他方才的想法,这时完全被推翻了,因为洞中显然是两个人。
既然知道洞中有两个人,断然不会有昨夜的黑衣蒙面人在内,那么洞中的两人是谁呢?
尤其整个太华山区,近数十年来,一直是他黄家的势力范围,而在山区的四面八方,建有八个山庄,划分成八个分区,由‘八大金刚’分驻掌管,怎会有人隐匿山隙中而不知?
如果是已死去的‘铁流星’等四人,他们又都是死于中毒,意外,和内伤,并没有一人是失踪!
一想到失踪,心头猛然一震,同时也升起一种奇妙的幻想,他正在幼年的父母,不是双双在公主峰上失踪了吗?难道这涧中的两人,就在传说被暴风雨打下万丈深渊的父母不成?
由于有了这一想法,胆气大壮,迳向深处急步走去。
洞势渐宽广,同时传来一阵潺潺水响,而那阵喘息和轻咳,也听得更清晰了,似乎就在前面的左转支洞内。
悄悄来至转角处,凝神一听,喘息之声,果然就在里面,而且距离并不太远。
他首先闭目诚心,暗暗祷告过往神灵,希望洞中的两人,就是他失踪多年的父母。
祷告完毕,悄悄探首向内一看,他不但大失所望,同时也惊呆了。
只见洞内竟是一座形如覆碗,圆约三丈的大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个两尺儿方的石墩,上面准满了瓶罐小盒等物,石墩的两边,各有一个厚厚的大蒲团,而在蒲团的附近,分别倒卧着两个人。
黄剑云根据两人的衣着发须,和体型,显然不是他失踪多年的双亲。
左边一人,体型宽大,蓬发乱须,身上已没有多少遮体衣物,瘦得已成了皮包骨,仰面躺在蒲团左侧三尺处,不停的喘息,看不见面目。
右边一人,身材硕长,衣服破碎,同样的骨瘦如柴,蜷缩伏卧在蒲团上,如银蓬发,已遮住了他的整个头部,轻轻咳嗽的正是此人。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断定这两人在洞中,必定渡过了不少年月,看样子两人都到了油尽灯干的时候!
就在这时,蓦见仰面躺在地上的那人,突然停止了喘息,有气无力的说:“李……老……
鬼……陪葬……的已……到了……门口……了喊他……”
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剧烈喘息,遗令他不能再说下去。
但是,立身门外的黄剑云,却着实吃了一惊,急忙退后两步,他确没想到这两个垂死的人,尚有如此敏锐的听觉,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就在他退步的同时,突然听到另一人,厉声问:“什么人还不现身?”
话声甫落,又是一阵咳嗽。
黄剑云自恃艺高胆大,加之好奇心的驱使,毅然走进室内。
一进室内,黄剑云心头猛然一震,惊得倏然停住脚步。
只见室内的两人,同时停止了咳嗽喘息,俱都以寒电暴射的目光向他望来。
黄剑云看了这等棱厉骇人的目光,顿时惊觉自己的功力与这两人柑比,自是无法比拟,而能够活着出洞的希望,自然也太渺茫了。
惊疑间,拱手一揖,深深到地,同时恭声说:“晚辈被人追杀,失足坠崖,误入两位老前辈的修真圣地,冒犯之处,万望两位老前辈海涵!”
话声甫落,身材硕长的那人突然发出一阵哈哈厉笑说:“修真圣地,修真圣地,修得两人都剩了一张皮,哈哈哈……哈哈哈……”
黄剑云惊得急忙直身,只见鄙人蓬发罩头,银髯颤抖,除了两道冷电目光和一张哈哈大笑的嘴,看不见面目轮廓。
硕长老人的笑声愈来愈低,终于被咳嗽代替。
另一个仰面躺在地上的老人不言不语,用冷电般的目光,一直盯着黄剑云,对硕长老人的哈哈厉笑,听如未闻。
黄剑云自然不甘把宝贵的生命,陪着两个垂死的老人,葬送在这座石洞内,如果转身逃走,等于加速死亡的降临。
于是灵智一动,拱手恭声说:“晚辈既然有幸进入两位老前辈的洞府,必是与两位老前辈有缘,两位老前辈如有未了结的心愿,尽请吩咐,晚辈虽赴汤蹈火,必与两位老前辈了结。”
黄敛云恭谨话完,两个枯瘦老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一直望着黄剑云的老人,突然转首望着咳嗽的老人,说:“李老鬼,你可看出这小子的骨骼奇佳,质资迥异?”
硕长老人一面咳嗽,一面没好气的说:“质资迥异又怎样,难道收徒弟还有你的份?”
躺在地上的老人一听,顿时大怒,倏然撑臂坐起,怒声说:“难道我一身无敌天下,冠盖海内的绝世神掌,就此绝传了不成?”
话声甫落,硕长老人突然“呸”了一声,极轻蔑的说:“真不要脸,自吹自擂,你是什么神掌?狗屁,我的神指才是天下第一,这小子已是我的徒弟,你老小子别在那裹打主意!”
黄剑云见这两个老人,垂死之际,尚拼着耗尽自身仅余的一点真力来争徒弟,不禁感慨的摇了摇头。
撑臂坐超的老人,早已怒声说:“你别作梦,这小子是我先发现的,我有权收他作徒弟!”
硕长老人,也突然坐直了身体,怒目瞪着另一老人,恨恨的说:“梦想,没你的份,这小子我要定了!”
说罢,猛的转头望着黄剑云,厉声说:“小子,跪下来给我磕头!”
撑臂老人一见,也急忙望着黄剑云厉声说,“小子,跪在地上喊我师父……”
话未说完,硕长老人已怒目望着黄剑云,厉声说:“你小子敢,你的膝盖一弯,我就将你的两腿戳断……”
另一老人也厉声说:“你小平只要给他叩头,我一掌就将你劈成稀糊烂!”
黄剑云早已看出两个老人,只能上身动,腰部以下,业已瘫痪,但是要想转身逃走,仍此登天还难,因为两位老人都是掌上的功夫。
为了安定两位老人的激动情绪,然后再伺机逃出洞去,只得摇动着双手,佯装焦急的慌声说:“
两位老前辈都想收晚辈为徒弟,实在是晚辈莫大的荣幸,不知可否将两位老前辈的盖世绝学,都傅给晚辈一人……”
话未说完,两位老人同时一摇头,齐声坚定的说:“不行,只能学我的神指!”
“不行,只能拜我一人为师!”
黄剑云佯装为难的一皱眉头,说:“晚辈既然没有福气一人兼学两位老前辈的神奇绝技,晚辈只好出去再找一人来共同学习……”
话未说完,两个老人已同时冷冷一笑说:“你小子乖乖的给我跪下叩头,少打歪主意,否则,我立即毙了你!”
黄剑云心中一动,佯装愁眉苦脸的说:“为了两位前辈其中一位的盖世武学得以在武林继续,晚辈想问一问两位老前辈的出生年月时日?”
硕长老人想了想,才说:“我是甲子年隆冬十一月十一日,酉时生。”
另一老人立即接口说:“我也是甲子年隆冬十一月十一日,酉时生。”
黄剑云蹙了蹙秀眉,故意问:“不知两位老前辈昔年在武林中的武功,那一位是第一?”
撑臂斜坐的老人,立即抢先说:“我是第二位,他是第三名!”
硕长老人一听,立即骂声说:“放屁,我是第二,你是第三好不好!”
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恍然似有所悟,不由急声问:“两位老前辈,为何都称第二,那第一名的是那一位呢?”
两位老人都有些失意的说:“输给了老鬼黄天石了!”
黄剑云一听,果然所料不错,“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俯身叩首,恭声说:“云儿叩见两位爷爷!”
两位老人听得一楞,不由惊异的沉声问:“你小子在搞什么鬼?”
黄剑云俯身恭声说:“晚辈黄剑云,乃先祖‘彩眉叟’黄天石的独孙,两位老前辈和先祖父,交称莫逆,情如兄弟,岂不是云儿的爷爷吗?”
两位老人同时一楞,惊异的问:“这么说,你小子认得我们两个了?”
黄剑云立即直身说:“右边的是‘枯竹老人’李爷爷,左边的是‘金髯翁’汤爷爷!”
身材硕长的‘枯竹老人’,赞许的点点头,同时咳嗽了两声,说也奇怪,‘枯竹老人’一咳嗽,左边的‘金髯翁’也开始了微弱喘息。
‘金髯翁’撑臂望着‘枯竹老人’,无神喘息着说:“李老鬼……我把权利让给你了……
你收这孩子……作徒弟吧!”
‘枯竹老人’立即摇摇头说:“我要当爷爷,我不要当师父!”
‘金髯翁’又是一阵喘息,问:“我们这当爷爷的……总应该给这孩子点……见面礼吧?”
说着,缓缓倒下身去,依然仰面躺在地上,同时深深吸了口气,显然有些真力不继。
‘枯竹老人’点点头,咳嗽两声,望着黄剑云,说:“孩子,我和汤老鬼各别传你一套昔年独步武林的绝学,但也希望你为我们两个老鬼办一件事……”
黄剑云依然跪在地上,急忙恭声说:“两位爷爷请吩咐,只要云兄能力所及,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仰面躺在地上的‘金髯翁’立即停止了喘息,低沉的喝了声“好”。
‘枯竹老人’赞许的点点头,断断续演的咳嗽着说:“在你祖父的墓室内,有三具铜棺,左右两具是我和汤老鬼的,中间一口是你祖父的,希望你能设法将我们两个老鬼送回去!”
黄剑云一听,立郎黯然说:“云兄只知先祖‘彩眉叟’在弥留之夜,突然离去,据说是自己走进他事先觅妥的坟墓内,但是墓地究竟在何处,云儿自己也不知?”
‘枯竹老人’和‘金髯翁’同时惊异的“噢”了一声,两人尚未发话,黄剑云又黯然迷惑的问:“请问两位爷爷,是怎的知道先祖的坟墓内,同样的也为两位老前辈各别准备了一口铜棺的?”
‘金髯翁’立即停止了喘息说:“我和……李老鬼……是由棺内偷偷……跑出来的……”
黄剑云听得暗吃一惊,毛骨悚然,不自觉的联想到成精骇人的活僵尸,因而紧张的惶声说:“两位爷爷既然由墓地跑出来,为何不自己再跑回去?”
‘枯竹老人’叹息了一声说:“我们就沿着这道洞隙跑出来,但是,不知怎的,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墓地了!”
黄剑云听得又是一惊,不由惊异的问:“两位爷爷是说,沿着这道裂隙前进,可以找到云儿祖父的墓地?”
‘枯竹老人’注视着黄剑云久久才正色问:“你当真不知?”
黄剑云三听,也正色说:“云儿的确不知,而且,云儿也正希望能找到祖父的墓地!”
躺在地上的‘金髯翁’,立即停止了喘息,望着枯竹老人,迷惑的说:“李老鬼……黄大哥不是说……有一张墓地图……交给了……任老大……他们了……吗?”
黄剑云一听“黄大哥”,知道‘金髯翁’指的是祖父‘彩眉叟’,因而急声问:“汤爷爷说的可是一个小锦囊?”
‘枯竹老人’迷惑的回答说:“是不是小锦囊则不清楚,只知有一张墓地图交给了‘八大金刚’为首的‘穿云剑’任老大。”
黄剑云听得疑信参半,因为他的恩师‘逸尘仙长’仅谈到小锦囊,并没有谈过墓地图的事,因而迷惑的说:“既是这样,晚辈即刻前去‘恩平山庄’找任仕昌,索回墓地图后,火速赶回以便将两位爷爷送同铜棺内……”
话未说完,‘金髯翁’已摇摇头,喘息着说:“小子……你不能走……等你找间墓地图来……我恐怕……已断了呼吸……”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不知‘金髯翁’为何不让他离去,灵智一动,只得佯装兴奋的贸然问:“
汤爷爷可是要先将您的‘神掌’绝技传给晚辈?”
‘金髯翁’黯然一叹说:“不错……我要把‘乾坤掌’的名称……改为‘金髯掌’……
以便我‘金髯翁’的名气……永传于世……”
话未说完,正在咳嗽的‘枯竹老人’,也急忙接口说:“对,我的‘冠宇指’也要改名为‘枯竹指’……”
于是,先由‘金髯翁’传‘金髯掌’的口诀,再由‘枯竹老人’傅‘枯竹指’的心法!
教者得法,学者聪明,加之黄剑云自幼学得‘彩眉叟’的秘宗吐呐功夫,不但有良好根基,且学了‘逸尘仙长’冠绝武林的剑术。是以,未出半日,已将‘枯竹指’和‘金髯掌’的口诀心法,熟记领会,只是施展时的威力程度和火候问题。
传完了口诀和心法,‘枯竹老人’已是咳嗽不停,而‘金髯翁’也喘息不已。
‘枯竹老人’强抑着咳嗽,指了指石墩上的两个小瓶,低沉无力的说:“那个翡翠小瓶内,是汤老鬼的‘解毒捕血丹’,那个红玉小瓶里是我的‘增气壮元丸’,你今后,每月可服一粒,一粒即能增十年功力,但不可操之过急……”
说着,一阵剧烈咳嗽,缓缓垂下头去,同时挥动着干枯右手,低沉的催促说:“孩子,你现在可以走了!”
黄剑云心地淳厚,怎忍心放下两位垂死的老人不管,因而黯然恭声说:“云儿意欲留此伺候两位爷爷……”
话未说完,仰面躺在地上喘息的‘金髯翁’勉强摇摇头,乏力的说:“你尽快将……墓地图找来……把我们两个老鬼……送回棺内……比什么都有意义……难道你愿……限睁睁的……看着……我们两个老鬼……断气……?”
黄剑云一看眼前情形,断定最多再有一二日势必气绝身死,因而嗫嚅着说:“只怕云儿去不两天,两位老人家已……”
话未说完,咳嗽渐趋稳定的‘枯竹老人’已宽声说:“孩子……你尽管放心前去……一年半载……我和汤老鬼……还断不了……气……”
黄剑云一听,只得拱揖下跪,同时恭声说:“两位爷爷请安心餐息,云儿此番前去,如无意外,最多三五日,必然将墓地图索回,并亲将两位爷爷负回墓地,以实现两位爷爷的心愿。”
‘枯竹老人’和‘金髯翁’一听,同时无力的连声说“好”。
黄剑云叩头起身,将两个小玉瓶放入怀内,又望着两个垂死的老人,黯然恭声说:“两位爷爷珍重,云儿走了!”
‘枯竹老人’和‘金髯翁’,仅动了动干枯的右手,没有再说什么!
黄剑云怀着沉重的心情,疾快的奔出洞来,站在洞口的石笋上,仰首一看,红日当空,温暖的阳光,直射下来。
但是,低头看看脚下的深涧,云气弥漫,依然是漆黑一片!
这时,他觉得暗察祖父遗物‘小锦囊’的事,固然重要,将‘枯竹老人’和‘金髯翁’送回墓地去,尤为急切。
是以,本来应该去找‘追风虎’钟志得,这时只得先去‘恩平山庄’找‘穿云剑’任仕昌了。
心念已定,腾身而起,攀藤箩,踏斜松,二三十丈高度,眨眼已登至崖上。
黄剑云立身崖边,游目一看,不由心胸一畅!
只见杂花似锦,满山翠黛,深处群峰矗立,叠嶂峭壁巉岩,白云缭绕,雾气弥漫,在灿烂的艳阳照射下,云蒸霞蔚,幻彩流丹,加之万绿丛中隐约可见的‘八大庄院’,真令人有琼台仙境之感!
尤其玉女峰,峭拔笔立,雄浑峻险,穿云直插霄汉,所谓‘宇内诸山,峭拔难登,未有如华岳者也’,部指玉女峰而言。
黄剑云一看到玉女峰,顿时想起往访‘法空’师伯的恩师‘逸尘仙长’,他认为祖父‘彩眉叟’,是否真的交给‘穿云剑’任仕昌一张墓地图,只要一问恩师便知道了。
因为,在祖父自己走进他亲自觅妥的墓地前,曾经数度秘密派人前去衡山与恩师‘逸尘仙长’连络。
如果恩师说没有墓地图,何必再去‘恩平山庄’找任仕昌,倒不如设法沿着洞隙去找寻墓地来得容易。
心念已定,立展轻功,直向深处驰去。
前进不足百丈,即是一片数百亩大的菜园,里面植满了桃梨等树,枝上结满了脆梨,坠得枝叶几乎触地。
由于园内地上无草,落叶稀少,不但证明经常有人整理,而且也必派有专人看守,根据方位区域判断,这片果园显然归‘华寿山庄’负责看管。
黄剑云一夜奔驰,虽不十分饿,但喉间却极干渴,他自认是自家的果园,根本不必顾忌,伸手在枝上摘下来三个又肥又大的葫芦梨。
游目一看,不远处正有一道小山溪,于是,举步走了过去。
走到溪边一看,水清见底,溪流不疾不徐,溪边正有数方整齐光滑的青石,显然是人工砌成的灌溉果园的汲水处。
黄剑云将梨洗净,就坐在方石上吃起来,太华着名的葫芦梨,真是止渴生津,香,甜,脆!
吃罢了三个梨,顿时想起了‘枯竹老人’赠给他的‘增气壮元丸’,面前现成的溪水,正好先服一粒。
心念已定,立即探手怀中,摸了许久,才将那个红玉小瓶摸出来,因为他怀中原就有一个装有迷魂香的白玉兔,这时再加上两个小玉瓶,乍然间,尚无法将红绿两个小瓶,熟练的分别出来。
黄剑云启开瓶塞,并无一般传说中的那样清馨扑鼻,香气四溢,心想,也许是年月已久,失了效力。
心念间,倾瓶向掌心一倒,红光一闪,竟是一粒大如豌豆,鲜红如血的药丸,美艳醒目,十分好看。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决心将药丸服下去,即使没有‘枯竹老人’说的那样神奇,至少也可增一两年的功力。
心念已定,立即将药丸放入口内,迅即盖上瓶塞,但是,尚未伸手捧水,口内的药丸已化津液,顺喉流了下去,仅有些微甜蜜香气。
黄剑云一面将玉瓶放进怀内,一面感慨的摇了摇头,心里却不停的暗自称奇。
抬头看看红日,恰是正午,他决定以一个半时辰的时间登上玉女峰,见过恩师后,再决定去找‘穿云剑’或者是‘追风虎’。
于是,挺身站起,正待转身,腹内突然一阵剧痛,宛如爆开了一团火焰,—两腿一软,咚的一声,又跌坐在方石上。
黄剑云心中一惊,只觉火焰般的热流,分窜四肢百骸,疼痛难忍,他恨不得跳进溪水里去。
他知道,只要往水里一跳,痛苦立解,但是,也就登时气绝身死。
他曾听恩师‘逸尘仙长’说过,凡服食了灵丹妙药和仙果,都需要强耐痛苦,将灵丹仙果的灵气精华纳入‘丹田’,渗入血内,方为有效。
是以,他强忍着痛苦,盘膝打坐,立即开始祖父‘彩眉叟’亲口授给他的秘宗吐呐,循循诱导四窜的热流,进入丹田之内。
片刻之后,黄剑云周身三尺之内,已罩上一团蒸腾热气,身上汗下如雨,同时散发着愈来愈浓的清香气息。
体内燥热渐渐消除,灵台立见清明,遂入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响起一阵天风啸声,刹那间松涛万顷,如海潮汹涌!
黄剑云自幼居在衡山祝融峰上,熟知天风多起自申时以后,心中一惊,倏然睁开眼睛,转首一看,红日已到了正西的鹿鸣峰头。
看了这情形,黄剑云着实吃了一惊,他确没想到,竟在溪边方石上,盘坐了两个多时辰!
心惊之际,挺身跃起,仅仅略微提气,便跃起五丈有余,心中一呆,缓缓飘下,竟然轻如柳絮。
黄剑云楞楞的立在当地,他简直不敢相信,看来‘枯竹老人’的‘增气壮元丸’,果然为他增了不少功力。
心中一喜,飞身跃走,踏着茂盛叶树,直向深处的玉女峰,电掣驰去!
一经展开身法,身形如烟,捷逾流矢,只觉天云旋飞,松石倒逝,两耳风声呼呼,直如御风飞驰。
黄剑云激动兴奋,不觉已尽展轻功,虽然身法快如电掣,但他并不觉得真气迟滞,而且,力劲滚滚而至,不知来自何处。
想到‘枯竹老人’的一粒药丸,即有如此神奇的效力,若是吃上十粒八粒,甚至七八十粒,那还了得?
心念至此,他几乎忍不住停下身形来,查看一下红玉瓶内还有多少粒,但是,高插云上的玉女峰,正以倾倒之势迎来,立即打消了查看药丸的念头。
到达玉女峰下,西坠的红日才隐进鹿鸣峰的浓郁树荫内,计算一下时刻,最多半个时辰,与他预定的时间,竟快了两倍。
黄剑云虽然没去过‘法空大师’的清修静地,但他却听恩师说过,是在玉女峰的峰巅深处,以褚色岩石筑了数间石屋。
心念间,身形不停,两臂一振,凌空上升。
玉女峰笔立如削,崎险至极,但是原就有了良好轻功根基的黄剑云,这时又增了功力,上升之快,宛如飞天的大鹏,瞬间已达峰上。
只兄峰上,青葱苍翠,天风强劲,松涛如啸,刺耳惊心,设若功力平庸者,休想在峰上行动。
黄剑云不敢大意,展开轻功,直向深处驰去,想到片刻之后即将见到恩师,孺慕之情,充满心中,如果把遇到天涯二老之事禀报给恩师听,不知他老人家该是如何高兴。
一阵飞驰,深入至少百丈,只见前面一片铁枝虬生的苍劲云松中,果然露出一角褚色石室。
黄剑云一晃,心中愈加激动,直向石屋前驰去!
前进问,凝目一看,发现石屋共有六栋,中央一栋最大,左右两栋相同,后面一栋有烟囱,想必是炊饭用的厨房。
而最令黄剑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另有两栋石屋,却分别筑在距中央大屋十数丈外的正西和西南两处。
正飞驰打量间,秀眉突然一亮,发现前面竟是一片以中央大屋为中心,而以石屋同一色彩的方石铺成的广院。
广院很大,方圆至少四五十丈,就以四周铁枝虬生的云板为墙,仅中央屋前,植有两簇青翠碧绿修竹。
黄剑云来至广院正面一看,急忙刹住身势,顿时呆了。
只见十数丈外的中央大屋的屋门未开,而左右圆窗也紧紧关闭,‘法空’师伯显然不在屋内。
但他知道,每次‘法空’师伯前去,都曾和恩师‘逸尘仙长’暗中谈论‘法空大师’的徒弟问题,但是,每次恩师都把他遣出来不让他在旁伺侯。
为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愿胡乱猜测,看目前情形,恩师与‘法空’师伯必是因事下山了,去了什么地方,至少师伯的徒弟会知道。
心念间,本能的向西走了数步,探首一看,奇怪,座东朝西的石门窗,同样的关闭未开。
黄剑云心中一惊,急忙又向东走了几步,探首一看西屋,方始将心定下来,因为西屋的门开着,‘法空’师伯的弟子必在里面。
心念间,正待举步,蓦闻院外西南方向的石屋前,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问:“什么人贼头贼脑,鬼祟偷看?”
黄剑云一听,心中又惊又怒,他不相信那位有道高僧‘法空’师伯的弟子,竟会不问清红皂白,
出口不逊。循声一看,竟是一个头东银丝儒巾,身穿蓝缎黑边长衫,足登剑靴,年约二十八九岁的黄面青年。
只见黄面青年,琉眉鹞眼,勾鼻薄唇,双腮内陷,下颚微尖,一幅奸刁之相,正怒气冲冲的向这面奔来。
黄剑云看了黄面青年的装束和衣着,断定必是‘法空大师’的弟子无疑,虽然心中不悦,但仍拱手含笑说:“小弟黄剑云,特来拜见‘法空’师伯与家师,因见禅房无人,故而在此张望……”
话未说完,中央石屋的门前,突然响起一声清脆娇呼:“啊,你是衡山的黄师哥!”
黄剑云闻声一惊,转首一看,秀目不由一亮,只见一个秀发披肩,绿裳粉裙的丽质少女,正含着甜美娇笑,急步向他走来。
绿衣少女,年约十六七岁,生得娥眉凤目,肤赛皑雪,风致嫣然而雅丽,黄剑云觉得绿衣少女与他见过的汤丽珠,纪晓燕二女相比,似乎另有一种韶秀神韵。
急步走来的绿衣少女,见黄剑云以炙热闪烁的目光望着她,芳心不由怦怦乱跳,芙蓉般的双颊上,立时升上两片红霞。
绿衣少女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急娇态,急忙举起纤纤玉手,指着面色铁青,目光中充满了妒火的黄面青年,含笑娇声说:“黄师哥,这位就是小辣的大师兄蓝海宝!”
把话说完,已到了近前!
黄剑云对黄面青年蓝海宝出言不逊,仍在生气,但是一经介绍,便不能失礼,只得含笑转身,再向蓝海宝拱手说:“原来是蓝师兄,小弟黄剑云这里有礼了!”
说罢。恭谨的深深一揖。
岂知,蓝海宝礼也不还,傲然冷冷一笑说:“师兄的称呼在下不敢受,希望你尽快说明来意,尽快离开此地!”
绿衣少女一听,不由瞪大了凤目,惊异的忿声问:“大师兄,你……?”
话未说完,蓝海宝突然怒目厉声说:“闭嘴,你早就喜欢这小子是不是?”
黄剑云原就对蓝海宝的傲慢不满,这时一听,顿时大怒,但他仍强捺心头怒火,沉声说:
“蓝师兄深受师伯多年教诲、苦心栽培,怎的竟如此不适道理?”
蓝海宝一听,突然仰面发出一阵极轻蔑的哈哈大笑!
气得娇躯颤抖的绿衣少女,也不由怒声警告说:“你如此任性无理,难道不怕师父把你逐出门墙吗?”
蓝海宝想是被绿衣少女说中了心痛之处,立即收敛大笑,目射怨毒的注定绿衣少女,切齿恨声说:“这不正是他的好借口吗?”
绿衣少女一听,娇躯颤抖的尤为厉害,但却正色怒声说:“师父老人家不喜欢你,可是‘逸尘’师叔对你不错呀……”
蓝海宝一听,又是一声轻蔑厉笑说:“他也不过是假惺惺,作作样子罢啦!”
黄剑云一听,那能容忍,大暍一声:“你敢侮蔑尊长?”
大喝声中,五指弯曲如钩,直向傲然站立的蓝海宝抓去——
绿衣少女一见,不由慌得脱口急呼:“黄师兄使不得——”
黄剑云闻声一惊,倏然停身,惊异的望着娇靥苍白的绿衣少女,沉声问:“师妹何事?”
绿衣少女,惊惶异常,樱唇牵动,似是有所顾忌!
黄剑云一看,立即沉声催促说:“师妹有话尽管讲!”
绿衣少女只得迟疑的说:“大师兄犯了冒渎尊长的大逆律条,应该由两位老人家惩处,我们作弟妹的……”
话未说完,蓝海宝已冷冷一笑?傲然沉声说:“你怎的不说我的‘铁沙劈空掌’,得天独厚,参悟玄奥,较老和尚的功力尤为厉害高超呢?”
黄剑云本待依照绿衣少女的建议,禀报尊长处理,这时看了蓝海宝那付自负傲态,即使死在对方的‘铁沙劈空掌’下,也要和他较量一下。
是以,冷冷一笑,明知‘法空大师’的‘铁沙劈空掌’独步武林,时下鲜少敌手,但他仍傲然一笑,轻蔑的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居然也敢在人前厚颜自夸。”
绿衣少女一听,花容立变,脱口一声轻“啊”,顿时呆了,她似乎觉得这个黄师兄比蓝海宝更自负更自大。
蓝海宝早已疏眉飞竖,鹞眼闪光,黄脸上充满了杀气,他以怨毒的目光,注定黄剑云,咬牙切齿,缓步逼来,同时恨声说:“大爷早已有心毙了你,只是没有好理由,现在一掌将你劈成肉酱,可别恕我手辣心狠。”
说话之间,右掌上提,随着“咯咯”骨响,右掌逐渐变成乌黑。
黄剑云自觉与蓝海宝无怨无仇,也不相识,不知对方为何会恨他入骨,但在此刻,他已懒得去询问理由了。
这时见蓝海宝故意把骨骼弄得“咯咯”只响,在壮声势,不由冷冷一笑,说:“有本事你就施展出来,何必装腔作势!”
话声甫落,绿衣少女已望着蓝海宝,慌急而紧张的连声嚷着说:“大师兄,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蓝海宝那里肯听,反而大喝一声:“姓黄的小子,你纳命来吧!”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乌黑的右掌,以雷霆之势,呼的一声,劈向了黄剑云的面门。
黄剑云深知‘铁沙劈空掌’的厉害,它不但可以开碑裂石,且可以隔空劈出一道刚猛无俦的棱厉劲风。
但是,他根据‘金髯翁’教授的口诀,威势,他便知道‘金髯掌’远较‘铁沙劈空掌’更高明,否则‘金髯翁’也不会被尊列为‘天涯三老’了。
这时见蓝海宝面目狰恶,神色怨毒,出手便想致人于死,因而也顾不得‘法空大师’的自尊了,决心刹列对方的傲气。
是以,冷冷一笑,不闪不移,一俟蓝海宝的铁掌劈到,出手如电一绕,竟将蓝海宝的健腕握住。
蓝海宝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喝一声,飞起一腿,猛踢黄剑云的小腹,同时,右掌猛力后撤。
岂知,黄剑云侧身吸腹,右臂向外一推,蓝海宝非但没有向后退,反而猛的踉跄前冲数步,一头向一株雪松撞去。
绿衣少女一见,脱口一声娇呼,再度呆了。
“咚”的一响,闷哼一声,蓝海宝虽然竭力坠身拿桩,依然连头带肩撞在树身上,立即撞了个发昏十三章。
蓝海宝本性暴戾,狂傲自负,尤其当他发现他的功力已超过了‘法空大师’之后,更是不可一世,此刻被黄剑云推送在树身上,尚以为自己粗心大意,黄剑云施展的是小巧功夫。
是以,不待头脑昏眩停止,倏然转身,满怖血丝的鹞眼,怒目瞪着黄剑云,一个字一个字的恨声说:“今日我不杀你黄剑云,誓不为人!”
黄剑云岳峙而立,秀目如星,冷冷一笑,说:“像你这种口出不逊,冒渎尊长的人,最好举掌自毙!”
毙字出口,蓝海宝已气得厉喝一声,身形一蹲,暗中蓄满功力的双掌,呼的一声,猛力推出——
一道排山倒海,势挟隐隐雷鸣的狂飙,一卷已到了黄剑云的身前。
黄剑云第一次施展‘金髯掌’法的‘拿’字诀,便将蓝海宝推送的踉跄撞在树上,因而信心大增。
这时蓝海宝孤注一掷,双掌并排推出一道威猛掌风,身形一侧,左‘坤’掌闪电向前一‘引’,蓝海宝推出的刚猛掌风,“轰隆”一声暴响,应声击在另一株铁技雪松上,‘克喳’一声脆响,一株百年雪松立被击成两断!
蓝海宝一声闷哼,身形又是一个踉跄,双掌猛的一抚前胸,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黄剑云右‘干’掌正待击出,绿影一闪,一声惊呼,绿衣少女已飞身将摇摇欲坠的蓝海宝扶住,同时,不停的戚声关切问:“大师兄……你你……你觉得怎样?”
面色灰败,浑身颤抖的蓝海宝,理也不理绿衣少女,迳自怨毒的望着黄剑云,极轻蔑的恨声说:“好个道貌岸然的‘逸尘仙长’……口口声声自称……掌法不如老和尚……”
黄剑云常听恩师对自已说,“剑法高于‘法空大师’,但掌法却不如对方。”可是,此时此地,他自然不能说自己的恩师技不如人,因而冷冷一笑,说:“人人都应该有洒虚自谦的美德,岂能处处逞强?”
话声甫落,蓝海宝突然厉声说:“为什么老和尚向那牛鼻子苦苦哀求他都不……”
绿衣少女一听,慌得急忙叱声说:“大师兄你不要胡说,快进屋里去……”
说话之间,同时强自扶着蓝海宝向前移步!
但是,蓝海宝却望着绿衣少女,怒目厉声说:“滚,那个要你假惺惺!”
说话之间,猛的一挣,右肘竟将绿衣少女撞得踉跄后退五步,同时,扑张着两臂,仰天哈哈厉笑,踉踉跄跄向着西南石屋前缓步走去。
黄剑云见蓝海宝不但呼自己恩师“牛鼻子”,而且对‘法空大师’也直呼老和尚,对关切扶持他的师妹,非但毫不感激,而且破口讥骂,险些推倒在地上,像这等近乎疯狂,不可理喻的人,如果仍让他活下去,将来不但遗祸武林,恐怕还要乱世害人。
心念电转,不自觉的脱口厉声说:“蓝海宝,你站住!”
蓝海宝似乎知道他停身后的结果,是以,理也不理,依然仰天厉笑,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
绿衣少女见黄剑云面色数变,目光闪烁,杀气直冲天庭,知道他要杀蓝海宝,不由惊得颤声问:“黄师哥……你你……你要作什么?”
黄剑云目注蓝海宝,在心里正作着理智和忿怒,师训和事实的抉择,是以,对绿衣少女的问话,根本没有听到。
这时蓝海宝踉跄大笑,不理不睬,自是不能作背后下手,有欠光明的蠢事,但是,他也不敢肯定,蓝海宝决不会就此改过自新,今后势必更变本功厉,为害武林!
想到恩师带对他的训示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待人以诚,恕人以德,设非元凶巨恶,严禁杀戮’!
当然,照蓝海宝现在的行为,自然称不上是“元凶巨恶”,但是,黄剑云他有一种预感,蓝海宝终有一天会应上那四个字。
为了恪遵师训,眼看着这个未来的恶魔走到了他的石屋前,心中又怒又急,而又不能有所施为,不由气得脱口厉声说:“蓝海宝,为仇敌,为兄弟,在你自择,欺师长,忘根本,终遭天谴,今后如敢丧心败德,辱及师门,那时再碰在一起,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毙了你!”
你字出口,久已蓄满功力的右‘干’掌,发泄性的向着两丈以外的一块褚色方石,振腕劈出——
“轰”然一声暴响,碎石四射,褚烟飞扬,破空厉啸,刺耳惊心,那块约两尺见方的褚色方石,顿时不见了。
走至石星斗前的蓝海宝,一听震耳暴响和厉啸,顿时大吃一惊,头也不同,仓慌急奔数步,一头扑进屋内。
黄剑云对他突然骤增的功力并没有惊呆,而被这惊人的一掌给吓坏了!
想到方才他紧跟‘坤’掌之后而欲劈出的‘干’掌,如果没有绿衣少女的适时惊呼,同样蓄满功力的一掌,劈在蓝海宝的胸上,后果如何,可想而知了。
念及至此,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不能不感激绿衣少女的飞身将蓝海宝扶住,因而感激的转首去看那位不知芳名的同门师妹。
转首一看,心中一惊,不由又是一楞,只见绿衣少女,花容惨淡,玉手掩口,凤目惊惧的望着他,显然是被他的惊人功力惊呆了。
于是,赶紧微一欠身,含笑歉声说:“师妹,愚兄方才……”
话刚开口,绿衣少女宛如大梦初醒,一声轻呼,转身疾奔,直向她自己的西屋门前驰去。
黄剑云看得一楞,不由脱口急呼道:“师妹请站住!”
可是,绿衣少女的身形,非但不停,反而将速度加快了!
黄剑云心中一惫,身形凌空而起,快如电掣,越过绿衣少女的头上,直落房前,立即将门挡住!
也就在他飞身落在门前的同时,绿衣少女也到了近前。
绿衣少女见黄剑云凌空而下,芳心又惊又急,赶紧刹住娇躯,即使如此,仍险些撞个满怀。她根据黄剑云的神速身法和方才施展的功力,知道硬闯是绝闯不过去,索性站在那里侧首不理。
黄剑云赶紧含笑歉声说:“师妹,方才……”
话刚开口,绿衣少女已仰面望着潇天彩霞;,嗔声说:“你不要解释,我不要听!”
黄剑云误以为击伤了蓝海宝令她伤心,但是自己也不知道‘金髯掌’的‘引’字诀,较‘拿’字诀,尤为厉害,因而歉声说:“师妹有所不知……”
话刚开口,绿衣少女竟突然嗔目望着黄剑云,忿忿的大声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快闪开让我过去!”
黄剑云不知绿衣少女芳心深处的痛苦,误以为‘法空大师’的男女弟子,都是如此任性而又不可理念,因而也忿忿的沉声说:“我想问师妹几个问题,答覆了我马上走。”
绿衣少女似是惊觉自己失态,侧目看了黄剑云一眼,嗔声说:“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
黄剑云吁了口气,问:“师伯和家师为何不在此地?”
绿衣少女淡淡的回答说:“两位老人家听说昔年被‘三老’放逐海外的‘二怪’又潜回中原来,双双出去侦察虚实去了。”
黄剑云惊异的“噢”了一声,立即关切的问:“不知两位老人家去了何处?”
绿衣少女仰首望天,没有回答。
黄剑云一看,断定她不知道,所以懒得回答,只得改口问:“家师走时,可有什么话交代?”
绿衣少女淡淡的说:“要你尽快找到‘彩眉叟’老前辈的遗物和墓地!”
黄剑云一听“墓地”,顿时想起找‘穿云剑’索墓地图的事,根据‘法空’师伯和恩师临走时的交待,进入祖父的墓地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但他也关心蓝海宝方才说的几个问题,因而急切的问:“方才蓝师兄说,他得天独厚,功力较‘法空师伯’尤高一筹,这话可真实?”
绿衣少女有些没好气的说:“方才你不是看到了吗?在他没偷吃祖师爷培植的‘灵芝’前,他的‘铁沙劈空掌’,会有那等威势?”
黄剑云因为自己一掌劈碎了一方褚石,自然不会觉得蓝海宝的‘铁沙掌’如何惊人,何况还有他以‘坤’掌‘引’的力量!
但是,他曾听恩师‘逸尘仙长’对他说过,将来要把祖师爷遗留下来的一株‘灵芝’分给师伯的弟子和他服用,以增功力。
这时听说蓝海宝未得‘法空大师’的允许,竟偷吃了‘灵芝’,不由惊异的问:“那株‘灵芝’不是要给我们大家分食的吗?”
岂知绿衣少女竟讥声说:“你还想服‘灵芝’呀?哼!你再服食了‘灵芝’,恐怕师叔你都不会放在眼里了,遑论我这个同门师妹了!”
说罢,绕过黄剑云的身侧,急步走进屋内。
黄剑云听得一楞,他自觉没有轻视过这位同门师妹,何以会说出这种话来?
转身正待询问,“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黄剑云本来是来此请示恩师有关祖父交给‘穿云剑’任仕昌墓地图的事,没想到恩师和师伯都不在,竟惹了一肚子的不愉快。
一想到墓地图,觉得在此已无停留必要,只有再去恩平山庄擦‘穿云剑’任仕昌,索墓地图了。
心念已定,转首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转身举步,正待离去,左窗内突然传出绿衣少女的哭声说:“你走好了,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黄剑云听得一楞,倏然止步,他迷惑的望着窗口,简直闹糊涂了,他揣不出这位同门师妹,究竟是什么个性。
但是,想到恩师的留言,以及隙洞内的‘枯竹老人’和‘金髯翁’,只得望着窗口,恳切而为难的说:“根据师妹方才转达的家师留言,显然事态已极严重,但是愚兄对先祖父遗留的‘小锦囊’,至今毫无眉目,更不知先祖父的墓地究在何处,际此情形,片刻必争,愚兄实无心情留此,万望师妹谅解愚兄的苦衷!”
黄剑云说罢,窗内并无反应,他误以为绿衣少女已知他的时间宝贵,显然允他离去,是以继续和声说:“师妹保重,愚兄走了!”
了字出口,已展开轻功,穿过中央大屋与东屋之间,直向东北驰去。
这时红日全没,暮色已笼罩了太华山区,但是正西的天线上,仍残留着几片晚霞,但已失去了光彩。
到达峰崖,飞身疾泻,片刻已达峰下,依然直奔东北,因为‘恩平山庄’就位在东北半山恩平岭下的山坳内。
黄剑云这时功力大增,踏石掠树,越涧绕峰,飞驰速度,捷逾流星。
他一面飞驰,一面仍想着方才发生的事,他根据前年‘法空’师伯前去衡山的郁闷神色看,显然与蓝海宝偷食‘灵芝’有关。
去年‘法空’师伯去时,神情愈加颓废,想必发觉蓝海宝桀傲不顺,功力已超过他本人,但为了避觅武林遗祸,有意与恩师联手将此逆徒除去?而被恩师劝阻。
由于恩师的劝阻,‘法空’师伯只有恳求恩师将近十年来参研的新奇绝招转授,以便由他自己将蓝海宝制服。
徒弟‘青出于蓝’,本是一件可喜之事,但是像蓝海宝这样不听管教,侮蔑尊长,忘却师恩的徒弟,却是令师父最痛心最失望的事。
至于那位同门师妹,他似乎听恩师与‘法空’师伯谈过,但由于二老都在私下商议,他仅是于送茶时本能的听到一两句,是以也没听得清楚。
当然,尊长私下谈论的事,长者不说,作晚辈的自然不敢过问,因而,他一直不知那位同门师妹的姓氏和芳名。
至于,恩师为什么不告诉他‘法空’师伯座前弟子的姓名,显然与蓝海宝品行不端有关。
心念间,秀目一亮,蓦见数百丈外的昏暗浓荫间,现出一片明亮灯光!
黄剑云急忙收敛心神,仰首一看满天星斗的方位,加之一座凹形翠岭横在眼前,那片灯火明亮处,显然就是‘恩平山庄’。
到达岭巅上,那片明亮灯光就在半岭上的凹坳处。黄剑云停身一看,发现‘恩平山庄’较之‘金眼雕’赵世钦的‘华寿山庄’至少大了一倍。
一座宏广富丽庄门,灯火如昼,笔直的石道,直达岭下的宽大山路,黄剑云知道,那条山路,分别通至其他庄院和山外。
再看庄门内,拱形建有三座屏门,中门内是座广大天庭,衔接着一座气势磅礴的巨厅,由于建有天庭,仅有些许灯光由天窗上射出来。
天庭左右,各有一道角门,和左右屏门,分别通向两边房屋栉比占地极广的十数跨院。
巨厅后的中门内是过厅,通厢两边是傍院,过厅之后,才是一片金碧辉煌的琼楼丽阁,显然那就是‘穿云剑’任仕昌的内宅。
还有一与‘华寿山庄’不同之处,就是在内宅之后,依山建有一座广大花园,小亭、荷池、拱桥、假山,均能隐约可见。
黄剑云看了岭腰那么一座富丽大座院,而祖父却慨然赠给了‘穿云剑’,足见祖父对任仕昌的器重与信任。
但是,祖父‘彩眉叟’托付给他们保管的遗物‘小锦囊’被劫后,‘百步神弹’,‘金眼雕’,甚至‘追风虎’,三人都为此焦急不安,四出查寻可疑之人,唯独没听到他任仕昌查问被劫的原因和消息,想来实在可气。
黄剑云有了这一想法,对这位未来的岳父老大人,在心理上先留下了不佳印象,觉得他有亏职守,未尽已责。
当然,他也想到了任仕昌是他的未来岳父,但是他此番前去,是以少主人的身份察问墓地图与‘小锦囊’的事,决心不谈‘穿云剑’女儿任玉蓉的事。
一想到‘穿云剑’的女儿任玉蓉,他的心头便不由一沉,脑海里同时浮上三个不同典型,不同个性的美丽少女——汤丽珠,纪晓燕,还有那位同门师辣绿衣少女,他不知道‘穿云剑’的女儿任玉蓉像那一位?
黄剑云觉得汤丽珠太泼辣,娶她作妻子,必是一位咆哮山庄的河东狮,而那位同门师妹,虽然比汤丽珠好一些,但也太任性。
纪蛲燕比较端庄,可是她太聪明,跟着一位以老狐狸出名的师父学艺,多少总会感染土一些动辄用智的习性。
一想到老狐狸,立即联想到等在山下‘宏安老店’中的纪晓燕、李嫂和‘千面种妪’,不知她俩这时等得是如何的焦急!
根据目前的情形看,三五日内恐怕还不能下山,希望她们能等得不耐烦时,迳自转回终南山去。
就在这时,半岭凹处的‘恩平山庄’上,突然响起一阵叮当有序的‘云板’声响,在夜幕初垂的深山里听来,清脆悦耳,群峰齐鸣。
黄剑云一定心神,急忙仰首去看太空,发觉已经定更了。
于是,再不迟疑,展开轻功,飞扑而下,快如搏兔苍鹰,沿着斜下岭脊,直向庄门前绕去。
飞驰中,清脆悦耳的云板声响?戛然停止了。
黄剑云转首再看,‘恩平山庄’两边的十数跨院中的灯光,大部已熄,只有内宅和庄门,依然灯光如昼。
绕至庄门前的宽道上,立即放缓身势,继而大步走去。
前进中,凝目一看,‘恩平山庄’可以称得上富丽堂皇,由庄门到内院,斜斜而上,由黄剑云前进的庄道上,举目前看,宅内的琼楼丽阁及精舍,均可一目了然。
反过来说,由内宅深处的楼阁上向下看,半岭以下的山势和景色,当然也可以游目全览。
细看庄门,巨石高阶,近丈高的黑漆大门上各有一个海碗大的金兽环,两尊青石巨狮,分列门外两边,愈增庄门的磅礴气势。
庄门下的两条长凳上,分别坐着四名青色劲装庄汉,在四盏斗大的防风纱灯下,似在轻声交谈。
庄门上建有一座朱红漆门金色琉瓦的阁楼,而最令黄剑云注意的是阁楼上的那方金漆巨匾,上面横书六个大字‘黄府·恩平山庄’。
‘黄府’两字,朱红色,‘恩平山庄’四字在下,碧绿色,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十分醒目。
黄剑云觉得奇怪,不知别的山庄是否有扁额,上面是否也有‘黄府’两字。
上次去‘华寿山庄’因为伪装‘阴司秀才’,心情恍惚,一心想着模仿‘阴司秀才’的形态和八字步,加之庄汉的提前招呼,令他无法全神贯注。
心念未完,灯光照面,不觉已到了庄门前,但他仍贪恋的看了一眼高悬阁楼上的那方巨型横匾。
但,就在他抬头上看之际,庄门的高阶上,突然有人沉声问:“喂,你一路走来,东瞧西看,手里既没有拜帖,也没有请柬,须知这里不是随便瞧瞧的大观园!”
黄剑云一听,顿时大怒,举目一看,高阶上已傲然立着一个青色劲衣,神色轻蔑的年轻庄汉!
看了庄汉的傲慢神态,黄剑云对‘穿云剑’任仕昌又增了一层恶劣印象。
他并不是因为年青庄汉冒犯了他这位小主人,而是‘穿云剑’没有管好这些庄汉,因而沉声问:“你们对远道而来的访客,一向都是如此对待吗?”
年青庄汉似乎不怕得罪客人,居然冷冷一笑,反而轻蔑的问:“你说该如何对待?”
黄剑云毫不客气的指着阶下,怒容沉声说:“应该迎至阶下,抱拳躬身,请问过宾客来意和访谁,或进内通报,或由负责守门的长者答覆……”
岂知,话未说完,年青庄汉已冷冷一笑,说:“我就是守门的头儿,有话你就对我说罢!”
黄剑云一听,愈加怒不可抑,守门的负责人,应该是年资最深,阅历最丰的老仆,昏庸的‘穿云剑’怎会派一个年轻小伙子,尚敢如此大胆的顶撞客人?
心念未毕,门内一个中年庄汉,以提醒的口吻,警告说:“黄竹,恐怕是少爷的朋友哟?”
高阶上的年青庄汉黄竹一听,立即回头不耐烦的说:“少爷的朋友我没有不认识的!”
黄剑云一听“少爷”,断定指的是‘穿云剑’任仕昌的儿子,因而怒声问:“难道你们少爷就没教导你如何接待来访的客人吗?”
年青庄汉黄竹,想是见黄剑云一味以责备的口吻斥问,因而生了气,是以,愈加轻蔑的摇着头,说:“我家少爷没有教导过!”
黄剑云一听,真是火冒三丈,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手屈一指的‘太华黄府’属下的庄汉,居然如此不懂礼貌,大胆慢待客人,这若是傅扬出去,将来他黄剑云还如何立足武林,继承祖父的宏志?
心念闾,早已挥动着右手,催促说:“快去叫你们庄主出来!”
年青庄汉黄竹一听“叫”而不说“请”,顿时大怒,不由傲然怒声说:“你也配!”
话声甫落,门下的其余庄汉,突然惊得立起来,同时高声,说:“少爷来了!”
黄剑云举目一看,只见一个身佩宝剑的华服少年,急步匆匆的走出来。
华服青年,生得白净面皮,两道浓眉,和一双有神的圆眼,挺胸大步,左手抚剑,一脸的傲气,神气十足,想必是‘穿云剑’的儿子。
打量未完,华服青年已望着恭立的庄汉们,沉声问:“什么事?”
其余庄汉尚未回答,叫黄竹的年青庄汉,已急步迎了过来,依然随便的一指门外的黄剑云,恭声说:“这人来了就教训小的,还令小的把总管爷叫出来!”
说话之时,还特把“叫”字加重了语气。
华服青年一听,立郎“噢”了一声,裂着厚嘴唇,满面怒容的走向阶口来。
到达高阶上,傲然而立,注定阶下的黄剑云,毫不客气的沉声间:“你拜访老总管有什么事?”
黄剑云一看华服青年的傲慢神态,难怪那个叫黄竹的年青庄汉那样的无礼待客,因而望着华服青年,以责备的口吻,沉声问:“难道令尊大人教导你时,竟是敌你以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待来访的客人吗?”
华服少年一听,顿时大怒,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来教训我?”
大喝声中,飞身扑下阶来,右掌迎空一挥,一式‘力劈三关’,挟着一阵掌风,迳向黄剑云的面门劈来。
莫说黄剑云此刻已经增长功力,身具‘天涯三老’中的两位老人的绝学,即使未遇二老前,黄剑云也不会将‘穿云剑’的儿子放在心上。
这时华服青年一掌劈来,脚不移,身不动,右掌迎空一绕,未见如何作势,已将华眼青年的右腕握住。
同时,冷冷一笑,沉声说:“你也配和我交手?”
手字出口,振腕一抖,华服青年被抛起一丈多高,挟着一声惊叫,一连两个翻滚,“咚”
的一声,着实跌在地上。
围立阶上看热闹的庄汉一看,俱都吓呆了,其中一个,转身就跑,直奔门内。
华服青年一向夜郎自大,自恃是太华山庄黄府‘八大金刚’之首‘穿云剑’的公子,总觉得武功高超,剑法无敌,今晚吃了这个亏,焉肯心服?
于是,趁滚势稍歇之际,大喝一声,挺身跃起,双脚落地,身形一连几个踉跄,险些又跌坐在地上。
但是,他仍然匆忙撤出剑来,寒光一闪,大喝一声:“少爷和你拼了!”
大暍声中,仗剑竟向门前扑去。
立在高阶上发呆的庄汉们一见,大吃一惊,知道华服青年被摔昏了头,纷纷指着阶下,大声疾呼:“少爷,那小子在那边!”
华服青年一听,倏然折身,两手紧握剑柄,猛向黄剑云刺来。
黄剑云既然动了手,索性就以华服青年为开始,奸好的整顿一下‘八大山庄’上的纪律,重振太华武林世家的显赫声威!
是以,一俟华服青年的长剑刺到,身形闪电向后一侧,左‘坤’掌向外一‘引’,右掌一绕,以‘枯竹指’的功夫,将刺来的剑身捏住!
紧接着,功贯中、食、姆,三指,用力一揑,“铮”然一声,剑身应声而断,华服青年一个跟跄,直向正前栽去。
就在这时,庄门内突然响起一声内力充沛的惶声大喝道:“狗才还不退下。”
大喝声中,一道宽大身影,如飞扑了出来。
黄剑云一听这声大喝,断定是‘穿云剑’任仕昌到了,循声一看,阶前已多了一个头载毡缨帽,身穿烟缎袍的魁伟老人。
魁伟老人,霜眉银髯,虎目狮鼻,神色十分慌张,一见黄剑云,惶得急上数步,躬身拱揖,惶声说:“不知少爷回府,老奴恭迎来迟,万望恕罪!”
立在高阶上的庄汉们一见,吓得都纷纷奔下阶来,垂手肃立两边。正待以断剑反扑的华服青年,这时也吓呆了。
黄剑云本待寒喧几句客气话,但由于满腹的怒火,无论如何也客气不来,只得竭力放缓声调,沉声说:“任老伯……”
话刚开口,‘穿云剑’任仕昌,赶紧恭声说:“老奴不敢!”
黄剑云对‘八大金刚’称呼“老伯”,是遵师父‘逸尘仙长’的指示,至于他们自己如何自称,不必去管,是以,继绮沉声说:“我们‘太华黄府’,乃武林第一世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均在黑白两道豪杰们的注意中,祖父老人家仙逝后,小侄远在湘东,这维护家声,严管八大山庄从仆家人的责任,郎应由老伯肩负……”
‘穿云剑’任仕昌,一直躬身恭立,不停的颔首应是,这时趁黄剑云一顿之际,赶紧恭声说:“老奴教子不严,愿受少爷重责!”
说罢转首,怒目瞪着华服青年,厉声说:“狗才还不跪下报名请罪!”
华服青年这时自然知道是谁到了,但看了老爹卑恭之态,焉敢不跪,“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心不甘情不愿的恭声说:“任大春叩见少爷!”
话声甫落,‘穿云剑’立即怒声说:“要自称小的或是奴才!”
黄剑云立即阻止说:“今后不必过份讲求称谓,任兄只是性情暴躁,不问根由,动辄便逞强出手,这应该严责黄竹。”
早巳吓得屁滚尿流的年青庄汉黄竹一听,“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流泪连声哀求说:“奴才该死,都是小的错,方才少爷出来也没问清楚……”
‘穿云剑’一听,立即怒声说:“闭嘴,黄府只有一位少爷黄剑云,其余都是奴才!”
黄剑云听得秀眉一蹙,立即沉声说:“这事回头再问罢!”
‘穿云剑’一听,立即恭声应了个是,虽然黄剑云并没有让任大春起来,但他关心儿子,是以趁机望着任大春,怒声说:“还不滚起来!”
任大春忿忿的跪在地上,想到方才还是人人尊敬的少爷,如今,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奴才,越想越不甘。
这时一听老爹喝叱,只得没好气的叩了一个头,挺身立起来,怨毒的看了一眼黄剑云,心说:我终有一天要将这个“少爷”头衔再夺回来。
黄剑云对任大春怕忿懑神情和怨毒目光,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年青庄汉黄竹,见‘穿云剑’未让他滚起来,只好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
‘穿云剑’偷看黄剑云的神色,见他对任大春起来并没有不快,这才躬身肃手,恭声说:
“少爷请至厅上坐!”
黄剑云也不谦逊,微一颔首,迳自举步登阶!
‘穿云剑’任仕昌,恭谨的跟在身后,同时,并向肃立一侧的庄汉们,暗暗挥了一个手势。
黄剑云自然看到了,但他佯装未见,只是暗提警觉而已,需知‘八大金刚’都是昔年的黑道巨擘,个个心狠手辣,一个比一个狡诈,他在心里不得不有所防范,虽然‘穿云剑’对他毕恭毕敬,严守主仆界线,但他仍不能大意。
心念间,只见两个中年庄汉,恭谨地走过身侧,急步向紧闭上锁的中央朱漆屏门走去。
‘穿云剑’老经世故,深怕黄剑云看到了他的手势,立即望着黄剑云,恭声说:“自从老主人仙逝升天后,此门从未开过,整个内府除了打扫的仆妇侍女外,也从无人敢擅自进入!”
黄剑云听得秀眉一蹙,颔首“唔”了一声,但他心里却极为迷惑。
正待说什么,身后庄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如骤雨的烈马蹄奔声。
黄剑云和‘穿云剑’等人心中一惊,同时回身,站在高阶上向下一看,只见斜斜下伸的庄道上,一匹烈马,疾如奔雷,铁蹄过处,火星四飞,虽然是向上奔来,速度依然快得惊人。
根据奔马的勿急速度,显然有了意外或发生了重大事故。
黄剑云功力深厚,凝目一看,发现鞍上挥鞭打马的人,竟是一个身穿银灰色劲衣的大汉,因而开切的问:“着银灰劲衣的是那个山庄的人?”
正感迷惑的‘穿云剑’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暗暗心骇,他还没有看出马上是否有人,而黄剑云已看清了来人的衣着,这份功力,真不知高出他任仕昌多少倍!
惊急间,早已震惊的恭声回答说:“是‘百步神弹’谢三弟、‘华松山庄’上的人!”
话声甫落,飞马奔来的庄汉,想是见门下有人,立即在马上挥动着马鞭,兴奋的大声嚷着说:“喂,门上的兄弟们快去通报,咱们在衡山学艺的少爷回来了。”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暗呼糟糕,心想,我前来恩平山庄,‘百步神弹’谢富安怎会知道?
心念间,蓦然一声烈马长嘶,一团黑影,带起一阵急旋劲风,那个身穿银灰劲衣的庄汉已飞身纵下马来。
灰衣庄汉一见‘穿云剑’立在高阶上,立即抱拳躬身,兴奋的恭声说:“启禀任大爷,咱们衡山学艺的少爷回来了,我家三爷特命小的飞马来请您大爷前去欢筵!”
‘穿云剑’听得张口一呆,立即郑重而惊异的问:“你说咱们少爷现在何处?”
灰衣庄汉,再度兴奋的说:“我家三爷正恭陪着在大厅上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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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丹枫OCR独家连载
第五章
‘穿云剑’一听‘百步神弹’谢富安陪着另一位“少爷”在厅上饮茶,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脑袋。
看看神色自若,朱唇哂笑的黄剑云,一点不错,正是在衡山学艺的少爷,因而望着神情兴奋的灰衣庄汉,指着黄剑云,郑重的沉声问:“你可认得这位少爷?”
灰衣庄汉端详了黄剑云一限,恭谨的摇摇头,含着笑说:“小的不认识!”
‘穿云剑’听得面色一变,双目中冷芒一闪,立即望着黄剑云谦恭而含怒意的说,“少爷,依老奴看来,这里面有诈!”
黄剑云早知伪装他的那人是谁,只是不知是晓燕,李嫂还是‘千面神妪’自己!
这时见‘穿云剑’已对‘百步神弹’怀疑,立即淡淡一笑,说:“没有诈,确有此人!”
‘穿云剑’听得一楞,不由惊异的问:“少爷您认识那厮?”
黄剑云点点头,说:“我不但认识那厮,还和他们打过交道,现在先留这位弟兄进内稍歇,我就乘这匹马前去……”
话未说完,‘穿云剑’已别具用心的关切,说:“少爷甫抵家门,尚未稍歇,怎能再去‘华松山庄’,待老奴前去,将那厮擒来交由少爷发落就是!”黄剑云为了个个侦破‘追风虎’四人,自然不能让‘穿云剑’前去,故意摇着头淡淡的说:“你不是那厮的对手,而且他们不止一人,且有一位昔成名人物在内,途中我曾与他们交过手,险些被他一掌击中。”
说此一顿,特别郑重的叮嘱说:“稍时我走后,你切不可离开此地,以觅被彼等乘虚而入!”
‘穿云剑’乃昔年黑道巨擘,除‘天涯三老’为首的‘彩眉叟’外,还没有他心中佩服的人。
这时听了黄剑云的话,心中自然有些不服,但是想到黄剑云具有捏指断剑的惊人功力,尚且险遭不测,自然不敢再逞能,是以,恭谨的连声应了两个是,同时望着那个灰衣庄汉,吩咐说:“快将马匹拉过来给少爷骑!”
灰衣庄汉虽然感到迷惑,但仍依言将马拉向阶前。
‘穿云剑’很想知道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因而趁机望着拉马庄汉,问:“你可看到那厮穿什么衣衫,有多大年纪?”
黄剑云觉得这话问得多余,是以抢先回答说:“还用问,目然化装得与我酷肖无二!”
说话之间,已由庄汉手中将马接过来。
一直忿忿立在一傍的任大春,突然指着黄剑云,怒声说:“爹,既是这样,您怎知这小子不是假冒少爷前来,也许他正想趁此机会乘马逃走呢!”
话声甫落,‘穿云剑’惊得面色一变,大暍一声:“狗才找死!”
死字出口,进步欺身,反臂一掌,猛向任大春的耳颊打去!黄剑云知道这一掌下去,任大春即使不死也得残废,是以,心中一动,出手如电,右掌一绕,已将‘穿云剑’的右腕扣住!
‘穿云剑’先是一楞,看看自己被扣的右腕,老脸顿时通红,但他城府深沉,老于世故,赶紧恭声问:“少爷可是给这奴才讲情!”
黄剑云一面松手,一面淡然一笑,赞声说:“我倒觉得令郎有独特的见地,对方既然能化装得酷省无二,怎知我不是那个化装前来的歹徒……”
话未说完,‘穿云剑’突然仰面哈哈一笑,有些卖弄的夸口说:“少爷也太小觑老奴了,莫说老奴前年方自衡山探望您回来,就是十五年一直未曾与少爷会面,当您揑断狗才的长剑时,老奴也会根据少爷右腕上的朱砂痣辨别出真伪来,何况变相术虽然神奇万端,但少爷的眼神和那种超人飘逸的风范,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化装不出来,‘百步神弹’谢三弟,智谋虽有,但却遇事粗心,设若那厮前来此地,管教他来得去不得!”
黄剑云听得暗自心惊,但却含笑赞声说:“这也许是那厮不敢来找任老伯的原因,但当那厮知道你一定会前去赴筵的时候,也有可能前来碰碰运气。”
气字出口,身形已起,极轻灵的落在鞍上,马不动,蹄不移,马匹似乎毫不着力。
‘穿云剑’看得暗暗心惊,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他为了掩饰面上的惊异,急忙恭声问:“少爷是否需要一柄趁手的兵器!”
黄剑云故意傲然一笑,说:“对付他们几人,何需兵器!”
器字出口,福履微撞马腹,黑马一声怒嘶,如飞冲出,放开四蹄,直向岭下山道上驰去。
驰至庄道尽头,方始发现路傍有一座巨碑,到达山道,拨马向西,转首向巨碑上一看,上面刻着与庄门巨匾上同样的六个大字‘黄府恩平山庄’。
黄剑云看了碑上的字迹,断定每座山庄的路口上,必然都有一座刻有庄名的巨碑。
黑马果是一匹快马,加之路径熟悉,在起伏的山道上,穿林越谷,虽然林内漆黑,依然狂驰如飞。
这时夜空深远,满天繁星,天色已近二更,深秋的山风,寒意已经极浓,但是黄剑云却丝毫不觉得冷,因为他心中的熊熊怒火,正烧得他浑身的血液在沸腾。
他早在‘千面神妪’借故前来太华山区之时,便警觉到这个老狐狸对传说中的‘小锦囊’可能起了觊觎之心!
果然,仅仅一天未曾回转山下客栈,这老狐狸便化装前来了,实在可恨可恼。
但是,这其中却有一点令人费解的事,她们是怎的知道他黄剑云已经无法回去?除非他们看到他坠崖,否则,她们焉敢前来?
其次,他们为何不去找‘追风虎’,而前来找‘百步神弹’谢富安,如果没有蛛丝马迹可循,何必舍近而求远……?
心念间,胯下座马,突然昂首一声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震耳长嘶!
黄剑云心中一惊,急忙抬头,发现前面一道谷口处,赫然也矗立着一座巨碑!
他知道,那是第二金刚‘铁流星’崔元政的‘荣祥山庄’,再前进八九里,即是第三金刚‘百步神弹’的‘华松山庄’了。
心念间,距离谷口已经不远,黄剑云凝目一看,两道秀眉立时蹙在了一起,因为谷口的巨碑上,仅有‘荣祥山庄’四字,并没冠上‘黄府’。
黄剑云虽然知道‘八大山庄’的分布位置和名称,但其中详细情形尚不十分清楚。
因为‘逸尘仙是’要在‘秋分’那天拿到‘小锦囊’后,亲自送他回府,再由‘穿云剑’和‘追风虎’等人将详细情形依序说明。
心念闾,早已驰过那座巨碑,沿着环山大道,绕过峰角,直向正西驰去!
由于有了这一发现,黄剑云再根据‘穿云剑’说的话加以对照,‘恩平山庄’中央的内宅,显然就是祖父‘彩眉叟’居住的黄府,所以,自祖父仙逝后,中央屏门才一直未开。
心念未完,黑马又是一声震撼群峰的高亢长嘶。
黄剑云举目一看,只见数里外的昏暗浓荫间,一蓬灯光直射半天,显然那里就是‘华松山庄’。
这时,他才想起,稍时如何对付‘千面神妪’和暗察‘百步神弹’谢富安。
最后,他决定先进庄暗探,听听‘千面神妪’与谢富安的交谈,也许能在他们的谈话中,看出一些可疑形迹。
心念间,前面已现出一片广大松林,‘华松山庄’就建在松林深处的中央。
到达林前的庄道上,路旁同样的有一座巨碑,但是,黄剑云看了碑上的字迹,却楞了。
因为,巨碑上的‘华松山庄’上,赫然也冠有‘黄府’两个金字。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简直闹糊涂了。
就这一楞之间,前面已现出一片灯光!
黄剑云心中一惊,暗呼糟糕,根据黑马这等奇快奔速,庄门下的庄汉们,必然早已听到急密加雨的蹄声!
仓促之间,不容他再多想,右掌一按马鞍,身形腾空而起,衫袖一拂,直扑林内,任由黑马向庄门驰去。
进入林内,再不迟疑,迅捷轻灵的向庄前驰去。
到达松林边缘,方始发现林缘距离高大庄墙尚有一段七八丈宽的草地,所幸墙上没有灯光,不难—进去。
就在这时,左侧十数丈外的庄门处,蹄声一歇,立即傅来一阵惊呼和吆喝,想是因为马上的庄汉不见了。
墙上警卫的三五庄汉,一听庄门前人声吵杂,也纷纷奔了过去。
黄剑云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飞身纵至庄墙下,足尖一点,腾空而起,身形一闪,直入庄内。
墙内是一片房屋栉比的傍院,一眼望去,至少数十间,举目前看,百丈外的高楼丽阁前,一座堂皇大厅,左右有跨院,形式与‘恩平山庄’大致相同。
全庄到处灯光,而大厅上的灯光尤亮,黄剑云游目看了一眼附近,藉着暗影和房脊,直向大厅前驰去。
一阵快闪疾避,瞬间已潜至大厅对面的通阁上,隐身檐下一看,广院中正右几个仆妇庄汉在忙碌走动。
但是,灯光明亮的大厅上,却异常寂静,除了一桌丰盛酒席和侍立一角的几名小僮和侍女外,‘百步神弹’谢富安和伪装他黄剑云的‘千面神姬’俱都不见踪影。
正感迷惑不解,阁下通门内,一个神色慌张的银灰劲衣庄汉,已匆匆奔了进来,直向大厅高阶前奔去。
恰在这时,大厅檐下的角门内,也急步走出一个身穿银灰长衫,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来。
黄剑云凝目细看银灰长衫中年人,剑眉朗目,挺鼻朱唇,蓄着五绺短须,儒雅中透着英气,一望而知不是一般佣仆人物。
打量未完,蓦见匆匆奔向厅前的庄汉,立即招手惶声说:“刘掌院,前去请任大爷的黄德可能出事了……”
被称为刘掌院的中年人,惊异的“噢”了一声,急步迎下阶来,同时急声问:“马上可有血渍和打斗痕迹?”
庄汉急忙摇着头说:“出事的地点可能不远,因为马鞍仍有余温!”
刘掌院一听,立即催促说:“总管正陪着少爷巡视内宅,这事决不能让少爷知道,既然马鞍上有余温,坠马的地点必不太远,快派几个弟兄去看看!”
刘掌院一面说着,一面和庄汉又急步走出适合,直奔庄门外。
黄剑云对这位刘掌院颇有好感,觉得他对事情的处理及判断,极有经验。
这时既然知道谢富安已陪着‘千面神妪’巡视内宅,决心也进内宅看看!
挺身翻至阁檐上,凌空纵至通向傍院的长廊上,直向厅后内宅的高楼丽阁间,轻巧的驰去。
绕至厅后,发现中门后面的庭院间,有一片晃动灯光,迳向这面移来。
黄剑云心中一动,急忙潜至院左的房面上,藉着房脊掩蔽向下一看,心头一沉,神情一呆。
只见一行数十人中,当前四个俏丽侍女,提着四盏明亮纱灯引路,一个浓眉环眼,花白虬髯的矮胖灰衣老人,恭谨的跟在一个与他黄剑云酷肖的黄衫俊美少年身后。
黄剑云一见那位冒充他黄剑云的黄衫俊美少年,再也无心去打量‘百步神弹’谢富安身后的七八位掌院。
因为,冒充他黄剑云的黄衫少年,既不是李嫂,也不是‘千面神妪’,而竟是不时闪过他心灵深处的纪晓燕。
他发现纪晓燕的‘变相术’的确已到了纯青火候,她不但将他黄剑云的举止神态模仿的维肖维妙,即使他黄剑云宽厚圆润的耳垂,也被她注意到了,加之她穿了一双厚底福字履,如不格外注意,很难察觉出比他黄剑云高还是低。
但是,唯一使他感到有些迷惑的,是纪晓燕身上穿着的黄缎公子衫的样式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它不超。
打量间,蓦见纪晓燕,黯然摇着头,说:“儿时记忆,早已模糊,总管如不说起,我一些也不记得了。”
黄剑云一听纪晓燕模仿他的声音,不由暗暗称奇,即使他黄剑云自己听来,也觉得无懈可击。
心念间,纪晓燕身后的浓眉飞髯老人,已恭谨的含着笑说:“大爷和夫人罹难后,少爷即被抱至钟八弟的‘佛坪山庄’交由八弟媳照顾,这边的情形当然不记得了。”
黄剑云一听老人的口气,断定即是‘百步神弹’谢富安,至于为何称‘总管’,已无暇去想它了,他记得在‘恩平山庄’的门前,听那个叫黄竹的年青庄汉,对‘穿云剑’任仕昌,似乎也是称呼‘总管’。
他虽然心中想着事情,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纪晓燕身上穿的那件黄缎公子衫。
蓦然,他秀目一亮,突然想起那夜在‘盘蛇岭’上遇到的热心少年魏咸铭,当时就是穿的这件黄缎公子衫。
同时,他又想起第二天在‘千面神妪’的变相奇术化装室内,他曾去推那扇挂满了各式服装的内室门,纪晓燕曾惊慌失措的阻止他。
显然,纪晓燕深怕他进去发现这件黄缎公子衫和那方蓝巾,因而揭破她伪装魏咸铭前去暗示他如何三场较技胜利的把戏。
热心暗示当然对她无限感激,但是,伪称是汤丽珠的表兄,而把汤丽珠砚如蛇蝎母老虎,似乎心胸太过狭窄了。
但是,这件黄缎公子衫,应该留在终南山麓‘千面神妪’的家里,怎会又在此地被纪晓燕穿上来伪装他黄剑云呢?
继而一想,顿时大怒,必是早在来此之前,‘千面神妪’和纪晓燕即已事先计划好了这项阴谋。
心念闾,正待出声招呼,一阵极速的暗器破风声,已到背后——
黄剑云这时是何等身手,身形一闪横飘八尺,左手运劲一‘引’——
叮的一声金属清响,一件暗器应声射在屋脊琉瓦上,一道黑影,如箭弹起,溅起无数蓝绿火花。
黄剑云挺身一跃,右手一抄,已将弹起的暗器抄住,根据手指的触觉和方才溅起的蓝绿火花,显然是一支喂有剧毒的袖箭。
急怒间,举目一看,只见数丈外的一座小阁前,赫然站着一个毡帽黑袍,马脸长须,徒手未携兵器的阴沉老人。
黑袍老人神情木然,目闪惊急,显然是被黄剑云接箭的神奇身手惊呆了。
黄剑云一见袍黑老人,断定不是李嫂,就是‘千面神妪’,为了揭穿向他暗下毒手的是谁,是以大暍一声:“老匹夫还不过来受死!”
大喝声中,身形快如电掣,直向黑袍老人扑去——
就在黄剑云的喝声出口的同时,院中也响超‘百步神弹’等人的数声怒喝:“何方朋友胆敢前来惹事!”
怒喝声中,人影闪动,十数道人影,同时飞上房面来。
这时的黑袍老人是似看出情势不利,转身就要离去,但是,身形方自后转,黄剑云已截在身前。
黑袍老人目光一惊,立郎沉喝一声,右掌一式‘横断巫山’,猛向黄剑云劈去——
黄剑云冷冷一笑,说:“黔驴之技,也敢出手!”
手字出口,闪电旋身,左掌向外一‘引’,右手毒箭猛刺而出,一闪已到了黑袍老人的面前。
黑袍老人一掌劈空,同时感到有一股引力,身形向前一倾,不由大吃一惊,一晃黄剑云出手,知是毒箭,迅急低头——
嗤——的一声,毒箭应声刺进黑袍老人的头上黑帽内。
黄剑云顺势一挑,黑袍老人同时一声惊叫,一顶黑帽应声挑了起来,一头如银白发,立即散乱垂下,遮住了黑袍老人的马脸。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房面上,突然响起李嫂的戚声疾呼:“黄相公手下留情!”
黄剑云一听是李嫂的呼声,立郎停身收势,自然也知道黑袍老人就是‘千面神妪’的化身。
就在这时,又听身后房面上响起晓燕的戚声惊喜娇呼:“云弟弟!”
黄剑云一听晓燕的呼声,转身一看奔来的纪晓燕,愈加怒不可抑!
纪晓燕一见黄剑云铁青的俊面上充满了杀机,珠泪夺眶而出,倏然刹住身势,同时流泪戚声说:
“云弟弟,请你听我解释!”
黄剑云冷冷一笑,说:“非常抱歉,在下已无心情聆听!”
这时依然穿着中年妇人服装的李嫂,已经神情慌急的奔过来,一听黄剑云的回答,立即焦急的说:“黄相公,您这样就太委屈我家姑娘了!”
黄剑云一听,不由怒极一笑说:“我黄剑云虽然初出茅庐,毫无经验阅历,但自信尚能辨善恶,明是非,李嫂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即将手中的喂毒袖箭举起来,继续冷冷一笑,说:“万幸我闪躲得快,否则,我这时早巳气绝身死了。”
李嫂一听,顿时无话可说,纪晓燕也不由掩面哭了。
立在另一房面上发楞的‘百步神弹’和七八位掌院,一听黄剑云报出姓名,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同时暴喝一声,飞身扑了过来,立即将李嫂,晓燕和‘千面神妪’围在核心。
‘千面神妪’仗着一头蓬发遮住马脸,以惶愧怨毒的目光,不时游移,显然在打逃走的主意。
满面惶愧之色的‘百步神弹’,羞惭的走至黄剑云身前,抱拳躬身,恭声说:“老奴谢富安参见少爷!”
黄剑云冷冷一笑,诋:“谢老伯,你还认得小侄吗?”
‘百步神弹’谢富安,赶紧躬身说:“不敢不敢,老奴该死,谨领少爷的重责!”
话声甫落,围立四周的七八个掌院,纷纷磨拳擦掌,怒声说:“恭请少爷下令,属下立即捉此老贼!”
说话之间,四周房面上,又涌来数十持刀庄汉,团团围在远处。
蓬发遮面的‘千面神妪’,深怕‘百步神弹’谢富安认出她的本来面目,是以一直不敢发话。
这时看了眼前情势,知道应付‘百步神弹’谢富安不难,但是要想战胜黄剑云却不容易。
至于黄剑云日前在终南山盘蛇岭上较技时,为何藏拙不露,故用智谋,她实在想不出个中道理。
看看李嫂面色苍白,发楞发呆,爱徒晓燕,一直委屈的掩面痛哭,要想仗两人协力突围,已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只有以揭破黄剑云前去终南山,要求学习‘变相奇术’以便侦察‘彩眉叟’的遗物‘小锦囊’来威胁黄剑云,怕他不放她们三人离去。
这一点,聪明过人的黄剑云岂能不知,他自然也知道素有老狐狸之称的‘千面神妪’,决不会放弃这个要胁的好把柄。
是以,首先望着李嫂,含意颇深的问:“李嫂,昨天晚上,可是你亲自看见‘阴司秀才’坠崖身死的一幕?”
神情有些木然的李嫂,摇摇头,说:“不,是我家姑娘!”
黄剑云看了一眼掩面啜泣的纪晓燕,知道她昨晚曾经在身后跟踪,但他却转首望着‘千面神妪’,摇动着手中喂有剧毒的袖箭,镇定的说:“过去的一切,均由这支毒箭结束,彼此从此是陌路……”
话未说完,掩面啜泣的晓燕,忍痛哭了一声,展开轻功,直向正东驰去!
李嫂一见,戚呼一声“姑娘”,立即展开轻功追去。
七八个掌院和围立远处的数十庄汉,见黄剑云并未下令拦截,只很纷纷闪开让燕晓、李嫂离去!
‘千面神妪’冷冷一笑,正待说什么,由于晓燕离去而怒火再起的黄剑云,突然剔眉厉声说:“在下数到三你还不走,形同此箭!”
箭字出口,手指一弹,那支毒箭立被弹起,紧接着,舒掌扬腕,暗劲一吐,“喳”的一声轻响,一支喂毒袖箭,立被震成数断!
‘千面神妪’看得面色一变,那敢迟疑,转身狂驰如飞,直向晓燕李嫂追去。
‘百步神弹’和几个掌院以及数十庄汉们,早已惊呆了。
因为,除老主人‘彩眉叟’有这份功力外,近一二十年来,尚未见有人施展过。
‘百步神弹’谢富安,究竟是追随过‘彩眉叟’,见过大世面的人,是以,急忙一定心神,躬身说:“老贼已走,请少爷厅上坐!”
黄剑云微一颔首,即和‘百步神弹’谢富安,飞身纵至另一房面上,飘身纵落院中,七八位掌院,也紧跟而下。
躲在房檐下的四名提灯侍女,一见少爷和总管等人下来,立即提灯前导,她们尚不知身后的少爷,又换了另外一人呢。
穿过花厅,即是中门,绕过福壁,便到了大厅的后门。
进入后厅门,肃立左右的小僮侍女们,纷纷躬身,他们同样的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少爷黄剑云。
‘百步神弹’谢富安,急上一步,肃手请黄剑云入席。
黄剑云也不谦逊,微一颔首,迳自坐在上席唯一的一张锦帔亮漆太师大椅上。
谢富安在右侧第一位上坐下,其余人等,依序入席。
肃立两边的小僮侍女们,立郎持壶满酒。
‘百步神弹’谢富安,首先起身举杯,面向黄剑云,羞愧的恭声说:“老奴昔年追随老主人,南驰北奔,转战东西,不知肩负过多少次艰险钜任,尚无差池,今日竟被那老贼所乘,险些造成百死莫赎的大罪……”
黄剑云知道‘百步神弹’这时的心情是愧怒交集,是以,淡淡一笑,说:“谢老伯请坐下,事情已过,今后任何人不许再谈它。”
‘百步神弹’谢富安立即感激的说:“老奴谨敬少爷此杯,以谢不责之恩!”
黄剑云含笑举杯,与谢富安同时一饮而尽。
其余八位掌院,再度依序报名,举杯敬酒。
恰在这时,那位身穿银灰长衫的刘掌院,已神情焦急的走进厅来。
‘百步神弹’一见,立即埋怨说:“刘掌院,你去了那里?快来敬少爷一杯!”
刘掌院先向黄剑云行了礼,也不入座,目光一直望着‘百步神弹’谢富安,似是有急要的事要说,但又不便说在当面。
‘百步神弹’一见,立即不解的问:“有什么事吗?”
刘掌院一阵迟疑,久久才说:“请任总管的黄德,已出意外,仅空马回来了。”
‘百步神弹’等人听得面色一变,正待说什么,黄剑云已淡淡一笑说:“黄德已留在‘恩平山庄’马,匹是我骑回来的!”
那位刘掌院,顿时楞了,他简直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百步神弹’郎向刘掌院一招手,催促说:“你先入座敬酒,稍时你自会明白!”
刘掌院虽然迷惑,但却依言入座敬酒。
‘百步神弹’一俟刘掌院敬酒完毕,立即望着黄剑云,恭声问:“不知少爷何时到达‘恩平山庄’,老奴怎的未接通知?”
黄剑云含笑说:“小侄也是刚刚到达,尚未入庄,黄德便去了。”
坐在谢富安身侧的左掌院,是个蓄有短髭的中年精明人物,欠身恭声问:“少爷对方才那中年妇人,似是极为熟悉!”
黄剑云淡淡一笑说:“谈不上熟悉,只是同车前来而已!”
另一位虎背熊腰的右掌院,恭声说:“时下武林中,仅‘千面神妪’一人精于‘变相奇术’,方才那个黑袍老者,极可能就是‘千面神妪’的化身!”
话声甫落,‘百步神弹’猛的一拍大腿,以恍然的口吻,怒声说:“不错,一定是那老虔婆!”
黄剑云不便否认,但却淡淡的说:“现在精于变柑奇术的人,已不止‘千面神妪’一人,不一定就是‘神妪’前辈,何况家师与她曾有数面之识,即使是‘神妪’师徒,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百步神弹’一听,立即正色间:“少爷与那老虔婆同车,可是曾经谈及遗失老主人‘武功录’的事?”
黄剑云佯装毫不介意的说:“这件事各大门派大都知道,已不是秘密,不过傅说是祖父老人家的‘武功录’,倒是一件可笑的事。”
‘百步神弹’和九位掌院一听,俱郡惊异的楞了。
黄剑云面色一整,秀眉微蹙,别具用心的望着谢富安,迷惑的问:“怎么,‘铁流星’崔老伯昔年奉命前去衡山密送祖父老人家手着的‘武功录’的事,难道谢老伯不知?”
‘百步神弹’谢富安听得面色一变,暗自心惊,赶紧摇着头,郑重的说:“老奴一些不知啊!”
黄剑云谦和的一笑,说:“小侄方才施展的劈空掌,就是祖父绝学的一种。”
‘百步神弹’一听,似是避免说什么,仅连连颔首应是。
黄剑云如此编撰的说法,旨在降低‘小锦囊’的重要价值,而便于今后的侦察,更希望能由在座的人,传至‘追风虎’和‘穿云剑’,以及‘金眼雕’三人的耳里。
须知嗜武如命的武林人物,视金银如粪土,如果‘穿云剑’和‘追风虎’四人知道了‘武功录’现在他黄剑云的身上,那个‘小锦囊’便变得毫无价值了。
其次,伪称武功已被他黄剑云学成,不但令‘穿云剑’四人死掉贪婪之心,兼有震赫作用,尤其说‘武功录’由已死的‘铁流星’送去,更是死无对证。
‘百步神弹’谢富安对黄剑云的武功,自是不会有所怀疑,但对黄剑云未能及时赶至‘仙狐谷’,却十分不解,因而关切的问:“老主人弥留之际,曾经再三叮嘱老奴八人,务必于令年秋分那天,将‘小锦囊’交于‘逸尘仙长’和少爷,不知仙长和少爷因何没有及时前去‘仙狐谷’?”
黄剑云一听,不由感慨的一叹说:“事情十分不巧,小侄与家师正待下山,玉女峰上的‘法空’师伯突然送去一信,传闻昔年被‘三老’逐至海外的‘二妖’又潜回中原来,因而‘法空’师伯约定家师火远前去黄鹤楼会面,以便侦察虚实,家师监于事体重大,即率小侄下山赴约,由于转道回来,秋分早巳过了。”
‘百步神弹’深知二妖的厉害,不由忧急的说:“二妖此番重返中原,势必前来太华山寻事,一报昔年被逐之仇,少爷应该及早准备才好!”
黄剑云不愿扯的太远,仅颔首表示会意,立郎改变话题问:“小侄在途中即已听到风传祖父交付八位老伯转交小侄之物被叔之事,其中详细经过,不知谢老伯可知?”
谢富安见问,赶紧正色说:“老奴一些不知,仅钟八弟秋分的那天,神色慌急的前来此地说,老主人的锦囊被劫了,而少爷和‘逸尘仙长’也没有前去。”
黄剑云秀眉一蹙,佯装迷惑的说:“钟老伯为人毁警,怎会让歹徒得手将‘小锦囊’劫走?”
谢富安毫不迟疑的忿声说:“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是内奸……”
说至此处,面色一变,突然不说了,显然因为警觉失口。
黄剑云对谢富安的面色一变,佯装未见,立即惊异的问:“谢老伯是说劫走小锦囊的是自己人?
不知都是那些人知道交付小锦囊的日期,是在今年的秋分那天?”
谢富安见问,神色似是有些后悔,但他仍迟疑的说:“除了老奴八人外,任何人不知此事。”
黄剑云立即逼问了句:“谢老伯以为何人的嫌疑最重?”
谢富安神色惴惴,显得极为不安,立却摇着头,惶声说:“老奴不知,但老奴是绝对清白的!”
黄剑云赞许的点点头,改变话题问:“听说谢老伯的铁胎弹弓,力逾百石,可否取来让小侄开开眼界?”
谢富安见黄剑云突然要看他的铁弹弓,神色愈显不安,但他仍转首望着刘掌院,急忙吩咐说:“就请刘老弟辛苦一趟,将老朽的弹弓拿来吧!”
刘掌院应是起身,满面迷惑的走出厅去。
黄剑云继续含笑问:“听说谢老伯的亮银弹,发射之时,破风带嘶,虽在无月之夜,亦有一道划空白光,不知共有多少颗?”
谢富安的额角已经渗出油油冷汗,但他仍镇定的回答说:“共有十四颗,每颗都用不同的颜色,刻上老奴的匪号。”
黄剑云见谢富安额角渗汗,愈加起疑,因而追问了句:“都是那些颜色?”
谢富安毫不迟疑的说:“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粉、碧、碣、磷、灰。”
黄剑云肃容继续问:“这十四颗银弹,现在是否齐全?”
谢富安见问,心头又是一震,赶紧摇着拨说:“已经不全了,尚余有十一颗银弹。”
黄剑云突然加重语气问:“遗失的三颗中可有一颗是绿字的?”
谢富安见问的是绿字弹,心情似乎安定了不少,立即恭声说:“是的,少爷,三颗中有一颗是绿字的。”
黄剑云俊面深沉,眉透煞气,但却镇定的问:“这颗绿字弹,失落在什么地方,老伯可还记得?”
谢富安毫不迟疑的说:“老奴记得,三年前‘穿剑云’任大哥七秩大寿,有人提议献技祝寿,老奴别无所长,立即拉弓搭弹,射击一只凌空飞过山庄上空的野雉,老奴为了表演精彩,讲明要把那只野雉的尾翎射下来,一对雉翎应弹落下,但是那颗绿字银弹,却无法再找回来。”
黄剑云蹙眉沉思,久久才问:“当时寻找银弹时,派了多少人前去?”
谢富安想了想,迟疑的说:“大都是‘恩平山庄’上的庄汉,‘铁流星’崔二哥,‘金眼雕’赵六弟,以及‘追风虎’钟八弟的随员,也大都参加了寻找工作。”
黄剑云回想前晚在‘华寿山庄’庄后发弹射晕‘金眼雕’赵世钦的蒙面黑衣人,身材似乎不如‘穿剑云’魁伟,但在座的谢富安,而又比那人肥胖了一倍,那个蒙面人,显然是另外一人。
‘四大金刚’中,有两人不是相似体型,而‘金眼雕’赵世钦,又当场被射晕厌,剩下的一人不是‘追风虎’还有谁?
正在沉思,又听谢富安继续说:“任大哥知道老奴极为珍视那颗银弹,是以第二天他又亲率全庄人员,找遍了半山,依然徒劳无功。”
黄剑云心中一动,突然间:“老伯可还记那天提议献技祝寿的那人是谁吗?”
谢富安摇摇头说:“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恩平山庄’上的掌院李自明!”
黄剑云惊异的“噢”了一声,又觉得‘穿剑云’的嫌疑为重了,那个蒙面黑衣人,也许就是祝寿筵上提议献技祝寿的掌院李自明。
心念未毕,前去取弓的刘掌院,已将‘百步神弹’谢富安的铁胎弹弓取来。
谢富安一见,急忙起身将弓按过,双手将弓捧至黄剑云前面,同时恭声说:“少爷请看,这便是老奴浪得一点虚名的银背铁胎弓!”
那位刘掌院提着弓一进厅门,黄剑云便看出不是前夜蒙面人持用的那柄黑弓,因为谢富安的弹弓,尚有一道亮银弓背。
这时谢富安将弓捧过来,立即撤椅起身,双手将弓接过,弓一入手,份量极重至少三十余斤。
定睛细看,弓干黝黑,背镶亮银,长度足有四尺,弓弦粗大,隐泛金光,似乎不是普通兽筋,架弦的弓鞘上,尚镶有两颗龙眼大小的珍珠,闪闪生辉,耀眼眩目,显然是两颗夜明珠。
尤其弓弦中央的弹座,非金非铁,坚靶无比,显然是特制的珍贵金属。
‘百步神弹’谢富安,见黄剑云对他的弹弓刻意监赏,十分得意,圆胖的老脸上,抖撇着豪气,方才惴惴不安之色,早已一扫而光了。
黄剑云一看谢富安的神色,断定他极为珍视这柄弹弓,因而赞声说:“谢老伯的银背铁胎弓,果然名不虚传,确是当今武林中少见的一柄宝弓!”
谢富安一听,愈加得意,立即恭谨怂恿说:“少爷不妨试一试,是否有百石之力!”
黄剑云欣然应好,并未拉架作势,就在椅前,三指扣弦,向内一拉,弓形满月——
谢富安并不觉得震惊,因为他觉得黄剑云既然已学成了老主人‘彩眉叟’的全部绝学,拉满他的铁胎弓,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九为掌院,却都看得个个目瞪口呆,尤其弓举水平,并未作势,这份功力,该是如何惊人?
黄剑云连拉三次,弓弓圆满,将弓交还给谢富安,依然是脸不红,气不喘,同时,含笑赞声说:“谢老伯这柄弓,恐怕至少有百二十石!”
谢富安愉快的哈哈一笑,也赞声说:“少爷拈弓便知弓力,老奴着实佩服,不错,这柄弓的弓力,不多不少,正是一百二十石。”
说话之间,顺手将弓挂在厅柱上。
由于黄剑云问得是绿字弹,谢富安的惴惴心情早巳平静下来。
因为另外两颗银弹,是在他尚未追随‘彩眉叟’之前丢失的,他深怕昔年在黑道中种得孽债会与黄剑云有关,是以心惊不安。
三杯下肚,又将谢富安的豪兴引起,讲述了不少有关他的当年勇,和追随老主人南驰北奔,以及‘彩眉叟’与‘枯竹老人’,‘金髯翁’三人昔年争夺武林第一的事迹。
谢富安最后谈到‘彩眉叟’卧病弥留之际,黄剑云心中一动,突然关切的间:“谢老伯,当时祖父在弥留之际,除了那个‘小锦囊’外,还有什么东西交付给八位老伯?”
谢富安毫不迟疑的摇摇头说:“再也没有什么了!”
黄剑云根据‘枯竹老人’和‘金髯翁’两人的说法,断定祖父是在单独的情形下将‘墓地图’交给了‘穿云剑’,因而不自觉的说:“稍时一问任老伯,也许就知道了!”
谢富安遇事较粗心,并未注意黄剑云的话意,反而惊异的问:“怎么,少爷今夜还要转回‘恩平山庄’去?”
黄剑云正悔失口,这时赶紧颔首说:“小侄来时曾与任老伯讲妥,事毕即回‘恩平山庄’,今夜如不回去,任老伯必不放心,也许会赶来此地!”
谢富安知道‘穿云剑’是黄剑云的来来岳父,自然知趣,立即望着另一位年青掌院,吩咐说:“
陈老弟,你去招呼一声,给少爷另备一匹快马!”
年青掌院恭声应是,起身离席,迳自走出厅去。
谢富安捻着飞髯笑一笑,似是想说,而又不敢说的笑着说:“少爷艺满回来,第一件事必是重振昔年门声,偌大的黄府……咳咳……少不得要有一位主内的……啊,少夫人……”
黄剑云俊脸一红,赶紧含笑正色说:“家门声威未振,怎能先谈婚事?”
谢富安一听,也正色说:“少爷在外奔走,八大庄院岂能无人坐镇?”
黄剑云毫不迟疑的正色说:“自然仍由四位老伯照顾!”
谢富安放肆的哈哈一笑,豪放的说:“老奴四人还要追随少爷左右,听候吩咐,谁还愿呆在家里等死?”
说罢,未待黄剑云发话,立即压低声音,故作神密的正色说:“少爷,不是老奴故意奉承未来的少夫人,任玉蓉那丫头……”
说此一顿,突然惊觉失口,通红着老脸不敢再说了!
黄剑云虽说不谈婚事,但心里却也希望先知道一些有关未婚妻任玉蓉的事,是以,对谢富安称“丫头”的事,也不为忤,因为在谢任两家的私交上,任玉蓉原就应该呼谢富安“谢叔叔”。
这时见谢富安突然不说了,不自觉的催促说:“你说下去!”
谢富安老经事故,焉能看不出黄剑云的心意,于是胆气一壮,继续得意的说:“不是老奴赞您少爷有福,也许多亏老主人有眼光,未来那位少夫人,真是出落得天仙一般,人又文静,诗,书,琴,画,又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黄剑云听得正入神,谢富安突然不说了,最令黄剑云不解的是谢富安的老脸上,有着浓厚的婉惜神情。
谢富安看了黄剑云一眼,终于继续说:“可惜,就是对武艺不感兴趣!”
黄剑云一听,原来是不会武功,立即不以为意的笑了。
谢富安一足,立即正色说:“少爷,咱们太华黄府八大庄院,虽然环绕半山,也有百里方圆,乘轿子要走两三天,少夫人不会武功,这不能说不是美中不足的缺点……”
黄剑云淡淡一笑,正感无话可说,那位姓陈的年青掌院,已由厅外走进来,同时躬身说:
“马已备好!”
黄剑云一听,趁机看看厅外夜色,立即超身说:“天色已经不早,小侄该走了,改日再与老伯长谈?”
谢富安急忙起身,连声应好,即率九位掌院恭送。
厅阶下是座方磺铺地的广院,通阁以外尚有一道灯火通明的短廊,直达庄门楼下。
走出庄门,一名庄汉立即拉过来一匹鞍镫俱新的神骏白马。
黄剑云尚有话要与谢富安单独商谈,立即望着九位掌院,谦和的说:“你们九位请止步吧!”
九位掌院俱是久历江湖的人物,自然明白黄剑云的意思,是以,同时止步躬身说:“少爷慢行,请恕属等不远送了?”
黄剑云颔首答礼,也不拉马,沿着庄道,迳自向前走去。
谢富安何等人物,早在庄汉手中接过马来,跟在黄剑云身后。
走出松林,已是八大庄院的环山庄道,黄剑云首先停身,凝神听了一下四周动静,即在怀中将那颗绿字银弹取出来,同时含笑说:“谢老伯,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将掌心上的那颗绿字银弹,送至谢富安的面前。
谢富安一看,面色大变,不由震惊的低声问:“这颗银弹怎会在少爷身上?”
黄剑云莞尔一笑,说:“这是小侄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捡到的,现在仍由你将它收起来吧!”
说话之间,将银弹塞进谢富安的手内,继续正色说:“捡回此弹的事,目前仍不宜张扬出去!”
谢富安连连颔首应是,但他仍忍不住敏感的急声问:“少爷可是认为这颗银弹与老主人的‘小锦囊’被劫有关?”
黄剑云毫不迟疑的宽声说:“也可说并无关联,只是有人想利用这颗银弹达戍他的阴谋罢了!”
‘百步神弹’谢富安的个性较粗暴,这时一听,自然怒火高升,但他仍压抑着怒气,低声说:“老奴认为利用这颗银弹陷害老奴的人,就是用迷香劫去‘小锦囊’的人!”
黄剑云点点头,趁机镇定的问:“听说八位老伯中,以‘铁流星’崔老伯擅用迷香,不知他去世之后,谁将他的迷香拿去,还是赠给了那一位老伯?”
谢富安毫不迟疑的摇摇头说:“谁也没赠,崔二哥弥留时,曾经一再叮嘱崔二嫂要将他那对心爱的迷香玉兔古玩,随同他的尸体一并入殓,放进棺内。”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动,立即追问了句:“入殓时都有那些人在场?”
谢富安略微想了想,说:“尸体入殓时,老奴抱头,‘金眼雕’赵六弟扶脚,‘穿云剑’任大哥和‘追风虎’钟八弟分别在左右照拂!”
黄剑云一听,立即关切的问:“那对小兔子是什么时侯才放进棺内?可是由崔夫人亲自经手?”
谢富安的思维,似是又陷入当年‘铁流星’入殓时的悲戚气氛里,是以,黯然一叹,说:
“盖棺之时崔二嫂已哭得死去活来,曾经数度晕厥,那还有心管那些事?当时那对小玉兔是请任大哥放入棺内的!”
黄剑云听罢,觉得事情已经明朗化,已无再问必要,断定隐身‘仙狐谷’,暗施迷香,劫走‘小锦囊’的人,就是‘穿云剑’任仕昌无疑了。
于是,由谢富安手中将马接过来,同时谦和的说:“谢老伯请同吧,小侄走了!”
说罢,飞身纵至马上。
谢富安立即抱拳恭漀道:“明晨老奴再去为少爷请安!”
黄剑云立即阻止说:“不必了,有事我自会派人来请你!”
你字出口,轻抖丝缰,白马放开四蹄,沿着来时的山道,向前如飞驰去。
黄剑云同头再看,‘百步神弹’谢富安,仍立在原地目送。
胯下的白马,较之方才的黑马快多了,只听蹄声如雨,风声呼呼,两侧景物倒逝,不足半个时辰,已过了‘铁流星’荣祥山庄外的庄口。
黄剑云一面任由白马飞驰,一面想着稍时间到‘恩平山庄’,如何逼令‘穿云剑’任仕昌,伏首认罪,交出‘小锦囊’的事。
但是,想到未婚妻任玉蓉,对‘穿云剑’的治罪,又不能不有所顾虑!
想到任玉蓉,在他黄剑云的脑海里,便立时浮上一位美丽如仙,文静端庄的绝色少女的想像影子来。
根据‘百步神弹’谢富安的赞美,任玉蓉可能是一位知书达礼的贤德妻子,而不像汤丽珠纪晓燕那样任性精灵。
一想到纪晓燕,顿时想起方才她掩面哭着离开‘华松山庄’的一幕,看她那样伤心,也许真的另有苦衷!
但是一想到‘千面神妪’背后偷袭,险些中了她暗发的毒箭一事,便不由得怒火倏起,恨恨的咒一声“老狐狸”。
心念未毕,胯下白马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