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薄嗔的道:“你突然提起这事干什么?”
施鸣峰抬脸朝他含笑一声,慢慢地从他回忆中已勾起这段往事,接着道:“这是你走了以后的事情。我在‘松沟岭尾端的树林里,碰到一位肥肥胖胖,年在六十开外,形相邋遢窝囊的老和尚!”
林翠翠道:“鸣哥,你说就是‘酒尸’卜乙和尚?”
施鸣峰慨然道:“是不是静弟说的老和尚,目前还不敢断定,不过从情形上判来,倒有几分相符呢。”于静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珠儿滴溜直转,不胜狐疑地道:“你跟他怎么回事?”
施鸣峰突然把话题又岔开,向两人道:“你们过去有没有听到过皖中淮阳山七旗岭‘铁瓦寨’少寨主服下‘玉露子’珍药后,暴毙身死,尸骨失踪之事?”
林翠翠小嘴一嘟,不耐地道:“这是过去震惊大江南北江湖上一桩骇人疑案,谁都知道这事,还用你来翻出这笔陈年老帐!鸣哥,你是在说老和尚的事,怎么把它岔到那里来啦!”
施鸣峰喟然吁叹了口气,于是就把“松沟岭”树林里遇到一个蓬头垢脸的胖和尚,以五两黄金买下尸骨之事,前后经过详细说了遍!
转脸向于静又道:“静弟,你方才所说,‘酒尸’卜乙和尚酒后真性迷失,窃取‘大漠四寇’一件稀世珍物出走,可能会是一具尸骨!”
于静两条细长的眉毛一蹙,怀疑地道:“鸣哥,此话怎讲呢?”
施鸣峰道:“如果我在树林遇到的胖和尚,就是‘酒尸’卜乙和尚,无可否认的‘铁瓦寨’摘星移月范平之子,服下‘玉露子’暴毙而死,继后尸骨失踪的骇人疑案,都是‘大漠四寇’这些牛蛇鬼神所施下的阴毒奸计!”
两人听得惊疑不已!
于静听他这样解释后,点头道:“鸣哥,你说的倒有几分可能!”
林翠翠接问道:“鸣哥,你从胖和尚手里买下这具尸骨后,又怎么样呢?”
施鸣峰忙将“白龙坡”凉亭,瑶池玉女吕宗凤现身相救,跟雾林黑狐罗玉英结下一段过节,后来经吕宗凤指点,取服尸骨中一根“脊椎骨”的情形,又说了遍。
他感触地又道:“如果我在“松沟岭”树林所遇到的胖和尚,真是妙清老道所说的“酒尸”卜乙和尚,这老和尚在我施鸣峰身上,却做了一桩不可思议的奇迹!”
两人对施鸣峰过去的情形,只有几分清楚,现在经他连贯的将经过说后,对他逢到际遇才始完全了解过来。
这时施鸣峰忽向林翠翠问道:“翠妹,你可知瑶池玉女吕宗凤的师承来历,和她的身世?”
林翠翠朝他瞅了眼,含笑揶揄地道:“鸣哥,吕姊姊以‘子剑,青虹剑’相赠,给你作防身之用,又告诉你如何饮服‘脊椎骨’,你们感情不错嘛,怎么还来问我呢?”
这时,于静满含了困惑、迷惘之色,流转在施鸣峰脸上!
施鸣峰给她说得啼笑皆非,涨红了脸呐呐道:“翠妹,你、你不能这么说的,我等侠义门中拔刀相助,成人之美,这是常有的事,怎么能谈到感情呢?”
施鸣峰拙于辞令,一脸窘迫之色说出此话,林翠翠绽唇“吃吃”笑了起来,她转脸向于静看了眼,才始道:“鸣哥,你不知道的话,我更不清楚啦!”
施鸣峰认为她借辞推托,咧嘴苦笑了下,道:“不说也就算了,你和瑶池玉女吕姑娘私交不错,怎么连她师承来历还不知道?”
林翠收起笑容,幽幽吁吐了气,认真的道:“鸣哥,我不骗你,这事说来我也感到奇怪,我有几次问过吕姊姊,她总是含笑把话题岔开,她的家世好像很不愿给人知道似的!”
施鸣峰听了诧然道:“有这等事情?”
三人离五老峰后,顺着鄂南驿道,入湘北地带,这日抵湘北重镇华客县!
田舍村姑林翠翠道:“鸣哥、静哥,再去不远就是洞庭湖啦,没有详细地点,咱们上哪里去找这个胖和尚?”
于静含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这么一个生性古怪的老和尚,出现在洞庭湖一带,附近江湖上不难探听到。”
三人投宿在这家客店里,要了三间客房,这时睡寐尚早,就在施鸣峰的客房里聊谈起来,施鸣峰听他这么说,含笑接道:“什么事情落到你静弟身上,再困难的亦好办啦!”这时,甬道对面客房里,传来一阵浑浊的说话声音:“曹斌,该回去啦,咱们又不是过路客商,待在客店里算什么呢?”
接着一阵大响的说话声起:“小子,事情是你的,现在话也是你讲的,若不是为了你这小子,俺曹斌还会龟缩在客店里不回去!”
分划两排客房的走廊,不过三五尺宽,对面房里传来的声音,三人听得还是轰轰直响!
林翠翠诧异地道:“对面房里这两个家伙说的话,听来好奇怪!”
施鸣峰听得亦感到奇怪,含笑问于静道:“静弟,你看对面房里说话的这两个人,是何等样人?”
于静不屑地道:“还不是那些地痞恶少,不长进的东西,外面出了乱子,不敢回去了!”
对面房里又传来说话声音:“曹斌,你不能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来,吃喝不是我小李子一个人,还有你曹斌一份呢!”“小子,吃喝当然有我一份,谁叫你喝得酩酊大醉,像头死猪似的,不是俺把你拖回客店来,外面给人宰了你也不会知道!”
“算啦!算我小李子不对,费你曹大哥心啦,昨晚到现在咱们溜出来一天一晚,该回去啦!”
“不行,你这股酒味还没有退,要是一闻出来,咱们脑袋搬家,小李子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三人听得神色一怔!
林翠翠悄声诧异地道:“喝酒要斩脑袋,这是什么规矩?”
对面房里,又传曹斌的声音:“小李子,俺先回去,待会老怪查点人数,少了咱们两个又是麻烦了,你在这里歇息,叫店小二泡壶浓茶来,喝下去可以醒酒解去一点酒味道。”
“曹大哥,别那么费事了,我睡了一天一晚足足十二个时辰,哪里酒还不醒,等等咱们一起回去吧!”
“‘老怪’、‘酒’!”于静俊眸流转,轻吟了声,缓缓点头向两人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能是啦!”
林翠翠惑然道:“静哥,是什么呀?”
于静一指房门,悄声道:“咱们要找“酒尸”卜乙和尚行踪,在对房说话的两人身上可以找到线索!”
施鸣峰初时微感一楞,倏然理会过来,连连点头道:“静弟,你细察秋毫,处处留意,真是古谚所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给你这一说,对面两个家伙,倒真有可疑之处!”
对面房里又传来一阵说话声:“曹斌,你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酒味道,早没有啦,咱们走吧!”
“小李子,不是俺曹斌做事胆小如鼠,见不得人似的,你知道老怪实在太难侍候了,上面三申五令,几次吩咐下来,咱们侍候老怪的这些人,别的嗜好、消遣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喝酒,一经查出,立毙杖下,你看多、多划不来。”
“曹大哥,这事咱小李子早知道啦,还用你来说,走吧!”
这时,施鸣峰房里三人,交耳细语一番后,只见林翠翠小嘴一嘟,道:“这么一来,咱们夜晚睡不成了!”
对面打开房门,接着一阵脚步声起。
湘北华客县城外!
夜静更深,戌尾亥初时分。
一条迂迥曲折的羊肠小道,像长虫似地伸进一脉苍葱浓茂的树林里,夜风吹送,传来说话声音:“曹大哥,走在这条树林小路上,黑黝黝的好怕人?”
“小子,真没有出息,亏你还是个挂刀带剑的江湖人物,夜晚在树林里,竟疑神疑鬼起来了!”
“谁说疑神疑鬼,咱小李子死鬼不怕,怕的倒是那些活鬼。”
“活鬼……小子见你妈的大头鬼,我看你准是酒还没有醒,满口醉话!”
“曹大哥,咱们昨晚喝下肚的,不是王母娘娘天宫里的玉器琼浆,几斤玉干会醉了一天一晚还没有醒?”
说真的,可能是曹大哥没有注意,这几天来,咱在华客城里常发现到一些阳生脸孑L,穿着疾服劲装的江湖中人,真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小李子,你这么说了,俺倒也想起来啦,这些日子来,常有看到异装怪样,眼神锐厉的人,看来分明是身怀武技的武林人物,匆匆路过这儿像往湘中一带的方向去的。”
“是嘛,咱们所说的鬼,就是这些活鬼。”
“小子你脑袋想的东西太多啦,咱哥儿俩,吃人饭做人事,怕这些干嘛,咱们……”
两人语声刚说到这里,突然传出一阵尖锐怪叫声音!
原来施鸣峰、于静、林翠翠暗中衔尾追随到这里人迹稀绝的树林,将客店里这两名汉子截下……
于静戟指疾吐,将曹斌这名汉子死穴制住!
施鸣峰反腕出手,把小李子“脉腕”穴扣住。
小李子顿时气血逆涌,两眼金星直冒,结结呐呐道:“怎,怎么,回事,找财路,找,到咱哥儿身上,找,找错门啦。”
林翠翠听得挥手“啪!”的一掌,娇啼道:“小子,你当咱们是拦路打劫的强盗土匪?”
小李子给她一记巴掌,打得昏头转向,脸上火辣辣一阵疼痛,他还是嚅嚅叫苦不已的道:“你们,不是,强,盗。”
施鸣峰仅使两分腕劲扣住他“脉腕”穴,这时指略使些劲,叱声道:“住口!”
这一来,小李子已熬忍不过,“唔唔”哀呼,好像窒死过去的样子。
施鸣峰松开掌指,厉声道:“小爷爷问你的话,你要照实说来,有半点虚言,小心你脑袋。”
小李子一手猛提方才给施鸣峰扣住的“脉腕”穴处,头颈一扭道:“有话尽管问嘛,这么凶霸霸吃人似算什么呢,咱小李子又没得罪了你。”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不由暗暗地楞,心道:“原来是个浑小子!”
这时他只有温和地道:“你是不是叫‘小李子’?”
他殊感意外的一震,点头道:“哦!你还知道咱的名字!”
施鸣峰手指挥死地上的曹斌道:“你跟他深更半夜到哪里去?”
小李子头脸一抬,诧异地道:“当然是回家了!”
施鸣峰直截问道:“小李子,你们方才在客店说的‘老怪’是谁?”
小李子手搔后脑颈,喃喃道:“你这位爷对咱们情形倒满清楚的,咱们说的‘老怪’是个老和尚,亦是个怪和尚,所以咱们暗地称他‘老怪’!
他说到这里,两眼朝施鸣峰身后的于静、林翠翠滴溜一转,诧奇不已地道:“你们三个深更半夜在树林里找咱哥儿俩,就是问的这些事?”
施鸣峰点头微微一笑,接问道:“小李子,你们说的老怪,是不是肥肥胖胖的一个老和尚,还有人称他‘酒尸’卜乙和尚的?”
小李子眨眨眼,道:“你知道还要问咱小李子干嘛?”
施鸣峰暗暗高兴,心道:“静弟说得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这浑浑灵灵的傻小子身上,用话一套就套出来了!”
他含笑的道:“小李子,这和尚现在住在哪里?”
黑黝黝的树林里,小李子使劲的睁大眼睛,朝三人身上溜转了眼,才道:“你们要找他?走出这儿树林,看到一间茅屋,这就是啦!”
“茅屋?”林翠翠听得奇怪,含笑问道:“傻小子,老和尚躲在茅屋里干什么?是不是练功夫?”
这声“傻小子”听得小李子眼皮连翻,楞了半晌才道:“茅屋是住人的地方,有什么事好干的?老和尚他一身都是本领,还要练屁的功夫!”
于静试探地问道:“老和尚除了一门‘玄天龟灵功’,难道还有其他惊人绝技?”
小李子自负地道:“这点你们就不知道了,老怪一身‘玄天龟灵功’横练功夫刀剑不入,烈火不惧,精锋坚石,在他手里可以捏成面粉一般。
听说这老和尚使出这门武功时,普天下武林中只有‘彩石神斧’,和‘欧治圣剑’才能伤他!”
三人听得凛然一怔!
小李子又道:“他除了这门‘玄天龟灵功’之外,更怕人的这老和尚还怀有一种震惊天下的‘银须针芒’独门暗器。”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心寒神凛骇然震住,暗道:“原来我在‘松沟岭’碰到这个肥硕臃肿,一身窝囊的邋遢和尚,竟是目下震撼江湖的一名杀人刽子手!
从时间上算来完全相符,我在‘松沟岭’碰到他,那时他正值酒后迷失真性,所以才肯五两黄金卖掉尸骨。
酒后神智清醒,这‘酒尸’贼秃驴可能由‘大漠四寇’的授意,用‘银须针芒’连施毒手,杀害了‘佛心毒医’虞冲,和‘石旗三星’中老二白宇峰这些武林人物,以致又获得‘八荒地盟’的重用,潜伏来此湘北一带!”
三人无意中从小李子这名汉子身上,听到这桩秘密骇闻后,震惊已极。这时于静见小李子知道的,全都说了,突然戟指疾吐而出,冷然道:“你就在这里歇息吧,咱们自己去啦!”
小李子“哼!”还没有出口,给于静点着“晕穴”,跌倒地上。
三人走出树林,纵目看去,夜雾迷蒙之下,不远处果然有间孤立的茅屋!
林翠翠纤手一指,道:“你们看那边有间孤零零的茅屋,不知是不是方才那傻小子说的?”
施鸣峰遥目看去,摇头道:“静弟、翠妹,敢情是这傻小子信口胡扯,前面这间看来不到两三丈见方的茅屋,顶多能住下一二个人而已!
‘酒尸’卜乙和尚潜入湖北后,还有不少人侍候他,这间小茅屋子里,怎住得下这么些人!”
于静道:“鸣哥,浑人说话少有心机,这名小李子汉子说得历历如绘,不像是捏造出来的,说不定所指的茅屋,另外还有一幢,咱们在附近找找看。”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翠翠遥目注看了这间茅屋,突然惊诧地道:“你们看,茅屋里有人出来啦。”
三人藏进大树下,凝神看去见茅屋里人影闪晃,流星似地飞出身影数瞥,疾往洞庭湖方向而去!
林翠翠拨指算了算,愕然道:“这么小的茅屋里,会出来七个人,他们怎么住的?”
林翠翠悄然自语时,陡闻“唰唰”衣袂飘声起,又是两瞥身形,从这问茅屋里电射而出;施鸣峰颔首道:“照此看来‘酒尸’卜乙和尚匿藏之处,就是这问茅屋啦!”
施鸣峰向两人又道:“咱们前面一探动静再说。”
三人直扑茅屋前,先在屋外四下察看一番,发现茅屋不过二三丈见方,孤零零的单独一幢!
施鸣峰悄声道:“咱们进屋里看看。”
林翠翠一手推开茅屋门,三人进里拢目环视一匝,于静讶然道:“哦!这里布置倒像一座寺庵祠堂的佛殿?”
“原来茅屋里正中一张横桌,桌上供有佛龛一具,接下是两边木椅,中间一张方桌,隐约中还能闻到一缕香烟味道!”
施鸣峰暗暗称奇起来:“方才九名汉子,从这间茅屋里出来,显然这里排设,仅是掩人耳目而已,‘酒尸’卜乙和尚等人匿居之处,又在哪里呢?”
这时,于静忽地想起道:“鸣哥,‘酒尸’卜乙和尚身怀‘玄天龟灵功’,又带有‘银须针芒’毒厉暗器,咱们碰到他时,只能智取。”
林翠翠从腰袋取出细颈大肚的瓶子,拿给施鸣峰道:“鸣哥,这瓶陈年白干还是你藏在身边。”
三人正在说话时,突然传来一缕冷厉的话声:“上面是谁?”
施鸣峰听得不错由一惊,倏即朝两人示意一瞥,机智回答道:“曹斌、小李子回来啦!”
话落,闪身游退,跟于静、林翠翠两人,在茅屋泥墙一隅贴壁站住,凝神注目,蓄势待变!
“轧轧轧!”数响,施鸣峰注目一看,发现声音出自方桌底下!
“嚓!”的声,方桌下裂开一口二三尺见方的窟窿,探出一个头包布巾的脑袋,嘴里还在喃喃的埋怨着:“你们这两个死家伙,一出去就不知道回来,还要你家爷爷来侍候你们。”
这名汉子说话时,半个身子已露出外面,旋转身朝四下看来!
施鸣峰一声轻叱,移身如电,掌指疾吐,猛朝他后颈死穴磕去!
这名汉子“啊!”还没出口,脑袋已垂落下来!
他臂腕略一使劲,把汉子托出洞口,这具尸体推进横桌上,转脸向于静、林翠翠挥手示意,三人蹑足蛇行,潜入洞里!
衔接洞口的是数十级的石阶,走完石阶一条迂迥曲折,黑黝黝的甬道,方才这名汉子,可能是他防守洞口的,是以三人顺着甬道走去,未见人迹聘风!
不到盏茶时间,甬道转弯处,传来一阵“壳壳壳”脚步声,三人藏进隐处,见两名彪形大汉,冲着他们方向而来!
施鸣峰见他们身形在甬道转角处出现,“唰!唰!”两声掠风声起,左右掌指连绵疾吐。
走在前半步那名汉子,吃着施鸣峰这股凌厉无比的指声,戳着死穴部位,立即晕死地上!
御尾那名遭他反腕一托,肘臂“脉腕”穴紧紧扣住!
眼前演变,不过眨眼刹那间而已!
施鸣峰掌指略一使劲,朝这名汉子峻声冷厉的道:“孽障,你要留下这条命,小爷问你话乖乖说来!”
这名汉子陡然发觉眼前一瞥身形闪晃,正要喝问时,自己“脉腕’’穴已给人扣住,顿时气血逆涌,眼冒金星,几乎窒息晕死过去。
施鸣峰问出此话,他咬了咬牙硬把神智清醒过来,才始发现甬道上两男一女,三个不速之客!
这名汉子一见施鸣峰出手,同行的伙伴在眨眼间,已倒地上,自己“脉腕”穴遭被他所扣,知道遇上绝世高手,这时只有垂首呐呐道:“不知,少侠,有何吩咐。”
施鸣峰问道:“‘酒尸’卜乙和尚在何处,你得照实说来!”
这名汉子给他“脉腕”穴扣住,经脉逆流,血翻气涌,头额流下颗颗汗珠,咬牙震颤地道:“这条甬道再去不远,分有左右两条,右道直去,就是卜乙老前辈的禅房,左边的甬道,是咱们这些侍候他老人家所住的卧房!”
施鸣峰听这名汉子此话,说来不会有虚,松开掌指,一手戟指已把他晕穴点住!
于静朝甬道两端一瞥,道:“呜哥,咱们分拨行事,我和翠妹前去将地窟里这些江湖败类制下,你去禅房应付这老怪物。”
施鸣峰点头称是。
三人顺着甬道走去,不多时果然甬道分岔左右两线。
于静叮嘱地又道:“鸣哥,你找着老怪物时,只宜智取,让他乖乖就范,切莫……”
施鸣峰不待他说完,点头道:“静弟,我知道,你放心就是!”
施鸣峰和于静、林翠翠两分手后,自己单独一人往边南甬道探去!
他走在乌黑的甬道上,经有盏茶的时分,发现尽头处吐露出一条丝缝的光亮,在他判别下,已断定走到了甬道尽头的门沿处。
施鸣峰走近前一看,果然不去所料,用手摸去还是一扇沾手生凉的铁门,他回答使腕劲推去,铁门而开。
突然里面一响暴喝响起:“是谁?不敲门就推进来?”
施鸣峰吓了一跳,他抱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雄心,还是缓步走进里面,他拢目看去,是间布设幽致的禅房!
横过桌座上,坐了一位寿眉覆目,身穿紫色袈裟,肥硕臃肿,神态肃穆而庄严的老和尚!
只见他双目开合之间,睛光如电错愕而含愠之色,朝施鸣峰看来!
施鸣峰一眼看到这老和尚,心头骤然间一震,暗道:“果然是他,却是前后判若两人,已非过去‘松沟岭’树林里所见到的这份肮脏邋遢的窝囊相了。”
更是暗暗称奇不已。
“天下竟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形态变化,喝下酒后,有真性迷失,做出自己所不愿做的事情出来!
施鸣峰意念流动刹那,缓步走近“酒尸”卜乙和尚前,满脸春风,显得十分念熟地道:“大师父,久违了。”
酒尸卜乙和尚两条冷电似的睛芒,朝他流动半晌,冷然道:“你是谁,老衲与你素昧平生,并不认识。”
施鸣峰走到他书桌边,含笑道:“卜乙大师父真是贵人多忘,在下与你‘松沟岭’一别,曾几何时,你老人家忘记啦!”
“老衲从未知道有此处地名,又怎和你见过呢?”
施鸣峰“嘻嘻”笑了起来,一手摸进袋囊,取出这瓶陈年白干,在卜乙和尚面前晃了下,道:“大师父贵人多忘,已记不起区区在下,你该记得‘松沟岭’树林里,狗腿白干有过共席之谊!”
说到这里“剥!”的声,拔去酒瓶塞子,顿时一股酒香缭绕涌起!
“‘松沟岭’、‘狗腿’、‘白干’!”这股酒香扑进酒尸卜乙和尚鼻子里,一对锐厉有神的眼睛,渐渐委顿下来,两眼注看了酒瓶,喃喃自语地道:“可能老衲一时记不起来!”
施鸣峰把酒瓶口,送到他嘴唇边,含笑道:“大师父喝下这口酒,可能会想起区区在下,曾跟你有过一段酒中知己,忘年之交的情份呢?”
酒尸卜乙和尚点了点头,道:“小友,你说得对,酒能提神,酒能醒脑,老衲喝下一口,可能会把过去往事回忆过来!”
他一手接过酒瓶,张嘴喝下大口灌进肚里,舌辨了辨味道兴趣盎然的道:“好酒,好酒,一口下肚,混身骨骸松弛起来!”
施鸣峰含笑道:“在下知道你老人家酷爱杯中之物,特地买了这瓶三百年陈年的白干,来孝敬你老人家。”
一指酒瓶,又道:“大师父,陈年白干容易化气,开了瓶塞子不喝,它自己会消失掉,太可惜,大师父快把这瓶酒喝下去吧!”
酒尸卜乙和尚眯了眯眼睛,笑了道:“小友,难得你有这番心意。”
说着,“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半瓶!
“小子,你是谁?竟敢带酒进‘养心宫’,给卜乙老前辈。”
施鸣峰转身看去。
禅房门外,闯进一名高颧鹰鼻,脸腮削瘦,年有四十岁左右,穿着疾服劲装的武生,怒目而视,移步走来!
施鸣峰见酒尸卜乙和尚喝下酒后的神情演变中,他很快知道如何来处置眼交将发生的场面!
他推了推卜乙和尚,指了指武生在声道:“卜乙老前辈,这人是个坏蛋,连酒也不准你老人家喝,快把他宰了。”
酒尸卜乙和尚一手拿了剩下的半瓶酒,武生闯进禅房,神色一变,听施鸣峰这话,却又点头不迭起来。
“喝酒乃是人生一桩乐事,‘养心宫’里这些家伙居然禁止老衲喝酒,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巍然离椅站起!
这名武生一见老和尚站起身,走近过来,大声分辩的道:“卜乙老前辈,你老人家喝酒不得!”
酒尸卜乙和尚晃了晃身体,气咻咻地道:“你是谁?老衲喝酒还容你管。”
施鸣峰拢目一瞥,暗道:“酒尸贼秃驴仅是喝下半瓶子白干,在他体内还不会发生多大作用,这厮如将酒瓶拿去,神智会很快醒转过来。”
他意念刹那流转之间,大声道:“卜乙大师父,这家伙是坏人,你老人家快用‘银须针芒’。”
酒尸卜乙和尚拿起瓶里酒,“咕嘟!咕嘟!”喝下两大口,施鸣峰的话似乎点醒了他,一手伸进衣袋瞪眼看了这名武生,道:“我看到你们就讨厌。”
施鸣峰这句“银须针芒”,这名武生听得错愕一怔,就在这眨眼问,洒尸卜乙和尚一手伸进衣袋。
只见他挥手一晃之间,丝丝数条,银线似的朝武生身上洒去。
可是他忘记酒尸卜乙和尚,酒一下肚,真性迷失,什么事情他都会做出来!
陡闻一声惨号,这名武生四肢一阵抽搐,立即死毙过去!
旁边施鸣峰看得暗暗震惊,心道:“这酒尸贼秃驴,除了他一身惊世骇俗的‘玄天龟灵功’之外还有这么一门毒厉无比的暗器。
天下诸生,冥冥中都有一个安排,这贼秃驴居然喝酒能使他真性迷失,成了他唯一的克星,不然是非不断的江湖上,又多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
施鸣峰心念一转之下,“嘻嘻”笑了向卜乙和尚道:“大师父,快把这酒喝下,在下替你准备很多酒在外面,叫你老人家喝个痛痛快快!”
酒尸卜乙和尚脸上肥肉直抖,“哈哈”大笑起来,张嘴把瓶子里酒喝个干净,一脸贪婪之色的道:“小友,真有此事?”
施鸣峰点头道:“在下与你老人家杯中知己,怎敢骗你呢!”
一手指了禅房外,又道:“大师父,酒逢知己干杯少,咱们出去喝个痛快!”
酒尸听得连连点头,道:“说得对,对。”
这时,于静和林翠翠两人,那边早已得手,生恐施鸣峰发生意外变化,匆匆会同前来!
两人看到眼前情形,知道施鸣峰已大功告成!
酒尸卜乙和尚朝两人瞪眼一看,向施鸣峰道:“小友,这两人是谁?”
施鸣峰朝他挤挤眼,转脸含笑地道:“大师父,这是在下的兄弟和妹妹两人,知道你老人家喜欢喝酒,一起来这里请你的!”
酒尸听得肥肥的肉脸上,展出一缕笑容!
施鸣峰叮嘱似地向林翠翠耳语数句,只见她走在前面,先出甬道而去。
酒尸卜乙和尚在施鸣峰与于静伴同下,出茅屋地窟!
他凝目朝四周一看,惘然道:“小友,你请老衲喝酒,酒呢?”
施鸣峰一指前面树林里,含笑道:“大师父,就在前面树林里,那儿清静幽致,咱们两人可痛快一番呢!”
酒尸高兴的笑了起来,喃喃自语地道:“最臭是罪,最香是铜,金银比铜好,酒比金银更好,嘻嘻嘻杯酒在手,万事不愁,嘻嘻。”
于静朝酒尸看了眼,悄声道:“鸣哥,这贼驴给他喝下这瓶白干后,目前虽然真性迷失,恐怕酒力不强,他会很快醒转过来的。”
施鸣峰道:“我已叫翠妹疾速从邻近镇弄些酒菜来,她会在前面等着的。”
他含笑的接问道:“静弟,咱们出甬道时,没有见到半个鬼影子出现,你和翠妹出手一定很顺利了!”
于静笑了道:“对付这些牛蛇鬼神,摧朽拉枯地还费什么手脚,咱们去的茅屋下那间地窿里占幅不小,里面有数十名江湖大汉,结果还不是没有几个招呼就栽了下来!”
他转脸朝酒尸一瞥,又道:“鸣哥,你把这贼秃驴逗到树林里喝酒,还打什么主意?”
施鸣峰悄声道:“过去‘上德观’妙清老道有说过,‘大漠四寇’礼聘这贼秃驴来此地,负有某种使命,我想在他喝醉时,探听他负些什么任务。”
喃喃自语中的酒尸卜乙和尚,突然大声向前面施鸣峰道:“小友,你请老衲喝酒,在什么地方?到了没有?老衲喉咙里酒虫爬动,痒得难受呢!”
施鸣峰指了指树林,含笑道:“大师父,到啦,就在前面树林里。”
这时,林翠翠站在树林边缘,遥远的在挥手招呼。
施鸣峰笑了又道:“大师父,在下小妹子在树林里备下酒菜,招呼咱们去呢!”
来到树林里。
田舍村姑林翠翠在一块干净的草地上,放了一大缸子的酒,和几盆异香扑鼻的凤鸡腊肉!
施鸣峰含笑赞美地道:“翠妹真能干,备下这么好的酒菜!”
言下之意似乎在说,翠妹,你能在人迹稀少的树林附近,找来一缸子洒,和风鸡腊肉,可真不容易的事了!
林翠翠理会似的,报之甜甜一笑。
酒尸卜乙和尚看到草地上这缸子酒,猛咽口水,一脸贪婪窝囊之相。
傍边于静看得暗暗感慨不已,心道:“照此看来,这酒尸卜乙和尚再是身怀‘玄天龟灵功’,和藏有震惊江湖的‘银须针芒’毒厉暗器,亦是如同废物一般!
显然,目前虽然给‘八荒天地盟’所收用,才派人暗中守顾,禁他接近杯中之物,可是这贼秃驴酒后真性迷失,乃是他终生怪病,岂能一辈子要人守住他呢!”
施鸣峰打开酒缸泥塞,一股酒香扑鼻涌起,他勺了一大杯给酒尸卜乙和尚,只见他张嘴牛饮似地倒进肚里!
袈裟衣袖一抹嘴边酒渍,伸出空杯向施鸣峰要第二杯,施鸣峰接连的替他斟了三杯,酒尸才喘了喘气把酒杯放下。
施鸣峰含笑的道:“这一缸子酒,你大师父一个人慢慢受用,在下一边陪伴就是!”
酒尸卜乙和尚听得“嘻嘻”笑了起来,点头不迭道:“小友这等盛情,老衲可受之有愧了!”
傍边于静朝施鸣峰示意一瞥。
施鸣峰微微点头,接向酒尸道:“卜乙老前辈,你老人家是不是受‘八荒天地盟’之重托,才来湘北一带?”
酒尸若有所思的微微一怔!
施鸣峰一手接过他空杯,替他从缸子里勺了满杯酒,送到他面前,满脸笑容地缓缓道:“大师父,话要说,酒也要喝,快喝下这杯酒。”
说到这里,含笑的又问道:“大师父,在下要听了你从大漠草原来此地的这般经过?”
酒尸卜乙和尚给这股浓香的酒味,冲得昏头转向,听施鸣峰问这话,连连点头道:“小友说得不错,酒中聊天,最够滋味……”
说到半截时,把酒杯子酒对准嘴巴,“咕嘟!咕嘟!”灌进肚里!
田舍村姑林翠翠看酒尸这份馋相,干脆捧起酒缸子搬到他跟前!
酒尸卜乙和尚朝她咧嘴一笑,接着就边喝边说起来!
“‘八荒天地盟’四个老怪物,请了咱老和尚来这里,说是暗中察看‘南天堡’吕老儿动静。
等到吕老儿屁股坐定武林盟主的宝座后,这四个老怪物就送他归天,接下来中原武林就属于‘八荒天地盟’的啦!”
酒尸卜乙和尚边吃边喝,谈笑风生,好像在说一桩极有趣的事似的,三人听得不禁怦然一震!
施鸣峰故意轻描淡写含笑的问道:“那么你老人家来此地是干什么的呢?”
酒尸喝下满杯酒,“嘻嘻嘻”笑了道:“老衲住在茅屋地底,一到时候就出来杀人啦。”
三人闻到这话,惊诧至极!
林翠翠忍不住问道:“老和尚,你杀谁啊?”
酒尸把大块肉塞进嘴里,咀嚼了半晌始嚅嚅地道:“杀谁?还不是‘南天堡’的吕奎老儿。”
施鸣峰听得一颗心差点从嘴里跳出来,暗暗慨然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雷火金轮吕奎为了想登上武林盟主之席,不惜尽云诡波谲,残忍阴毒之能,来杀害武林正派中人物,想不到他自己已危机四伏,隐含着这种命运!”
他还是不露于容,笑嘻嘻的问道:“大师父,你如何能杀死吕奎呢?”
酒尸大口酒灌下肚里,却显得不耐烦地道:“咱老和尚喝酒第一,杀人第二,杀人的花样多的是,如何杀死吕奎老衲现在还没决定呢!”
施鸣峰听得心里感触不已。
“酒尸贼秃驴,酒前酒后判若两人,进‘养心宫’禅房里看到他时,道貌岸然,威严至极,照他现在所说的话断定,诚是一个出手凶险阴毒,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
可是天下诸事,就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安排,这老家伙在阴毒很辣之际,竟犯了‘洒狂’的怪毛病,促使他所怀之志,永远无法如愿以偿!”
这时,于静伸出右手掌心,在施鸣峰面前晃了下!
施呜峰诧然一眼看去,他手心上写有‘蜂巢死牢’四宇!
他看到这四字,豁然想了起来,一边向洒尸殷殷劝酒,一边含笑道:“大师父,你可知‘南天堡’的‘蜂巢死牢’之事?”
酒尸卜乙和尚虽然酒后真性迷失,做出他平时不会做的事,叮是当他一瞥模糊的意念流转时,仍然有相当的记忆力!
他蹙眉一想,才缓缓点头道:“哦,是了,九嶷山峰腰的‘蜂巢死牢’里面关了不少武林人物,很多,很多。”
说到这里时,肥秃秃的肉脸上,一对眼睛眯成一条线缝,想来很有趣似地笑了笑道:“小友,咱老和尚说了,你一定会不相信,关上‘蜂巢死牢’里的人,老衲只要一纸通知给吕奎老儿,他们该死都死啦!”
施鸣峰暗自凛然不已。
“原来这酒尸贼秃驴,还握了‘蜂巢死牢’里这些武林人物的生杀大权。”
这时旁边于静听来又有一种想法。
“‘八荒天地盟’的‘大漠四寇’,出手之毒,杀人不见血,既不愿背上杀人的罪名,先有‘南天堡’吕奎做傀儡,又推出一个酒尸贼秃驴来做挡箭牌!”
酒尸卜乙和尚把一缸子酒喝去大半,这时已酒意深浓,睁开了一对惺松的酒眼,喃喃地又道:“咱老和尚跟‘八荒天地盟’四个老怪物,立下约法三章,嘻嘻嘻。”
施鸣峰发现又有新的资料从酒尸嘴里说出来,急急迫问道:“大师父,你跟‘八荒天地盟’立下什么条文?”
酒尸含笑地道:“咱老和尚搬走吕老儿脑袋后,不想名不要利,只要吕老儿‘南天堡’的传家之宝‘彩石神斧’。”
三人听得殊感意外。
林翠翠忍不住问道:“老和尚,你拿了这把‘彩石神斧’有何用处?”
她“噗!”地一笑,又道:“‘彩石神斧’不能把它当酒来喝!”
酒尸卜乙和尚的酒灌下肚里,听林翠翠这话,摇头不迭道:“这事情你们就不知道啦!老衲身怀绝技之一的‘玄天龟灵功’,这门绝学展出时刀剑不入,烈火不惧,普天下只有这把‘彩石神斧’能伤咱老和尚。”
音字模糊的又道:“还有,还有一口‘欧冶圣剑’的仙家神兵!”
施鸣峰听他提到“欧冶圣剑…”,不禁心头一震。
酒尸卜乙和尚酒量之大,委实惊人,果然将大缸的酒,喝得涓滴不存,醉眼惺松,满口醉话的还嚷着要喝酒!
于静眉宇一皱,朝席坐草地上的酒尸扫过一瞥,向施鸣峰:“鸣哥,在这贼秃驴身上需要知道的事情,咱们都已经知道了,你看该如何把他处置才是?”
田舍村姑林翠翠插嘴接上道:“这个洒尸魔头,天网恢恢居然杯中之物是他克星,不然这贼秃驴又不知造孽多少生灵。”
她向施鸣峰提议道:“鸣哥,这种人留在世上只有害人,干脆把他宰了!”
酒尸卜乙和尚斗大一酒缸的酒下肚,虽然嘴里嚷着还要喝酒,其实早已神智不清了,所以他们在说的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施鸣峰点头道:“我亦正有这主意!
此等造孽生灵的巨憝魔头,死不足惜,死有余辜,还能把他留下来,不过我在考虑的,如何将他处置,才是天衣无缝,不会使‘八荒天地盟’中这些牛蛇鬼神的发现!”
林翠翠菱角小嘴一撇,道:“咱们挖个深坑,把他活埋了,谁也不会知道!”
“谁说不知道?”草地近围树林里,突然响起一缕说话声音:“天知、地知、我知,谁说没人知道?”
三人听到这响声音,蓦被错愕一怔,猜疑地相对看了一瞥。
施鸣峰抬眼冷叱道:“哪位高人,何必鬼鬼崇崇躲在树林里说话呢?”
顿了顿大声又道:“请出树林现身一见!”
施鸣峰说出此话,三人六只眼睛,流动不停地朝草地四周的树林看去!
半晌!
又是方才这缕冷冷的说话声音:“凭你们三个小娃娃也配?”
这阵话虽然不大,却缭绕在草地每一角落,可是不容易找出这响说话的声音起自何处?
施鸣峰脸色骤然一变,冷然道:“藏头掩尾不见得真是位高人能手。”
田舍村姑林翠翠嘟嘴恨恨道:“鸣哥,咱们分头找去,看这家伙长了翅膀飞掉?”
于静浪迹江湖迄今,少有碰到今日这等难堪的事情,是以含怒道:“鸣哥,咱在近围搜找看,倒要看看是位何等样的前辈高人!”
三人身肩微晃,以“品”字形成,扑往树林找去!
经有盏茶时间。
刚舍村姑林翠翠首先气咻咻,不耐烦地飞回草地上。
当地抬眼一瞥看去,楞然一声惊“哦!”
这时施鸣峰、于静前后赶来。
朴翠翠大声道:“这烂醉如酒的老和尚怎么不见啦!”
她这声话说出,两人看到洒缸边的酒尸卜乙和尚,胁生双翅,鸿飞冥冥,已不知去向!
施鸣峰叫恨不迭道:“咱们中着别人调虎离山的奸计。”
林翠翠娇啼的道:“鸣哥、静哥,咱们追踪找去!”
于静摇头道:“翠妹,咱们方才没法找到,这厮既有所企图而来,现在衔尾追去也是枉然!”
林翠翠脸腮鼓得高高的,不耐地道:“咱们辛辛苦苦抓来的人,还花了大缸酒给他喝下肚里,难道就这样给人带去,就算啦!”
施鸣峰慨然苦笑的道:“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了,眼前不算也得算了。”
他转脸向于静道:“静弟,你看劫走酒尸卜乙和尚的,是何等样人物?”
只见他两条剑眉紧蹙一起,又道:“会不会茅屋地窟里的这些孽障?”
于静摇头道:“不可能会是这些喽罗爪牙之流,方才咱们三人,分头追踪出去,说话的人,影踪杳然,不知去向。
咱们拧身回来,这人居然能把月巴如牯牛,酩酊大醉的酒尸贼秃驴,不声不响中取物似地劫去,这人身怀之学傍的不说,就恐轻功高绝,神龙见首不见尾,已远在咱们三人之上了!”
施鸣峰给他说得扑朔迷离,彷佛跌进五里层雾里,不由喃喃称奇地道:“这人又是谁呢?”
林翠翠豁然道:“鸣哥,劫走酒尸贼秃驴的家伙,会不会来自大漠草原‘八荒天地盟’中‘大漠四寇’之一的人物?”
于静摇头含笑道:“翠妹,你这么说更不可能了!
‘大漠四寇’派了这酒尸卜乙和尚,来大江一带执行重要任物,他们派下人手严加看顾,将这老和尚藏进地窟里,不让他接近酒!
当然,酒尸卜乙和尚愿意接受‘大漠四寇’要求,亦出于他所甘心愿意,现在咱们三人截下这些江湖人物,把他骗出地窟,灌下一缸子酒给他喝了,‘大漠四寇’之一如果发现有这等情形,他们会只是劫走酒尸,轻易放过咱们三人?”
两人听得点头默然!
施鸣峰惑然不已地自语道:“这人又是谁呢?
他劫走酒尸卜乙和尚和用意何在呢?”
于静安慰道:“鸣哥,现在不必搜肠苦思,不过在我想像中,劫走酒尸卜乙和尚的,不像是我们对敌中人物!”
他说出这话,两人不禁诧然。
林翠翠忍不住问道:“静哥,你这话怎么说呢?”
于静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珠,闪射出两缕智慧的光芒,沉思地缓缓道:“劫走酒尸卜乙和尚的,凭他这份神出鬼没,干净俐落的身法,毫无疑问该是一位前辈高人。
至于我想不像是咱们敌对中人物,刚才他在树林隐处冷冷地说出儿句活,才仗咱们警觉过来,如果当时他骤下毒手,至少咱们其中的一个,会伤在这人的手里。
此人劫走酒尸卜乙和尚的原因何在,这却是扑朔迷离,叫人费煞猜疑了!”
三人折腾了一个夜晚,直到酒尸给人劫走,已近晌午时分,白白空忙了一场,怅然离树林而去!
路上,镇店用膳时。
施鸣峰拿出过去“上德观”玉面真人的这部宽厚册子,道:“华客城外树林里,咱们落了个空,现在还是照原有的计划进行吧。”
小镇饭店虽然晌午时候,打尖用膳的人还是不多,他旋首环顾顾一匝,饭店用膳的几张桌上,都是当地乡民之流,未见有起眼注意的人在座,于是他就翻开册子,指了上面所载列的两人道:“从这本册子上看来,除了‘上德观’妙清老道外,与‘八荒天地盟’有密切联系的,该是三人了!
这三个人所在之处,都是贴进湘北一带,‘叱火龙’周荣,他住在湘北偏南的重冈镇,‘九莲玉环’杨天送,这人在湘北偏东的官渡城,最后这个‘玉山秀士’范新,却在已近湘中的湘乡县城,我等三人分拨前去寻访,探听他们与‘大漠四寇’活动的情形!
他说到这里,抬脸看了他们,又道:“到时咱们三人,不管探听之事进行如何,五月初五‘端阳佳节’前,在湘中邵阳城‘玉壶春’酒楼会合!”
田舍村姑林翠翠道:“咱们分拨三处,鸣哥,我就去湘北‘重冈镇’的地方,去找这人‘叱火龙’周荣!”
静哥脚程快,该去湘东官渡城,访‘九连玉环’杨天送,剩下来往湘中乡找‘玉山秀士’范新的事,就轮你鸣哥啦!
于静不置异议的点点头!
施鸣峰笑道:“我真有取道湘中之意,想不到翠妹替我先说了!”
于静诧问道:“鸣哥,你为什么一定拣道去往湘中?”
施鸣峰喟然道:“过去‘上德观’妙清老道曾有说过,‘南天堡’吕奎老贼将在‘端阳节’前后要把囚禁‘蜂巢死牢’这些武林人物,活埋九嶷山荒山野岭!
我此去湘中湘乡,找着‘玉山秀士’范新,将事情有所交待后,取道直到湘南‘南天堡’。”
于静愕然道:“你准备只身闯闯关,去救蜂巢死牢众人?”
施鸣峰道:“详细行径,目前还无法决定,好在‘秃翅飞燕’梁立的徒儿‘幻变千相’路文,他化名吕忠,卧底在‘南天堡’,待我找着他后,获得吕奎老贼处置这批武林人物的资料后,再作决定了!”
林翠翠幽幽叮咛地道:“鸣哥,你此去千万要小心,免得我和静哥替你担心,如果事情无法决定时,只有等到五月初五‘端阳节’时候,到时‘羽虹寨’我义母铁板芙蓉扈晓虹,亦会自蜀西赶来湘中邵阳。”
施鸣峰含笑点头道:“你们别替我担心,我自己会知道。”
施鸣峰与于静、林翠翠两人分手后,取道往湘中方向而去!
这日,抵洞庭湖南隅的宁乡城。
施鸣峰在城里大街闹处,找了家酒楼打尖用饭!
他正在吃喝时,身后发出一响轻“噫!”声,接着一阵哈哈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竞在宁乡城的大街酒楼上,竟又遇到你施少侠。”
施鸣峰诧然一怔,正待转身看去时。
已缓缓走来一位年有六十开外儒衫儒服,一派斯文打扮的老者,只见他一手抚须,含笑的又道:“老朽不敢说学究天人,手上几枚青钱,能卜卦通灵该毫无疑问了。”
挪开椅子,在施鸣峰横座坐下,又道:“老朽今日替自己问卦一算,测出午时左右,能逢到一位贵人,果然在此时此地遇到你施少侠!”
施鸣峰见这位不速之客,竟是浪迹天涯,萍踪无定的“铁笔神算”屠牧,亦大感意料之外!
他吩咐店伙摆上杯筷后,含笑问道:“你老人家怎会又来湘中一带?”
屠牧替自己斟上一杯酒,含笑简略地答道:“找人!”
施鸣峰惑然问道:“你老人家找的是谁?”
铁笔神算屠牧举杯喝了口酒,淡淡地笑了道:“老夫所要找此人,乃是一位目下饮誉江湖,二十年内君临天下,号称武林的少年俊杰。”
施鸣峰听他说得满腹狐疑,困惑不已,接着问道:“可找到此人?”
屠牧两眼注视在他脸上,点头道:“终于给老夫遇到了!”
施鸣峰不禁诧问道:“屠前辈,你说这位少年俊杰是谁?”
铁笔神算睹牧缓缓含笑地道:“此人正与老夫同桌饮酒。”
施鸣峰朝左右一看,豁然理会过来,顿时俊脸通红,呐呐道:“你老人家休得取笑了!”
屠牧正颜道:“施少侠,老夫怎敢有取笑之理,目前湘、鄂、蜀、皖四省,对施少侠的名讳,可用得上‘如雷贯耳’四字!’,施鸣峰红了脸道:“施某行踪所至,亦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处而已,他们怎会知道我施鸣峰?”
屠牧微感诧奇道:“真个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施鸣峰茫然摇了摇头,才笑着道:“屠前辈,你倒说来给施某听听。”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五章行踪飘忽
施鸣峰听铁笔神算屠牧说他目前武林中声誉,已远播湘、鄂、蜀、皖四省,且赞佩他的行止,二十年内君临天下称主武林,该是意料中的事。
施鸣峰给他说得脸色通红,心里却是暗暗嘀咕。
“这话从何说起,凭我施鸣峰之流,将来能称主武林?这位老人家的玩笑开得太大了!”
屠牧见他脸色神情,不禁诧异问道:“施少侠,你声誉能晓传江湖,远播四省的在因,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施鸣峰摇头茫然道:“施某委实不知。”
屠牧颔首徐徐道:“这事得要从秃翅飞燕梁立道友说起。”
施鸣峰一听到他说到秃翅飞燕梁立,已料着几分。
屠牧道:“梁道友与你在蜀西青城山‘羽虹寨’,和孟夫人铁枝芙蓉扈晓虹等数位会商,经你施少侠授意决定,请梁道友往湘、鄂、蜀、皖四省,通知遭陷‘南天堡’‘蜂巢死牢’的家属后裔。”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已知道大概情形,就问道:“屠前辈,您已见到秃翅飞燕梁立?”
屠牧含笑道:“不然老夫怎会知道这等清楚?”
施鸣峰接问道:“您在哪里遇到这位老人家?”
微微一顿,又问道:“不知他进行的情形如何?”
铁笔神算屠牧道:“老夫路过皖西吴家店,碰到这秃顶老儿,听他说来似乎进行得很顺利,秃顶老儿还说,如果老夫来湘地遇到你施少侠时,要我转言,说是遭陷死牢的后裔家族,会准时赴会邵阳。‘玉壶春’酒店!”
施鸣峰听得心里大感安慰。
屠牧颔首慨然道:“施少侠,你做下这桩旷古迄今的功德善事,万家生佛,名垂千古,连老夫等亦沾上你的一份光了!”
施鸣峰闻听,玉脸通红,垂首不知所答。
半晌,他才始道:“屠前辈,怎么你老人家又转道折回湘地?”
屠牧听他问出此话,扪须笑了含蓄地道:“施少侠,你问起此事,该要从你身上说起了。”
施鸣峰不禁诧然。
屠牧接道:“老夫有位武林同道,昔年江湖人称‘驼山公’李四七,此老金盆洗手,业已退出是非江湖,想不到在‘南天堡’寿宴之日,亦遭雷火金轮吕老头儿所算,遭陷入九嶷山蜂腰‘蜂巢死牢’中。”
施鸣峰不禁一声轻“哦!”
“有这种事?”
屠牧颔首徐徐道:“此老囚禁‘蜂巢死牢’,居然给一名‘南天堡’堡丁所救,给他服下一颗灵丹,才脱险九嶷山。”
施鸣峰暗暗点头。
屠牧接着道:“‘驼山公’李四七离九嶷山时,这名吕老堡丁才吐露他身份,原来是秃翅飞燕梁立之徒,号称幻变千相路文,卧底来此地‘南天堡’。
路文告诉李四七服下的这颗灵丹,乃是你施少侠所赠的‘昊天玉芙丸’,叫他出‘蜂巢死牢’后寻访你施少侠,商议应付‘南天堡’之策。”
屠牧抬头朝他微微一笑:“施少侠,你就是这位李老的救命恩公了!”
施鸣峰赫然道:“这是施某份内之事,怎能配称‘恩公’两字!”
铁笔神算屠牧激赞地朝他点点头,又道:“老夫在鄂地遇至‘驼山公’李四七,据说服下‘昊天玉芙丸’后,李老一身功夫恢复,他正在寻访你施少侠的行踪。
老夫告诉他,你施少侠请秃翅飞燕梁立梁道友连络四省武林人物,在湘中邵阳城‘玉壶春’酒店会合应对‘南天堡’之事……可能你目前行踪会转回湘地,极可能会在湘中一带出现。”施鸣峰听得感触不已,暗道:“想不到我施鸣峰会受武林中人这等重视!”
屠牧又接道:”驼山公’李四七听得少侠行踪已有着落,高兴至极,亦已衔尾赶来此地,五月初五‘端阳佳节’湘中邵阳堀‘玉壶春’酒店之会,这位‘驼山公’李四七亦要参加一份!”
两人正在说话时,匆匆走来一位银髯垂胸,身穿长衫,年寿有七十开外的老者,一见铁笔神算屠牧后影,扪须朗笑起来,大声道:“皇天不负苦心人……屠老,这可给我找到了!”
铁笔神算屠牧诧然转身看去,大笑道:“李老!咱们正谈到你,你就来了。”
施鸣峰转首看去,一位银须飘然精神矍铄,背脊隆起的一位驼背老者,他从形相看去,已知道这位老人家就是屠牧所说的驼山公李四七!
驼山公李四七朝施鸣峰眯眼一瞥,含笑问道:“屠道友,这位小友是谁?”
屠牧笑了道:“驼老!你向这位小友施下三跪九叩大礼后,老夫才说出他的来历。”
李四七瞪眼大声道:“老不正经,老夫年届八十,岂能向童稚幼儿叩头之理!”
施鸣峰听得朱颜酡红,肃客让李四七入座后,吩咐店伙摆上一付杯筷后,横坐一边,呐呐不知所言。
屠牧含笑问道:“驼老,你转道来湘中则甚?”
驼山公李四七不耐地道:“老夫过去听你所说,恩公行踪会在湘中一带出现,故又回来希望能找到他,道谢我老儿恢复武功,重见天日之恩,再则‘端阳佳节’已近,老夫要参与邵阳城‘玉壶春’酒店之会。”
朝屠牧一瞪,又道:“屠老儿,何必明知故问!”
屠牧一指施鸣峰,大笑道:“驼背老儿,说话老气横秋,叫人听了不舒服,既是专程找来湘地,见到恩公何不道谢救命之恩!”
驼山公李四七听得错愕一怔,转脸注看了施鸣峰,急忙离椅站起,施礼道:“原来,小友就是我李四七恢复一身功力,能重见天日的施少侠。”
施鸣峰忙不迭的站起,呐呐道:“你老人家切莫多礼,我施鸣峰担受不起,施某此举替武林保留一脉元气,诚属份内之事。”
驼山公李四七听之连连点头,道:“施少侠说出此话,实在难能可贵,不愧盖代俊彦,老夫若非服下‘昊天玉芙丸’,脱险‘蜂巢死牢’,遭雷火金轮吕奎所算,埋骨九嶷山后,武林中仅知老夫失踪,而是成了一桩千古沉冤了!”
施鸣峰听李四七说这话,倏然想起道:“李前辈脱险‘蜂巢死牢’前,有没有听到雷火金轮吕奎,分拨三批活埋这些蒙害的武林人物于九嶷山之事!”
两老经施鸣峰此说,各个诧然。
驼山公李四七道:“老夫被禁‘蜂巢死牢’中一所洞穴里,只是单独一人,后来由一位幻变千相路文英雄暗地送下一颗‘昊天玉芙丸’,老夫功力恢复,破铁栅脱身死牢,是以施少侠所说老夫就不清楚了。”
傍边屠牧接问道:“施少侠,你怎会知道九嶷将会有此变故?”
施鸣峰就把离蜀西“羽虹寨”后,遇到所经过的情形前后说了遍!
说到这里,接着又道:“我义弟于静已去湘东官渡南桥集,找‘九连玉环’杨天送,林姑娘已去湘北重冈镇探查‘叱火龙’周荣动静。”
两老听施鸣峰说出这段经过,喟然感慨不已!
施鸣峰殊感迷惑地接问道:“您两位老人家是今日武林前辈,江湖见识过不少风尘奇士之流,施某在路上遇到那位自称‘十一个再加三个’的老者,您们可知道是何等样人物?”
“‘十一个再加三个’?”两老给他问得愕然怔住,两人相顾一瞥,半晌找不出话来回答施鸣峰。
屠牧一脸茫然之色,问李四七道:“驼老,老夫虽然萍踪天涯,浪迹各地,江湖上见闻、阅历之深该轮到你了,施少侠所问之人,你说是谁?”
驼山公给他问得瞠目不知所答,半晌才始道:“老夫浪迹江湖迄今数十年,自隐退休的前辈中人,即使并无渊源的,老夫亦该知道他的名氏称号。
施少侠方才所说的那位‘十一个再加三个’,这光怪陆离的称号,确是闻所未闻,就不知道了!”
施鸣峰接着又问道:“这位‘十一个再加三个’的老人家,后来他又说出自己一个称号,说是‘嘉禾生’游子仁。”
“‘嘉禾生?”驼山公李四七怀疑地道:“施少侠,你不会听错吧!该是‘嘉禾圣公’四字才是!”
施鸣峰含笑道:“不会听错的,我和义弟于静,和林姑娘等曾跟他相处一起,这位老人家肥硕臃肿,诙谐有趣。”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道:“对了,他还是个瘸子呢!”
“瘸子,‘嘉禾生’!”李四七搜思地喃喃自语:“这么说来此老正是‘嘉禾圣公’无疑了。”
这时他又感到奇怪起来,抬脸朝两人一瞥,又道:“这瘸子老儿这么些年来少有听到他动静,怎么突地称号改换,又出现江湖,这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听得星眸连转,忍不住问道:“李前辈,这位‘嘉禾生’游子仁,昔年在江湖上是何等样人物?”
驼山公李四七感慨不已道:“这些才是身怀绝技,游戏人间的真正风尘侠隐!”
“‘这些’?”施鸣峰脱声接道:“还不止一个?”
李四七颔首徐徐道:“据老夫所知这些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尘奇士,就有六七名之数,他们行道江湖,做下功德善事,从不留下名号,是以武林中很少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和行踪出没之处。
后来一段时间,老夫虽然退出是非江湖,可是在武林亦很少有听到他们这数位的侠义事迹出现!”
注看了施鸣峰含笑接道:“若不是你施少侠提起,老夫还认为这些绝世高人,已返璞归真,魂游太虚了,真想不到的事!”
施鸣峰从这位驼山公李四七嘴里听到这话,心里暗暗震惊不已:“眼前这位驼山公李四七,在今日武林中已是一位前辈人物,而他对‘嘉禾生’游子仁之流,还是称颂倍之,可见游前辈昔年武林中身份了!”
他意念流转之际,突然想起,“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中的两位高人,不由稚然地问道:“李前辈,你老人家所说的人物,如果与‘湖海亭”主、‘金蛟园’主两位老人家一比又如何呢?”
“施少侠,这些风尘侠隐绝世高人,他们处世行事,对江湖所取的观点都不一样,是以无法比拟了!”
施鸣峰脸一红,想接问的话不敢说出来。
驼山公李四七关切地问道:“施小侠,你离这里宁乡后,准备去往何处?”
施鸣峰若有所思地徐徐道:“目前行止未定。”
铁笔神算屠牧叮咛道:“施小侠,目下江湖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你此去行止,需得小心才是,免遭这些奸人所算。”
施鸣峰听得感动不已,含笑向二老道:“多谢您两位老人家关心,我此去会自己随时注意。”
施鸣峰在宁乡城的酒店里,跟铁笔神算屠牧,和驼山公李四七两人分手后,顺着官道往湘中方向而为!
这日,来一处市面繁荣的镇上,施鸣峰午膳过后,沿着横贯官道的大街走向镇郊时,大街尾端围了大堆乡民,各个仰头在看泥墙上一张告示,这些乡民离走时,脸上都挂了一缕忍俊不禁的笑容!
施鸣峰转脸看到,心里暗暗弥奇:“泥墙上贴的的什么玩意儿,把这些乡巴佬看得一个个掩嘴在笑。”
他一时好奇之下,亦挤进入堆里,抬头朝泥墙上看去。
施鸣峰看得不但笑不出来,心头骤然一震。
原来泥墙上贴有一张红纸,写有寥寥数字。
“兄弟!青树坪的关帝庙外,一只大乌龟好大!”
字的下面,添画了三只手臂。
施鸣峰看到墙上数字,心自嘀咕。
“梁上伸手莫大哥,他最喜欢别出心裁的搞这些怪名堂,从泥墙红纸上数字看来,莫大哥已跟李婆婆从皖中淮阳山七旗岭‘铁瓦寨’来湘地,他张贴这红纸,显然正暗示在寻访我施鸣峰呢。”
他一问当地乡民,才知道这里是鲁店镇,此去青树坪已近湘中邵阳,尚有一大段的脚程!
施鸣峰见泥墙这张红纸犹新,料定梁上伸手莫八经过这里鲁店镇张贴没有多久,可能他知道这青树坪有关帝庙之处,把会晤地点定下才走的!
施鸣峰意外地有了这个发现,漏夜赶路,往青树坪而来,他路过镇集时,大街小巷时有看到这样的红纸。
他沿途经过处,都是人口稠密地方,生恐惊世骇俗,不敢展施轻功,他徒步赶到青树坪时,已是第三天黄昏!
施鸣峰在当地乡民探问下,只知关帝庙在青树坪镇外,是一座荒无香烟的古庙,他到古庙纵目四顾,却是藤萝密布,蔓草丛生,一片荒凉,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施鸣峰暗暗感到怀疑起来,自己疑神疑鬼想到梁上伸手莫八,可能把事情弄错了!
这时夜色深浓,他转首朝古庙看去,嘴里自语地道:“回到青树坪镇上,还要走一大段路,今·晚就在这关帝庙里将就一夜口巴!”
施鸣峰走进古庙,在大殿一隅把尘土挥干净后,就席地坐下。
蓦地!
“壳壳壳!”一阵脚步声响,渐渐逼进庙门前!
施鸣峰一听到这脚步声,好像不止一个人,心里诧奇之下,站起身移步闪进大殿的隐僻一角处!
他从隐处注目看去,推门进来的是个体态魁伟,穿着疾服劲装的中年大汉,衔尾跟着梁上伸手莫八!
施鸣峰一眼发现莫八时,正要现身招呼时!
只见梁上伸手莫八冷冷的向这名劲装武生道:“大殿上坐下!”
这名彪形大汉两眼直视,莫八说出这话后,好像木偶似地“噗!”的跌坐地上。
施鸣峰看得诧奇不已,暗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跟莫大哥分手这些时日,他又学到了左道旁门的邪法,在作弄这名武生!”
他本想现身招呼莫八,一见他这种扑朔迷离的行止,看得心里暗暗惊奇,索性就藏身隐处一观动静!
梁上伸手莫八朝大殿中看了眼,冷冷道:“把那只石鼎拿过来。”
大汉两眼直视毫无表现,听莫八说的话,如奉纶旨,站起身捧了那只足有数百斤重的石鼎到他跟放下!
梁上伸手莫八撩起长衫一角,解开裤头,“嗖嗖”撒了一泡尿,冷冷地又道:“把石鼎里尿倒在庙门外。”
大汉两手捧起石鼎,乖乖地走到庙门外,把尿倒了又捧了回来,轻轻放落大殿,挺直了身站在莫八跟前!
莫八冷冷地接道:“睡吧!”
大汉听莫八说,“咕终!”倒在地上睡去!
藏身在隐僻处的施鸣峰看得啼笑皆非,暗道:“莫大哥最爱捉弄人,什么地方给找来这样邪门手法,把这名疾服劲装的大汉,制得服服贴贴。”
这时只见梁上伸手莫八瞪看了死尸似地倒睡在地上的大汉,自语地在道:“你这厮害人反害己,你想暗算我梁上伸手莫八,该你自己受罪啦!”
施鸣峰听得疑惑不已,暗道:“这个‘活死人’似的大汉,怎么还会暗算莫大哥呢!”
施鸣峰藏身大殿隐处,见梁上伸手莫八行止诡奇,令人百思莫解,忍不住游身闪出,大声道:“莫大哥,你怎么啦!”
梁上伸手莫八见一瞥身形从隐暗角落电射而出,蓦地一震,当他发现竟是施鸣峰时,堆下满脸的欢笑,道:“兄弟,是你,我知道你行踪如果在湘中一带,见了红纸条一定会找来,我料得不吧!”
施鸣峰眉宇一皱,手指躺睡在地上的大汉,诧问道:“莫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梁上伸手莫八笑了自负地道:“木匠做棺材,做了让他自己睡,这小子活该,他想在你莫大哥身上打主意,结果自作自受。”
施鸣峰听得一片迷惘。
为乙又道:“我来青树坪时,前面小镇上碰到这家伙,素昧生平,这小子竟像遇到爷爷似地一见如故,还拉了我上酒店。”
施鸣峰听得暗暗称奇,心道:“像你莫大哥这样怪人,才会碰到这种怪事!”
梁上伸手莫八朝睡在地上的大汉死盯了眼,才道:“人情一把锯,你来我去,哥儿俩大块肉,大口酒一起吃喝,总该攀得上积分的交情才行啦。
这小于把我请进酒店,叫了不少酒来,满堆笑脸的请我吃喝,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施鸣峰听得出神,楞楞地看着他!
梁上伸手莫八咧嘴一笑,接道:“果然这小子下手啦。他拿了酒壶替我斟酒的时候,故意把肘臂一挪,把我筷子撞落地上,装得浑然不知似地替自己添酒!
我看得暗暗嘀咕,这小子搞的什么名堂,我弯下腰捡地上筷子的时候,偷偷侧目一瞥!”
施鸣峰豁然想到,道:“莫大哥,他在你酒杯里下了手脚?”
莫八摇头道:“兄弟,你猜错啦。”
“他把自己酒杯给我,把我的一杯酒拿去,下手好快!”
施鸣峰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道:“兄弟,你就不知道啦!这是黑道上偷天换日的手法,他先在自己酒杯里下了手脚,只要一霎时间,他就能把两只杯子换过来!”
施鸣峰愕然道:“莫大哥,你把这杯子酒喝下去啦?”
莫八笑了说:“我捡起筷子后,故意好像发生什么事似地瞪直眼,一眨不眨的看了他后面的酒店门口处。
嘻嘻,这小子可上了我大当啦,他见我神情出奇,亦转身朝店门看去,就在他转身时候,你莫大哥也来个‘偷天换日’,把我这杯子酒换了过来,这厮掉身过来时,我煞有其事地告诉他,方才出店门的汉子,真像我六年没见面的舅子。”
施鸣峰听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莫八接着道:“这小子,该是他倒霉,深信不疑,连连点头道:‘脸膛相像的人常会碰到!’你莫大哥忙举杯相邀,和他干下这杯子酒。”
施鸣峰听得出神,急问道:“莫大哥,后来呢。”
梁上伸手莫八一指睡得像死猪似的这名大汉,道:“后来?后来他就迷失真性似地跟了我啦,你莫大哥要他做什么,他就乖乖地听我的指使!”
施鸣峰诧异不已道:“会有这不可思议的怪事!”
梁上伸手莫八含笑道:“兄弟,这不算奇怪,只是江湖黑道上的一种下流之手法而已!”
施鸣峰狐疑道:“莫大哥,这汉子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
莫八摇头道:“这小子现在浑浑噩噩,真性没有更醒过来,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道:“你有没有法子把他治愈过来?”
莫八答道:“我用江湖上一般治救的药物试过,却没有一点效力,可能这小子使的,是种极毒厉的东西。”
施鸣峰听得殊感疑惑:“莫大哥,这汉子为什么找上了你呢?”
莫八苦笑道:“这事你莫大哥更不清楚啦!”
施鸣峰暗暗惊疑,心道:“过去铁笔神算屠前辈曾有说过,江湖上山雨欲来风满楼,杀机四伏,此去行止,需要多加小心。
莫大哥遇到这个‘活死人’的大汉,极可能隐含了一种云诡波谲的阴毒奸计,幸亏碰到他的手里。”
施鸣峰辗转沉思找不出一个结论,忽地想起的问道:“莫大哥,你和李婆婆去皖中‘铁瓦寨’情形如何了?”
梁上伸手莫八略作沉吟,始道:“还算不错!”
“‘还算不错’?。”施鸣峰听他回答得出奇,不禁心里迷糊起来,但楞了半晌,忍不住接着又道:“莫大哥,你和李婆婆是去皖中‘铁瓦寨’?”
“嗯!”莫八简略地应了声!
“‘铁瓦寨’有没有遭人所算,遇到凶险?”
“‘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等这些牛蛇鬼神,还会放过摘星移月范老儿的一家门,当然有嘛!”
“莫大哥,你跟李婆婆赶往皖中淮阳山七旗岭,是不是刚巧遇上他们?”
“晚了一步了。”
“啊,这么说来我义父一家已给人所害,血洗‘铁瓦寨’了。”
“没有,这些牛蛇鬼神,魅魑魍魉,一个个却拔腿溜走,哪里像你说的那么严重。”
“莫大哥,你跟李婆婆去‘铁瓦寨’,不是晚了一步,来自‘南天堡’这些奸匪,又如何溜走的呢?”
“兄弟,别追问那么紧,打退‘南天堡’这些牛蛇鬼神的:可不是你莫大哥,和你那位李婆婆呢。”
“是谁呢?”施鸣峰听得像跌进五里层浓雾里,他接着道:“莫大哥,是不是义父‘铁瓦寨’,事前已知有些凶变,已邀请武林高手,严阵以待,才把他们打退的?”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道:“兄弟,不是你说的那回事啦!‘铁瓦寨’里众人,还不知道他们寨主爷范老儿已跌进‘南天堡’雷火金轮吕老儿所设的‘蜂巢死牢’里!”
施鸣峰一片惑然地看了看莫八!
莫八接着道:“据‘铁瓦寨’里的人所说,那天夜晚突然出现不少身怀绝技的江湖人物,四面围袭,来势凶厉。
‘铁瓦寨’里正待应变时,同时又出现了脸蒙巾布,身穿长袍,行止离奇的人物,没有几个招式下,摧朽拉枯地把这些坏蛋打跑啦!”
施鸣峰听了诧奇至极,喃喃道:“这些人又是谁?”
梁上伸手莫八又道“‘铁瓦寨’里这些酒囊饭袋,起先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呢,等到你的莫大哥和老太婆赶到‘铁瓦寨’,把前后情形一对照,才知道这江湖高手,却受命吕奎老头儿,来自‘南天堡’的!”
施鸣峰忍不住又道:“这些脸蒙巾布,身穿长袍,暗中守护‘铁瓦寨’的,是何等样人物?”
莫八慨然道:“这事别说你莫大哥,把老太婆亦搞糊涂啦!”
展脸一笑,又道:“有人出手相助,省了咱们一番手脚,这是一桩再便宜不过的事情,偏偏这个老太婆不领这份感情。
她认为有损她的威风,赌气离开‘铁瓦寨’,要把暗中守护的这些人,要调查一个水落石出。”
施鸣峰诧然道:“李婆婆人呢?”
梁上伸手莫八双掌一摊,没可奈何地道:“走啦,去找那些蒙面人去啦!”
施鸣峰暗暗称奇不已:“天下会有这等不可思议的事!”
莫八又道:“老太婆一走,你莫大哥亦掉身回转湘地了。”
施鸣峰豁地道:“莫大哥,你有没有碰到秃翅飞燕梁前辈?”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道:“这个马头脸,秃脑袋的老头儿,一看到他就厌烦了,最好一辈子不见他。”
莫八说到这里,朝他滴溜注视一眼,始道:“兄弟你莫大哥的话都说完了,你呢,你怎么来湘地,对啦!又怎么看到我贴的红纸?”
施鸣峰把他分手后的经过说了遍,接道:“这位秃翅飞燕梁前辈,就是卧在‘南天堡’,化名吕忠,‘幻变千相’路文的授业师父。”
莫八一撇嘴,道:“凭这么一个活宝似的师父,会教出一个好徒弟来!”
施鸣峰感慨地道:“莫大哥,对人不能取之貌相,更不能存有偏见,此番江湖上‘南天堡’的变乱平静,梁前辈师徒的汗马之功该列第一。
幻变千相路文卧底‘南天堡’,抄录‘蜂巢死牢’中武林人物的名单,由金笛子乐华脱险死牢携带出来。
路文知道他师父轻功脚程神速,由他老人家转知湘、鄂、皖、蜀四省的家属后裔,共声申讨‘南天堡’!”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说出这段经过后,虽然不敢否认,只有点头轻“嗯!”了声,接着却恨恨地道:“吕奎老头儿真死不要脸,堂堂一个‘南天堡’堡主,竟做出掳劫人质,邀胁勒索的勾当出来。”
抬脸向施鸣峰又道:“兄弟,‘羽虹寨’铁枝芙蓉孟夫人,她已答应交出明珠一斛,黄金十万两,给吕老头儿?”
施鸣峰颔首道:“答应他‘端午节’后十天,将明珠、黄金送到‘南天堡’!”
“‘端午阳’后第十天?”莫八诧异道:“兄弟,孟夫人为什么不前不后,偏偏找上这一天把明珠、黄金送去呢?”
施鸣峰道:“我方才已有说过,湘、鄂、蜀、皖四省遭陷在‘蜂巢死牢’的后裔,家属,由秃翅飞燕梁前辈转告,邀他们在五月初五‘端午节’中午,会聚在湘中邵阳城里‘玉壶春’酒店,共同商讨应对‘南天堡’之策。”
他朝莫八抬脸一瞥,又道:“就在这十天之间,显然咱们已有决定对付‘南天堡’吕老贼之计了!”
梁上伸手莫八惑然道:“你们准备如何对付老头儿?”
施鸣峰道:“不外是‘火攻’两字!”
莫八凝容点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吕奎老儿平素出手狠毒,此番让他们尝尝‘毒’的味道好不好受!”
突然咧嘴“噗”的一笑,含蓄地道:“兄弟,你那位半男不女的宝贝兄弟,和田舍村姑林姑娘,有没有吵架,是不是很合得来?”
施鸣峰听他把话问得出奇,不由玉脸一红,道:“怎么合不来呢?”
抬起脸朝莫八狐疑地多看了眼,心里暗暗纳闷!
这时,晨曦初曙,将黎明时分!
施鸣峰朝殿上“呼呼”酣睡了的大汉看了眼,道:“莫大哥,这大汉你想如何处理才是。”
微微一顿,又道:“据我看来,不会是桩单纯的事情,此人显然有人唆使,才会打你莫大哥的主意的,是以……”
梁上伸手莫八不待他说完,蹙眉点头道:“兄弟说得对,我也有这样想法,可是这厮真性迷失,叫他做什么,他就做,就是不会说话,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施鸣峰颔首自语似道:“如果静弟在此的话,他会把这汉子救过来!”
梁上伸手莫八朝他瞅了眼。
这时他忽地想起,道:“兄弟,你说‘南天堡’吕奎老儿,分批活埋‘蜂巢死牢’武林中人在九嶷山,可真有此事?”
施鸣峰颔首道:“这事不会有错。过去鄂南五老峰‘上德观’妙清老道说过,‘大漠四寇’以借刀杀人之计,用吕奎之手把这批人救出来。”
梁上伸手莫八两眼滴溜注看了他,徐徐道:“兄弟,你看怎么办才是,把关在死牢里的武林中人救出来。”
施鸣峰慨然地道:“莫大哥,把这些武林人物救出‘蜂巢死牢’非你我兄弟两人所能做到的,目前只有设法如何让他们挨过五月初五,直到‘端午节’第十天后的这一段时间,那时,‘南天堡’发生变乱时,才能趁机把他们救出来!”
莫八搔首喃喃道:“兄弟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你又如何进行呢?”
施鸣峰垂首搜思地缓缓道:“莫大哥,在‘端午节’,我想一探‘南天堡’!”
“一探‘南天堡’?”莫八诧然一震,道:“兄弟,你先说给大哥听听看,到‘南天堡’又该如何呢?”
施鸣峰苦笑地道:“现在亦说不出究竟来,只有到时见机行事了!”
莫八连连点头道:“兄弟,咱们兄弟俩,祸福共受,我跟你一起往‘南天堡’,到时咱们俩碰上刀山油锅,再作打算了。”
施鸣峰听梁上伸手莫八朗爽豪迈地说出这些话,心里感动不已,他知道莫八的个性,不敢推辞,只有不安地道:“莫大哥,为了我兄弟的事情,怎能劳你神呢?”
莫八两眼一瞪,不乐意的道:“兄弟,你说这话太见外了。别说咱们俩情逾同胞,共生共死,就是以今日乱糟糟的江湖形势看来,谁都该出份力量,把那些妖魔鬼怪一个个斩掉。”
施鸣峰激赞地道:“莫大哥,兄弟早看出你是个血性男儿。”
莫八听他说出赞扬自己的话来,突然脸膛一红,欲语又止地嗫嚅了半晌,咧嘴“噗!”的一笑,始道:“兄弟,你莫大哥不是替自己脸上贴金,处事为人还真过得去,就……就是有这么一点儿怪毛病!”
莫八猛搔自己后脑,喃喃道:“就是,看到喜欢的东西,手上痒,眼睛红,心儿噗噗地直跳,想来个妙手空空,顺手牵羊!”
施鸣峰听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心里暗道:“莫大哥,这不是你怪毛病,该说‘贼脾气’才是!”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敢说出来!
梁上伸手莫八朝地上这名汉子瞪了眼,蹙眉道:“这小子怎么办呢?一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
搜思地喃喃又道:“我莫八委实想不起,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施鸣峰颔首徐徐道:“莫大哥,这汉子找你麻烦,来龙去脉,如果咱们把这事细细分析的话,也许可以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莫八倏然道:“兄弟请道其详,你莫大哥洗耳恭听!”
施鸣峰接道:“这汉子害人反害己,迷失真性的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错将冯京作马凉’,张冠李戴,找错了你莫大哥!”
莫八点头不迭道:“兄弟说得有理,还有一种呢?”
施鸣峰凝容缓缓道:“说到第二种就可怕了!这汉子受人教唆,就冲着你莫大哥来的。”
莫八茫然道:“有谁会找上咱莫八的岔子?”
施鸣峰贪首道:“最有可能的,就是‘南天堡’吕奎老儿了!”
莫八狐疑道:“吕老儿麾下高手如云,他想找我莫八的麻烦,不会太困难,随便叫上一二个武林高手,暗算明斗就可以了,何必刁钻古怪来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鬼名堂。”
施鸣峰道:“这事我现在才把它想通过来。
如果要搜索这汉子的来龙去脉,该从皖中淮阳山七旗岭,吕老儿派下高手围袭‘铁瓦寨’,铩羽败归说起才是。”
莫八皱眉道:“兄弟,你把话扯得太远啦,你莫大哥发生这事,就在此地湘中一带,怎会拉到皖中淮阳山去呢?”
施鸣峰颔首徐徐道:“莫大哥,你听我说,一点没有错。‘南天堡’吕老儿派下高手,铩羽败归,据你说是栽在数名身穿长袍,脸蒙巾布的怪客手里。”
“‘铁瓦寨’这事的发生,完全出于‘南天堡’里的这伙人意料之外,他们遭受此挫,虽然败退,可能并未离开‘铁瓦寨’近围,显然要找个水落石出,这些蒙面人何等来历,方能在吕老儿跟前有个交待。”
莫八点头道:“兄弟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施鸣峰朝他抬脸一笑,接着道:“可能这时候,你莫大哥出现在‘铁瓦寨’,给这些牛蛇鬼神暗中注意到,他们一边飞报雷火金轮吕奎,一边对你来个衔尾盯踪,接吕奎老儿谕示以后,就对你莫大哥下手啦。”
梁上伸手莫八殊感疑惑地道:“兄弟,照你这么说来,我有点不清楚啦!”
“事情出在皖中淮阳七旗岭,怎会一拖就拖来湘中交待啦。”
施鸣峰道:“‘南天堡’吕老儿派下高手,在‘铁瓦寨’栽了一个大跟斗,惊弓之鸟,摸不清对方底细,还敢放肆。
你莫大哥进入湘地一带后,就是吕奎老儿严阵布防的心腹地带了,于是想出这么一个阴毒奸计‘请君入瓮’!”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一对眼睛儿滴溜滚转,闭目沉思了半晌,始道:“兄弟,你说得入情入理,可是吕奎老儿派下这小子来找你莫大哥的用意又何在呢?”
施鸣峰展脸一笑,道:“莫大哥,转弯抹角把话说到这里,现在就简单了!
如果真是出我所料的话,吕奎老儿在人不知鬼不觉之下,将你真性迷失,骗进‘南天堡’后,再把你治愈过来,要你乖乖说出暗中守护,铁瓦寨的蒙面高手,他们的来龙去脉,何等样人物!”
梁上伸手莫八听到这里,豁然理会过来,点头道:“兄弟,你说对了,真像亲眼目睹似的!”
施鸣峰朝地上这名汉子看了眼,又道:“这不过是猜测而已,详细情形还要他亲口说才行!”
两人正在说话,不远处传来一阵说话声:“李魁,别卖命的找啦,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奇怪!钱三儿你说张清这小子上哪儿去啦?”
“我亲眼看他跟那个穷酸进酒店去的,后来你在街尾招呼我,咱们谈不了几句话,转身再去酒店看时,不但张清不见了,连咱们奉命盯踪的那个穷酸,亦影踪杳然,不知去向了,这事可叫人想不通啦,奇怪!”
“钱三儿,你看张清会不会遭意外?”
“这事就很难说了!不过咱们三人奉命盯踪到现在,这穷酸看来不像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而且张清身上还藏有‘失魂散’珍药,除非张清遇到了穷酸一伙中的人物,行藏揭穿,这时就没法预料了啦!”
说话声音渐近庙门外!
大殿上施鸣峰和莫八,听外面两人的对话,殊感诧奇!
施鸣峰悄声道:“莫大哥,这两人说话有点蹊跷,他们会进庙殿来,咱们先藏身暗处,看看他们什么行径?”
莫八点了点头,两人游身闪进庙殿的隐暗处!
果然,“伊啊!”一声,庙门推开,两人暗处注目看去,原来衣着一色疾服劲装的两名彪形大汉。
走在前面一个,拢目一见庙殿上睡得像头死猪似的汉子,突然大声道:“好哇!你这小子,爷们到处搜找,还以为你跌进幽冥地府了,原来你躲在古庙里呼呼大睡,做起太平王来啦!”
转脸对身后的伙伴道:“钱三儿,你看气人不气人?”
说着,飞起一腿朝酣睡中的大汉,臀部肥肉处踢去。
这一腿有几分劲道,踢得这汉于几个翻身,爬了起来,却是两眼直视,瞠目看着两人,却一语不发!
李魁这名汉子气极了,挥手一记巴掌,大声道:“张清,你小子躲在古庙里蒙头大睡,敢情你梦里还没有醒过来?”
张清给他打得“登登”连退,却是浑浑噩噩的瞪看了两人,失魂落魄似地,还是没有半句话说出口来!
李魁走上来要揍他时,后边钱三儿突然道:“李魁……慢着……你看张清这般窝囊相,不大对劲!”
李魁听他说这话,豁然亦想了起来,走近前,一推张清的肩膀,大声道:“喂,小子……你……你怎么啦?”
他使劲的推了几下,张清还是两眼平视,一语不发。
李魁诧然掉脸问钱三儿,道:“这……怎么回事?”
钱三儿走到张清面前,用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张清两眼一眨不眨,还是睁着大大的眼瞪着前面!
钱三儿叫苦道:“李魁,坏了,怎么搞的,张清身边藏的‘失魂散’给他自己吞下了肚里面去啦。”
藏身庙里暗处的施鸣峰、莫八两人,听到他们说出这些话后,虽不知事实真相,已能料出一个大概情形。
施鸣峰一声薄叱,身形电射而出!
两人蓦被一震,正待开腔说话时。
施鸣峰举手投足之际,这名李魁汉子被他戳着“肩井”穴,跌倒地上,钱三儿“脉腕”穴处已给紧紧扣住!
钱三儿周天筋血逆流,眼冒金星,一颗颗黄豆大汗珠直流下来,瞪直眼,颤声呐呐地道:“您……您这位少侠,咱钱三儿又不认识您……您有话可说嘛,这么凶地干嘛?”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衔尾出现。
莫八还不知这钱三儿是何许人,钱三儿一见莫八脸色骤变!
施鸣峰略松掌指,沉声喝问道:“你等三人奉谁的命,暗底盯踪,用‘失魂散’毒物来害人?”
钱三儿“脉腕”穴处给施鸣峰一松,长长地吁吐了口气,始嗫嚅的道:“小,小的三人,奉堡主爷吩咐行事!”
“堡主爷?”施鸣峰听得一怔,转脸朝莫八一瞥,冷厉地接问道:“是哪一个堡主爷?”
钱三儿苦了脸,徐徐道:“就是‘南天堡’的吕堡主嘛!”
施鸣峰心自忖道:“果然是‘南天堡’吕奎老贼所出的诡计!”
他又问道:“吕奎老儿命你等暗地盯踪的用意何在?”钱三儿支吾了半晌,抬脸看到莫八时,始呐呐道:“小的奉命行事而已,详细内委就不甚清楚了!”
施鸣峰一声冷“哼!”扣住他“脉腕”穴的掌指,骤然加上几分劲道,钱三儿混身一阵哆嗦,脸色泛白!
他熬忍不住下,只有嚅嚅说道:“少侠,小的实说了,您松松手吧!
小的三人这份差使,是堡主爷派下来的,前两天箭书飞报来·‘南天堡’,说是奉堡主爷吩咐去皖中‘铁瓦寨’的几位大爷,遇到强敌,败退下来,强敌身份来历不明……只发现一个可疑的中年文士。”
钱三儿畏缩地朝莫八望了眼,又道:“咱们三人是湘北洞庭湖畔,接替这份差使下来的,堡主爷吩咐咱们牢牢盯踪,用‘失魂散’骗来‘南天堡’问个清楚。”
说到这里,苦了脸喃喃道:“少侠,小的们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啦,您少侠贵手高抬,饶了咱们三人吧!”
施鸣峰听这名钱三儿汉子说出这段经过后,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不相连贯,显然跟自己所猜测,已有几分相符。
傍边梁上伸手莫作赞佩不已的连连点头,他见施鸣峰问出一个究竟,于是就接道:“兄弟,真相已明,这三个小子打发他们回去吧!”
钱三儿听到“打发”两宇,“噗通”在施鸣峰跟前跪下,哀求地道:“少侠,饶了咱钱三儿吧。”
施鸣峰见他这份窝囊相,不屑一顾的冷冷道:“小子,你想留下这条命可以,我问你几句话,你要从实详细说来。”
钱三儿捣蒜似叩头,道:“小爷,咱钱三儿知道的,半句不瞒告诉您。”
施鸣峰道:“听说你们堡主吕老儿,要把囚禁在‘蜂巢死牢’的这些武林人,一个个活埋在九嶷山野岭。钱三儿,可真有此事?”
钱三儿连连点头道:“少侠,您这事问到咱钱三儿身上,可找对人了,‘南天堡’里人,不一定都知道这桩秘密。
施鸣峰爷已决定在‘端午佳节’前就在这些日子里,把‘蜂巢死牢’中人,一个个活埋了,不过……”
钱三儿垂首道:“小的听堡主爷贴身的一位总管说,这事情的最后决定,他老人家还要听命一位老前辈的主意才行。”
“老前辈!”施鸣峰听之殊感意外。
“是谁?”
钱三儿呐呐道:小的没有见过,只知道是个爱喝酒,不能喝酒的老和尚。”
施鸣峰听之不禁跌足叫恨地道:“果然是他。”
梁上伸手莫八看得暗暗惊奇:“兄弟是怎么回事啊?这汉子提到老和尚,看他这份出奇的神情。”
莫八肚里想,两眼滴溜溜地直看了他!半晌,施鸣峰朝钱三儿和另外两名汉子一瞥,道:“今儿放过你等三人回去,以后你们再为非作恶,撞在我施鸣峰手里,就得小心啦!”
接着,把这名点着“肩井”穴的李魁汉子,解开穴道始转过来,两人拉了张清出庙门而去!
三人走后,梁上伸手莫八忍不住诧异问道:“兄弟,方才怎么回事?那名钱三儿汉子提到喝老和尚时,瞧你这股咬牙恨恨的样子。”
施鸣峰喟然道:“刚才钱三钱所说的老和尚,就是我曾有跟你提起的那个‘酒尸’卜乙和尚!”
莫八不禁楞然道:“‘酒尸’卜乙和尚又怎么样?”
施鸣峰道:“‘酒尸’卜乙和尚该是宇内江湖黑白道上,一个突出的人物,怀有一身刀剑不伤,水火不惧的‘玄天龟灵功’!
‘八荒天地盟’的‘大漠四寇’,把他收拢后,派来中原武林,匿居在湘北华客城郊的一间茅屋的地窖里。”
莫八大声道:“兄弟,方才你草草讲了经过情形,就忘了这一节!”
施鸣峰歉然一笑,接道:“这老和尚来湘地的任务,暗中察看‘南天堡’吕奎老贼的动静,等吕老儿坐定盟主宝座,‘大漠四寇’授意卜乙和尚,送他归天。”
莫八听得两眼直瞪。
“有这等事情?”
胸鸣峰又道:“吕奎老儿沐猴而冠,自封武林盟主,还不知团团危机四伏,时有罹上杀身之祸的凶变,自己还浑然不知。
方才这名钱三儿汉子所说的话,一点没错,‘南天堡’吕老儿有所重要变故,还要听命卜乙和尚吩咐!”
莫八摇头喟然道:“这种虚有其名,傀儡似的武林盟主有屁的味道!”
施鸣峰忽地想起,又道:“还有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过去吕老儿寿宴前后,有不少武林正派中人物,丧命在一种毒厉暗器‘银须针芒’之下,这就是‘酒尸’卜乙和尚贼秃驴,经‘大漠四寇’授意,所下的毒手。”
“啊!”莫八霍然震住,喃喃道:“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施鸣峰道:“这事我已有向你提过,那次我和义弟于静,还有林姑娘,把卜乙和尚骗出‘养心宫’,在草地上摆下酒菜,想从贼秃驴身上,问出一点秘密要闻,突然树林传出一缕话声,咱们三人四出搜找,未见人影出现,等到再回草地时,这肥硕臃肿,烂醉如泥的老和尚已不知去向!”
梁上伸手莫八惑然道:“给人劫走了?”
施鸣峰点点头道:“正是!此人用调虎离山之计,劫走‘酒尸’卜乙和尚。”莫八狐疑道:“此人将死猪似的老和尚偷走,有什么用处?”
施鸣峰慨然不已道:“这就是个‘谜’了,不过从当时情形断来,出手劫走卜乙和尚的,显然是位绝世高人,且不像是敌对中人物!”
莫八又问道:“兄弟,你方才跌足叫恨,又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感慨地道:“如果‘酒尸’卜乙和尚还在我手里,可以用这贼秃驴名义,假传真谕,吩咐吕奎老贼暂且缓行处死‘蜂巢死牢’这些武林人物之事!”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惋惜地道:“兄弟,你的主意想得是很好,就是太晚啦!”
突然!
施鸣峰注目朝庙门处,一声冷叱:“谁?”
他出庙门睁目四望,古庙四周围藤罗密布,蔓草丛生,未见有可疑之处!
这时莫八衔尾出来,诧问道:“兄弟,怎么回事嘛?”
施鸣峰道:“刚才我在跟你说话时,分明看到半掩的庙门处有人影闪晃。”
莫八笑了道;“兄弟,咱们在黑黝黝的古庙里耽了一个晚上,可能眼睛晕花啦。”
施鸣峰垂首轻应了声,蹙眉搜思方才发生的情形!
莫八拍了拍他肩膀,道:“兄弟,芝麻大的事情,别搜肠苦思了,咱们走吧!”
两人离古庙,绕上大路,往湘南方向走去。
施鸣峰对庙门口处,看到人影闪晃之事,他相信不是自己眼神晕花,心里暗暗称奇不已。
“我施鸣峰即使接连数天彻夜不眠,亦不致会眼神晕花,我朝庙门看到的,分明是怀有一身上乘轻功的武林中人的身形,难道是偶尔经过古庙?抑是窃听我和莫大哥的说话。”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倏然想起,转脸向施鸣峰道:“兄弟,咱们此去往湘南九嶷山,这一段路程不少呢,五月初五前又要转邵阳,时间不知道够不够?”
施鸣峰听之骤然一怔,他凝容略作思忖,点头道:“咱们脚程加快,时间就够了!”
莫八又道:“兄弟,现在胖和尚不知去向,咱们此去湘南九嶷山‘南天堡’,你看该如何进行这事情呢?”
施鸣峰心绪沉重的徐徐道:“眼前‘蜂巢死牢’这些武林中人,已临生死边缘,纵是剑山油锅我亦要闯进去,到时只有见机行事了!”
莫八颔首赞佩地道:“兄弟说得对,大丈夫义无反顾。”
夜晚,两人投宿镇甸客店。
晨起,正要首途赶路时,客店老掌柜匆匆来到两人共宿的房里,先向梁上伸手莫八上下打量了眼,又朝施鸣峰身上滴溜溜的滚转的看不息!
两人给老掌柜这付神情看得奇怪起来。
莫八不耐地大声道:“老头儿,咱弟兄俩可不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你瞧得这么仔细的干什么?”
老掌柜脸一红,呐呐道:“回两位客官爷,外面有人拖来一辆篷车,要小老儿进来传一个口讯。”
两人听得一怔!
施鸣峰诧问道:“老掌柜你找的是谁呀?”
老掌柜嗫嚅地道:“篷车上的人,要小老儿传讯给两个穿着文士巾衫的客,小店昨晚来投宿的客官,就是您两位穿的文士巾!”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忍不住又是大声道:“老头儿,说话婆婆妈妈的,叫人听了不耐烦,天下穿文士巾衫的多的是,总该有名有姓。”
老掌柜嚅嚅地答道:“篷车上的人,没有说出姓名,只是交待小老儿,两个穿着文士巾衫的,一个是大大少爷,还有一个是小小偷儿,把篷车上的东西交给大大少爷,别交给小小偷儿。”
老掌柜老眼晕花地又朝两人盯看了一会,喃喃接道:“篷车上东西交待两位是不会错的,不知您两位,哪一位是大大少爷,哪一位是小小偷儿?”
施鸣峰听得不由嘀咕称奇起来,暗道:“这儿是湘中官道沿的小镇,谁也不会知道我施鸣峰和莫大哥的行踪,怎么会有人拖了一辆篷车来找我?”
倏然,意念一转。
“难道是蜀西青城山‘羽虹寨’,孟夫人派人架来的一辆篷车,可是孟夫人对莫大哥并无交谊,她决不会说出‘小小偷儿’三字!”
施鸣峰辗转一想,找不出一个结论,只有含笑道:“真是在下兄弟两人,‘大少爷’和‘小小偷儿’之称,是驾车来的故意开玩笑。”
老掌柜睁大了眼睛,朝梁上伸手莫八盯了眼,才点头缓缓道:“只要不错就行啦,篷车在外面呢。”
说着,一拐一拐小房而去。
老掌柜走出客房,梁上伸手莫八气得脸色通红,咬牙恨恨道:“哪一个缺德的王八龟孙,到众乡僻地的小镇上,找莫爷爷的开心?”
施鸣峰忍俊不禁,笑了道:“莫大哥,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平时你最爱捉弄人家,今天就给人家捉弄啦。”
朝房门一看,又道:“莫大哥,咱们出去看看,篷车上放的什么东西?”
两人出客店一看,路边停了一辆竟是双马曳拖的大篷车,这位老掌柜似乎责任重大,巍颤颤站立车旁,不敢离开。
他见两人出店门过来,指了大篷车对施鸣峰道:“客官爷,就是这辆车子,不会错吧!”
施鸣峰含糊地应了声,心里暗暗叫奇不已!
他向莫八示意一瞥,到篷车后端,揭开车帘看去!
陡地,一股浓烈的酒味,朝两人扑来!
莫八凛然一怔,诧声道:“篷车里有酒味道。”
施鸣峰注目朝车厢里看去,里面就是放了一只硕大无比,圆滚滚水桶似的大木桶,这股浓烈酒味就出自木桶里。
他转脸殊感诧奇地向莫八道:“莫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真找错了人?”
他探出头问老掌柜,道:“老掌柜,驾车的车把子呢。”
老掌柜见两人认领下来,就走回客店里,听施鸣峰问这话,转脸简略地道:“车上的人,交待给小老儿后,自己就走啦!”
施鸣峰满腹狐疑,百思不解!
梁上伸手莫八突然一咧嘴“噗!”的笑了笑道:“兄弟,别问了不会错啦!”
施鸣峰愕然道:“莫大哥,你知道啦?”
梁上伸手莫八脸上展出一缕春风得意的笑容,舌一舔嘴唇,徐徐道:“兄弟,篷车里是桶又烈又香的上好美酒,一定是你莫大哥方外知己,武林同道专程送来的,他知道我莫八酷爱杯中之物。”
施鸣峰听之亦有几分道理,不然,方才老掌柜转言时,不会说出“小小偷儿”三字了!
两人进篷车里,施鸣峰见这只硕大无比的木桶上,鉴有一颗颗黄豆大的小孔,这股浓烈的酒味从小孔里冒出来。
梁上伸手莫八看到桶盖点点小孔,惋惜地喃喃道:“可惜,可惜,陈年美酒该密封起才是,什么盖子去凿了这么多孔,真不懂事。”
自语时,一手使劲的撬开酒桶盖子,探头朝酒桶里看去。
他这一看,“啊!”声惊呼,脸色骤变,跌退两步指了指酒桶呐呐道:“兄,兄弟,酒,酒桶里泡了个人呢!”
施鸣峰探头朝酒桶里看去,果然里面泡了一个混身赤裸,肥硕臃肿的老头儿。
他注目看去,这肥老儿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想要找的“酒尸”卜乙和尚。
大桶子的酒泡到他胸腹处,这老和尚已烂醉如泥,醉倒在酒桶里。
施鸣峰见老和尚气息低弱,伸手摸进头额,一阵火辣辣烫手,知道他并非有意外不测,只是酗酒过度而已。
梁上伸手莫八两眼发直,惊诧不已的道:“兄弟,这事可把我搞糊涂了。”
施鸣峰感慨地道:“眼前的演变,委实出人所意想不到的。莫大哥,可能暗中有绝世高手之助,现在咱们就利用这辆双骑快车,赶往湘南九嶷‘南天堡’行事。”
他见莫八楞楞出神之状,含笑又道:“莫大哥,你就在篷车里守护‘酒尸’卜乙和尚,详细情形,咱们在路上再谈吧!”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这样说,亦只有钻进篷车里。
施鸣峰一声吆喝,挥鞭策马,把这辆双骑篷车,电掣风飘似地驰向湘南方向而来。
路上……
梁上伸手莫八拉开篷车前端的帘子,忍不住问道:“兄弟,这究竟是恁地一回事?一头肥猪似的老和尚泡在酒桶里,怎么说是有绝世高手暗中相助呢?”
施鸣峰一边驾车,一边道:“这是我的猜测,大概情形的演变,亦可能是如此!
过去在湘北华客县城郊树林草地上,劫走‘酒尸’卜乙和尚,和这次把贼秃驴泡在酒桶里用篷车送来的,前后都是一个人。
此人劫走卜乙和尚的原因,现在还无法把它猜出来,不过毫无疑问这人是今日正派武林中一位绝世高手。”
莫八点头道:“从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出没无踪的行止看来,你兄弟说的有几分道理!”
施鸣峰又道:“咱们俩人的行踪、遭遇,此人可能了若指掌,是以会暗中将‘酒尸’卜乙和尚放进酒桶里用篷车送来客店!”
莫八诧异道:“奇怪,为什么把这胖和尚脱得光光的,泡在酒桶里来呢?”
施鸣峰含笑道:“这贼秃驴有过‘酒尸’的称号,原因就是一喝下酒,行尸走肉,真性迷失,前后判若两人了。
酒是这老和尚唯一的克星,这位老前辈把他泡进酒桶里用篷车送来,人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的妙计!”
莫八颔首道:“这样说来也对。”
两人披星戴月,风尘仆仆,驾了这辆篷车已抵湘南嘉禾县城里,在街巷隐僻一隅,找了家客店歇下。
客房里,梁上伸手莫八如释重负的吁吐了口气,道:“兄弟,好快,你大哥坐这辆篷车,好像飘在云雾里似的。”
说到这里,忽地笑了起来,又道:“这贼秃驴江湖上给他一个‘酒尸’尊号,再恰当不过了,这两天来我常揭开酒桶盖子,暗地里注意他的动静,他眼睛睁开醒转过来后,就把头脸埋进酒里,‘咕嘟!咕嘟!’不知喝下多少酒后,就闭上眼晴,像一头死猪似地呼呼酣睡去了!”
施鸣峰含笑揶揄地道:“莫大哥,你跟他一比又如何?”
莫八摇头道:“你莫大哥与他一比,小巫见大巫,只配称个‘酒虫’啦!”
施鸣峰忍俊不禁,又笑了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凝容郑重地道:“兄弟,笑话说过,现在谈正经了!
九嶷山‘南天堡’已在咫尺之间,咱们把一只死猪似的胖和尚拖来这里,你有什么锦囊妙计,先说出来给莫大哥听听!”
施鸣峰歉然含笑道:“莫大哥,咱们这次来‘南天堡’,兄弟要重用你了!”
莫八坦然道:“赴汤蹈火,只要你一句话。”
施鸣峰听得感动的点了点头,道:“明儿咱们离店时,找个僻静处化装一下,免得给‘南天堡’里的牛蛇鬼神注意到。”
莫八连连点头道:“兄弟说得对,这个好主意。”
抬脸看了他,又道:“接下去呢。”
施鸣峰凝容搜思的徐徐道:“咱们在这嘉禾城,再另找一家客店住下……”
莫八出神地听他说下去。
施鸣峰又道:“我在客店看守卜乙和尚,你到大街小巷,找十几名小要饭来,每一个要饭的给他们一枝梆子,一个小锣带上。”
莫八听得瞪直眼,愕然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狡黯的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会明白,莫大哥,你依计而行就是啦!”
莫八两颗眼珠滴溜滚转,大声说:“你不把事情说明怎么行,叫你莫大哥盲人骑瞎马‘乱闯’!”
他理直气壮地又道:“兄弟,你莫大哥这条命丢掉是小事,到时候我为了不知内委真相,把大事坏了,这笔帐该算在哪一个头上,还能怨你莫大哥?”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六章偷天换日
施鸣峰听他说得振振有理,一时回不出话来,只有抿嘴一笑,含蓄地说:“请你莫大哥去找个人。”
莫八听得又是一怔,紧问道:“找人不外是暗中察访,或是登门求见,找十名小要饭又是怎么回事?”
他搔了搔后颈,又道:“还要这些小要饭的每个人手上带一个小锣、一枝梆子?”
施鸣峰给他追问得剑眉微微一皱,沉吟了半晌,才始道:“莫大哥,不是你我兄弟见外,因这是一种秘密连络的法子,不能轻易说与第三者听得。”
施鸣峰说到这里,见莫八一脸不安之色,他只有含笑接着道:“莫大哥,你知道‘吕忠’此人?”
“你早有跟我说过,是秃翅飞燕梁立的宝贝弟子,叫什么‘幻变千相’路文这人!”“路文现在卧底在‘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那里,所以要连络。”
“兄弟,你别婆婆妈妈的,我问的是你叫我找十名小要饭,还带了梆子小锣,这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见他追问不休,只有喟然地道:“莫大哥,我要大街小巷,找来十几名小要饭,就是用在这上面的!”
“兄弟,你快说吧,我愈听愈糊涂了!”
“我请你去叫来这十个小要饭,就是去找幻变千相路文的!”
“兄弟,你真是多此一举,路文吕忠现在‘南天堡’,咱们找他何必那样费事呢?”
施鸣峰给他说得啼笑皆非起来,觉得这位莫大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连这些极浅近的事亦想不转来,有点替他抱屈!
莫八接着又说:“十个小要饭的拿了小锣、梆子,又算什么回事?”
施鸣峰道:“路文卧底南天堡,一旦给他们发现底细身份,他长了几个脑袋,亦给搬家了,我们岂能轻易地前去上门找他!”
“我方才所说的小锣、梆子,是给幻变千相路文连络的一种暗号,他过去曾有跟我说过,路文听到这阵梆锣声,会衔尾找来!”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笑了起来,道:“兄弟,你转弯抹角说了半天,原来其中还有这番道理!”
他朝施鸣峰乜了眼,又道:“兄弟,咱们把他找出来,后又怎么呢?”
施鸣峰有点不耐了,他含笑说:“莫大哥,你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现在只能跟你说到这里为止啦!”
梁上伸手莫八碰上了这个不硬不软的钉子,朝施鸣峰直瞪了眼,才道:“好吧,兄弟你这么说,我就这么做就是啦!”
说着,出客店而去!
莫八走出客店,又把他楞住了,说得容易,做起来就不简单了!
这些行乞的小要饭,你厌烦的时候,会接连不断地去了一个又来了一个,现在真要找他们,而且要凑足十名之数,上哪儿去找呢?
粱上伸手莫八,在嘉禾城里的大街小巷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要饭的,他走在大街一眼看到傍边一家乐器店时,事前就买下十付梆锣!
他把九付梆锣叫店家包扎起来,扛在肩上,剩下来的一付他一手梆子、一手小锣,就在大街上自得其乐的敲打起来。
“笃笃!当!”
“笃笃笃!当当!”
“笃笃笃笃!当当当!”
莫八的梆锣声,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他认为这样好听的就是这样敲打!
大街小巷的这些本地乡民,见这到一个文巾衫打扮的中年文士,竞不伦不类的手里拿了梆锣在大白天敲门,莫不侧目朝他看来!
这个中年文士一定是疯子,当地乡民都注意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他本是个不拘小节,放浪不羁的人,他只要自己喜欢,就任性这样做下去。
大街小巷,拿了梆锣边敲边走,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碰到的新鲜玩意儿!
他愈敲愈有劲,愈打愈大声,他认为自己敲出的这调儿,很有味道!
莫八敲小锣、打梆子,经过大街一家“奎无居’’酒楼而过。
这缕梆锣声音,传进这家酒店里,楼下大厅上还有几名衣衫鲜明,管家打捞的中年人,在谈笑风生,边吃边喝!
其中一个听到这阵梆锣声,神情之情,微微一怔!
这名中年管家,随着这阵梆锣声音慢慢在大街两端消失时,他离椅站起,向三位同桌的酒友含笑道:“三位多喝一杯,我‘吕忠’先走一步了!”
吕忠离‘奎元居’酒楼后,疾步往大街西端的方向走去!
他在搜找这阵梆锣的去处!
梁上伸手莫八拿了梆子小锣,边打边敲,走在大街小巷!
他听施鸣峰的话后,要找十名小要饭的,奇怪,街边巷口就是没有看到半个,他嘴里喃喃地嘀咕起来,道:“这些死要饭的都上哪儿去啦!敢情要来一些冷饭冷菜把肚子填饱后,一个睡‘懒觉’,做‘太平王’啦!”
莫八走了几个圈子,有点不耐烦了,这条巷子拐弯就是他和施鸣峰住的那家客店,他扭转身拐进巷子里,一边又在自语地说:“买到梆子小锣,算交一半‘差’,剩下一半找小要饭的事,让兄弟他自己去做吧!”
突然,身后有脚步声跟来!
梁上伸手莫八对这阵脚步声,已听到很久了,他发现御尾后面的是个青衣小帽管家打扮的,他亦就没有多去注意了……
莫八弯进僻静小巷里,他发现这名管家打捞的中年人,还是死盯在后,不禁有点恼怒起来!
莫八转过脸,朝后面狠瞪了眼!
这名管家的见他转身过来,竟回给他一缕和善、亲切含蓄的笑意!
这时莫八他再要瞪眼,亦瞪不下来了,掉转脸疾步往前面走去。
这条小巷子里没有半个人影,后面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见莫八疾步走去,突然大声地道:“前面这位尊驾,请暂且留步。”
“这小于果然是冲着我来的!”莫八心里有点称奇,亦就把脚步站住,转过脸朝他打量了眼,漠然冷冷说:“你叫我,有什么事?”
莫八的这话问得极不礼貌,简直不像穿着文生巾衫,斯文中人所说的话!
这名“吕忠”管家的,并不介意他说的话,却朝他带在身上的这些梆子小锣看了眼,含笑道:“尊驾买了这么些梆子、铜锣干什么用的?”
“你问这些干什么?”莫八发觉自己这话有点太生硬了,于是接着加上一句,道:“替人家买的!”
吕忠试探似地曼声含笑道:“尊驾在大街小巷边打边走,好像在找人。”
“噫!”莫八给他说得错愕一怔,睁大一对眼睛死盯了他,道:“你怎么知道?”
吕忠见对方话已人港,发觉自己所说似乎有几分可能,就直截地说道:“尊驾认不认识一位施鸣峰施少侠?”
“你……你是谁?”莫八给他说得吓了一跳,紧问道:“你认识他?”
吕忠不慌不忙含笑说:“如果尊驾受施少侠之托,拿了梆子小锣在此地嘉禾城里找人,麻烦你伴我去见他一次!”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说出这话,又看到对方是一身青衣小帽的管家打扮,似乎几分理会过来,可是他还追问了一句,道:“你是谁呀?”
吕忠“嘻嘻”笑了笑,好像觉得莫八的这身文巾儒衫跟他所讲的这些粗鲁的话极不相称,于是接着说:“我是谁你不知道,如果是施少侠的话,他就会知道啦!”
梁上伸手莫八碰上这么一个不硬不软的钉子,朝他死瞪了眼,冷冷说:“好吧,你去找施少侠说话,别来问我啦!”
莫八走进这家客店里,吕忠脸上堆了笑脸,亦从后面跟了进来!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心里已有几分清楚,这小子给自己误打误撞碰上了,不会错准是他,莫八推进客房门,吕忠也衔尾走了进来!
施鸣峰见梁上伸手莫八,和吕忠两人前后走进房来,不由微微一怔,就问莫八道:“莫大哥,你就让他进来啦!”
路文在“南天堡”卧底,化名“吕忠”,上前跟施鸣峰见过后,指了莫八含笑问道:“施少侠,这位兄台是谁啊?”施鸣峰替两人引见,道:“路文,他是我义兄‘梁上伸手’莫八大哥!”
“‘梁上伸手’!”路文一对眼珠滴溜溜一转,有意无意似地笑了说:“久仰!久仰!原来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位‘神偷儿’!”
他话下留情,把“小偷儿”换了“神偷儿”。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这张本来黑黝黝的脸膛,骤然涨得又黑又红像块半生半熟的猪肝,他重重的“嗯!”了声,才道:“你知道就行啦!”
幻变千相路文见施鸣峰出现在与“南天堡”咫尺之隔的嘉禾城来寻找自己,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就问道:“施少侠,您请这位莫兄来找路文,有什么重要事情?”施鸣峰把经过情形,扼要地说了遍,又道:“路文,吕奎老贼活埋‘蜂巢死牢’里武林人物的事情你可知道?”
“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路文一听他提起这事,接着就道:“施少侠,我正为了这事在焦急呢,可是卧底在‘南天堡’只有我路文一个,孤掌难鸣,抓破脑袋找不出一个好的主意!”
施鸣峰点头道:“我跟莫大哥就是为了这事情来的!”
于是他把“酒尸”卜乙和尚,现在泡在酒桶里,已带来嘉禾城的经过又讲了遍,接着说:“吕奎老贼一切重要事情都要听命这‘酒尸’卜乙和尚,所以目前解救这些武林中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贼秃驴身上了!”
“您说我们来个‘假传圣旨’,让吕老头儿乖乖听命!”路文已理会他的用意,接着说:“施少侠,这事我们需要郑重处理,不然弄巧成拙那就惨啦!”
施鸣峰点头说:“路文,你讲得很对,我叫莫大哥用梆锣连络,把你请来亦就是这原因!”
他坦诚地又道:“梁老前辈与你对于乔装改扮之技,称绝天下武林,这次应付‘南天堡’,挽救‘蜂巢死牢’这些武林中的性命,又要你鼎力相助了!”
路文谦虚地说:“施少侠,您言重了,这是我路文份内之事,即使赴汤蹈火不敢有辞!”
“假传圣旨?”梁上伸手莫八在旁边轻描淡写地接上道:“何必这么费事呢,咱们把‘酒尸’贼秃驴带往‘南天堡’,事前吩咐几句话,不就行啦!”
幻变千相路文听他这话,转过脸朝他诧异似地多看了眼。
施鸣峰摇头说:“莫大哥,事情哪会这么容易,过去‘酒尸’贼秃驴自己曾有说过,‘南天堡’吕老贼周围,危机四伏,有不少‘八荒天地盟’里的死党卧底!”
他略作沉思后接着道:“目前卜乙和尚能给我们所控制,完全是因为‘酒’的关系,万一这些卧底死党,给他们发现内委真相,我们前功尽弃了!”
莫八眨眨眼,说:“兄弟,依你之计该如何呢?”
施鸣峰颔首道:“我们要对付吕老头儿,必须假传圣旨,把他钓出‘南天堡’……”
雷火金轮吕奎在书房里,跟数位江湖同道,低声轻语似乎在商谈一件重要机密的事!
当他抬脸之际,忽见书房门沿人影一瞥,闪晃而过!
吕奎微感一怔,冷叱声道:“是谁?”
书房外走进一名青衣小帽的堡丁,向吕奎恭顺一礼,嚅嚅道:“小的吕忠!”
雷人金轮吕奎薄责地瞪了他眼,说:“躲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小的不敢!”吕忠恭顺地又施丁礼,转过脸朝书房里几位宾客掠过一眼,始压低声音道:“小的有重要机密事报告堡主爷……”
他又朝这几位来客看了眼,好像有点为难似地嗫嚅地又道;“恐怕……会……打扰……您堡……主爷,和这里几位贵客!”
“哦!”雷火金轮吕奎微微沉吟了下,才始抬脸向书房数位来客含笑说:“列位稍待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吕奎到书房这一间精致清雅的小客厅里,就向吕忠问道:“什么机密事情?”
吕忠垂首道:“回堡主爷,外面来了一位中年文生秀土,自称‘何雄’说是带了一位‘酒尸’卜乙大和尚的书信前来求见堡主爷……”
他又接上一句,道:“这位‘何雄’特别吩咐小的,这事回报您堡主爷时,如果有人在座,不传第二人耳里,所以……所以小的……”
吕忠还没有讲完,雷火金轮吕奎接上说:“这位‘何先生’说得很对。”他抬起脸注看了吕忠,又道:“吕忠,这位何先生人呢?”
吕忠哈腰道:“小的没有您堡主爷吩咐,不敢请这位‘何先生’进来。”
雷火金轮吕奎似乎对吕忠说话伶俐,做事得体而感到满意,连连点头道:“你快请这位何先生进来,老夫就在此地小客厅接见他!”
不多时,吕忠带丁一位鲜明文生巾衫,脸色黝黑,漠无表情的中年秀士进来!
吕忠一指中座的雷火金轮吕奎,向这文生秀士引见似的道:“这位是我们堡主爷!”
文生秀士漠然略施一礼,大模大样就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雷火金轮吕奎似乎并没有见怪这何先生傲慢无礼,还是含笑说:“何先生是从卜乙大师处来此?”
何雄点点头,简略地答道:“是的!”
吕奎捋须又道:“何先生有带卜乙大师父书信来此?”
何雄又点点头,照式的回答一句:“是的!”
接着,从囊袋拿出一封摺得皱皱的信封给吕奎,一声不响呆坐下来!
雷火金轮吕奎抽出信笺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极简单的寥寥数字:“吕奎老儿,不要带随从,单身一人,晚上来见我。”
下面具名是画了一只大酒壶。
吕奎看得心神一怔,转过脸问何雄道:“何先生,卜乙大师父现在何处?”
何雄朝他眨眨眼,道:“他在嘉禾城东门外,一座‘太公祠’里!”
“‘太公祠’?”吕奎似乎对这地名很生疏,他点头含笑道:“请何先生转告卜乙大师父,老夫今晚亥末子初会来‘太公祠’就是!”
何雄听吕奎这么说,转过脸咧嘴一笑,说:“吕堡主,何某书信转达送到,就要告辞啦!”
雷火金轮吕奎含笑站起,道:“老夫恕不远送了!”
雷火金轮吕奎依他目前的身份说来,乃是君临天下,称主武林的前辈人物,现在他会对一名穿着文巾儒衫师爷之流的人物,这样谦虚执礼,亦可以看出‘酒尸’卜乙和尚,他在“南天堡’所占的地位的重要了。
这次替“酒尸”卜乙和尚传带书信的,就是幻变千相路文施转手脚,乔装改扮后的梁上伸手莫八。
夜色深浓,星月无光!
一瞥黑影,疾若风驰电掣,往嘉禾城东门方向而去!
只见他轻巧灵活的转城廊,绝无声息之下,已出东门!
“‘太公祠’!”这瞥身形就是当今武林盟主,“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他困惑地轻念一声,接着又自语地说:“嘉禾城与九嶷山‘南天堡’近在咫尺,我还不知东门外有这么一处所在。”
他凝目回头一看,倏即疾步朝山东门驿道的树林一带而去!
经有盏茶时间,突然看到驿道边树林里有一盏光亮幼弱的红灯!
“哦!”吕奎眼顾四周,耳听八方,一见树林里这盏鬼火似的红灯,暗暗称奇起来,他自语地说:“荒无人迹的树林里,怎么点起灯来了。”
忽地想了起来:“是了,卜乙和尚说是东门外‘太公祠’等候,生恐老夫不容易找到,故意点燃一盏红灯连络!”雷火金轮吕奎艺高胆大,一手推动古庙庙门,侧身进里。
陡然,大殿传出一声冷叱声:“谁?”
这股声音沉迫有力,虽然仅是吐出一个字音,已把这位黑道称霸的雷火金轮吕奎吓了一跳!
吕奎不亢不卑地缓缓道:“老夫吕奎来自九嶷山‘南天堡’!”
他说出这话后,贯输周天之功,运转在一对眼睛上,朝乌墨漆黑的大殿里看去!
大殿正中盘腿趺坐了一个老和尚,虽然对方脸容、在他视线限度内,还有看不甚清楚,不过从这付轮廊看来,真是千真万确的“酒尸”卜乙和尚!
大殿里传来一阵冷漠凌厉的说话声:“吕老儿,今日你身列武林盟主,该饮水思源,想了从何处来的?”
雷火金轮吕奎,虽知道这老和尚喜怒无常,生性怪癖,可是吕奎这一被骂,却骂得昏头转向的,莫名其妙!
他缓步要向大殿里走去!
“站住!”殿里又传出一股冷叱声:“吕奎,我老和尚在的地方,就不该有其人进来,即便你身列武林盟主的吕堡主亦不例外。”
雷火金轮吕奎乃是称霸道一方的黑道枭雄,何曾受人这等跋扈之色,心里恼怒不已,可是他亦有几分的顾忌,是以只有抑怒下火,沿在大殿外的门阶沿,两眼注看了黑黝黝“酒尸”卜乙和尚的身形,冷冷道:“大师父夤夜要老夫来此古庙,不知有何赐教?”
“赐教?”大殿里的声音冷得出奇,缓缓在道:“你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别说那么文诌诌的,我老和尚要你杀人!”
“杀人?”雷火金轮吕奎听得很意外,诧异问道:“杀谁?”
大殿里这股冷漠的声音,缓缓在说:“就是关在九嶷山峰腰‘蜂巢死牢’里的这些牛蛇鬼神!”
雷火金轮吕奎听得很快接上回答道:“这事不必大师父吩咐,老夫已有准备,把他们悉数处死。”
“处死?把他们一个个杀了?”
“不,把他们分成三拨,就地活埋在九嶷山峰腰,第一拨,就在明天上午下手!”
“把这些家伙活埋,还是太便宜了他们。”
“依大师父之计,该如何处置呢?”
“把他们一个个扔入油锅里,炸成‘油炸人饼’,再磨成粉末,丢人臭毛坑里……”
“这?”
“这是‘大漠四圣’吩咐下来,要我老和尚转告你,这么做才是毁尸灭迹,不留一点线索!”
“是!老夫就照大师父旨意,明天吩咐他们铸制大油锅,把‘蜂巢死牢’里的这些江湖败类,一个个把他们油炸处死了!”
“这事不必操之过急!”大殿里冷厉的说话声,突然柔和下来,接着说:“可在‘端午佳节’后,十天才进行不晚。”
雷火金轮吕奎听他说到这里,暗暗纳闷,为什么一定要我在“端午节”后十天呢?
大殿说话声又道:“吕堡主,蜀西青城‘羽虹寨’之事,定在‘端午节’后十天,再过十天才‘油炸人饼’,这事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了!”
雷火金轮吕奎听得浑身一阵震颤,暗暗抽了个寒噤,原来向“羽虹寨”押寨夫人铁枝芙蓉扈晓虹诈取一斛明珠,十万两黄金之事,这老和尚亦知道!
这时他只有唯唯应道:“大师父既是这样吩咐,请转上‘大漠四圣’,老夫遵嘱处理就是。”
“吕堡主!”大殿里声音又说了:“老衲即日就离此地嘉禾城,关于我老和尚行踪之事,你在任何人面前不能透露。”
雷火金轮吕奎连连点头道:“这点老夫知道,大师父不必吩咐!”
“很好!很好!”里面话声柔和地又道:“吕堡主,我老和尚今晚可打扰你啦,咱们说话就到这里为止,你回‘南天堡’去吧!”
雷火金轮吕奎对蜀西青城山“羽虹寨”之事,怀了一肚子鬼胎,见老和尚竟轻描淡写之下没有追问下去,心里暗暗安慰下来,一听对方说出这话,不敢再耽留下去,急忙告退,离古庙而去。
雷火金轮吕奎走后盏茶时间光景,古庙里传出“蓬”的二声大响!
大殿中盘腿趺坐的“酒尸”卜乙和尚,像尊泥塑木雕大佛像似地倒在地上,后面站起来的一个,竟是梁上伸手莫八。
接着又是“叭!”的声,从大殿正中梁上跳下一个身形,却是施鸣峰。
施鸣峰含笑赞美地道:“莫大哥!你肚子里藏的名堂真多,做什么像什么,方才你说的这些话,这老魔头做梦也不会想到,是从一个替身嘴里说出来的!”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说:“兄弟,别在你莫大哥脸上贴金啦!若不是你兄弟想出的锦囊妙计,光凭我莫八这些鬼名堂,嘻嘻嘻,有屁的用处!”
施鸣峰稚然一笑,他转过脸,指了指翻倒地上还是盘腿趺坐,原式不变的“酒尸”卜乙和尚,说:“这贼秃驴我点了他‘哑穴’,竟乖乖地完成这桩功德事,现在大功告成,这个肥秃秃的贼秃驴,我们该把他如何处置?”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问出这话,一转身朝黑蒙蒙的大殿上环顾一匝,接着注看了大殿中央横桌上端的佛龛,喃喃地道:“白天我跟吕老儿说是‘太公祠’,其实我还不知道这座古庙里供的是二尊老佛爷呢!”
说到这里,突然“噗!”的失声笑了起来,他对施鸣峰道:“兄弟,你莫大哥有个好主意,不知道你听了认为如何?”
“莫大哥,什么主意?”
“这‘酒尸’贼秃驴,他这辈丧天家理的造孽事不知做了多少,现在我想请他做尊‘活菩萨’,亦可消消他的罪孽!”
“莫大哥,什么是‘活菩萨’?”
梁上伸手莫八指了佛龛里这尊与人身差不多大的佛像道:“咱们把佛龛里这尊大佛像捧下来,再把大佛身上这件‘彩衣’借用一下,穿在这贼秃驴身上,把他进佛龛里,这样岂不成了一个‘活菩萨’啦!”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样一个刁钻古怪,匪夷所思的怪主意,不由错愕一怔,瞪直眼道:“莫大哥,这‘酒尸’贼秃驴只是点着‘哑穴’,他还是活的嘛!”
“兄弟,这点你就不懂了,活的才叫‘活菩萨’嘛!”
“莫大哥,贼秃驴身上的穴道时间一过,他还是自己会醒转过来的!”
“那就没有给他这样简单了,我们把老佛爷的‘彩衣’给他穿上,放进佛龛里,再用你兄弟内家功力,拍断他周身几处重要筋脉,这贼秃就是给他醒来,不死也活不了啦!”
施鸣峰听得背脊一阵发凉,楞楞地看了他,找不出话来说!
梁上伸手莫八咧嘴“嘻嘻”笑了说:“兄弟,天下事情天理循回,因果不爽,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你在这贼秃身上下的手,不过是替老天爷行事而已!”
莫八接着又加了一句,道:“兄弟,不然你说怎么办,这么一个肥肥胖胖像头猪似地大和尚,难道叫咱们兄弟俩把他扛在肩上走?”
“莫大哥,你的主意不错,也很新奇,就是太毒了一点!”
“你不知道这才是无毒不丈夫,你曾经听我说过,以前武林众派中人物,莫名其妙地丧命在‘银须针芒’下的,就是这贼秃驴下的毒手!”
施鸣峰抬脸他看了眼,显然莫八说话并不过份,如果这老和尚不是中着‘酒毒’,嗜酒如命的话,不折不扣是个江湖上的大魔头!
梁上伸手莫八接着又道:“话又说回来,今儿‘酒尸’卜乙和尚没有迷失真性,跟‘南天堡’吕老儿串通一气,来对付咱们两个,兄弟,那时活的不是我们,轮到这‘酒尸’贼秃驴那些人啦!”
施鸣峰听莫八说得实在有几分道理,不由朝他多看了眼,点头说:“莫大哥,你说得很对!”
“那就下手了啦!”
“如何下手呢?”
“那简单不过了,把这贼秃驴脱得光溜溜一丝不挂,再把菩萨的这件‘彩衣’穿上!”
施鸣峰经莫八说后,两人七手八脚的把‘酒尸’卜乙和尚脱得精光,再把菩萨的这件“彩衣”给他穿上!
梁上伸手莫八给“酒尸”卜乙和尚这么一装扮,果然维妙维肖活像放在佛龛里的一尊菩萨。
莫八吡牙咧嘴看了自己这付“杰作”,含笑的连连点头道:“真缘!真像!太像了!就是便宜了这贼秃驴,白日升天,竟然给他做了一尊菩萨啦!”说到这里,转过脸对施鸣峰道:“兄弟,现在该轮到你啦!”
“轮到我?”
“你用内家功力拍断他身上几处重要筋脉,免得这贼秃驴尸体还魂,变了一具僵尸来害人!”
施鸣峰听得微微点头,只见他脸色凝重,左右两掌缓缓推出,朝“酒尸”卜乙和尚背脊处轻轻按下!”
他这一按,给指着‘哑穴’的卜乙和尚,身体一阵震颤、抖动,不到盏茶时间,嘴角淌下滴滴鲜血,头脸一垂,这个作恶多端的老和尚已死毙过去!
梁上伸手莫八把他嘴角鲜血拭去,大声向施鸣峰道:“兄弟,咱们把他送进佛龛里去吧!”
施鸣峰皱眉摇头道:“莫大哥,人一死骨头都硬了,咱们如何把他放进佛龛里去呢?”
这时晨曦欲曙,东方鱼白,已近黎明时分!
梁上伸手莫八一听他说出这话,不由楞住了,点头不迭道:“兄弟说得有道理,该死!咱们折腾了半天,把这重要的地方竟忘了!”
突然大殿里隐暗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一阵“咭咭咭!”稚儿顽童的笑声接着在说:“小偷儿,生了一付笨肚肠,偏偏要学鬼灵精,本来就应该死啦!”
两人吓得一跳,转身循音看去,乌黝黝的墙角处,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个三尺不到的幼童!
梁上伸手莫八平素最刺耳不愿听的,就是“小偷儿”三个宇,一听这小童出口不逊,一句话刺到他伤处,就即大声喝道:“小鬼你是谁?躲在墙角里骂你家爷爷小偷儿,替我滚出来!”
顽童“咭”笑了说:“小偷儿,你问我是谁,我是你爷爷的爷爷啦!”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无名火起,吼喝道:“没有爹娘教养的小鬼,竟敢找你莫爷爷的开心!”
说着,挥起一掌,朝墙角处顽童的脸上打去。
旁边施鸣峰看得心里暗暗发惊奇,这小孩子什么时候潜入大殿墙角来的,难道会是身怀绝技,风尘异人的衣钵传人。
他刚在转念刹那,只听莫八一声呼叫:“嗳唷,我的妈!”
他使劲的挥出左掌没有打着顽童脸上,竟击在尖角突生的墙角上,打得他手掌心鲜血汨汨直流。
这顽童藏身的大殿一角,已给施鸣峰和莫八两人,成弧线型似的围住!
施鸣峰只听得耳边“嗖!”的一缕掠风声音,这顽童好像把自己身体压扁了似地,竟从他们两人相隔两三寸的缝隙里闪出来!
施鸣峰看得不禁心头一震,这时他从大殿外射的光亮看去,这顽童穿的红裤绿袄,小脑袋后面梳了一条细细长长的小辫子,身高三尺左右,是个六七岁的调皮捣蛋的娃儿。
顽童连跳连蹦,小手指了梁上伸手莫八,“咭咭”笑了说:“小偷儿,活该!活该!”
这几声“小偷儿”,施鸣峰听得心中大奇,显然这顽童知道这莫八的来历,他才会叫出这样的称呼,施鸣峰忍不住含笑问道:“小弟,你是谁呀?”
顽童一对滴溜滚圆,黑白分明的眼珠儿一瞪,一脸不高兴的大声道:“放屁!你敢称老夫‘小弟’吗?”
“老夫?”施鸣峰听得想笑没有笑,却是陡被错愕怔住,这个乳臭未退,黄毛没脱的小鬼,竟口称自己“老夫”,这是怎么回事?
梁上伸手看了自己这只鲜血淋淋的手掌,愈看愈怒,一对眼珠直吐出来似的瞪看了顽童,咬牙切齿地大声道:“小鬼,今晚你家爷爷不把你一根根骨头折断,我不叫莫八了!”
顽童咧嘴“咭”笑了说:“亦本来就叫‘小偷儿’嘛!”
莫八气极,挥起他右臂.—招“苍鹰攫鸡”,朝顽童后襟抓来。
他这一招捞了个空,顽童好像一瞥魅魑游魂似已不知去向!
“啊呀!”梁上伸手莫八后屁股给人踢了脚,一个“饿狗吃粪”扑倒地上。
顽童身形矫捷至极,把莫八一脚踢倒地上,鼓掌大笑说:“小偷儿,吃大粪,味道好不好。”
梁上伸手莫八从地上爬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哇哇”叫了道:“小鬼,今晚你家莫爷爷不把你碎尸万段……誓……誓不……为人!”
莫八抓爪弄拳,咬牙切齿,好像七世仇,八世恨似地又朝顽童扑去!
顽童在这数十方圆的大殿上,足不沾地的身形飘游,还是“咭咭”笑了说:“小偷儿,你再轮回投胎十次,也不会给你捞到老夫一丝衣角呢!”
顽童说过这话后,就像逗孩子捉迷藏游戏似的,伴了莫八游起来。
旁边施鸣峰听这个稚龄幼儿,自称“老夫”,发现他在大殿上这套“凌虚飞渡”的轻功身法,心里不由暗暗惊诧起来!
他心里嘀咕不已,难道眼前这个调皮捣蛋的小顽童,是个不露真相的绝世高人。
梁上伸手莫八这时不但没有把顽童抓住,还跌得眼青鼻肿,一脸的尘土,连走路有点踉踉跄跄起来了。
施鸣峰看得忍不住大声道:“莫大哥,你有眼无珠,碰到绝世高人了,还要现眼丢人,就算了吧!”
莫八经施鸣峰这声呼唤,始泄气地跌坐到大殿上!
他瞪了眼,气吼吼地大声问顽童道:“小鬼,你……你究竟是谁?”
顽童把两条手臂,在胸前绞了个结“咭咭咭”笑了说:“小偷儿,我已经告诉你,你问老夫是谁?是你爷爷的爷爷!”
梁上伸手划八张嘴“呸!”了声,狠狠地道:“放屁,你小鬼做莫爷爷的孙子,我还嫌你小呢!”
顽童笑了说:“小偷儿,凭你这一句话,要在二十年前老夫听到,可要把你身上的骨头折断啦!”
“二十年前?”莫八听得楞了楞,“噗!”的失声笑了起来,一拐一摆地从地上爬起,揶揄地道:“小鬼,二十年前你还在幽冥地府阎王路上喝‘孟婆汤’呢!”
这时施鸣峰听得,疑窦丛起,暗暗称奇,难道天下就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怪事,于是他抱拳含笑向顽童道:“您,您贵姓?该如何称呼?”
这次他不敢用“小弟弟”来叫他了!
“我是谁?”顽童掀了掀鼻子,做出一个调皮的鬼脸,接着道:“你是问我姓什名谁?老夫姓名已经几十年没有用着它了!”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像遇到妖魔鬼怪似的,两眼注看了顽童机伶伶抽了个寒噤!’顽童“咭咭”笑了又说:“老夫是‘十一加三’中人,对,‘幻觉生’孙凯,就算老夫的姓名、称号吧!”
“‘十一加三’?施鸣峰听得像脑袋挨了一棍,不禁诧然呆住,半晌才喃喃说:“又是一个‘十一加三’。”
他忍不住又问道:“您……您认不认识一位‘嘉禾生’游子仁老前辈?”顽童“咭咭”笑了说:“这‘死胖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呢,说来还是我孙凯的小兄弟!”
施鸣峰听得暗暗称奇不已,“嘉禾生”游子仁满头银发,看他高寿少说在八十开外,你这一个小家伙,又有多少岁呢?
梁上伸手莫八可能跟施鸣峰有同样的想法,他眯了眯眼,冷冷道:“喂,小鬼,你有多大年纪啦?”
“幻觉生”孙凯扭转脸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笑了说:“小偷儿,你家爷爷的爷爷有多大,我就有多大!”
梁上伸手莫八一撇嘴,冷冷道:“鬼才相信!”其实他是嘴上硬,心里早已相信了!
“幻觉生”孙凯朝倒死地上的“酒尸”卜乙和尚看了看,小手一指莫八却冷冷说:“你这小偷儿亏你想得出这样一个缺德的歪主意,老天爷有灵,不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才怪!”
施鸣峰听幻觉生孙凯说这话,知道他已潜入大殿多时,只是自己两人没有发觉而已!
他含笑地说:“孙老前辈,这大和尚的尸体,你看怎么办?”
孙凯一耸肩,笑了道:“死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说:“小鬼,兄弟的主意想把这贼秃驴尸体,藏进佛龛里去!”
幻觉生孙凯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他扫了眼,道:“废话,是你自己的鬼主意,推到你兄弟的身上!”
梁上伸手莫八脸膛一红,接着又说:“小鬼,不管谁的主意都行,看你能不能把这具胖和尚的尸体,照式盘腿跌坐,把他装进佛龛里,给他做一尊活菩萨!”
幻觉生孙凯绽脸一笑,道:“小偷儿,这很简单嘛!出家僧尼死掉后,都是坐化归天的!”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说:“别慌,我下面还有话,你说我笨肚肠,我倒要请教请教你鬼灵精了。”
施鸣峰听得暗暗嘀咕,不知这位莫大哥又要想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鬼主意出来了!
幻觉生孙凯点头含笑说:“小偷儿,你尽管把难题提出来好了!”
莫八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地说:“把老和尚尸体盘腿跌坐,装进佛龛里,不算是桩难事。”
他说到这里,一指旁边这具泥塑木雕的佛像,接着又说:“小鬼,你把老和尚尸体装进佛龛后,要像这具小泥菩萨一样,又硬又结实,十年百年不会腐烂掉!
旁边的施鸣峰听得一震,这莫大哥的鬼主意可想到家了,人是血肉之躯,三寸气一断,这具尸体岂有不腐烂掉的道理,而且还要又硬又结实,跟这具泥塑木雕一样,真荒天下之大唐了!
幻觉生孙凯微微点头道:“小偷儿,老夫把你提出来的难题解决,你又将如何呢?”
“你能做到,咱梁上伸手莫八就‘服’你啦!”
“废话!这个‘服’字看不到,拿不着,又有什么屁的用处!”
“小鬼,你说该如何呢?”
“老夫把胖和尚这具尸体,照你说的完全做到,你跪在地上,叫老夫三声‘爷爷’!”
“你吹牛屁,冒大气,只说不能做又如何呢?”
幻觉生孙凯听他说这话,“咭咭咭!”的笑了起来!
施鸣峰听到这股笑声,心头暗暗一怔,这笑声虽然像孩童们的嘻笑声,却是沉迫有力,使人听之耳朵里会激出一股“嗡嗡嗡”的回响声!
孙凯笑声落,颔首冷漠地说:“老夫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立即退出‘十一加三’之例,从此江湖上没有我幻觉生孙凯此人!”
梁上伸手莫八虽然不知道“十一加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从他脸色神情看来,似乎不是一件平凡的事情!
莫八点头道:“行!咱们就一言为定!”
幻觉生孙凯把“酒尸”卜乙和尚尸体扶起,用手轻拍尸体的四肢骨节,把他形成盘腿趺坐的状态。
幻觉生孙凯转脸对莫八说:“小偷儿,你把尸体扶住,别给他倒下来!”
梁上伸手莫八这张嘴永远不会饶人的,碰到任何机会的时候,一定要占点小便宜才甘心。
他一手把尸体背后托住,嘴上揶揄地道:“要用我莫八手扶尸体,咱们就别打赌啦!”
孙凯朝他一笑,说:“小偷儿,别慌,等一下就不用你扶了!”
这时,只见幻觉生孙凯亦是盘腿趺坐,面孔对准了尸体,两只嫩白的手掌缓缓朝尸体顶上推吐而出!
不多时,他两只手掌心,冒出一缕缕淡薄的白霜,这缕白雾好像通灵似地注入“酒尸”卜乙和尚眼、鼻、耳、口四处孔穴!
旁边施鸣峰看得心里大奇,这套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是什么功夫!
孙凯掌心白雾注入尸体头上“窍门”,经有盏茶时间,尸体头顶上彷佛炉灶蒸笼似地冒吐出一阵阵白雾!
两手托住尸体的莫八,看得惊叫起来,道:“唷!我的妈,这贼秃驴返魂过来啦!”
他说出这话,也顾不得尸体倒不倒下,连跌带爬溜到一边去了!
这具趺坐的尸体,并没有倒下来!
孙凯掌心薄雾,汨汨灌注输入尸体的体内,尸体头顶的白雾愈来愈浓密!
这时只见这具肥硕臃肿的“酒尸”卜乙和尚尸体,在这不可思议的演变下,竟渐渐削瘦拢来!
他浪迹江湖到现在,可以说眼前看到的事,是他无法运用智慧所能解释、想像的!
经有半个时辰光景……
这具肥肥胖胖的尸体,已变得半斤八两肉,削瘦如柴了!
这时见幻觉生孙凯从地上站起来,他含笑地对莫八道:“小偷儿,你在这具尸体上打一拳,愈重愈好!”
梁上伸手莫八一撇嘴,心里对孙凯这门功夫有点怀疑,他一听对方这么说,冷冷地“哼!”了声,运使周体的劲力,挥出右拳,猛朝尸体背脊处打下!
莫八出手这一打,杀猪似地怪叫起来:“啊唷!我的妈……痛……死……了!”
他的右拳好像击在一块坚硬无比的钢铁上,拳骨手指几乎根根折断,痛得眼泪直流出来!
施鸣峰看得狐疑,不禁向孙凯道:“孙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幻觉生孙凯朝莫八“噗!”的笑了声,转过脸向施鸣峰道:“老夫用本身内家功力,将这具尸体中所有‘水气’,已完全逼出体外,现在剩下的尸体骨、肉,和已凝结成固体的血块。现在这具尸体,已变成石岩钢铁一样,千百年亦不会腐蚀朽化了!”
施鸣峰听得惊诧不已!
孙凯接着向莫八道:“小偷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夫跟你这场赌注,谁输谁赢已经定啦,你还有什么话说!”
梁上伸手莫八看了两只受伤的手,苦了脸硬嘴大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输就输了有什么关系!”
幻觉生孙凯“咭咭”笑了说:“小偷儿,输有输的条例,赢有赢的条例,你还不跪下地叫老夫三声‘爷爷’!”
梁上伸手莫八嘟起嘴,诉苦似地道:“咱莫八这把年纪,叫你这样一个红裤绿袄,扎了小辫子的娃娃叫‘爷爷’,在咱莫八三代祖宗跟前,亦交不了这笔帐!”
孙凯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瞪,大声道:“老夫‘百龄人瑞’,还不配做爷爷!”
“百龄人瑞”,连施鸣峰听得亦惊诧称奇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咧嘴嘻嘻笑了起来,说:“喂,你要我叫你‘爷爷’可以,可是你总得告诉我你今年高寿有多大了?”
他接着又揶揄地道:“你这一付模样,叫谁看来,都会认定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嘛!”
幻觉生孙凯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是老夫心头一桩别扭事,咱们先把和尚尸体放进佛龛里,再慢慢告诉你们!”
三人一番折腾以后,将“酒尸”卜乙和尚肉身尸体穿上“彩衣”,放进佛龛后,抬到横桌上端供下。
施鸣峰感慨地说:“从此‘酒尸’卜乙和尚的江湖行踪,除了我们这里三人之外,永远是个‘谜’了!”
“这老和尚嗜酒如命,还是一个武林上阴险歹毒的魔煞,可是在鬼使神差之下,他会有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收场!”
幻觉生孙凯转脸朝他看了眼,老气横秋地说:“年纪轻轻的小娃娃,说出这么消沉的话来,世界上坏人不死,好人又如何活下去呢!”
施鸣峰听孙凯叫自己“小娃娃”,再看他这打扮,红裤绿袄,后脑袋拖了根细细长长的小辫子,不由啼笑皆非起来!
孙凯看了大殿放了的这尊泥塑木雕佛像,摇头自语地说:“一座庙里放了两尊大佛,一个已经坐定宝座了,一个让他回西天吧!”
孙凯说过这话,只见他右掌朝佛像缓缓推吐而出,一股轻柔无比的风势,从掌心袅袅而出。
这尊泥塑木雕的佛像,给这阵软风吹过,好像烈日融雪似地竟成了一堆泥尘!
施鸣峰,和梁上伸手莫八看得骇然震住,天下竟有这种神乎其事的武功!
幻觉生孙凯同两人解释似地说:“老夫笃信佛祖,万万不敢对佛爷有轻慢之处,刚才我毁掉的这尊佛像,并非是正统之列,所以老夫才敢把他除掉!”
梁上伸手莫八等得不耐烦道:“喂!你别婆婆妈妈了,快告诉我们你高寿有多大,怎会是这样一个乳臭未退的小鬼一样。”
孙凯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他瞪了下,转脸又“咭咭”笑了说:“你不是一个‘小偷儿’,该是一个‘笨贼’才对,你们在嘉禾城东门外古庙里,干下这桩‘谋财害命’的勾当,九嶷山‘南天堡’就此地咫尺之间,万一吕奎心里突然起疑,找来此地古庙,你小偷儿就惨啦!”
施鸣峰听得很有道理,点头道:“孙老前辈说得很对,咱们先离开这里古庙才是!”
施鸣峰、梁上伸手莫八,和幻觉生孙凯三人,离湘南嘉禾县后,往湘中一带而来。
梁上伸手莫八碰了孙凯一鼻子乌灰,愈想愈气,满肚子的不舒服!
三人走离嘉禾县一段路后,莫八忍不住大声的向孙凯问道:“喂!我们话还没有说完,你该讲下去才是。”
幻觉生孙凯听他追问这事情,显得几分憋握而非常不自然,他轻轻叹了口气,才道:“这事情该从三十年前说起才是。”
“三十年前?”施鸣峰听得一怔,转脸朝这个红裤绿袄的“小娃娃”看去,心里暗暗嘀咕,三十年前该是你上一辈子的事啦!”
孙凯接着说:“那时候我年纪有六十开外,学得一身绝技,在当时武林中薄有声誉。”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一边走一边拨动手指在算,嘴上喃喃地道:“三十岁,再加上六十岁,算来真有一百开外啦!”
幻觉生孙凯纵目看了远处云天一角,在说:“当时江湖上传闻,大漠草原南天山有一宗稀世珍药‘西苓子’异物出土,习武之流能服下这味珍药,不但一身功力,剔髓换骨有极大的帮助,且能返老回童,青春永驻!”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插嘴道:“老不死想做少年郎,结果却成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儿了!”
孙凯朝他瞪了眼!
施鸣峰含笑问道:“孙老前辈,这味‘西苓子’珍药,结果给你老人家所得了?”
幻觉生孙凯点头说:“我经千辛万苦,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味‘西苓子’珍药,果然给我获到,原来是一棵仅小指粗细,长不到五寸的树根!”
孙凯感慨不已地轻叹了口气,道:“三十多年前,我年纪六十多岁,已满头灰发,数十年浪迹江湖,把我折磨得老态龙钟了!
我获得‘西苓子’珍药后,回到中原,这时整个江湖知道我取得珍药而为之哗然,我生恐夜长梦多,‘西苓子’遭武林高手觊觎所夺,就用酒泡煮,把这味珍药连汁带渣吃下肚里。”
施鸣峰听得出神,旁边梁上伸手莫八,却是一脸幸灾乐祸之色,笑嘻嘻的连连点头。
孙凯接着在说:“服下‘西苓子’药物后,果然一身体质前后判若两人,内家造诣较前添增数倍,心里不禁暗暗高兴起来,可是就在体内资质更易时,外形亦同时起了变化!”
施鸣峰忍不住问道:“孙老前辈,外型起了什么变化?”
幻觉生孙凯伸手把后脑袋这根又细又长的小辫子拉了过来,“咭咭”笑了说:“过去老夫生了满头又粗又硬灰白的头发,不知怎么一来,渐渐都变成乌黑细软的头发了!
这还不说,这付老态龙钟的身体,突然挺直起来,满脸皱纹的脸膛,亦变得又嫩又白了。”
梁上伸手莫八揶揄地笑了笑说:“这不是很好吗,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秘方,你返老还童啦!”
孙凯替自己叫苦地喃喃说:“这样返老返童,老夫实在有点受不了,昂然七尺的男子汉,身体竟慢慢缩小下去,这样不到五年工夫,老夫就变成一个三尺儿童啦!”
施鸣峰听幻觉生孙凯说出这段闻所未闻的旷古奇闻,不由“喷喷”称奇起来!
幻觉生孙凯朝莫八一瞪眼,道:“小偷儿,凭老夫这一把年纪,能不能做你的‘爷爷’,你说。”
莫八一撇嘴,满脸不自然地说:“‘爷爷’就‘爷爷’,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爷爷’上面还要加个‘小’字,不然给人家听来,还当你是我亲爷爷了!”
幻觉生孙凯把两瓣红润的嘴唇一嘟,显出不屑之色的冷冷道:“我孙家世代清白,如果出了一个做‘小偷儿’的孙子,连三代祖宗都倒了楣啦!”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一张脸膛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向孙凯瞪了眼,针锋相对地说:“人家年寿愈长愈高,道貌岸然,形相庄严,谁会像你愈长愈小,将来你百年身故,不用棺材盛装,找根手臂粗的竹竿放进去就行啦!”
幻觉生孙凯见施鸣峰忘形大笑,朝他盯了眼,他忽然想地问道:“小娃娃,你姓‘施’?”
施鸣峰见他说到自己身上,就点头说:“晚生姓施,叫施鸣峰!”
他一边说时,一边在手掌心上写出自己名字!
孙凯接着问道:“你是不是鲁西人氏?”
施鸣峰给他问得——怔,诧异道:“孙老前辈,你怎么会知道”?
孙凯“咭咭”笑了说:“这是我猜测而已!”
“猜测?”施鸣峰心里暗暗嘀咕,天下这样大地方,你别处不提,就会找了个“鲁西”来问我?
幻觉生孙凯曼声地又道:“施少侠,钱西胶州湾这地方你可知道?”
孙凯改口称“施少侠”,突然问出这话来,连旁边的莫八亦感到有点意外!
施鸣峰楞然道:“这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我怎会不知道!”
幻觉生“咭咭咭”又笑起来,接着道:“施少侠,那里听说有个“碧海庄”,你知不知道?”
“‘碧海庄?’”施鸣峰给他问得头皮发炸,忍不住大声说:“孙老前辈,这是我施鸣峰的老家嘛!”
孙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施少侠,那是我问对啦!”
他转过脸朝施鸣峰做了个怪脸,又道:“这么说来‘量天玉尺’施维铭,是你一家人了?”
施鸣峰给他不重不轻的问得满腹狐疑,连连点头说:“他老人家就是我施鸣峰的父亲。”
说到这里,忍不住向孙凯道:“孙老前辈,你老人家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幻觉生孙凯“咭咭”笑了道:“盲人骑瞎马‘乱闯’,给我问对啦!”
施鸣峰见他含糊地说这话,紧接地问道:“孙老前辈,你……你老人家……认识……家父施维铭?”
孙凯“咭咭”笑了说:“傻孩子,你父亲‘量天玉尺’施维铭,乃是武林中一位杰出人物,当然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名号啦!”
梁上伸手莫八走落半步,没有插嘴一句,两只眼睛滴溜溜地死盯了孙凯后影。
孙凯接着又道:“施少侠,你这次离家踪游江湖,是不是就为了寻访父亲?”
施鸣峰黯然点头道:“他老人家离家三载,音讯全无,不知他吉凶如何,是以浪迹各地,探听他消息!”
幻觉生孙凯还是含笑地说:“施少侠,虽然是你一番孝心,不过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替他担心的!”
后面的梁上伸手莫八,很想接上问孙凯一句:“老怪物,你怎么会知道的?”
他这句话正要溜出嘴,突然一瞥意念转过,又把它缩进肚里!
施鸣峰垂首幽幽道:“但愿如此!”
孙凯接着又道:“施少侠,武林传闻你家‘碧海庄’珍藏稀世神兵‘欧冶圣剑’,可真有其事?”
施鸣峰点头道:“确有此事,我父三年前携带‘圣剑’离走,迄今行踪不明。”
施鸣峰说到这里,喟然地又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欧治圣剑’乃是天下武林所瞩目的一口稀世神兵,他老人家携带‘圣剑’在身,如遭武林中人觊觎暗算,后果不堪想了!”幻觉生孙凯肯定地摇头说:“施少侠,你别想得这么远,凭你父样‘量天玉尺’施维铭的武林声誉,和他一身所怀之学,岂是目下武林中人所能匹敌!”
施鸣峰朝他感激的看了眼,微微点头!
幻觉生孙凯似乎知道的事情很多,他接着又道:“据老夫所知,这口‘欧冶圣剑’,能磕断当今武林一把‘彩石神斧’的神兵利器外,如果再能找着配合‘欧治圣剑’使用的一套剑法,那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了!”
后面的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忍不住插嘴道:“老怪物。”
幻觉生孙凯转过脸,一瞪眼大声道:“小偷儿,你叫我什么?”
孙凯这响喝声,真有几分力量,顿时把莫八下面要说的话打进肚里!
莫八吡牙咧嘴“嘻嘻”笑了几声,才呐呐说:“小……小……小爷爷……你说那套剑法,叫什么名称?”
幻觉生孙凯朝他扫过一瞥,冷漠挖苦地道:“小偷儿,没话说找话说,慌什么,你不问我也会说下去的!”
梁上伸手莫八碰了一鼻子灰,这张脸孔一阵青一阵红,一咬牙床,朝他狠狠地死瞪了眼!
孙凯接着向施鸣峰说:“老夫所指配合‘欧冶圣剑’使用的这套剑法,叫‘赤比九式’!”
“‘赤比九式’?”施鸣峰听得错愕一怔。
孙凯安慰地又道:“施少侠,你不必为了你父亲三年行踪而担心,可能他除了某种意外情形外,这次离‘碧海庄’,就是要寻访这套‘赤比九式’的剑法!”
施鸣峰脱口失声道:“孙老前辈,这套‘赤比九式’剑法,我已经学到了!”
“怎会给你学到这门旷古绝学?”
“这是一种极偶然的奇遇,我不但学到‘赤比九式’剑法,还有一门‘摹凤八绝’!”
“是谁传授给你的?”
“没有人传授,我从一面‘月华玄镜’中学得到的!”
“‘月华玄镜?’”
施鸣峰就把过去在‘大仓河’边,遇到雾林黑狐罗玉英的一段经过,扼要地说了遍,又道:“后来在月色映照下,才发现‘月华玄镜’上竟录下这两门武学!”
幻觉生孙凯听得感慨不已,道:“人灵地杰,天赐异迹,想不到你施少侠会逢上这桩奇遇!”
他忍不住紧问道:“施少侠,‘赤比九式’中每一招式,你已完全都记得了!”
施鸣峰雅然点头道:“‘赤比九式’中这九个招式是:‘江村渔火’、‘寒松卧谷’、‘踏雪寻梅’、‘平林夕照’、‘错竹横枝’、‘五鹤朝元’、‘星移斗转’、‘空谷飞霜’、‘尊前细语’等。”
这时三人走在一条僻静宽阔的官道上,施鸣峰捡起一根树枝作剑,一边连念出招式,一边以手上树枝抡舞使出每一招式。
幻觉生孙凯看得连连点头,说:“难得,难得,日后你父亲这口‘欧阳圣剑’传到你手里后,不出二十年,君临天下,你施少侠该称主武林了!”
施鸣峰并不因受到孙凯的赞美而感到欢愉,他想到三年来父亲的行踪不明,心头愈发沉重了。
三人行程匆匆,这日已抵离湘中邵阳不远的一处“塘水湾”镇上。
幻觉生孙凯突然道:“施少侠,你跟小偷儿去邵阳,咱们暂时得分手啦!”
梁上伸手突然道:“小爷爷,你去哪里?”
孙凯“咭咭咭”笑了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夫去找人!”
“找谁?小爷爷!”
“是个大姑娘!”
孙凯话还没有说完,梁上伸手莫八咧嘴“嘻嘻”笑了起来,毫不顾忌地大声说:‘百龄人瑞’的老家伙,原来还是一个色迷迷的老色鬼,偷偷摸摸找大姑娘去啦!”
莫八这几句话,说得幻觉生孙凯这张白嫩的脸上,涨得通红,咬牙瞪眼的道:“你这小偷儿,老夫话还没有说完,你竟断章取义的扯下一段来,你真该死!”
施鸣峰看得笑了起来,接问道:“孙老前辈,你找这位姑娘是谁?”
“是位朋友的闺女!”
“她叫什么?是不是武林中人?”
“她……她姓‘林’,说来该是一位巾帼英雄了!”
“嗯!叫‘林翠翠’!”
“啊!”施鸣峰不禁失声惊呼起来,他紧接着问孙凯道:“孙老前辈,这位翠姑娘是不是黔南白云山玉宇峰‘冰魄圣婆’郑琳的徒儿!”
“哦!”幻觉生孙凯感到困惑起来,笑了笑说:“施少侠,你倒知道她很清楚!”
梁上伸手莫八不甘寂寞,一边笑盈盈接上道:“小爷爷,你打听这位姑娘行踪,问到我这位兄弟,真是找对人啦,他不但对翠姑娘很清楚,而且,他们……”
施鸣峰玉脸涨得绯红,大声喝止道:“莫大哥,你不能信口胡说!”
幻觉生孙凯“咭咭咭”笑了接上道:“而且,他们小俩口很不错!”-朝莫八做了个鬼脸,道:“小偷儿,是不是这回事?”
梁上伸手莫八掀了掀嘴唇,含笑道:“小爷爷,是和不是,这要问我兄弟啦!”
幻觉生孙凯听莫八说到这里,他就不必追问下去了,转过脸向施鸣峰道:“施少侠,这位姑娘现在何处?”
施鸣峰到这时候,不能不说下去,朱颜酡红,呐呐地道:“她去湘北重冈镇。”
“去那里干什么?”
“她去探听一个江湖中人‘叱火龙’周荣的动静!”
“叱火龙周荣?他是何等样人物?”
这时施鸣峰将从五老峰‘上德观”妙清老道处得来的资料,关于“八荒天地盟”,与“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之间的阴谋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接着又道:“翠翠去重冈镇就是为了这事情!”
幻觉生孙凯点头说:“这事你们不必费神去探听,我们已经很清楚了!”
施鸣峰听得心里暗暗嘀咕,又不知道孙凯所指的“我们”是哪一些人。
孙凯凝容接着道:“‘南天堡’吕奎一辈子用计害人,结果他最后收场,可能还是给人用计所算了!”
三人走进一家“塘水湾”大街的酒店里,座头坐定,店家上前张罗。
梁上伸手莫八一闻到酒味,顿时觉得周身舒畅起来,满堆笑脸的向孙凯道:“小爷爷,你吃喝些什么?”
旁边那名店家见这么一见中年客官爷,竟叫这一个红裤绿袄的娃娃“爷爷”,不由瞠目怔住。
孙凯“咭咭”笑了说:“这还用问,你们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莫八转过脸正要吩咐这店家时,这名多管闲事的店家,悄悄问莫八道:“客官爷,旁边那个红裤绿袄的小娃娃,是您爷爷?”
梁上伸手莫八给这名店家问得涨红了脸,结口呐呐半天,才吼喝地说:“混蛋,你吃草根树皮长大的?爷爷的弟弟,不叫‘小爷爷’叫什么?”
店家碰了一记硬钉子,吓得不敢再开腔了,莫八却是一肚子说不出的别扭,酒菜端出来后,一杯杯酒张嘴朝肚里灌下去‘这时施鸣峰就问孙凯道:“孙老前辈,您寻访翠姑娘有什么事?”
幻觉生孙凯道:“她爹娘也是‘十一加三’中人物,父母思念女儿,顺便叫老夫探访一下!”
孙凯无意中脱口说出这简单的几句话,施鸣峰从翠翠‘肚兜’上的‘云满天星图’,再搜思到她身世之谜,这时他才豁然理会过来,所谓‘十一加三’之列,都是行踪诡奇,却是震惊天下武林的‘梦巫城’中人物。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把一杯杯黄汤灌下肚里,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说话。
施鸣峰很想接下去问孙凯:“普天下武林中人所传说的‘梦巫城’在何处?”
他转念一想,方才孙凯的话,是无意中溜出口的,可能再也不会想到,自己在转弯抹角下,找出这条蛛丝马迹!
江湖所传闻“梦巫城”中人,个个身怀绝技,行踪飘忽,恍若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直截的问他这位幻觉生孙凯老前辈,不会说出来的。
施鸣峰有了这种想法后,待要问出口的话,又咽下肚里!
不过他得到一个极大的收获,武林流传所谓“梦巫城”中人物,不但一个个身怀绝学,且是同仇敌忾,都是正派中风尘侠隐之流。
施鸣峰从这一点上连贯起来,过去“嘉禾生”游子仁,和“酒尸”卜乙和尚突然失踪,后来又用酒桶装在篷车中载回来,这些都是“梦巫城”中人物。
在他一瞥思潮流转之际,又想到离家三载,他父亲的行踪上,不由幽郁地轻叹了口气!
幻觉生孙凯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他不胜疑惑地看了下,忽地“咭咭”笑了问道:“施少侠,你跟翠翠姑娘感情不错吧?”
施鸣峰给他问得玉脸一红,笑了说:“彼此都是浪迹天涯的江湖儿女,只是我们谈得投机而已!”
他说过这话,忽地想起过去在“迦南庵”和田舍村姑林翠翠一幕时,这张淡红的玉脸,骤然间,一阵阵火辣辣发烧起来!
幻觉生孙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上,朝他含蓄地一笑,道:“施少侠,翠翠姑娘行踪跟你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的事,老夫亦不必费脚程来找她了!”
施鸣峰默默没有回答,心头却是涌起一连串的事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幻觉生孙凯朝醉眼惺忪的莫八看了眼,接着说:“目前武林上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凌乱已极的局面,‘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沐猴而冠,自封武林盟主,只不过是一个跋扈乖张的狂徒而已,他自己给人利用傀儡登场,还沾沾自喜”
施鸣峰没有等他说完,就接上道:“孙老前辈,这场傀儡战的幕后,是不是‘八荒天地盟’的‘大漠四寇’?”
幻觉生孙凯一对平素柔和温蔼的眼睛,闪射出两道锐厉的神光,缓缓道:“不是他们还有谁?”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接着说:“对付一班阴险毒辣之流,不能留下一点余地,否则遭害的是自己,昔年如果斩草除根,把这些家伙一个个宰了,就不会留下今日的后患!”
施鸣峰见幻觉生孙凯说出这话,心里暗暗惊愕,从他话意中听来,过去中原几位武林前辈,逐走大漠四寇时,亦有他一份。
施鸣峰诧然地问道:“孙老前辈,据你老人家所知‘八荒天地盟’实力如何?”
孙凯沉重地道:“这还用说,他们不会像吕奎老儿一般,既有席卷中原武林的野心,当然有充分准备。”
他说到这里,突然“咭咭”笑了起来,说:“这些魔崽子,除了霸占中原的这股野心外,说是要申昔年胯下之辱,要把咱们这些老不死一个个超渡送往西天!”
施鸣峰见他这付说话神情雅然有趣,不但不像“百龄人瑞”分明是个调皮捣蛋的顽童,不由失笑地道:“孙老前辈,你们去不去?”
孙凯没头没脑地给他问得一怔,诧声道:“去哪里?”
施鸣峰笑了说:“去西天嘛!”
幻觉生孙凯似乎并没感到施鸣峰说话有失礼之处,摇头说:“哪有这么简单,咱们这些老不死往西天还没有到时候,倒是这些魔子魔孙跌进十八层地狱的时候了!”
他沉郁地接着道:“远在二十年前,‘八臂圣翁’舒尚文、‘荒漠行者’神达、天雷子’卓允明、和‘地龙’孙七这些牛鬼蛇神,铩羽败落,不知闭门自悔,远走大漠草原时,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知道一子错落,已影响全部棋局,我们在这时候,已准备他有变乱了!”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话,倏然连想到这座扑朔迷离,而被天下武林所瞩目的“梦巫城”上。
这时他忽地想起,道:“孙老前辈,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南天堡’吕奎老儿藏有这把‘彩石神斧’之事。”
幻觉生孙凯给他问得“咭咭咕”笑了起来,朝他掀了掀鼻子,做了鬼脸,道:“傻孩子,这事还用你说,天下武林谁都知道啦!”
施鸣峰给他说得玉脸通红!
孙凯收起笑容,道:“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为珍藏这口‘彩石神斧’而自负,而且得陇望蜀,还想获得你‘碧海庄’传家之宝的‘欧冶圣剑’!”
他说到这里,两眼注看了下施鸣峰又道:“你父亲‘量天玉尺’施维铭,三年前携带‘欧冶圣剑’离家远游,可能这也是个原因!”
施鸣峰听得暗暗惊奇不已,这位孙老前辈对他父亲的情形会这等清楚!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七章逆流暴波
施鸣峰、梁上伸手莫八,和幻觉生孙凯三人,在近邵阳城的“塘水湾”镇街酒店里打尖用膳!
莫八几杯子酒下肚里,已醉眼惺忪,迷迷糊糊了!
施鸣峰在吃喝时,眼孙凯聊谈,发现这个返老为童的老人,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尤其对自己老家“碧海庄”,和父亲行踪的推断,恍若亲眼目睹似的,说得头头是道非常清楚。
施鸣峰心里暗暗嘀咕称奇!
这“梦巫城”的谜,无意中给自己揭开了,就是眼前幻觉生孙凯、嘉禾生游子仁,这些他们自称“十一个加三个”中的人物!
至于“量天玉尺”施维铭的行踪,会不会跟“梦巫城”亦有关系!
施鸣峰两眼滴溜溜滚转地看了幻觉生孙凯,希望能知道得多一点!
孙凯似乎猜到他的心意“咭咭”笑了说:“施少侠,不是老夫故作虚言,没有多告诉你一点,其实老夫一半是猜测,咭咭咭!还有一半老夫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些而已!”
幻觉生孙凯说到这里,离椅站起身,朝酒意深浓迷迷蒙蒙的莫八望了眼,道:“施少侠,我们再见啦!”
施鸣峰微感一怔,诧问道:“你老人家去哪里?”
孙凯笑了说:“天南地北,我去的地方多呢!”
施鸣峰跟着从椅子站起,接问道:“孙老前辈,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傻孩子,咱爷儿俩还怕没有见面时候!”孙凯给他问得“咭咭”笑了起来,又道:“湘中邵阳离开这里不远,施少侠,你们该进行的事情,赶快可以进行啦!”
施鸣峰知道他在指“玉壶春”酒楼,湘、鄂、蜀、皖群雄会聚的事,是以点头道:“你老人家别操心,我知道!”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眯了一对酒眼,把黄汤一杯杯灌下肚里,浑然不知孙凯离走之事。
幻觉生孙凯颔首说:“你知道就行了……说不定没有多少天,咱爷儿俩又在邵阳见面啦!”
施呜峰听得点头称是!
这日他目送幻觉生孙凯一瞥人影,消失在大街尽处,心里暗暗感触不已……
像这样一个红裤绿袄,拖了一根细细长长辫子的小顽童,竟是“百龄人瑞”,天下事情可说无奇不有,若不是亲眼目睹,谁也不会相信!
施鸣峰跟幻觉生孙凯,在酒店的这段谈话中,依稀地揭开了他蕴藏心头的“谜”!
所谓“十一个加三个”,原来就是当今天下武林所瞩目的“梦巫城”中人物。
现在有“城”的称呼,当然在占地极广阔的区域里,不会仅是“十一加三”这些人物而已,很可能尚有另外的绝世高手。
施鸣峰辗转沉思之下,从孙凯话中细细分析,他父亲“量天玉尺”施维铭,三年来行踪不明,可能跟“梦巫城”有关系!
施鸣峰回城坐下,梁上伸手莫八醉糊糊地举起杯子,朝孙凯的空位子,举杯相邀,说:“小爷爷,来,让‘老孙儿’敬你一杯,洒逢知己干杯少,把这杯干了!”
施鸣峰看得啼笑皆非,大声喝道:“莫大哥,你还放屁的酒,你的‘小爷爷’早已走掉啦!”
莫八给他大声一喝,酒意醒了一半,朝空位子醉眼惺忪的看了看,突然朝地上“呸!”的吐了口痰,睁大了一对醉眼,气咻咻地说:“老怪物,凭你这付怪相,配做人家‘小爷爷’,分明是个妖魔鬼怪嘛!”
施鸣峰见他口沫飞溅地还要说下句,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冷冷接上道:“孙老前辈去毛坑就要回来的,莫大哥,待会我一字不漏告诉他行啦!”
“还要……回……回来……”莫八两眼再看了施鸣峰嚅嚅地说:“兄弟!你把我的话都告诉他?”
“嗯!”施鸣峰朝他瞟了眼,煞有其事地道:“莫大哥,你说得很对,等一会我问问这位孙前辈,他是不是妖魔鬼怪?”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摇手,连连不承认道:“兄,兄弟,你不能跟‘小爷爷’说,酒能化气,酒能放屁,咱刚才的话,你当它放屁行啦!”
施鸣峰看得忍不住“噗!”得笑了起来,吩咐店家来付了帐,笑了说:“嘴硬骨头软酥,说了又害怕,走吧!孙老前辈说不定已离开这里‘塘水湾’小镇有几百里路啦!”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一对醉眼像要暴出来似的,直瞪了施鸣峰,恨声不迭道:“好哇!兄弟你现在也捉弄莫大哥起来啦!”
两人出酒店,往“塘水湾”镇郊走去,施鸣峰含笑地说:“莫大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往往会碰到一种以人的智慧无法解释的事,咱们所遇到的幻觉生孙凯,就是这个例子。”
说到这里,收起脸上笑容,恺切地又道:“莫大哥!我们平素行事,‘敢说敢为’,不能在背后道人是非,揭人疮疤……”
施鸣峰转过脸朝莫八一笑,接着道:“我们既然话已说出口,就是天塌下,也要用脑袋去顶,千万别‘龟缩’而不认帐!”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心里很激动,也很高兴,觉得自己这位兄弟有这等光明磊落的胸襟,真是不可多得的品德,可是这张嘴却不肯认错下来,“哇哇”大声地道:“好哇!兄弟,你目无长幼,竟敢教训你莫大哥起来啦!”
施鸣峰玉脸一红,道:“兄弟有天大胆子,亦不敢教训你莫大哥,只是良药苦口,肺腑之言而已!”
梁上伸手莫八微微点了点头,一对红红的醉眼里,衔了一层薄薄水雾,微微点了点头。
施鸣峰、梁上伸手莫八,抵湘中邵阳城。
这时离“端午节”已没有多少天了,大街小巷时可看到穿着疾服劲装,或是异装怪饰的武林中人。
两人前有在邵阳耽留过,眼前这种异样的情形,以前所没有的。
两人走在热闹大街上,莫八东盼西顾看个不息,悄声又向施鸣峰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咱们离开这儿邵阳没有多少时候,就有点不一样了!”
施鸣峰不知道他在指说些什么,惘然道:“邵阳城还是邵阳人,有什么不一样?”
莫八嘻的一笑说:“街上常看到那些红眉绿眼,一脸凶霸霸怪样子的江湖人……”
他突然想起的又接上一句,道:“上次咱弟兄俩见面在这里‘玉壶春’酒店,碰巧是吕老儿六十‘寿庆’,有不少江湖人上经过这里,可是没有现在这么多!”
施鸣峰转脸朝他看了眼,试探似地道:“莫大哥,我们这次来邵阳城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莫八给他问得一怔,一瞪眼道:“这还用说,‘端午节’快到了,你要碰碰那些从湘、鄂、蜀、皖各地道儿邵阳的这些武林人物的面!”
施鸣峰挪揄地道:“莫大哥,那你就明知故问啦,我们街上所看到的这些江湖人,当然都是从那里来的!”
莫八感到有点狐疑,摇头道:“哪会有这么多?”
施鸣峰慨然不已地说:“这次给‘南天堡’吕奎老儿,囚禁人‘蜂巢死牢’数百名武林中人,他们都是称王一方,极负声望的前辈人物,否则亦不会给吕老儿瞧上眼!
这些人们本身都有一个相当势力的环境,除了他的家属后裔外,江湖上有他们刎颈相交的知友,或是传艺弟子诸类。”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说到这里,就接上道:“还有处身道义立场,正派中武林人物!”
施鸣峰朝他一笑,接着说:“这次秃翅飞燕梁立,巡迥湘、鄂、蜀、皖四省,通知这些遭害人家族,取得连络,可说是一桩震惊当地的重大事件。”
莫八点头笑了接上说:“这就是啦,一个传十个,十个传百个,兄弟,说不定‘端午佳节’的正日那天,可要把‘玉壶春’那家牺楼挤碎啦!”
施鸣峰听他说这话后,突然把一件忘记的事又想了起来!他含笑向莫八说:“莫大哥,趁着‘端午节’还有几天,我们往湘乡去一次!”
莫八瞪眼诧声道:“去那里干什么?”
施鸣峰见他一脸惊疑之色,故作玄虚的曼声道:“找人!”
莫八听得不耐烦地大声道:“我知道你找人,不然无原无故去哪里干什么!你去湘乡找的是谁呀?”
施鸣峰转过脸一笑,说:“亦是武林中人,叫‘玉山秀士’范新!”
“兄弟!我从没有听你提起过,你去找他有什么事?”
施鸣峰回答说:“从这人身上,可以探听到有关‘八荒天地盟’在大江南北活动的情形。”
他接着就把过去在五老峰“上德观”,从妙清老道那里得到一本名册的事又说了遍。
梁上伸手莫八点头道:“这么说来,你那位半男不女的‘静弟’,往湘中官渡‘南桥集’寻访‘八连玉环’杨天送,翠翠姑娘去湘南‘重岗’找‘叱天龙’周荣去了!”
“正是!”
“兄弟!你们三个人分道扬镖,以后都把事情交待了,谁去找谁?”
施鸣峰听他问话问得出奇,“噗!”的笑了起来,摇头说:“谁也不找谁,就在‘端阳佳节’那天,都到邵阳城里‘玉壶春’酒楼见面!”
“你们想得到满周到的。”莫八说这话忽然想了起来,又道:“兄弟!你说‘玉山秀士’范新,他在湘乡哪里?”
施鸣峰给他这一问,问住了,沉吟地说:“‘玉山秀士’范新,该是当地有声望的武林中人,我想会找到他的。”
“湘乡”是湘东大城,市面繁荣,商店林立,大街小巷,到处可以看到酒肆、客店,是个热闹的城市。
两人到湘乡城里后,探访这位‘玉山秀士’范新的行踪!
他们这一找,自街头巷尾穷家帮那些伸手要饭的,一直探听到酒楼、茶肆的那些跑堂伙计们,竟没有一个知道湘乡地面上,有这样一位“玉山秀士”范新的武林中人物!
梁上伸手莫八这时不禁泄气,诉苦地说:“兄弟!算了吧,别再找啦!依我看来不是你兄弟把名号记错,就是这妙清牛鼻子老道在向你们三人耍的‘鬼把戏’,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玉山秀士’范新这等人的!”
说到这里,衣袖一抹嘴唇,不胜委屈地又道:“兄弟!天色不早啦,咱们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后,该打尖休息下来啦!”
施鸣峰听他说后,亦不由狐疑起来,难道张冠李戴,真把事情弄错啦!
两人在街尾一端,找了家酒店吃喝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每餐不离酒,他一口酒灌进肚里,话亦像河溪里的水,滔滔不绝起来!
莫八两只醉眼一眯,嘻嘻笑了道:“兄弟!你喜欢翠翠姑娘,还是你那位半男不女的‘静弟’?”
施鸣峰楞了半晌,玉脸红红恼怒地说:“莫大哥!你几杯黄汤灌下肚里,又是信口雌黄,醉话连篇了!”
“兄弟!你莫大哥才两杯酒倒下肚里,哪能会醉呢,咱们弟兄情同手足,我关心你才说这话的!”
“莫大哥!你问得太奇怪了,静弟和翠翠根本是两回事,怎么能连在一起说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兄弟聪明的时候,咱莫八万百之一都及不上你,笨的时候真是一具木头人,连头‘呆鹅’还比你聪明。”
施鸣峰给他说得满脸通红,睁大了眼睛注看他,似乎不知怎么说才是!
梁上伸手莫八咧嘴嘻嘻笑了又道:“兄弟!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你莫大哥说的都是实在话。”
说到这里,突然收起笑容,接着说:“‘黄蜂尾上刺,最毒妇人心’。儿女之情如果没有事前警觉,到事后一旦造成失足之恨时,就无法把它收拾了。”
施鸣峰当他酒话连篇,除了叫他快吃外,就没有接着说下去!
两人酒醉饭饱,就找了附近一家客店打尖宿下,他们住的这间客房,有排下两个床位,莫八拥衾鼾声呼呼酣睡去时,施鸣峰却是辗转反覆,无法入眠!
刚才酒店里莫八说的话,又像一缕轻烟似地缭绕在他耳边!
施鸣峰闭上眼睡时,于静一瞥英俊潇洒,风姿翩翩的影子,从眼皮上映现出来,似笑似嗔的看了他!
正在这时候隔壁房间传来一声“蓬”推门声响,接了一阵“哇哇哇哇”刺耳的说话声!
施鸣峰本来无法入睡,这时又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邻房的说话声音,虽然他不想听,结果还是一字不漏的注进耳朵里!
“徐晶,你听他们说话是什么地方口音?”
“在‘悦宾居’酒店里这几个江湖中人说的满口蜀言,横街那家‘老丰盛’酒楼,圆桌上七八名武生,说的却是皖西口音。”
“你会听得这么清楚?”
“嘿嘿嘿,俞大哥,不是我徐晶说大话,浪迹大江南北这么多年,到过多少地方,难道会连说话口音也分不出来?”
“这么说来,咱们是找对人了!”
“本来就是嘛!在湘乡附近——带走动的江湖上人,即使跟咱徐晶没有交道,这张脸膛看来还是很熟的,这几天就怪了,突然间从各地来的武林人物,都往湘中一带方向去的!”
邻房的施鸣峰听得不由心里暗暗一怔,本来不想听的话,这时注意起来了!
“俞大哥,这点我就不清楚了,‘玉甸庄’范爷要咱们探听这些干嘛?”
“详细情形我亦不清楚,昨晚‘玉甸庄’范爷手下的人,可是现在咱们替他卖命做事,也该知道一点来龙去脉才行啊!”
“徐晶!你想知道这些是么,我告诉你行啦!”
“俞大哥,范爷好像跟‘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有点不太对劲似的,上次我从何魁那里听到。”
“徐晶!这话给你说对啦,范爷是‘大漠四圣’之一‘天雷子’卓允明前辈弟子,他老人家怎么会听命‘南天堡’吕堡主的吩咐呢。”
“那么这次要咱们探听这些事又为什么呢?”
“据说范爷得到可靠的消息,有湘、鄂、蜀、皖武林中人,准备集合湘中,可能向九嶷山‘南天堡’采取行动,范爷邀请高手来‘玉甸庄’,就是为了要阻止这件事情!”
“俞大哥!这下我听得更迷糊啦,范爷既然跟‘南天堡’堡主不对劲,怎么他又请了高手来暗中帮助这位吕堡主呢?”
“徐晶!时间不早了咱们睡吧,你问的这些事,就是今儿一个晚上也说不完,慢慢我会告诉你,还有关于‘玉甸庄’和范爷的行踪,不能随便向人提起,这里湘乡一带,知道‘玉山秀士’范新的人还不多!”
施鸣峰听得心里一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在鬼使神差之下,无意中会碰到这条蛛丝马迹的线索!
施鸣峰从他们两人片段的对话中,已揭开了这桩云诡波谲的阴谋!
原来所要找的“玉山秀士”范新,行踪诡秘,乃是“大漠四寇”之一“天雷子”卓允明的弟子。
关于四省武林中人,会集湘中邵阳之事,可能“南天堡”吕奎还没有知道,而给“八荒天地盟”中获得可靠资料。
当然“八荒天地盟”派下高手来“玉甸庄”,并非暗助“南天堡”雷火金轮奎,而是进行一桩诡秘阴谋。
眼前的演变,施鸣峰陡然感到自己荷负沉重起来,他还不知道来自大漠草原的高手是何等样人物,可是他必须进行邵阳城“玉壶春”之事,而将这些人的行动阻止,再加之扑灭!
施鸣峰整晚没有入睡,这时远处传来鸡啼的声音,窗外透进一缕淡淡的光亮,他知道已是黎明破晓时分,就把酣睡中的莫八推醒过来。
“莫大哥,天亮啦,快起来吧!”施鸣峰把衣衫穿上,揭起莫八棉被叫起来,接着又说:“我们还有事情呢!”
梁上伸手莫八披衣坐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嘴里呢喃地在说:“刚闭上眼睛一下,就天亮了,好快。”
他睁大眼睛朝客房里一看,转脸又朝窗户看去,大声埋怨的道:“兄弟,你看,看天还没有放亮,太阳没有爬起来,你急什么呀!”施鸣峰用食指一堵嘴,轻轻“嘘!”了声,一手指了指隔壁房间,悄悄说:“昨晚鬼使神差之下,揭开了‘玉山秀士’范新的行踪之谜,隔壁房里住的就是范新所雇用的爪牙,我趁早起来,暗中探查他们行动。”
梁上伸手莫八狐疑地摇头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嘴上这么说,亦穿上衣衫下了床。
两人走出客房,离客店后,找了一个视线清楚的巷口墙角隐僻处站下来,施鸣峰就把昨晚经过说了遍。
这时他看了这家客店大门道:“莫大哥,我们就在这里,等这两人出来!”
“等他们干什么?”
“从昨晚他们对话中听来,‘玉山秀士’范新还是‘大漠四寇’之一‘天雷子’卓允明的徒儿!”
“原来是魔头下面的魔子魔孙!”
“可能‘八荒天地盟’中人,对这次湘中邵阳‘玉壶春’酒楼四省武林人物会聚之事,已有了警觉,在设法暗作探查中。”
“兄弟,那再好没有了,两件事情一手做,我们就连同‘八荒天地盟’中人一起除掉!”
“莫大哥.你把事情说得忒轻松了,连幻觉生孙凯等这些人亦不敢贸然行事,可见‘八荒天地盟’这些牛蛇鬼神,不是‘南天堡’诸类所能比拟,我们还没有清楚对方细前,岂能盲目行事。”
施鸣峰正说到这里时,两个江湖中人打扮的大汉鬼鬼祟祟从这家客店大门出来!
梁上伸手莫八伸手一指,道:“兄弟,是不是这两个人?”
施鸣峰听他问说出这话,一时给愣住了,昨晚只是听到话声,却是没有看见人相,怎么断定客店出来两人,就是昨夜说话的人呢?”
梁上伸手莫八一见施鸣峰脸色神情,已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眼睛一眯,“嘻嘻”笑了说:“兄弟,昨晚你听到说话的这两个家伙,一个叫‘徐晶’,一个叫‘俞大哥’是不是?”
施鸣峰悯然点了点头,说:“莫大哥,你问这些干什么?”
“山人自有妙计!”莫八咧嘴一笑,道:“兄弟,你在这里等着,不必亮相,我去去就来!”
梁上伸手莫八朝街巷转角,疾步拐了个弯,兜到这两名大汉前面,接着一摇一摆地向两人面前走来!
莫八走近两人跟前,两只眼珠滴溜一转,堆下满脸笑容道:“俞大哥、徐晶你们在这里!”
两个大汉给他问得错愕一怔,发现这位身穿文生巾衫的中年人,素昧平生,从没有见过面。两人相顾对看了眼,好像在问对方,认不认识这个中年秀士。
梁上伸手莫八看到两人这份神情,已知道十有八九错不上哪里了!
在莫八的判断下,两人中间有一个称得起一声“大哥”的,一定年事比较长一点,于是他朝一名颔留虬髯,年有四十开外的大汉“嘻嘻”笑了又说:“‘俞大哥’,你真贵人多忘,连咱‘胡七’也不认识啦!”
“‘胡七?’”虬髯大汉的“俞大哥”,显然脑袋挖不出“胡七”这个人的影子!
莫八好像觉得对方不领情似地埋怨道:“俞大哥,我们在‘玉甸庄’见面没有多少天,你就不认识我‘胡七’啦!”
“‘玉甸庄’?”莫八如数家珍似地说出来龙去脉,这位俞大哥就是不信,也得相信了,他急忙放下笑脸,抱歉地道:“原来‘胡七’胡老大,该死,我俞伯平竟记不起来了!”
俞伯平接着寒暄含笑地道:“胡老大进城来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莫八一本正经,煞有其事朝俞伯平,和旁边的徐晶瞪了眼,才说:“幸亏我在这里碰到你们两位,不然我胡七可要走不少冤枉路啦!”
俞伯平一听话中有音,接着就道:“胡老大,是不是范爷在找我们?”
“谁说不是呢!”莫八这付神情,可能连大罗金仙也识不出是假的,他接着又说:“范爷想问问你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旁边徐晶忍不住道:“胡老大,范爷是不是叫我们马上就去!”
梁上伸手莫八不耐地大声道:“不然我大清早来找你们干嘛!”
徐晶碰了个钉子,闷了不敢再开腔了。
俞伯平感到这位“胡七”胡老大火气真大,心里暗暗嘀咕,不知他在“玉山秀士”范新跟前,是何等样人物。
这时俞伯平只有抱拳道谢地说:“多多麻烦胡老大了,我现在就去‘玉甸庄’!”
莫八点头满意的道:“咱胡七口讯带到,在范爷跟前有个交待了,你们快回去啦!”
说着,向两人挥手道别。
藏身隐僻处的施鸣峰,离隔他们不远,所以说话都能听到,心里对梁上伸手莫八这套师门“鬼名堂”暗暗佩服。
梁上伸手莫八往街巷绕了个大圈子,回到施鸣峰那里,点头含笑道:“兄弟,一点没有错,这小玩意,做起来有条不紊,却是头头是道!”
莫八听他这几句可捧可贬的话,一对眼珠连连滚转,大声道:“兄弟,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咱莫八一番好心好意,替你做下一桩功德善事,反挨了你这么一场奚落!”
施鸣峰“嘻嘻”笑了说:“莫大哥,这是实在话嘛!”
莫八一撇嘴道:“兄弟,咱莫八线索给你接上了,下面要看你的啦!”
施鸣峰点头说:“这两人刚走不远,我们衔尾跟去,先探查这藏头露尾的‘玉甸庄’在什么地方!”
施鸣峰和梁上伸手莫八,追随这两名汉子出湘乡城西门,只见他们鬼鬼祟祟地疾往城郊一脉苍葱浓茂的树林小路走去。
两人暗中衔尾盯踪,经有半个时辰光景,到了一片荒坟墓在所在。
梁上伸手莫八诧异道:“兄弟,咱们跟了他们后面,俞走俞荒凉,竟到坟堆里来了,‘玉甸庄’敢情还是幽冥地府中蛇鬼神设下的‘鬼宅’啦!”
施鸣峰里也有点狐疑称奇!
这时只见俞伯平,和徐晶两名汉子,突然身形消失在一座巍峨富丽的坟邱前!
莫八喋喋不休地接着又道:“这么看来,咱们都碰到鬼啦,这俞伯平,和徐晶两人,一定是幽冥地府里的小鬼!”
施鸣峰食指一堵嘴,朝他轻“嘘!”了声,手指前面这座坟墓,悄声道:“莫大哥,我们到这座大坟墓前看看,说不定这些诡秘的江湖败类,活人不做宁愿做死鬼,在坟邱里面搞名堂!”
这块墓在盖筑得巍峨富丽至极,墓基用一块块巨石砌成。
墓的周围竟有数十尺见方,背面一片阴沉的树林,四周有雕花石拦扦围绕,墓前一列石阶通上墓台,一块高过人头的墓碑前,之排下石桌石椅,墓碑上刻着一个个斗大漆金楷书,上面写着“显妣洪母张太夫人之墓”数字粱上伸手莫八看得赞美不迭地说:“好大的气魄,这些‘孽子孽孙’,老人活的时候不孝顺,等到死了就靠死人来充‘死场面’。”
说到这里,转过脸向施鸣峰“嘻嘻”笑了又道:“兄弟,你莫大哥百年身后,有这样一座‘阴宅’就不错了!”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朝他瞪了眼,悄声说:“莫大哥,别大声说话!”
这时他一手在扳动墓碑,悄哨地又道:“这块巨石砌成的大墓碑,用手使劲一推,微微有点摇动,昨晚这两名汉子所说的‘王甸庄’,可能就没在这座墓里!”
他话还没有说完,这块高过人头的墓碑,突然传出一缕“轧轧轧”极轻微的声响!
施鸣峰知道有异,一手拉过莫八,两人闪身藏进墓碑前的石桌隐僻一角!
这响“轧轧轧”声起后,这块墓碑竟像一扇拉门似的,朝一边张开来。
施鸣峰注神看去,这块墓碑原来是扇狭大的小门,这是从坟墓里出来一前一后两个体态魁梧的彪形大汉!
眼前的演变,施鸣峰当机立断!
只见他一声冷叱,身形恍若冷电一瞥,从石桌后弹射而出!
几乎同一个刹那间。
施鸣峰左掌戟指,直落走在前面一个汉子中晕穴部份,一只右手已像钢爪似的把后面这汉子的“脉腕”穴上紧紧扣住!
他两眼射出威严冷毒的凌芒,悄声向后面这名大汉道:“你若呼叫声张,小爷先废掉你这条手臂!”
这名汉子给他“脉腕”穴扣住,顿时血翻气涌,筋血逆转,眼冒金星之下,几乎晕死过去,一对失神的眼睛惊诧地看了施鸣峰,哆嗦的道:“这位少侠,咱,咱钱四虎不认识你,可没有得罪过你,你,饶了咱们吧。”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已从石桌后面,一摇三摆地出来了,他眼皮—翻,冷冷道:“小子,得罪咱爷们的不是你,是‘玉甸庄’的‘玉山秀士’范新。”
他朝这名钱四虎汉子瞪了眼,又说:“你们鬼鬼祟祟从墓里出来,干什么勾当?”
钱四虎朝两人畏怯地看了眼,嚅嚅地说:“你们要找范爷,他还在这,这座墓的下面,小的只是跑腿的人。”
钱四虎脉腕穴给施鸣峰扣住,他转首看了看后面坟墓,说话声音一阵哆嗦、震颤。
施鸣峰把掌指一松,喝问道:“‘玉山秀士’范新的‘玉甸庄’在何处?”
钱四虎指了坟墓说:“少侠,你说的‘玉甸庄’就在这座坟墓下面的地窖里!”
施鸣峰听得暗暗一怔,果然不出所料!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接上道:“大爷,你带路,咱们正要找‘玉山秀士’范新呢!”
钱四虎抖颤地嚅嚅道:“大爷,你,找范爷也没有用,下面人都已差不多啦!”
施鸣峰听这名钱四虎说这话,心头一阵惊疑,诧声问道:“钱四虎,你这话怎讲?”
钱四虎指了指晕死地上的伙伴,喃喃说:“少侠,这么说你们两位跟他们不是一起的了,小的和这个杨通是漏网脱身的,下面人死的死、伤的伤。”
他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口水,又道:“你们两位要找‘玉山秀士’范爷,他,他老人家恐怕也差不多啦!”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活,好像当胸挨了一拳似的闷得喘不过气来,心里暗暗称奇不已!
半晌才接着追问道:“你说这里‘玉甸庄’发生事故了,庄主范新已给人暗算?”
“是的!”
“来袭‘玉甸庄’的是何等样人物?”
“有六七个人,头脸都掩上布巾,看不出他们庐山真面目,一身功夫却是十分了得,庄主爷范新,和从大漠草原来的数位客人,没有动手几个招式,都败落在这些蒙面人手里啦!”
“你们怎么会逃出来的?”
“地窟‘玉甸庄’有几处出外的秘密通道,这些蒙面人武艺虽然十分高强,却专找‘玉甸庄’几个有本领的人的晦气,对咱们这些没太注意!”
旁边莫八大声接上道:“小子,你们庄主爷死掉啦?”钱四虎嚅嚅地道:“咱跟杨通逃出来时,范爷伤势很重,现,现在就不知道啦。”
钱施鸣峰听得喷喷称奇不已,天下竟有这种扑朔迷离的怪事!
梁上伸手莫八朝这名钱四虎汉子盯着了眼,一脸狐疑之色,道:“兄弟,别听这小子胡扯,咱们进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施鸣峰听得有理,转首对这名钱四虎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到时自然会醒过来的!”
说着,一手戟指疾吐,钱四虎晕穴给点着,仰天翻倒地上!
施鸣峰和莫八两人,照着方才他们出来的墓碑小门侧身进去!
里面一片黑黝黝、寒森森的气氛,脚上踩处是一级级石阶,两人依了石阶而下,不到盏茶时间,走上一条迂迥曲折、狭仄的甬道!
间隔数十步,石壁上插有一枝枝如婴儿臂粗的火把,照出高低不平的甬道路面!
梁上伸手莫八不胜诧奇地道:“兄弟,这事情我想不通了,难道‘玉山秀士’范新这些人,窝里造反起内讧啦!”
施鸣峰走在前面,沉思似地说:“现在还无法断定,我们看过情形再说。”
两人顺着弯弯曲曲的地窟甬道,走进一间布置富丽,别有洞天的大厅上!
莫八抬脸看去,诧然大声道:“兄弟,方才那小子说话倒是实在的,果然魔窟里遭上一场‘兵劫’!”
施鸣峰脸色凝重,微微点头,进入这间大厅看去,地上横七竖八有十来具尸体,有的遭害不久,四肢还在微微仙搐,景象凄厉令人惨不忍睹!
他朝一具具尸体看去,俱是身穿疾服劲装,或是异装怪饰的江湖中人!
其中有几具尸体脑袋,好像给一股沉重的内家功力所震,头颅破裂,脑浆迸流,除了看出是具尸体外,无法辨认是何等样人!
施鸣峰看到这些尸体,顿时想起过去在湘西白马山草堆里发现的,跟眼前的一模一样!
梁上伸手莫八嘴里喃喃地在说:“这些人虽然死有余辜,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两人由大厅通道里的一条狭道进去,里面屋宇衔接,有一间间昆连的房间,却是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出现,阴气森森,人毛发栗然!
梁上伸手莫八诧异地说:“兄弟,这就怪了,死的人都在大厅上,咱们经过地方,竟没有一具尸体发现!”
施鸣峰沉思地道:“照眼前情形看来,可能这里墓窟‘玉甸庄’里人,都围聚大大厅上,在讨论事情,这些身怀绝技的蒙面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才会使这些牛蛇鬼神一个个死在大厅上。”
莫八狐疑道:“兄弟,你说这些蒙面高手,又是哪一条路上的武林人物?”
施鸣峰摇头道:“这就是令人百思不解了!”
两人顺着迂迥曲折的狭道走去,不过半个时辰路面坡势渐渐剁上,跨过——段石阶,发现竟是没有出口的一条死路!
莫八嚷了道:“兄弟,咱们走了冤枉路,快回头兜转去吧!”
施鸣峰怀疑地说:“有这样一条漫长的通道,它的尽头决不会是没有出口的死路!
他使劲的朝堵塞的石壁推去,一阵“豁啦啦”松土碎石声响,一道光从亮从外面射来,施鸣峰弹身朝光亮处电射而出。
梁上伸手划八跟着跳了出来,举目朝四周一看,大声道:“兄弟,咱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在墓窟里打圈,这里又是一片坟场!”
施鸣峰谓然地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会遇到这种光怪陆离的怪事。”
说到这里,转过脸朝方才出口的墓窟看了眼,接着又道:“莫大哥,这种云诡波谲,害人的场所,把它留下来没有用,让我把它出口处毁了!”
说着,展施周天内家真力,运转在左右两条手臂,只听他一声薄叱,朝墓窟洞口推臂疾吐!
就在他掌臂推吐之际,一股激厉无比的劲风席地涌起,朝墓窟洞口吹去!
“豁啦啦!”一阵震天撼地的巨响声中,墓窟口高起的一圈坟堆,往下倒塌下去!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看得咋舌惊诧至极,赞佩不已地道:“兄弟,真有你一手,你莫大哥可开眼了!”
这时他殊感狐疑地又说:“兄弟,我有点不清楚了,每次你展使功力时,都是要比前进深一层这是什么原故?”
施鸣峰玉脸微微一红,含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混身蕴藏了一股劲力,要一吐为快似的!”
施鸣峰有此内家造诣,显然要归功在“疯尼”妙乙师太的“银鼎香果”,和那根服下“玉露子”珍药后,所腐化成的“脊排骨”上,以及蕴藏他体内的一股真力,慢慢展游周天,而他本身并没有感觉到。
施鸣峰朝他瞪了眼,悄声责备道:“莫大哥,你说话亦太缺德,人家生性如此,怎能说他是‘木头人’呢!”
梁上伸手莫八强词分辩道:“兄弟,喝酒不说话多蹩扭,再说咱们又是说得来的弟兄,没有话说找些话来说嘛!”
施鸣峰没有理会他,两眼看了菜盆里一块鸭肉,用筷子夹,送进嘴里!
“嗳唷!”突然莫八一声怪叫,哀哀地道:“我的妈,什么东西打在我脸上,好痛!”
施呜峰抬起头,瞪直眼道:“谁打过你的?”
他这一抬头,看见莫八脑袋左额上,突起一块有胡桃大的紫色青疙瘩。
莫八用手使劲的揉疙瘩,嘴里喃喃地道:“妈的,光天化日下碰到鬼了!”
施呜峰笑了说:“莫大哥,是你自己洒杯子碰上的!”
梁上伸手莫八大声道:“酒杯子碰的话,顶多碰上鼻子,能碰到额上去,难道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把额顶打一个乌青疙瘩出来?”
施鸣峰听他说得很有道理,心里也不由暗暗狐疑起来,叶三有人暗算莫大哥不成。
他想到这里,朝这家酒店环顾了一眼,这家小镇上酒店,里面拢设不到十张座头,买卖并不好,只占了一半座的客人,这些吃喝的客人,都是一般行商客旅之中没有刺眼的江湖人物在座!
这时,施呜峰断定是这位莫大哥自己不小心,不是碰上杯子,可能自己脑袋撞在桌边上。
梁上伸手莫八几杯子酒灌下肚里,把脑袋挨打的事,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吡牙咧嘴笑了道:“兄弟,你头脑很聪明,咱莫八说出一桩事情,你解释我听听?”
“哦!”施鸣峰不知道这位莫大哥又要想出什么刁钻古怪的名堂就问道:“什么事?”
梁上伸伸手莫八把头一抬,朝施鸣峰座后看了看,嘻嘻笑着说:“兄弟你说‘死人’跟‘活人’有什么分别?”
施鸣峰听他问出这话,不由啼笑皆非起来,两条剑眉一皱,诧异道:“莫大哥,你问这些干嘛?”
莫八嘻嘻笑了说:“闲了没事,一边喝酒一边聊谈嘛。”他说出这话后,抬起头又朝施鸣峰座后看了眼。
施鸣峰给他问得头皮发炸,只有冷漠地答道:“会动的,有气的是活人,不会动,气也没有了的就是死人!”
梁上伸手莫八给他回答得很满意,连连点头道:“对,兄弟回答得对!”
施鸣峰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
这时,施鸣峰座后,给莫八说的那个“木头人”客人,唤过店家会了帐后,在莫八的背后擦身而过匆匆出店门而去!
施鸣峰抬脸注目一看时,才发觉这客人年寿甚高,看来至少七十开外!
梁上伸手一扭脸,朝这位老客人的背影“嗤!”了声,冷冷道:“看了叫人讨厌,喝酒该是寻欢作乐高兴事情,看到他这张冷得像僵尸似的脸孔,咱莫八酒也喝不下去了!”
施鸣峰皱眉责备道:“莫大哥,这里是酒肆,不是自己家里,来这里的客人爱怎么,就怎么,凭你管得着!”
莫八给他说得嘻嘻笑了起来,分辩似地道:“兄弟,你莫大哥就是这张嘴,爱乱谈,其实一点没有心眼儿的!”
施鸣峰喟然道:“古人说‘祸从口出’,很多事情往往就坏在这张嘴上,你心眼好坏,人家看不到,摸不着的!”
梁上伸手莫八一撇嘴,冷冷道:“兄弟,瞧你这老气横秋-酸溜溜的样子,像三家村冬烘先生似地!”
施鸣峰莞尔一笑道:“莫大哥,你说怎么就行了,我们酒醉饭饱,该赶路啦,邵阳城不家重要事等着呢!”
莫八听他这么说立刻想了起来,大声叫过店家问道:“掌柜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去湘中邵阳该怎么走的?”
店家哈腰答道:“回客官爷,这里是湘乡东郊的‘香云桥’小镇,您两位去邵阳,出此地大街西郊,经过一带树林,前面就是湘东门外了!”
施鸣峰听店家婆婆妈妈说到这里,含笑接上说:“老掌柜,多谢你了,我们知道啦!”
两人离酒肆后,出版时云桥镇甸不多时,果然看到一带苍翠滴露的树林,风势吹送,还能闻到一阵阵野花香味,这里树林似乎还经人工改造过,是以景色宜人,十分清丽。
两人进入树林后,莫八深深了吸了口气,惬意含笑地说:“不错!不错!这里真是世外桃源,辊有洞天!”
转身对施鸣峰又道:“兄弟,‘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做人要及时行乐,才不辜负一片美好景色,咱们在这里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吧!”
施鸣峰听他说得振振有词,就停了,他在花草边一块大石上坐下!
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嗡!嗡嗡嗡!”声,两人扭身一看,大群的黄蜂朝这边飞来!
梁上伸手莫八忙不迭站起身,大声道:“兄弟,咱们快走,这些野草堆里的黄峰,要是给它叮上一口,痛三天三夜还不会完呢!”
施鸣峰见黄澄澄、黑黝黝的大群黄蜂飞来,就急忙同了莫八往远处一角走去!
两人这一走,这大群黄蜂好像找着吃的一样,竟紧随不舍,衔尾飞来!
莫八两手抱了后颈,吓得朝草地一边奔去,说也奇怪,这大群黄蜂却舍了施呜峰不理,“嗡嗡嗡!”的向他身边飞来!
就在这时候,莫八后面给黄蜂追赶,迎面又响起一阵“嗡嗡嗡!嗡嗡嗡!”的声音!
莫八抬头一看,吓得惊魂出窍,神不附体,原来前面又飞来大群黄蜂,这些无法计数的黄蜂,就朝了他前面扑来!
梁上伸手莫八究竟还是谙悉武技之流,一见自己给黄蜂前后夹攻,倏即身形移转,想往侧边闪开去!
“嗡嗡嗡!嗡嗡嗡!”不知什么时候,左右两边亦同时出现大群黄蜂,朝准莫八身形方向飞来。
这时莫八四面楚哥,竟给大群黄蜂所困住!
施鸣峰看得心头惊住!
他给黄蜂追逐,跟梁上伸手莫八分手两个角度,一个左走,—个右转!
眼前这黑黝黝像堆乌云似的黄蜂,却不理自己,专往莫八身扑去,这是怎么回事?
黄蜂不像人,会找一个指定的目标袭击,它们只是花蕊采蜜而已,可是眼前的梁上伸手莫八,却给层层密密的黄蜂所困住了!
“救命哪!救命哪!”梁上伸手莫八抱头窜走,仆地打滚,嘴里哀哀呼叫:“兄弟,快来救命哪!”
说也奇怪,这密密稠稠的大群黄蜂,好像跟梁上伸手莫八七世代冤八世仇似地,他窜到哪里,黄蜂紧随不舍,又跟到哪里!
施鸣峰看得惊诧不已,舌绽春雷,一声沉叱。
“孽障,竟敢欺侮人起来了!”
倏即展施学自“月华玄镜”的“摹凤八绝”武学,猱身扑进重困莫八的这大群黄蜂堆里!
施鸣峰一身内功造诣,这时已抵炉火纯青之境,拳腿掌指展使时,发出一阵阵的划风锐响。
这些黄蜂触着施鸣蜂掌指劲风,纷纷扑翅坠落地上,可是趴落一批又一批,大群黄蜂不怕死的前仆后涌又围绕拢来!
施鸣峰展使“摹凤八绝”武学,抢救梁上伸手莫八,心里却是暗暗惊疑不已!
这些无知的飞虫,恁会死缠了莫八不放,难道其中还有云诡波谲的阴谋不成?
梁上伸手莫八虽是用手掌捧了脸,扑地打滚,依然给黄蜂叮得眼青鼻肿,一脸红块,两只手背上更不用说,肿起一颗颗大疙瘩!
施鸣峰扑进黄蜂堆里,一边展使“摹凤八绝”武学时,舒伸这条右臂,把跌卧地上的莫八抱起,倏即身肩微晃,以轻功绝技电闪似地转身飞出!
莫八挟在他臂弯里,还是“嗳嗳嗳!”的呻吟不息。
施鸣峰把他放下草地,这时见莫八虽然又给黄蜂叮咬,伤势却是不轻,脸孔浮肿,身上露出的地方,都凸起一粒粒的疙瘩。莫八哀哀地道:“兄弟,我痛得受不了啦!”
施呜峰点头安慰他,说:“莫大哥,你暂时熬忍一下,我带你到前面湘乡城里,找个大夫治看一下。”
施鸣峰说到这里时,“嗡嗡嗡!嗡嗡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过脸一看,顿时头皮发炸,背脊透凉,机伶伶抽了个寒噤!
原来大群的黄蜂,移山倒海地朝他们两人的草地上扑飞过来!
施鸣峰看到这情形,知道黄蜂已发现莫八目标,衔尾飞来,像莫八眼前的伤势,如果再给黄蜂叮咬一阵,准会把命送掉!
他意念刹那一转,立即双臂托起莫八,运转周天之劲,使出轻功绝技,弹身飞出树林而去!
施鸣峰抱了莫八,朝湘乡城方面疾驰飞奔,心里对莫八这场“黄蜂之灾”,暗暗纳闷称奇不已!
按说黄蜂是不通灵性的飞虫之类,除了有入侵扰它,而它才会反击外,寻常就是采取花蜜而已!
树林里出现无法计数的大群黄蜂叮咬莫八,这是一种出于循理而不可思议的怪事!
施鸣峰对这事情,只能做一个假定,有这么一个人要作弄莫八,他有一种驱使飞虫的绝技,于是在树林里就把梁上伸手莫八痛整了一下!
这人是谁呢?据施鸣峰所知道的,在梁上伸手莫八的四周,还想不起怀有这等绝技的怪人。
施鸣峰抱了莫八快到湘乡东门外了!
这时,莫八身体一阵发抖、抽搐,神智已渐渐进入昏迷状态了!
施鸣峰心里百思莫解,像梁上伸手莫八这种人,除了这张嘴信口雌黄,说话不格边外,真正出手毒辣要他害死几个人,还没有这股狠心,有谁跟他过不去呢?
他手臂托了莫八,一边走一边沉思时,蓦地听到一声阴阴“哼!”的声音!
这虽然是一个极单调的音响,听来非常刺耳,就好像冲着他来似的!
施鸣峰一抬脸,不由心头蓦被一震,他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
原来迎面过来的这人,就是在前面镇街酒店,给莫八嘲笑“木头人”的老者!”
这老者虽脸口没有一丝表现,两只锐厉有神的眼睛,却朝施鸣峰臂弯里的莫八瞪了一眼!
他从施鸣峰身沿过去时,一缕细细的声响,从后面袅袅传来:“小偷儿,活该!”
施鸣峰听到这句话声,心里怦然一震!
这老者从施鸣峰旁边擦身而过,所说的“小偷儿”当然不会是别人,而是他臂弯里的莫八了!
这时施鸣峰暗暗称奇起来:“莫八这‘小偷儿’三字,只有自己圈子里几个人,对他才有这样称呼!这老头儿是谁?怎么会叫出‘小偷儿’三字!”
施鸣峰脑海里找不出这老者的影子!
至于梁上伸手莫八讲来,更不用说来,如果他认识这老者,不会在镇街酒店里,向施鸣峰暗暗揶揄对方是木头人。
一个素昧生平的人,不会脱口叫梁上伸手莫八‘小偷儿’的。
施鸣峰转过身,盯看了老者的后影,嘴里喃喃地自语道:“这位老人家是谁?”
他这句话溜出口,豁然想了起来,莫八遭黄蜂叮咬,这种绝无仅有的怪事,极可能跟这位“木头人”老者有关系!
梁上伸手莫八的这张嘴,想说就说,从不有所顾忌的,他在酒店里平白无故批评,嘲笑人家“木头人”,可能这位老人家不但跟施鸣峰诸人有渊源之处,而且还是一身怀绝技之流!
莫八祸从口出,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闷棍,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施鸣峰想到这,赶紧追上那老者,开口道:“老前辈,你老人家最好把他治救过来!”
老人话声说得出奇,落寞地道:“放心,这小偷儿死不掉,只是叫他受几天罪而已,不必替他担心!”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忽地想了过来,就道:“老前辈,你老人家认识义兄莫八?”
老人颔首说:“小友,老夫似乎知道的是你‘施鸣峰’,至于这小偷儿,常和你一起的原故,所以晓得有这么一个妙手空空的梁上君子!”施鸣峰听得心中大奇,这位老人家是何等来历,竟知道自己,而且对两人行踪十分清楚。
他有这样想法后,就恭顺地问道:“敢问你老人家名讳,怎会知道晚辈施鸣峰!”
老人又笑了起来!
施鸣峰听到他这阵笑声,暗自惊疑不已,他笑声洪亮,脸上却是硬绷绷地没有一丝笑容透露出来,好像这笑声跟他毫无关系的。
老人笑声落,接着道:“老夫‘傀儡生’舒虹,有几位道友说起,才知道你施少侠此人!”
“道友?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
“呵呵呵,‘嘉禾生’游子仁,‘幻觉生’孙凯,施少侠不会不知道吧?”
“原来是他们两位老人家!”
“还有很多人呢!”
“这么说来,你老人家是‘十一加三’中的人物?”
“正是!”
施鸣峰一听老人“傀儡生’舒虹说出自己称号,才知道这位老人家原来是“梦巫城”中高手。
这时他心里暗暗责怪莫八,信口扯谈乱说话,自己找上这个大钉子!
傀儡生舒虹朝他臂弯里的莫八看了眼,道:“这小偷儿该让他受点罪,以后才不敢出口无忌,道人是非!”
施鸣峰诧异问道:“舒老前辈,你老人家有驱使飞虫的绝技!”
舒虹摇头说:“老夫用‘千年蜂精’放在他身上,是以他才会给群蜂叮咬!”
“‘千年蜂精’?”施鸣峰听得惊疑不已,稚然接问道:“舒老前辈,这是什么东西?”
傀儡生舒虹道:“昔年老夫踪游南海,从一座荒岛上找得的,乃是千年蜂皇所留下的精卵,能治救身体内毒的一味难能得到的稀世珍药!
如果普通黄蜂闻到这股‘千年蜂精’的香味,会衔尾找来,小偷儿给群蜂所螫,就是这原因!”
施鸣峰这时才始理会过来!
他诧异地问傀儡生舒虹道:“舒老前辈,你什么时候在莫八身上放下这‘千年蜂精’的?”
舒虹呵呵笑了说:“我出酒店门,小偷儿正兴高彩烈的时候,就在他背后襟领上弹下一撮。”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从晕迷中,悠悠醒转过来,嘴里喃喃叫苦地在说:“嗳,唷,痛死了。”
施鸣峰看待心里不忍,又替莫八向舒虹求情:“舒老前辈,你老人家饶了他吧,莫大哥痛得受不了啦!”
傀儡生舒虹感慨地微微点头说:“施少侠,你宅心仁厚,心地善良,老夫就看在你份上,饶过这小偷儿一次!”
舒虹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一只悬胆型的玉瓷小瓶,抬脸向施鸣峰道:“这玉瓶里所装的,就是‘千里蜂精’,给小偷儿服下少许,身上蜂伤就会痊愈过来的!”
他打开瓶塞,用细长的小指指甲剔起一撮,放进莫八嘴里!
不到盏茶时候,梁上伸手莫八的头脸、手背上,给黄蜂螫过的肿起疙瘩,骤然平复下来!
莫八一睁眼,跳下施鸣峰臂弯,摸了摸自己头脸手背,大声惊诧地道:“兄弟,你给我吃下什么仙丹灵药,怎么我一下子全好啦!”
他不等施鸣峰回答,一转脸看到傀儡生舒虹,诧然一怔地又道:“哦!‘木头人’,你,你也会在这里?”
施鸣峰大声责备道:“在‘傀儡生’舒老前辈跟前,你说话太随便了!”
“‘傀儡生’?”莫八两眼在舒虹脸上滴溜滚转的看了半晌,连连点头道:“一点没有错,真像傀儡木头人一般!”
施鸣峰忍不住大声又道:“莫大哥,你出口没忌讳,再说几声‘木头人’,给黄蜂咬死,没有人救你啦!”
梁上伸手莫八给施鸣峰这么说后,才始点头理会过来,朝舒虹嘻嘻笑了说:“多谢你啦傀儡生,舒老儿!”
说到这里,突然大声怒骂起来,道:“不知哪个龟孙王八蛋,暗算咱莫八,缩头露尾,自己不露相,竟叫黄蜂来咬人!”傀儡生舒虹对他怒目直瞪!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大声劝阻道:“莫大哥,你别再骂啦,谁叫你在镇街酒店里出口伤人呢!”
莫八一听这话,倏然想了过来,睁大了一对怪眼,注看了舒虹道:“原来就是你舒老儿捣的鬼,害得我给黄蜂咬得遍体鳞伤,解铃人就是系铃人,你做的这份人情,我莫八根本不用谢你的!”
舒虹冷冷说:“小偷儿,谁要你道谢!”
他说出这话后,又自语似地道:“可惜多浪费了我‘千年蜂精’?”
施鸣峰故意把话题岔开,含笑问道:“舒老前辈,你老人家从何处来,有没有见到游老前辈?”
舒虹慨然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平静一段时候的江湖,又要遭临一场暴风雨了!目前我们这些老头儿,为了挽救这场武林浩劫,四处奔波!”
旁边莫八冷接上一句:“人家问了一句,就把话题扯得这么远,叫人听了讨厌!”
舒虹朝他瞪了眼,又道:“老夫数人,干了一桩功德善事后,又分道扬镖了!”
“‘功德善事’?”施鸣峰诧异道:“舒老前辈,你老人家指的是什么事情?”
傀儡生舒虹答道:“把来自大漠草原‘八荒天地盟’里的几个牛蛇鬼神,一个个送他们归天!”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话,倏然想起“玉甸庄”里高手,给蒙面人除掉之事,猜测地道:“舒老前辈,湘乡城郊一块墓地下有‘玉甸庄’之称的,里面数名江湖中人给蒙面人所杀,’你老人家知不知道这事?”
傀儡生舒虹漠然点头,说:“这些牛蛇鬼神,就是我们这几个老头儿,送他们归天的!”
施鸣峰听得栗然一震!
梁上伸手莫八冷冷的又接上一句,道:“好哇,原来你舒老儿,亦是谋财害命的凶手中一个!”
舒虹朝他瞪了眼,道:“小偷儿,若不是我们几个老人,先除掉‘玉甸庄’里这几个高手,你这条命也不会留到现在了!”
他接着掉过脸,就向施鸣峰道:“施少侠,你要去何处?”
施鸣峰把湘中邵阳“玉壶春”酒楼四省群雄会聚之事,跟舒虹说了遍,又道:“我们现在就去湘中邵阳!”
施鸣峰听傀儡生舒虹问他此去的行踪,就把湘、鄂、蜀、皖四省武林人物,会聚湘中邵阳城里一家“玉壶春”酒楼,共同商讨应对“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他接着又说:“我和莫大哥此来湘乡,原是探查‘玉山秀士’范新行踪的,现在既有几位老人家为江湖除害,把他们去掉,我们此去就往邵阳了!”
傀儡生舒虹这张落寞的脸上,毫无一点表情表露出来,可是他这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注看了施鸣峰,显然很注意对方所说的话!
施鸣峰讲完后,舒虹微微点头道:“施少侠,一切需要慎神,免得打草惊蛇,反遭对方所算!”
施鸣峰恭顺答道:“晚辈知道!”
傀儡生舒虹听他这么说,脸上透出一丝笑意,却是一抹而过,很快消失,颔首道:“很好,老夫要先走一步了!”
说毕,只见他身肩一晃,好像一缕轻烟掠过,身形已消失在官道傍的小路上!
梁上伸手莫八见舒虹离去,才冷冷地“哼!”了声,道:“老家伙,三分不像人—匕分倒像鬼,这么坏把我莫八整得好惨!”
施鸣峰笑了说:“莫大哥,这是你自己找来的,还怨得了谁?”
莫八气咻咻道:“兄弟,你竟帮了这家伙说话?”
施鸣峰含笑分辩道:“本来就是如此嘛……如果有人知道你莫大哥是小偷儿,你听到后味道会如何?”
梁上伸手莫八给他一语堵塞,涨红了脸楞着半晌,才道:“兄弟,算你说得有理,咱们走吧!”
两人抵湘乡城!
梁上伸手莫八嘴里“呱呱”的叫个不息:“兄弟,你瞒了我没把这事详细给我说。”
施鸣峰歉然含笑说:“那天你醉得像死猪一样,怪得谁来,至于‘梦巫城’之事,是我自己猜测而已!”
“你揣测得一点没有错,那些鬼鬼祟祟的老家伙,准是传闻武林的‘梦巫城’中人物。”
“‘十一个加三个’可能只是‘梦巫城’中的一个团体的称呼而已!”
“兄弟说得对,既然有这样一个‘城’的所在,当然不会只是这么几个老怪物了!”
两人边说边谈地走在湘乡城一条热闹的大街上,梁上伸手莫八转过脸儿见街巷尾端一处大广场上,围了不少人,他看得心自好奇,就对施鸣峰道:“兄弟,那边在干什么事,咱们过去看看!”
施鸣峰童心未泯,欣然点头,两人挤进入墙堆里看去,原来是两个江湖卖艺的,从他们年龄看去,年老的有七八十岁之间,穿着一套粗衣短褂,腰束布带,体态壮硕矍铄,眼神熠熠有神。
旁边那个从年岁看来,可能是老汉的孙女儿,年纪不至二十岁,长得清丽出尘,容貌娟秀,如果从一般看去,不像是江湖卖艺的少女。
少女一对纤手,舞过一门剑法后,四周观众喝采叫好之声不绝!
施鸣峰在莫八耳边悄声道:“莫大哥,我们走吧,这些卖艺人手上的武技,我们看得不过瘾!”
莫八似乎发现什么似地摇头说:“兄弟别慌,要看‘连台好戏’还在后面!”
少女舞过一阵子剑法后,接着有这老汉出场,展出一套拳法!
这老人虽然满头银发,年寿很高,手上这套武技却不含糊,只见拳风呼呼,震得场子里尘土飞扬!
老汉一套拳法使过,朝围着的观众抱拳施礼一匝,始含笑道:“老夫牟荣这次带了孙女霞儿浪迹天涯,以武会友,在场诸位,如对武技爱好的,请不吝出场指教一番,赢得老汉孙女儿一拳一脚者,老汉以纹银十两致酬……”
老汉牟荣刚说到这里,场子西端站了六七个疾服劲装,却是形相狼琐的中年大汉,其中一名“嘿嘿嘿!”大笑地接上道:“喂,老头儿,咱们把你孙女儿打倒地上,又该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