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倪匡

地图
                              
                  「烧掉屋中一切」的怪遗嘱
    地图上的各种颜色,都有它的代表性。蓝色表示河流、湖泊和海洋。蓝色浅表示水浅,
蓝色深,表示水深。绿色表示平原,棕色表示高原或山脉,棕色越深,海拔越高。地图上的
白色,则表示这一地区的情况未明,还有待地理学家、探险家的探索。
然而,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麽呢?地图上不会有金色的,有人会那样说。
自然,普通的地图上,是不会有金色的,但是,那一幅地图上有,我所称的「那一幅地
图」,就是探险家罗洛的那一幅。
探险家罗洛的丧礼,显得很冷清,也难怪,罗洛是一个性格孤癖得几乎不近人倩的怪人
。他又是个独身主义者,根本没有亲人,只有几个朋友—那个朋友都是长期能忍受他那种古
怪脾气的人,他的丧礼,也只有那几个朋友参加。
那天的天气相当冷,又下若靠罪细雨,所以整个丧礼的过程,更显得凄清。
罗洛在心脏病猝发之际,恰好和一位朋友在一起,那位朋友,也是一位伟大的探险家,
曾经深入刚果腹地,也和与新畿内亚的吃人部落打过交道,曾根据传说,去探索过洪都拉斯
丛林中的「象坟」。
罗洛病发的时候,幸亏和怕在一起—我是指乐生博士,所以才有人将他送进特院。
而当罗洛进了医院之后,他好像知道自己没有生望了,在昏迷之后,略为清醒之际,他
说了第一句话:「将我所有朋友找来。」对普通人而言,这是一种很难办得到的事情,但是
对罗洛而言,却轻而易举,因为他的朋友,总共只有那麽几个人。乐生博士于是分别电告那
几个人,最迟到达的是我,但也不过是在罗洛吩咐了那句话之后的二十五分钟。一共是四个
人,在罗洛的病榻之前,望看罗洛那苍白的脸,每一个人都感到,生命已渐渐在远离罗洛,
他快要死了。
罗洛一声不响地望看我们,若他的样子,他像是根本已不能说话了,他足足望了我们有
好几分钟,才又开了口,而他最后的那几句话,和他一页的不近人情作风,倒是很付合的。
他作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古怪的遗嘱。他讲话的时候,相当镇定,他道:「四位
,我的丧事,要你们来负责料理了。」
罗洛仅有的四位朋友,和罗洛也不知曾吵过多少次,其中有两个(包括我在内)甚至还和
他打过架,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尊敬他在探险上的成就,尊敬他对待工作的态度,他也是我
们的老朋友。
听到老朋友讲出这种话来,任何人的心中,都不免会有难过感觉的。我先闻「罗洛,先
别说这种话,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自然是言不由衷的安慰话,因为我早已看出罗洛快要死了。
而罗洛也老实不客气地道:「卫斯理,我真后悔和你这种虚伪小人做朋友,我要死了,
我自己知道,你也知道,而你还说这种话!」
我苦笑着,在那样的情形下,我自然不能和他争论,可是我的心中,也不免有口气,我
只好道:「好了,你快死了,有甚麽话,你说吧!」
罗洛喘着气,又道:「我要火葬。」
我们都点看头,火葬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由死者自己提出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罗洛继续喘着气,然后又道:「我的所有东西,全部要烧成灰烬,我说所有的东西,是
一切,我所住屋子中的一切,全部替我烧掉!」
我们四个人互望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因为这个「遗嘱」,实在太古怪了!
烧掉他屋子中一切的东西,只有我们这几个老朋友,才知道罗洛的屋子中的东西,是多
麽地有价值。
罗洛在近两年来,一直在他那间屋子中,整理看他过去叁十年来探险所获得的资料,一
本划时代的巨着,已经完成了五分之四!
如果我们遵照他的吩咐,将他屋子中的一切全都烧掉的话,那自然也包括这都未完成的
巨着的原稿在内!
而我们又都知道,他那本巨着,虽然还未全都完成,可是却一定会对人类历史文明,有
极大的影响,那简直是一本人文学、地理学、甚至是文学上的大杰作!
当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观,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罗洛的声音,已变得十分凄厉。
他似乎是在运用他生命之中最后的一分气力,在作凄厉无比的呼叫,他叫道:「你们在
犹豫甚麽?照我的话去做,答应我!」
他不断喘看气:「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将我屋子中的一切全烧掉,在我死后,立即进
行,答应我!」
当他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可怕到了极点!
那种可怕的狞厉的神色,实在很难用文宇形容,我只能说出我当时的感觉。我当时的感
觉是,如果我们四个人不照他吩咐去做的话,那麽,他死了之后,化为厉鬼,也一定会来找
我们算账的。
显然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其馀叁个人也是一样的。
是以,我们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的,我们齐声道:「好,将你屋子中的一切,所有
的东西全烧掉!」
罗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是他一生之中,呼出的最后一口气,他就在那刹间,死了。
罗洛虽然已经死了,可是怕仍然瞪大看眼,仍然像是在望看我们,要看我们是不是真的
会照他的遗言去做。
被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那样瞪眼望看,自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是以找轻抚着他的眼
皮,使他的蛙眼合拢,然后,我叹了一声:「我们失去了一位老朋友!」
其他叁位都难过地摇看头,默不作声。
罗洛的死,只不过是这件事的开始,这件事以后的发展,是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谁也料
不到的,而又和在场的四个人,有极大的关系。
所以,我应该将罗洛临死之际,在他病床前的四个人,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那四个人是:(一)荣生博士,人探险家,世界上几家大学的高级顾问。别的探险家最感
头痛的是探险的经费,但他不必为此担心,有好几个大规模的科学基金机构,随便乐生博士
提出甚麽条件来,都可以接受。乐生博士五十岁,身体粗壮如牛,学识渊博如海。
(二)唐月海先生,人类学家,他的专题研究是亚洲人在地球上的迁移过程。他的一篇美
洲人由北向南移的论文,被视作权威着作,四十九岁,潇  、随和、爱好装饰,看来像个花
花公子。
(叁)阮耀先生,收藏家。这位先生是一个怪人,收藏一切东西,从玻璃瓶到珠宝,从矿
石标本到邮票,凡是一样东西,有许多不同种类的,全在他收藏的范围之内。他享受了一笔
丰盛到他这一生无论怎样化也化不完的遗产之后,就成了这样的一个收藏家。他住的地方我
们称之为「方舟」,因为就像是诺亚方舟一样,几乎甚麽都有,而他自己,则为它的住所定
名为「芥子居」。那是取「须弥纳于芥子」之意,意思就是它的屋子中,须拥世界中所有的
一切,他全有,阮耀,四十二岁。
(四)我,卫斯理,似乎最不值得介绍了,表面上是一间入口分公司的经理,实际上无所
是事,对一切古怪的事情全有兴趣,并且有写作兴趣,如此而已。
我们四个人,在眼看看罗洛的灵灰,装在一只瓷瓶之中,瓷瓶又被放进一只精致的盒子
,盒子再被埋进土中之后,各自又在石碑前站了好一会。
四个人之中,乐生博士最先开口,他道:「好了,我们该遵照罗洛的吩咐,去处理他的
近物了!」
乐生博士在那样说的时候,我们都可以看得出,他的真正意思,是在向我们探询,是不
是要真的照罗洛的吩咐去做。
事实上,罗洛已经死了,就算我们完全违反他的意思,他也无从反对的,他不能像生前
那样,用最刻毒的话来对我们咆哮,也不能像生前那样,用他的拳头,在我们的脸前晃看。
可是,罗洛毕竟才死不久,在他未死之前,我们都曾亲口答应了他的,而最主要的是,
他临死之前的那种狞厉的神情,在我们每个人的脑海之中,印象犹新,没有人敢在想起他那
种神情之后,再敢不照他的话去做的。
是以,我们一起叹了一声:「好吧!」
我们一起离开了坟场,登上了阮耀的车子。
汽车也是同一类东西而有许多不同种类的物件,是以也是阮耀的收集目标之一,这一天
,他开来的是一辆罗洛出生那年出厂的老爷车。
当我们四个人穿看丧服,乘坐看那样的一辆老爷车,到罗洛家中的时候,沿途看到我们
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在拍一部古装片。
罗洛住在郊外,是一幢很不错的平房,罗洛将原来的格式改变了一下,成为一间很大的
工作室,和一间很小的卧室。
原来的花园,罗洛全铺上了水泥,变成了一大片光秃秃的平地,看来实在不顺眼,但这
时,对我们的焚毁工作,倒多少有点帮助。
我们四个人到了罗洛的家中,先用砖头,在水泥地上,因成了一个圆圈,然后,将椅子
、桌子等易燃的东西,先取出来,堆在那个圆圈的中心,然后出我生起了火,火舌一下子就
冒得老高。
烈火一直在砖圈内烧看,我们不断将东西从屋中搬出来,抛进火堆之中。
我们四个人,在事先并没有经过任何商量,但这时,我们却不约而同地,先将无关紧要
的东西往火堆中抛,例如衣橱下床、椅子、厨房中的东西,等等。
一小时之后,我们开始焚烧罗洛的藏书,整个书柜搬出来,推进火圈之中,烧看了的书
,发出「拍拍」的声响,纸灰随着火焰,升向半空,在半空中打看转,随风飞舞着。
罗洛的藏书十分多,足足烧了两小时,砖圈之中,已经积下了厚厚的灰烬,屋子中的一
切,几乎全烧完了,剩下来的,只是罗洛工作室中一张巨大的书桌,和另一个文件橱。
我们都知道,在桌子和文件树中,全是罗洛叁十年探险工作获得的原始资料,和他那部
巨着的原稿,我们四个人一起聚集在已显得很空洞的工作室中,又是乐生博士最先开口。
或许因为乐生博士也是探险家的缘故,是以他也最知道罗洛那一批近物的价值。
他一只手按住了桌子的一角:「怎麽办?」
我们叁个人,沉默了好一会,阮耀叹了一口气:「我赞成根本不要打开抽屉,整张桌子
抬出去烧掉,那麽,大家的心里都不会难过。」
阮耀的提议,唐月海立时表示同意,我也点了点头,荣生博士长叹了一声。
我们四个人合力,将那张大桌子抬了出去,推近火堆,那张桌子实在太大了,大得比我
们先前堆好的砖圈还要大得多。
而且,以我们四人的力量,也是无法将桌子抬起来,抛推火堆去的。
是以,我们只是将桌子推近转圈,将转圈碰倒了一小半,烧红的炭、灰,一起倾泻下来
,火舌立时舐着了桌子,不一会,整张桌子都烧了赶来。
我们看了一会,又合力推出了那只文件橱,采取的仍然是同样的方法,根本不打开橱门
来。
我们将那只文件橱推到了外面,用力一堆,文件橱向正炽烈燃烧看的桌子,「拉」然倒
了下去。
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微妙不过,一点点的差异,可以使以后的事,发生完全不同的变化

这时候,我们将那只文件橱,推向燃烧看的桌子,在推倒文件橱的时候,我们完全未曾
想到,应该橱面向下,还是橱背向下,而橱只有两面,在倒下去的时候,不是面向下,就是
背向下,那是五十五十的机会。
如果那时,是橱面向下,压向燃烧看的桌于的话,那麽,就甚麽事也不会发生的。
可是,橱在倒下去的时候,却是橱面向上!在「轰」地一下,橱倒下去的时候,烈火几
乎立时烧着了橱角,但是也就在这时侯,由于震动,橱门却被震得打了开来。
四周围全是人,热空气是上升的,橱门一被震开,就有一大批纸张,一起飞了的,不论
是甚麽纸,都看也不看,团成一团,就着火中抛。
出来一就在这时候,阮耀忽然道:「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麽?」
我们四个人,一起抢拾着自橱门中飞出来的纸张,而且,不约而同,手中抓着乐生博士
顺口答道:「地图上不会有金色的!」
阮耀的手中,抓看一至纸,他扬了一扬:「你看,这地图上,有一块是金色的!」
我已经眼明手快,将文件橱的门关上,两火舌也已经卷上了门,我相信这时侯,橱中一
切珍贵的东西,都开始变成灰烬了。
而我们拾起的那些纸,我们全连看也没有看,就抛进了火堆之中,只有阮耀,他手中拿
看那份地图。那份地图,自然也是文件橱的门打开的时候,被热空气卷出来的。
前面我说过,世事真是奇妙了,如果文件橱倒下去的时候,是橱面向下的话,甚麽事都
不会有。而就算橱面打开,橱中的纸张飞出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拾,那份地图,如果不是
阮耀拾到的话,也早已投入火中,成为几片灰烬了。
我在介绍阮耀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他是一个异乎寻常的收藏家,一般而言,收藏家在
许多时候,都要鉴定他的收藏品,有些收藏品之间的差别是极微的,所以收藏家的观察力,
也特别敏锐。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这样解释,目的是想说明,这份地图,如果是旁人拾到了,根本不
会加以特别的注意,但是阮耀却不同,他立即注意到,那幅地图上,有一小块地方,是用金
色来表示的。
两地出上通常是没有金色的,所以他使问了一句。他可能是随便问问的,但是他既然问
了,那就不能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更巧的是,这时,罗洛屋子中,所有能烧毁的东西,已全部都在火堆中燃烧看,我们都
空下来了,所以,在阮耀和乐生博士的一问一答之后,我和唐月海,也一起向阮璀手中的地
图看去。
地图摺成好几份,在最面上,可以看到那一小块金色,那一小块金色的形状,像是一条
卷在一起的毛虫。如果不是金色的旁边,有细而工整的黑边着,可能叫人以为那是不小心沾
上去的一点金色,但现在那样的情形,金色显然是故意涂上去的。
唐月海道:「真古怪,罗洛的怪事也太多了,谁在地图上涂上金色?」荣生博士道:「
这是一张探险地图,你看,上面有看好几个危险的记号。」
乐生博士一面说,一面指看那地图。
危险记号是一个佑楼和交叉约两根入骨,和毒药的记号一样。
这样的记号,在普通的地固上,也是看不到的,但在探险地图中,却很普通。
在探险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有很多意义,可能是表示这地方,有一个泥沼,也可能是这
地方,聚居看一群猎头族人,也有可能,是表示这地方的积雪,随时有看雪崩的可能。
而在那地图上,在那一小块金色之旁,竟有着七八个危险记号之多!
唐月海已然道:「那是甚麽地方的地固,怎麽有那麽多的危险记号。」
我道:「打开来看看!」
阮耀已经将整张地图,打了开来,蹲下身,将地图摊在地上。
我拾了几块碎砖,将地图的四角,压了起来。
这是我们四个人,第一次看那幅地图。
那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但是火光仍然很高,所以我们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毫无疑问,荣生博士的说法是对的,那是一幅探险家用的地图。地图上有蓝色,有棕色
,有绿色,还有那一小块金色。有蓝的线,表示是河流,也有圆圈,自然那表示是城镇,可
是却一个文字也没有。
那也就是说,若了这幅地图之后,不能知道那是甚度地方的地图。
一看到这种情形,我不禁道:「这是甚麽地方,罗洛为甚麽不在地图上,注上地名?」
阮耀道:「或许是为了保守秘密。」
荣生博士摇头道:「地图有甚麽值得保守秘密的,算了,甚麽都烧掉了。将它也烧了吧
!」
阮耀又将地图摺了起来,当他将地图摺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地图的比例尺,是四万份
之一。
四万份之一的地图,是极其详细的地图了,作为军事用途的地图,其比例也通常是五万
份之一,自然有更详细的,但是四万份之一的地图,总是很不平常的了,在这样的地图上,
一条小路也可以找得到。
这一次,是我开了口:「等一等,这份地图,我想保留来作纪念,这是罗洛的唯一遗物
了!」
唐月海立时道:「让罗洛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吧,我不想违反他的遗言。」
阮耀邦支持我:「有甚麽关系,他已经死了,何况那只是一幅没有文字,根本不知道是
有甚麽用途的地图,怕甚麽?」
两个赞成,一个反对,所以我们叁个人,一起都向荣生博士看去。
这时,天色已经更黑了,是以在火光的照耀下,荣生博士的脸色,看来也显得很古怪。
我道:「怎麽,博士,你在想甚麽?」这句话,我连说了两遍,乐生博士才陡地震了一震:
「我是在想,罗洛的事情,我是全知道的,何以他有这样一张探险地图,我从来也不知道?

唐月海用手抹了抹面,打了一个呵欠:「那是很普通的事,不见得罗洛这样的怪人,会
每一件事,都讲给你听的!」
乐生博士摇看头:「不,这是一张探险地图,刚才我看到上面至少有一百个危险记号,
如果不是亲身到过这个地方,那是不会有这些记号加上去的,而且,我看得出,这是罗洛亲
笔书的,罗洛应该向我说起那是甚麽地方,不该瞒看我的。」
我忙问道:「这是甚麽地方?」
乐生博士道:「不知道,一个地名提示也没有。我怎知道这是甚麽地方?」
阮耀还是念念不忘那一块金色,道:「地图上有一块地方,是用金色来表示的,那真太
古怪了!」
我直跳了起来:「如果罗洛到过那地方,那麽,在他的记载中,一定可以找出那是甚麽
地方,和那一小块金色地区,究竟是甚麽意思来的!」
唐月海叫道:「对!」
-一幅探险地图
我们四个人一起转过身去。
可是,我的话已经说得太迟了,当我们一起转过身去看火堆时,文件橱已经只剩下一小
半,橱中的纸张,也早已变成了灰!
我苦笑看,搔了搔头,道:「博士,你可知道,探险地图上的金色,表示甚麽?」
乐生博士摇头道:「不知道,地图上,根本就不应该出现金色的!」
阮耀道:「或许是一个金矿!」「唐月海道:「或者,那地方,遍地都是纯金!」
我耸了耸肩:「你们都不是没饭吃的人,怎麽那样财迷心窍?」
乐生博士皱着眉:「是啊,探险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麽呢?」
这时,火头已渐渐弱了下来。那天的天气,本来就很冷,长期站在火堆边,自然不觉得
冷,但这时天黑了,人弱了,我们都感到了寒冷。
那幅地图在我的手上,我望看越来越弱的火头,和那一大堆灰烬,道:「罗洛临死的时
候,要我们将他屋子中的一切全烧掉,是不是?」
乐生博士点头道:「是,所以这幅地图也要烧去年」我在他说那半句话之际,以最快的
手法,将地图摺了起来,放进了口袋之中,乐生博士睁大了眼,望看我,充满了惊讶的神色
,我则尽量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神情,道:「我们都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他并没有要求我们
在一天之内,将他所有的东西,全部烧掉,我保证这幅地图,一定会变为灰烬,在若干时日
之后!」
阮耀对一切事情,都看得并不认真,所以,在叁个人之中,他最先接受我的狡辩,他「
哈」地一声:「你是一个滑头,和你做朋友,以后要千万小心才好!」
我向其馀两个人望去,荣生博士皱着眉,唐月海道:「你要那幅地图作甚麽?」
我摇看头:「不作甚麽,我只不过想弄清楚,那是甚麽地方的地图。」
乐生博士道:「你无法弄清楚那是甚麽地方的地图,这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而世界是那
麽大。」
我道:「我有办法的。」
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人,也没有再说甚麽,这幅地图,暂时,就算我的了。
老实说,在事后,我回想起来,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何以要将这幅地图留了下。
我曾仔细地想过,但是想来想去,唯一的原因,就是一股冲动。我喜欢解难题,越是难
以弄明白的事,我就越喜欢研究。在那幅地图上,一个字也没有、要弄清楚那是甚麽地方的
详细地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引起了我的兴趣。
而如果在那幅地图上,像普通的地图一样,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河流,都注有详细的地
名,使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甚麽地方的话,那麽,就算地图上有看一块奇异的金色,也不致于
引起我的兴趣。
如果情形是那样的话,那麽,这幅地图,可能早已被我抛进了火中,那麽,以后,也不
会生出那麽多事来了。
当天,我们在将灰烬彻底淋熄之后,将罗洛的屋子上了锁,然后离开,在阮耀的家中。
又叙了一会,他们叁人。因为同意了我收起了那幅地图,好像都有一种犯罪的感觉,是以他
们竭力避免提及那幅地图。
而我本来是最多话的,这时因为在想,用甚麽方法,才能找出那地方是在地球的哪一个
角落,所以也很少讲话。不入,我们就散了。
在归家途中,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第二天,我先将那幅地图拍了照,然后,翻印在透明的胶片上,大大小小,印成了十几
张,每张的比例都不同。这化了我一整天的时间,我所得到的,是许多张透明的地图缩影。
然后,我又找来了许多册详尽的各国地图,有了这些地图,再有了那些印在透明胶片上的地
图缩影,我要找出那地图究竟绘的是甚麽地方,就不过是一件麻烦的事,而不是一件困难的
事了。
因为那地图上,虽然没有字,但是山川河流,却是十分详尽的,我只要拣到和地图同样
大小比例的胶片,将胶片放在地图上移动看,一找到曲线吻合的一幅地图,就可以知道罗洛
绘的是甚麽地方了。
我于是开始工作,虽然,我对有几个国家的地形,极其熟悉,明知不会是那地方,但是
为了万一起见,我还是一律将比例尺相同的胶片,在那些地方的地图上,移动看、比对看。
这些工作,化了我五天时间。
如果说化了五天时间,而有了结果的话,那我也决不会在五天之后,叫苦连天了!
足足五天,伏在桌子,将胶片在地图上移动看,想找出相同的曲线来,这实在是件很乏
味的事情,更何况五天之后,我对完了全世界的地图,竟然仍找不到那个地方!
我弄来的各国详细地图,足有七八十本,这些地图,堆在地上,堆起来比我还高全世界
所有的地方全在了,连南太平洋诸小岛,我也有许多的地图可以对照,却可是我找不到罗洛
所绘的那幅地图是甚麽地方!
在我对完了所有的地图之后半小时,那已是我得到罗洛那幅地图之后,第六天的晚上了
,我打电话给乐生博士:「博士,我找不到那地方,你还记得罗洛的那幅地图?我找不出他
绘的是何处。」
乐生博士道:「我早已说过了,你没有法子知道那是甚麽地方的。」
我有点不服气:「或许你想不到我用的是甚麽方法,等我告诉你!」
我将我用的方法,在电话中,详细地告诉了乐生博士,他果了好一会,才道:「你的办
法很聪明,照说,用你的法子,应该可以找得出那是甚麽地方的,除非,你用来作对照的地
图,漏了甚麽地方。」
我肯定地道:「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地田,我全弄来了!」
乐生博士提高了声音:「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那地方,不在地球上!」
我苦笑了起来:「别对我说这地图不是地球上的地方,对于地球之外的另外星球,我也
厌烦了,我想,可能是我找来的地固不够详尽。」
乐生博士道:「是很容易补救的,我可以替你和地理博物院接头,他们藏有全世界最详
尽的地图,你可以借他们的地方工作。」
我叹了一口气:「好的,我再去试试。」
第二天,我先和乐生博士会了面,然后,拿了他的介绍信,去见地理博物院的负责人。
等到我走进了博物院收藏世界各地详尽地图的专室,我才知道,我借来的那七八十本地图,
实在算不了甚麽。
博物院中的地图是如此之多,如此之详细,举一个例来说,中国地固,就详细到「县图
」,就是每一个县,都有单独的、普通挂图大小的地图!试想想,中国有叁千多县,单是中
国地图部分,已经有近四干幅地图之多了。如果我不是一个一开始就一定要有结果,否则决
不肯住手的人,一定会缩手了。
我在地理博物馆的地图收藏室中,工作了足足一个月,为了适应各种地图不同的比例尺
,我又添印了许多透明的胶片。
在这一个月之中,博物院方面,还派了两个职员,来协助我工作。
我昏天黑地地工作了足足一个月,如果有结果的话,那也算了。
一个月之后,博物院中所有的地图,都对照完了,可是一样没有结果。
我长叹看,在昏暗、寒冷的天色中,走出博物院的门口,走下石阶之际,我发出了一下
使我身旁十步远近的人,都转过头来望我的长叹声。
那一天晚上,在阮耀的家里,我们四个人又作了一次叙会。
阮耀的家,占地足有二十英亩,他家的大客厅,自然也大得出奇。我们都不到那个大客
厅,通常都在较小的起居室中生活。
天很冷,起居室中生看壁炉,我们喝看香醇的酒,尽管外面寒风呼号,室内却是温暖如
春。
我们先谈了一些别的,然后,我将罗洛的那幅地图,取了出来,将之完全摊开,我道:
「各位,我承认失败,我想,世界上,只有罗洛一个人知道他绘的是甚麽地方,而他已经死
了!」
阮耀瞪看眼望走了我,我是很少承认失败的,是以他感到奇怪。
可是怕一开口,我才知道我会错意了!
他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卫斯理,是不是你已经找到了那是甚麽地方,也知道那一块
金色是甚麽意思,却不肯说给我们听?」
当阮耀那样说的时候,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个人,居然也同样用疑惑的眼光望看我!
我感到生气,想要大声分辨,但是在一转念间,我却想到,这实在是一件滑稽的事,我
只是耸着背:「不,我说的是实话。」
他们叁个人都没有搭腔,我又自嘲似地道:「那或许是我用狡辩违背了对罗洛的允诺,
所以报应到了,连几个最好的朋友都不相信我了!」
阮耀倒最先笑了起来:「算了!」
我道:「当然只好算了,不管罗洛昼的是甚麽地方,也不管他画这地图的目的是甚麽,
我都不会再理这件事了,将它烧了吧!」
我一面说,一面将那幅地图,扬向壁炉。
那幅地图,落在燃烧看的炉火之上,几乎是立即看火燃烧了起来。
而也在那一刹间,我们四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叫了起来!
我们全都看到,在整幅地图,被火烘到焦黄,起火之前,不到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内,
在地图的中间,出现了一行字,那一行字是:「比例尺:一比四零零」。
一比四百:那行字,是用隐形墨水为的,就是那种最普通的,一经火烘就会现出字迹来
的隐形墨水!
而罗洛在那幅地图上明写着的比例,则是一比四万,差了一百倍之多!
那相差得实在太远了,一比四百的地图,和一比四万的地图,相差实在太远了,后者的
一片蓝色,就算不是海,也一定是个大湖泊,但是在前者,那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
我的反应最快,我立时扑向前,伸手去抓那幅地固,但是,还是慢了一步,就在那一行
用隐形墨水为的字现出来之后的一刹间,整张地图,已经化为灰烬,我甚麽也没有抓到。
阮耀立时叫了起来,道:「原来罗洛玩了花样!」
唐月海惊叫道:「地图已经烧掉了!」
荣生博士站了起来:「卫斯理,你已经拍了照,而且那些胶片也全在,是不是?」
我在壁炉前,转过身来,乐生博士说得对,那幅地图是不是烧掉了,完全无关紧要的,
我有看许多副本。
而从他们叁个人的神情看来,他们叁人对于这张地图,兴趣也十分之浓厚。
我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知道以前为甚麽找不到那地方了,现在我们应该怎麽办?」
乐生博士道:「那太简单了,你将比例弄错了一百倍,现在,只要将你那些透明胶片,
缩小一百倍,冉在全世界所有的地图上,详细对照,就一定可以将地图上的地方找出来了。

我苦笑了一下:「那得花多少时间?」
阮耀忽然道:「我看,这件事,由我们四个人轮流主持,同时,请上十个助手,这是一
件很简单的工作,只要稍对地图有点知识的人就可以做,那麽,就可以将时间缩短了!」
阮耀一面说,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人,就不住点头。
我望看他们:「奇怪得很,何以你们忽然对这幅地图,感到兴趣了?」
唐月海笑道:「地图已经烧掉了,我们算是已照看罗洛的近言去做,不必再心中感到欠
他甚麽了!」
荣生博士想了一想:「罗洛从来也不是弄甚麽狡拾的人,可是在这幅地图上,他不但不
写一个字,而且,还用了隐形墨水,那和他一向的行事作风,大不相同,照,和印型的胶片
,全部要了去。我没有问他。他也没有告诉我,只是充满神秘地对我不断她笑看。我也科他
们想不出甚麽更好的办法来的,他们无非是在走我的老路。而当我一知道罗洛的地图比例,
是一比四百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办法,是行不通的了,因为罗洛整幅地图,不过两  长,
一  多宽。那也就是说,整幅地图,所显示的土地,不过八百  长,六百  宽,只是五万平
方  左右的地方。阮耀家里的花园,就超过五万平方  许多许多,试问,在那一份地图上,
可以找到阮耀的住宅?但是他们叁个人,显然都对地图上的那一小块金色,表示了异乎寻常
的兴趣,或许他们怀看某一种他们并没有说出来的特殊希望。但不管他们如何想,他们一定
会失望!我那样不理他们,在事后想来,实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因为他们叁个人,轮流每
人担任一天主持,真的雇了十个助手,每天不停地工作看,足足叉工作了两个月。那时侯,
天气早就暖了,我已经开始游泳,那一天,我兴尽回来,正是黄昏分,一进门,就看至唐月
海、荣生博士、阮耀叁人,坐在我的家中。我已经有两个月末和他门见面了,这时,一见他
们,用「面无人色」来形容他他门叁固人的面色,都苍白得出奇,一看到我,又一起摇头叹
息。」
    我忙道:「除了外门的努力没有结果外,还有甚麽更壤的消息?」
阮耀忙道:「难道还能有甚麽更坏的消息麽?」
我笑看,轮流拍看他门的肩头,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看到他们这种样子,我心中也不
禁很难过:「算了,这是意料中的事,因为罗洛地图上所绘蚌全部地方,根本还不如阮耀家
里的花园大,怎麽可能在地图上找得到它的所在?」
我这样讲,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他门,可是阮耀邦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高叫了一声,瞪
大了眼,半向不出声,我忙道:「你作甚麽?」
阮耀道:「花园,我的花园!」
荣生博士皱着眉:「你的花园怎麽了?」
唐月海笑道:「别胡说八道了,我看你,为了那幅地图,有点发神经了!」
阮耀自口袋中,摸出了那幅地图的照片来,指看地图道:「你看,这是荷花池,这是一
条引水道,这是一个鱼池。这个圆点是那株大影树,那个圆点,是一株九里香,这个六角形
,是一张石桌。」
阮耀说得活龙活现,可是我,唐月海和乐生博士叁人,却仍然不相信他。
乐生博士道:「那麽,那块金色呢,是甚麽?」
唐月海道:「还有那麽多危险记号,代表甚麽?难道在你的花园中,有着危险的陷阱?

阮耀对这两个问题,答不出,他涨红了脸,看来像是十分气恼。
阮耀立时大声道:「我带你们去看!」
阮耀说得如此肯定,我们叁个人,倒也有点心动了,虽然,那简直是说不过去的事—着
名的探险家,为甚麽要用那麽隐秘的态度,去绘阮耀花园呢?
而且,最难解释的是,在阮耀的花园中,是不会有看危险的陷阱的,但是在地图上,却
有着十几个危险的记号。阮耀的花园,绝无探险价值,为甚麽要用探险地图将之绘出来呢?
阮耀开始催促我们启程,快到它的家中去看个明白,老实说,我们叁个人在互望了一眼
之后,心中都知道其馀的人在想些甚麽,我们其实都不愿意去。
可是,阮耀却是信心十足,他是将我们叁个人,连推带捉,便弄出门去的。
我们出了门,上车,一路上,阮耀还不住指看那照片在说那是他花园。
我驾看车,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人,却全不出声,阮耀越说越大声,最后,他几乎是在
叫嚷,道:「你们不相信,根本不信,不是?是?」
我笑了一笑:「你完全不必生气,现在,离你的家,不过十分钟路程,你大可闭上嘴十
分钟,然后再开口,是不是?」
阮耀瞪了我好一会,果然听从了我的话,不再说甚麽了。车在向前疾驰看,十分钟后,
就驶近了一扇大铁门。那大铁门上,有一个用紫铜铸成的巨大的「阮」字。
别以为进了那扇门,就是阮耀的家了,一个看门人一见有车来,立时推开了门,在门内
,仍有一条长长的路,那条路,自然也是阮耀私人的产业。
-大玩笑
阮耀究竟有多少财产,别说旁人难以估计,根本连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旁的不说,单
说在这个现代化城市的近郊,那麽大的一片土地,地产的价值,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我之所以特别说明阮耀财产数字之庞大,是为了阮耀所承受的那一大笔遗产,对于这个
故事,有看相当密切的关系之故。
车子一直驶到了主要建  物之前,才停了下来,我问阮耀:「要不要直接驶到那花园去
?」
阮耀道:「不必,我带你们上楼,那本来是我要来养鱼的,由于面积太大,所以,我当
是在楼上看鱼的,一到了楼上,你们对那花园的情形,轨可以一目了然我们叁个人又互望了
一眼,已经来到了阮耀的家中,而阮耀的语气,仍然如此不必一再多费唇舌!」
肯定,照这候的情形看来,好像是他对而我们错了!
我们经过了大成,又经过了一条走廊,然后,升降机将我们带到四楼。
我们走进了一间极大的「鱼室」,那是阮耀有一个时期,对热带鱼有兴趣的时候,专弄
来养热带鱼的。
那间「鱼室」,简直是一值大型的水族馆,现在仍然有不少稀奇古怪的鱼养看,阮耀已
经不再那麽狂热,但是怕那些鱼,仍雇有专人照料。
将我们直带到一列落地长窗前站定,大声道:「你们自己看吧!」
从那一列落地长窗看下去,可以看到花园,大约有四五万平方  大小,最左端,是一个
很大的荷花池,池中心有一个大喷泉。然后,是从大池中引水出来的许多人工小溪,每一个
小溪的尽头,都有另一个较小的,白瓷砖砌底的鱼池。
这些鱼池的周围,都有看小喷泉,而且,人工小溪中的水,在不断流动,这当然都是一
个巨型水泵的功用。
那些池,是阮耀要来养金鱼的,现在还有不少金鱼,也在池中游来游去。
我不知道唐月海和乐生博士两人的感觉怎样,因为我根本没有去注意他们两人的反应,
我自己只是向下一看间,轨呆住了!
我对于罗洛的那幅地固,实在是再熟悉也没有,如果这时,我是站在水池的旁边,或者
我还不能肯定,但这时我却是在四楼,居高临下地向下望,那实在是不容争辩的事:罗洛的
那幅地图,绘的正是这花园。
那些大小水池,那些假山,假山前的石桌、石椅,几棵主要的大树,几列整齐的灌木,
全都和那幅地图上所绘的各种记号,一模一样。
自然,我立时注意地图上的那块金色,一切问题,全是因为地图上的那块金色而起的,
我也记得地图上那块金色的位置。
我向花园相应的位置望去,只见在地图上,被涂上金色的地方,是一个六角形的石基,
上面铺看五色的大瓷砖。
看那情形,像是这石基之上,原来是有看甚麽建  物,后来又被拆去的。
直到这时侯,我才听到了另外两人的声音,荣生博士的手向前指看,道:「看,地图上
的金色就在那里,那是甚麽建  ?」
唐月海道:「好像是一座亭子,被拆掉了!」
阮耀的神情十分与奋,他道:「现在你们已经承认,罗洛所绘的那幅地图就是我这里了
?」
这实在已是不容再有任何怀疑的事,是以我们叁个人一起点头。
阮耀的手向下指看:「不错,这地方,本来是一座亭子,后来我嫌它从上面看下去的时
候,阻碍我的视线,所以将它拆掉了。」
我仍然定定地望看那花园,在那一刹间,有千百个问题,袭上我的心头,我相信他们也
是一样,是以好久,我们谁也不出声,阮耀的手中,还拿看那幅地图的照片,在指点看。
我向他走近了一步:「在那花园中,有甚麽危险的埋伏?」
阮耀道:「笑话,有甚麽埋伏?你看,我雇的人开始  鱼了!」
果然,有一个人,提看一只竹篮,走了过来,在他经过鱼池的时候,就将竹篮中特制的
面包,抛到池中去,池中的鱼也立时涌上水面。
我们都看到,那个人走上亭基,又走了下来,他至少经过六七处,在罗洛的地图上,画
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可是他却甚麽事也没有。
乐生博士忽然吁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就在那列长长窗前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看,这是罗洛的一个玩笑!」
唐月海也生了下来,点头道:「是的,我们全上他的当了,他在和我们开玩笑!」
认为罗洛绘了这样的一张地图,其目的是在和我们开玩笑,这自然是最直截了当的说法
,承认了这个说法,就甚麽问题也不存在了,但如果不承认这个说法的话,就有一百个、一
千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我转过身来,望看乐生博士:「博士,你认识罗洛,比我更深,你想一想,他的一生之
中,和谁开过玩笑?他一生之中,甚麽时候做过这一类的事情?」
乐生博士长大了!,在他的口中,先是发出了一陈毫无意对的「嗯」「啊」之声,然后
乐生博士才道:「当然是未曾有过,那麽,他为甚麽,他为甚麽要绘这幅地图呢?」
我道:「这就是我们要研究的问题,我们要找出原因来,而不是不去找原因!」
乐生博士摊了摊手,没有再说甚麽。
阮耀搔着头:「真奇怪,这幅地图,相当精细,他是甚麽时候垂成的呢?」
我道:「他也上你这里来过,是不是?」
阮耀道:「是,来过,可是怕对他从来也没有兴趣,他到我这里来,大多数的时间,是
逗留在西边的那几幢老屋之中,我收藏的古董,和各原始部落的艺术品,全在那几懂屋子之
中。」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在那几幢屋子里,是看不到这花园的。」
我摇头道:「错了,你一定曾带他到这里来看过鱼,如果他带看小型摄影机,只要将这
花园拍摄下来,就可以制成一幅地图?」
我一本正经地说看,阮耀倒不怎样。只是抓看头,现出一片迷惑的神色。而乐生博士和
唐月海两人,却也忍不住「呵呵」大笑了起来。
唐月海一面笑,一面道:「他为甚麽要那样做?」
我有点不高兴,沉声道:「教授,罗洛为甚麽要那样做?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
他已经那样做了,这封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实,他既然那样做了,就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乐生博士摇看手:「我们在这里争也没有用,何不到下面去看看。」
阮耀首先高举看手:「对,下去看看,各位,我们下去到那花园中,是到一位伟大探险
家所绘制的神秘探险地图的地方,希望不要太轻视了这件事!」
这一次,连我也不禁笑了出来。
如果光听阮耀的那两句话,好像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亚马逊河的发源地,或者是利马高
原上从来也没有人到过的原始森林一样。
但是事实上,我们要去的地方,却只不过是他家花园!
阮耀带头,他显得很兴奋,我们一起穿过了鱼室,下了楼,不到两分钟,我们已经踏在
罗洛那幅地图所绘的土地上了。
我们向前走看,一直来到了那座被拆除了的亭子的石基之上。
如果说,这时候,我们的行动有任何「探险」的意味的话,那麽我们几个人,一定会被
认为疯子。
阮耀搔看头,叹了一声,道:「看来,真是罗洛在开大玩笑!」
我从阮耀的上衣口袋,抽出了那张地图的照片来,地图上绘得很明白,在亭基的附近,
有若七八个表示危险的记号。
我走下亭基,走前了两叁步,在一片草地上停了下来。正确地说,我是停在草地上用石
板铺出的路的其中一块石板之上。
我站定之后,抬起头来,道:「根据地图上的指示,我站立的地方,应该是很危险的!

乐生博士有点无可奈何地点看头:「照一般情形来说,你现在站的地方,应该是一个浮
沙潭,或者是一群吃人蚁的聚居地,再不然,就是一个蜡头部落的村落,是一个活火山口!

我仍然站看,道:「但是现在我却甚麽事也没有。博士,这记号是不是还有别的意义?

荣生博士道:「或者有,但是对不起,我不知道。」
阮耀突然大声道:「暧,或者,罗洛自己心中有数,那些符号,是表示另一些事,并不
是表示危险!」
我大声道:「可能是,但是我站在这里,却觉得甚麽也不表示。」
阮耀道:「你不是站在一块石板上面麽?或许,那石板下有看甚麽特别的东西!」
他说看,又笑了起来,可是阮耀却认真了,他并不欣赏唐月海的幽默,瞪着他。唐月海
笑看道:「小心,他可能在石板下埋看一枚炸弹,一掀开石板,就会爆炸!」
阮耀本来是甚麽都不在乎的人,但这时候却是忽然认真起来,倒也是可以了解自己。
因为,罗洛那幅地图所绘的,的确是怕花园的地方,不论罗洛是为了甚麽目的两绘制这
幅地图,在我们的各人中,他自然是最感到关心。
当阮耀瞪眼的时候,唐月海也停止了笑:「别生气,由我来揭开这次探险的序幕好了,
我来揭这块石板,看看会有甚麽危险!」
他一面说,一面从亭基上走了下来,来到我的身前,将我推了开去。
我在被唐月海推开的时候,只觉得那实在很无聊,我们四个人,全是成年人了,不是小
孩子,何必再玩这往莫名其妙的游戏?
可是,我还未曾来得及出声阻止,唐月海已然俯下身,双手板住了那石板的边缘,在出
力抬着那块石板,阮耀和乐生博士,也从亭基上走了下来。
唐月海的脸涨得很红,看来那块石板很重,他一时间抬不起来。
他如果真抬不起来,那就该算了,可是他却非常认真,仍然在用力抬看。
阮耀看到了这种情形,忙道:「来,我来帮你!」
可是,唐月海封粗暴地喝道:「走开!」
阮耀本来已在向前走过来了,可是唐月海突如其来的那一喝,却令得他怔住了。
事实上,当时不但阮耀怔住了,连我和乐生博士,也一起怔住了。
唐月海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知识分子,恂恂儒雅,对人从来也不疾言厉色,可是这时,
他却发出了那样粗暴的一喝。
这对我们所了解的唐月海来说,是一件十分失常的事。而我尤其觉得他的失常,因为他
刚才,曾将我用力推了开去,这穴在也不是唐教授的所为。
一时之间,他仍然在出力,而我们叁个人,全望看他。唐月海也像是知道自己失常了,
他继续涨红看脸,微微喘息看:「罗洛不是在这里留下了危险的记号麽?要是真有甚麽危险
,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何必多一个人有危险?」
他在那样说的时候,显得十分认真。阮耀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我和乐生博士两
人,也都有看啼笑皆非之感。
而就在这时候,唐月海的身子,陡地向上一振,那块石板,已被他揭了起来,翻倒在草
地上。
唐月海站了起来,双手拍看,抽掉手上的泥土,我们一起向石板下看去。
其实,那真是多馀的事,石板下会有甚麽?除了泥土、草根,和一条突然失了庇护之所
,正在急促扭动看的蚯蚓之外,甚麽也没有!
唐月海「啊」地一声:「甚麽也没有!」
我们四个人,都一起笑了起来,阮耀道:「算了,罗洛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本来是极不同意「开玩笑」这个说法的。可是罗洛已经死了,要明白他为甚麽绘制一
幅这样的地图,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我们已经揭开了一块石板,证明罗洛地图上的记号,毫无意义!
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既然毫无意义,那麽,地图上的金色,自然也不会有甚麽意思。
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我用脚翻起了那块石板,使之铺在原来的地方,道:「不管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件事
,实在没有再研究下去的必要了!」
乐生博士拍看阮耀的肩头:「你还记得麽?你第一次看到那张地图的时候,曾说那一片
金色地区,可能是一个金矿,现在,或许有大量的黄金,埋在那个石亭的事基之下!」
阮耀耸了耸肩:「那还是让它继续理在地下吧,黄金对我来说,没有甚麽别的用处!」
我们几个人都笑看,离开了这花园,看来,大家都不愿再提这件事了。
那时候,天色也黑了,唐月海除了在揭开那块石板时,表示了异样的粗暴之外,也没有
甚麽特别。我们在一起用了晚饭后就分手离去。
我回到了家中,白素早在一个月前,出门旅行,至今未归,所以家中显得很冷清,我听
了一会音乐,就坐看看电视。
电视节目很乏味,使我有昏然欲睡之感,我虽然对看电视机坐看,可是心中仍然在想:
为甚麽罗洛要给这幅地图?那花园,一点也没有特异之处,像罗洛这样的人,最好一天有四
十八小时,他是绝没有空闲,来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如果肯定了这一点,那麽,罗洛为甚麽要绘这幅地图,就是一个谜了。
我在想,我是应该解开这个谜的。如果我找到罗洛的地图所绘的地方,是在刚果腹地,
那麽我毫不犹豫,就会动身到刚果去。
可是,那地方,却只不过是花园,汽车行程,不过二十分钟,虽然这件事的本身,仍然
充满了神秘的意味,但是一想到这一点,就一点劲也提不起来了!
在不断的想像中,时间过得特别快,电视书面上打出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我打了
一个呵欠,站了起来,正准备关上电视机时,新闻报告员现出来,在报告最后的新闻,本来
,我也根本没有用心去听,可是,出自新闻报告员口中的一个名字突然吸引了我。
那名字是:唐月海教授。
当我开始注意去听新闻时,前半截报告员讲的话,我并没有听到,我只是听到了下半截
,那报告员在说:「唐教授是国际着名的人类学家,他突然逝世,是教育界的一项巨大损失
。」
听到了「他突然逝世」。这句话时,我不禁笑了起来,实在太荒谬了,两小时之前,我
才和他分手,他怎麽会「突然逝世」?电视台的记者,一定弄错了。
我顺手要去关电视,但这时,萤光幕上,又打出了一张照片来,正是唐月海的照片。
望看那张照片,我不禁大声道:「开甚麽玩笑!」
照片消失,报告员继续报告另一宗新闻,是越南战争甚麽的,我也听不下去,我在电视
机前,呆立了半晌,才关掉了电视机。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叫了起来,我抓起了电话,轨听到了阮耀的声音,阮耀大声道
:「喂,怎麽一回事,我才听到收音机报告,说唐教授死了?」
我恨道:「我也是才听到电视的报告,我只听到一半,电台怎麽说?」
阮耀道:「电台说,才接到的消息,着名的人类学家,唐月海教授逝世!」
我不由自主地摇看头:「不会的,我想一定是弄错了,喂,你等一等再和我通电话,我
去和博士联络一下,问问他情形怎样。」
阮耀道:「好的,希望是弄错了!」
我放下电话,呆了半晌,正准备拨乐生博士的电话号码之际,电话铃又留了起来,我拿
起电话时,心中还在想,阮耀未免太心急了。
但是,自电话中传来的,卸并不是阮耀的声音,而是一个青年的声音。
那青年问:「请问是否卫斯理先生。」
我忙道:「我是,你是」那青年抽噎了几下,才道:「卫叔叔,我姓唐,唐明,我爸爸
死了!」
唐月海中年丧偶,有一个孩子,已经念大学一年级,我是见过几次的,这时,听到他那
麽说,我呆住了,我立时道:「怎麽一回事?我和令尊在九点半才分手,他是怎麽死的?」
唐明的声音很悲哀:「卫叔叔,现在我不知如何才好,我远在医院,你能不能来帮助我
?」
我虽然听到了电视的报告,也接到了阮耀的电话,知道电台有了同样的报导,但是,我
仍然以为,一定是弄错了。自然,我也知道弄错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但是那怎麽可能呢
?唐月海怎可能突然死了呢?
这时,在接到了唐月海儿子的电话之后,那是绝不可能有错的了!
----危险记号全是真的!
我呆了好一会,说不出声来,直到唐明又呻了我几下,我才道:「是,我一定来,哪间
医院?」
唐明将医院的名称告诉我,又说了一句:「我还要通知几位叔叔伯伯。」
我也没有向他再问通知甚麽人,我放下电话,立时出了门。当我走出门的时候,我像是
走进了冰窖一样,遍体生寒。
人的生命真的如此之儿戏?两小时之前,唐月海还是好端端的,忽然之间,他我死了?
我感到自己精神恍惚,是以找并没有自己驾车,只是百了一辆街车,直赴医院。
在医院的门口下车,看到另一辆街车驶来,车还末停,车门就打开,一个人匆匆走了出
来,那是乐生博士。
我忙叫道:「博士!」
乐生博士抬起头来看我,神色惨白,我们一言不发。就向医院内走,医院的大堂中,有
不少记者在,其中有认得乐生博士的,忙迎了上去,但是乐生博士一言不发,只是向前走。
我和乐生博士来到了太平间的门口,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转过头去看,只
见阮耀也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
一个身形很高、很疫的年轻人,在太平间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自我介绍:「我是唐明
。」
他的双眼很红,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是经得起突如其来的打击的那种人。我道:「令尊
的遗体呢?」
唐明向太平间的门指了一指,我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和乐生博士、阮耀一起走
了进去,唐明就跟在我们的后面。
从乐生博士和阮耀两人脸上的神情,我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那便
是:我们的惊讶和恐惧,胜于悲哀。
自然,唐月海是我们的好朋友,它的死亡,使我们感到深切的悲哀。但是,由于他的死
亡,来得实在太过突兀了,是以我们都觉得这件事,一定还有极其离奇的内幕,这种想法,
我们都还不能说出具体的事实来,只是在心中感到出奇的迷惘,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冲淡了
我们对他死亡的悲哀。
太平间中的气氛是极其阴森的,一个人,不论他的生前,有看多麽崇高的地位,有看多
麽大的荣耀,但是当他躺在医院太平间的水泥台上之际,他就变得甚麽也没有了,所有已死
去的人,都是一样的。
我们在进了太平间之后,略停了一停,唐明原来是跟在我们身后的,这时,越过了我们
,来到了水泥台,他父亲的  体之前。
我们慢慢地走向前去,那几步距离,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好几哩路遥远,我们的脚步,
异常沉重,这是主和死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太不可测了。
唐明等我们全都站在水泥台前时,才缓缓揭开了伍在唐月海身上的白布,使我们可以看
到唐月海的脸部。
当他在那样做的时候,他是隔过头去的,而当我们看到了唐月海的脸时,也都吓了一大
跳。
死人的脸,当然是不会好看到甚度地方去的,而唐月海这时的脸,尤其难看,他的口张
得很大,眼睛也瞪着,已经没有了光采的眼珠,彷佛还在凝视看甚麽,这是一个充满了茂恐
的神情,这个神情凝止在他的脸上,他分明是在极度惊恐中死去的。
我们都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平间中那种异样的药水气味,使我有作呕的感觉。我
想说几句话,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唐明看来,比我们镇定得多,他缓缓转过头,同我们望了一眼,然后,放下了白布。
我们又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荣生博士挣扎着讲出了一句话来,他是在对唐明说话,
他道:「别难过,年轻人,别难过!」
唐明现出一个很古怪的神情来:「我自然难过,但是我更奇怪,我父亲怎麽会突然死的
?」
我们叁人互望看,自然我们无法回答唐明的这个问题,而事实上,我们正准备以这个问
题去问唐明!
阮耀只是不断地搔看头,我道:「不论怎样,这里总不是讲话的所在。」
我这句话,倒博得了大家的同意,各人一起点看头,向外走去。
我们出了太平间,唐明就被岱院的职员叫了去,去办很多手纹,我、阮耀和乐生博士叁
个人,就像傻瓜一样地在走廊中踱来踱去。
过了足足四十分钟,唐明才回来,他道:「手续已办完了,殡仪馆的车子快来了,叁位
是—」阮耀首先道:「我们自然一起去,我们和他是老朋友了!」
唐明又望了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和唐明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我已觉得,唐明是一个很有主意、很有头脑的年轻
人。
接下来的一小时,是在忙乱和混杂之间渡过的,一直到我们一起来到殡仪馆,化装师开
始为唐月海的遗体进行化装,我们才有机会静下来。
在这里,我所指的「我们」,是四个人,那是:我、阮耀、乐生博士、唐明。
我们一起在殡仪馆的休息室中生看,这时侯,讣闻还未曾发出去,当然不会有吊客来的
,是以很冷清,我们坐看,谁也不开口。
好一台,我才通:「唐明,你父亲回家之后,做过了一些甚麽事?」
唐明先抬头向我望了一眼,然后,立即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我在房
间里看书,我听到他开门走进来的声音,我叫了他一声,他答应了我一下,就走进了他自己
的房间中。」
我问:「那时,他可有甚麽异样?」
唐明摇看头:「没有,或者看不出来。他在我房门前经过,我看到他的侧面,好像甚麽
事也没有,就像平常一样,然从—」唐明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阮耀和乐生博士叁人
,都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各自挺了挺身子。唐明在略停了一停之后,立时继续讲下去:
「然后,大约是在大半小时之后,我忽然听到他在房中,发出了一下尖叫声—」唐明讲到这
里,皱看眉,又停了片刻,才又道:「我应该用一些形容词来形容他的这下叫声,他的那下
叫声,好像。十分恐怖,像是遇到了意外。我一听到他的叫声,便立时来到他的房子,问他
发生了甚麽事,他卸说没有甚麽,叫我别理他。我也皱看眉:「你没有推开房门去看一看?

唐明道:「我做了,虽然他说没有事,但是他那下叫声,实在太惊人了,是以我还是打
开门,看看究竟有甚麽事发生。」
阮耀和乐生博士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那麽,究竟发生了甚麽事?」
唐明摇看头:「没有,没有甚麽事发生,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只不过,他的神情,看
来很有点异样,脸很红,像是喝了很多的酒。」
我道:「是恐惧形成的脸红?」
唐明摇看头,道:「就当时的情形看来,他的神情,并不像是恐惧,倒像是极度的兴奋
!」
我、阮耀和乐生博士,叁人望了一眼,都没有出声,因为就算要我们提问题,我们也不
知道该间甚麽才好。
唐明继续道:「我当时问道,爸爸,你真的没有甚麽事?他显得很不耐烦,挥着手:「
没有事,我说没有事,就是没有事,出去,别管我!」我返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心中这一直
在疑惑着,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他发出的第二下呼叫声。「唐明说到这里,呼吸渐渐急促了
起来。显然,他再往下说,说出来的事,一定是惊心动魄的。我们屏住了气息,望看他,唐
明又道:「这一次,我听到了他的呼叫声,立时冲了出去,也没有敲门,就去推门,可是门
却栓看,我大声叫看他,房间里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就大力撞门,当我将门撞开时,我发现
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我失声道:「已经死了?」
唐明道:「还没有,我连忙到他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那时他还没有死,只是急促地
喘看气,讲了几句话之后才死去的。」
我们叁个人都不出声,唐明抬起头来,望看我们,神情很严肃,他缓缓地道:「他临死
之前所诘的几句话,是和叁位有关的!」
我们叁个人又五望了一眼,阮耀心急,道:「他究竟说了些甚麽?」
唐明再度皱起眉来,道:「他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是叁位一定明白的。他叫着我
的名字说:「你千万要记得,告诉乐生博士、卫斯理和阮耀叁个人,那些危险记号,全是真
的,千万别再去冒险!」
当唐明讲出了那句话之际,其他两人有甚麽样的感觉,我不知道,而我自己,只觉得有
一股凉意,自顶至踵,直泻而下,刹那之间,背脊上冷汗直冒,双手也紧紧握住了拳。
唐明在话出口之后,一直在注视看我们的反应,但我们叁个人,彷佛僵硬了一样。
唐明道:「他才讲了那几句话,就死了。叁位他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麽意思
?」
我们仍没有回答他。
对于一个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人而言,要明白唐月海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究竟是
甚麽意思,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对我而言,唐月海临死之前的那几句话,意思却再明白也没有了。
他提及的「那些危险记号」,自然是指罗洛那张地图上,在那一小块涂上金色的地区附
近所画的危险记号。
在探险地图上,这种危险记号,是表示极度的危险,可以使探险者丧生的陷阱!
唐月海说的,就是那些记号!
可是,在明白了唐月海那几句话的意思之后,我的思绪却更加迷惘、紊乱了。
因为,我们已然确知,罗洛的那幅神秘的地固,给的是阮耀的花园,那一小块被涂上金
色的,是一座被拆去了的亭子的台基,那些危险记号,就分布在那亭子台基的四周围。
当时,我们几个人,都绝没有将这些危险记号放在心上,因为我们看不出有丝毫的危险
来。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唐月海才会在其中一个危险记号的所在地,揭起一块石板。
而当唐月海揭起那块石板来的时候,也甚麽事都没有发生。可以说,当时,我们完全不
曾将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却发生了唐月海突然死亡这件事!
揭起那块有危险记号的石板的是唐月海,他突然死亡,而且在临死之前,说了那样的话
,要我们千万不可以再去涉险。
那麽,唐月海的死,是因为他涉了险?
可是,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揭起了草地上的一块石板,当时甚麽事也没有发生,真的甚
麽事也未曾发生过:如果说,因为在罗洛的地固上,在那地方,注上了一个危险的记号,那
麽人便会因之死亡,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而,现在发生在我们眼前的,就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唐明仍然望看我们,而我们仍然没有出声。
我相信,乐生博士和阮耀一定也明白唐月海临死之前所讲的那几句话,究竟是甚麽意思
,而他们的心中,一定比找吏乱,更说不出所以然来!
是唐明先开口,他道:「我父亲做了些甚麽事?他曾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去探险?」
我苦笑了起来:「唐明,你这个问题,我需要用很长的叙述来回答你。」
唐明立即道:「那麽,请立即说。」
他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停了一停,或许觉得这样对我说话,不是很礼貌,所以他又道:
「因为我急切地想知道,他是为甚麽会突然死亡的!」
整件事情,实在是一种讲出来也不容易有人相信的事,但是,在这件事情中,唐明既然
已经失去了他的父亲,他就有忙知道这整件事情的经过。
我向阮耀和乐生博士望了一眼,觉得整件事,如果由乐生博士来说,他可能词不达意,
由阮耀来说的话,那更没有条理,还是由我来说的好。
于是,我找从罗洛的死说起,一直说到我们发现罗洛的地图,给的就是阮耀花园为止。
当然,我也说了,唐月海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揭了一块石板的那件事。
唐明一直用心听看,当我讲完之后,他的神情有点激动,双手紧握看拳:「叁位,你们
明知这是一件有危险的事,为甚麽不制止他?」
我们叁个人互望若,我道:「唐明,地图上虽然有看危险记号,但是事实上,我们都看
不出有甚麽危险来。唐教授一定也免得毫无危险,是以他才会那麽做的!」
唐明的脸涨得很红:「如果没有危险,何以罗洛要郑重其事地在地图上,加上危险的记
号,我父亲的死,是你们的疏忽。」
唐明这样指责我们,使我和乐生博士,都皱起了眉头,免得很难堪,但是我们却没有说
甚麽,然而,阮耀邦沉不住气了。
阮耀道:「我不知道罗洛为甚麽要画这张地图,也不知道他根据甚麽要在地图上加上危
险的记号。而事实是:我的花园中决不含有甚麽危险的!」
唐明却很固执,他毫不客气地反驳着:「事实是,父亲死了。」
我忙摇着手:「好了,别争了,唐教授的死因,我相信医院方面,一定已经有了结论。

唐明叹了一口气:「是的,皆生说,他是死于心脏病猝发。许多不明原因的死亡,苦主
都是那麽说的,又一个事实是:我父亲根本没有心脏病!」
我也叹了一声:「或许今尊的死亡,我们都有责任,但是我决不可能相信,他是因为翻
起了那块石板之后,招致死亡的。」
我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才又道:「那地图上,注有危险记号的地方有十几处,我也
可以去试一下,看看我是不是会死。」
阮耀显然是有点负气了,他听了我的话之后,道:「我去试。事情定发生在我的花园里
,如果有甚麽人应该负责的话,那麽我负责!」
在阮耀讲了那几句话之后,气氛变得很僵硬,过了几分钟,唐明才缓缓地道:「不必了
,我父亲临死之际,叫你们决不可再去冒险,我想,他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这其中,一
定有看甚麽我们不知道的神秘因素,会促使人突然死亡,那情形就像—」我不等他讲完,就
道:「就像埃及的古金字塔,进入的人,会神秘地死亡一样?」
唐明点了点头,阮耀却有点夸张地笑了起来:「我不怕,我现在就去!」
他真是个躁脾气的人,说了就想做,竟然立时站了起来,我一把将他拉住:「就算你要
试,也不必急在一时,忙甚麽!」
阮耀仍然有幸然之色,他生了下来,我们都不再出声,我的思绪很乱,一直到天快黑了
,我才挨在椅臂上,略瞌睡了片刻。
然后,天亮了。唐月海是学术界极有名的人物,吊客络续而来,唐明和我们都忙看,一
直到当天晚上,我们都疲惫不堪,唐月海的灵柩也下葬了,我们在归途中,阮耀才道:「怎
麽样,到我家中去?」
我知道他想甚麽,他是想根据地图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去移动一些甚麽,来证明唐月
海的死亡,和他的花园是无关的。
我也觉得,唐月海的死,和阮耀的花园,不应该有甚麽直接的关系,唐月海的死因既然
是「心脏病猝发」,那麽,他在临死之前,就可能有下意识的胡言乱语。
但是,事实是,唐月海死了,所以找对于阮耀的话,也不敢表示赞同。
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和阮耀一起到他的家中去,那麽,他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一定就
是先去「涉险」。
固然他可能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但如果再有一件不幸的事发生的话,只怕
我和乐生博士的心中,都会不胜负担了!
我和乐生博士所想的显然相同,我们互望了一眼,一起点头道:「好!」
阮耀驾看车,他一听得我们答应,就驱车直驶他的家中,他一下车。就直向前走,一面
已自口袋中,取出了那张地图的照片来。
当他来到了那花园之际,几个仆人已迎了土来,阮耀挥看手,道:「看亮灯,所有的灯
!」
几个仆人应命而去,不多久,所有的灯都看了,水银灯将这花园,照得十分明亮,阮耀
向前走出了十来步,就停了下来。
我和乐生博士,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定之后,挥看手,道:「你们看,我现在站的
地方,就有一个危险记号,你们看,是不是?」
我和乐生博士,在他的手中,看看那张地图的照片,阮耀这时站立之处,离那个亭基约
有十馀码,在那地方的左边,是一株九里香,不错,罗洛的地图上,阮耀所站之处,确然有
一个危险记号。
我和乐生博士都点了点头,阮耀低头向下看看:「哈,唐明这小伙子应该也在场,现在
你们看到了,我站的地方,除了草之外,甚麽也没有!」
我们都看到的,不但看到,而且,还看得十分清楚,的确,在他站的地方,是一片草地
,除了柔软的青草之外,甚麽也没有。
阮耀又大声叫道:「拿一柄铲来,我要在此地方,掘上一个洞!」
他又大声叫道:「快拿一柄铲来!」
一个仆人应声,急匆匆地走了开去,而阮耀已然卷起了衣袖,准备掘地了!
在那一刹间,我的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阮耀虽然是一个暴躁脾气的人,但是,在大多数的情形之下,他卸是一个十分随和的人
,决不应该这样激动,这样认真的。
这时侯,如果唐明在的话,他那样的情形,还可以理解。可是,唐明却不在。
阮耀这时候的情形,使我感到熟悉,那是异乎寻常的,和他以往的性格不合的,那就像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陡地震动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那情形,就像是唐月海在这里,用力要掀起那块石板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当时,唐月海的行动,也给我以一种异样的感觉。唐月海平时,是一值冷静的人,是一
个典型的古生。可是当时,他封不理人家的劝阻,激动得一定要将那块石板揭了起来,我还
可以记得当时,他推开我,以及用力过度而险涨得通红的那种情形!
这正是阮耀现在的情形!
我心头怦怦跳了起来,这时,一个仆人已然拿若一柄铁铲,来到了阮耀的身边,阮耀一
伸手,接过了那柄铁铲来,同时,粗暴地推开了那仆人。
他接了铁铲在手,用力向地上掘去,也就在那一刹间,我陡地叫道:「慢!」
我一面叫,一面飞起一脚,「当」地一声,正踢在那铁铲上,将那柄铁铲,踢得向上扬
了起来,阮耀也向后退出了一步。
他道:「你干甚麽?」
我道:「阮耀,你何必冒险?」
阮耀笑了起来:「在这里掘一个洞,那会有甚麽危险?」
我忙道:「阮耀,你刚才的情绪很激动,和你平时不同,你心中有甚麽异样的感觉?」
阮耀的手中握看铁铲,呆呆地站看,过了好一会,才道:「没有,我有甚麽异样的行动
了?」
我道:「也说不上甚麽特别异样来,只不过,你的举止粗暴,就像唐教授前天要揭开那
块石板之前一样。」
阮耀又呆了片刻,才摇头道:「没有甚麽,我觉得我没有甚麽异样?」
乐生博士一直在一旁不出声,这时才道:「或许,人站在地固上有危险记号的地方,就
食变得不同!」
我和阮耀两人,都一起向乐生博士望夫,荣生博士所说的话,是全然不可理解的,但是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因为当日,唐月海在将我推开的时候,他就是站在那块石板上!
我想站到那地方去,但是荣生博士已先我跨出了一步,站在那上面了。
我看到他皱看眉,突然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接看,他低头望看脚下,他脚下的草地,一
点也没有甚麽出奇之处,我大声道:「你在想甚麽?」
乐生博士不回答,我来到了他的身前,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才跌开了一步,才道:「你
别才在想甚麽?为甚麽不说话?」
乐生博士吸了一口气:「很难说,你自己在这上面站站看。」
我立时打横跨出一步,站了上去。
当我在站上去之后,我并不感到有甚麽特别,可是几乎是立即地,我觉得十分焦躁。那
种焦躁之感,是很难以形容的,好像天陡地热了起来,我恨不得立时将衣服脱去那样。
然后,我低头向下望着,心中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要将我所在的地方,掘开来看看。
在那时候,我的脸上,一定已现出了一种特殊的神情来,因为我听到乐生博士在惊恐地
叫看:「快走开!」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来推我,可是我卸将他用力推了开去,令得他跌了一交。
紧接若,有一个人向着我,重重撞了过来,我给他撞得跌出了一步。
而就在我跌出了一步之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我也看到,将我撞开一步的,不是别人
,正是阮耀。
阮耀在撞我的时候,一定很用力,是以连他自己,也几乎站不稳,还是乐生博士将他扶
住了的。
等到我们叁个人全都站定之后,我们互望看,心中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异之感,一时
之间,谁都不知该说甚麽才好。
过了好一会,阮耀才抓看头,道:「这是怎麽一回事,我实在不明白。」
荣生博士道:「我也不明白!」
他们两个人,一面说看「不明白」,一面向我望了过来。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以为我经
历过许多怪诞的事,大概可以对这件事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之故。但是我却显然令得他们失望
了。
因为我也同样地莫名其妙,所以我给他们的答覆,只是摇头和苦笑。
阮耀继续搔着头:「我们叁个人,都在这上面站过,这里看来和别的地方没有丝毫分别
,但是在罗洛的地图上,封在这上面,注上了极度危险的记号,是不。?」
我和乐生博士都点着头:「是!」
阮耀挥着手:「而我们叁个人,都在站在这地方之后,心中起了一股冲动,要掘下去看
一看,是不是?」
阮耀并不是一个有条理的人,他不但没有条理,甚至有点乱七八糟。可是这时,他讲的
话,封是十分有条理的,所以找和乐生博士继续点看头。
阮耀望看我们,挺开了手,提高了声音:「那麽我们还等甚麽,为甚麽不向下掘掘,看
看究竟地下有看甚麽,一竟能够使站在上面的人,有这样的想法!」
-桌上的两个手印
我苦笑了一下:「阮耀,我和你以及乐生博士,都知道为了甚麽不向下掘。」
阮耀道:「因为唐教授的死?」
我和乐生博士,都没有甚麽特别的表示。那并不是说我们不同意阮耀的话,而是因为那
是明显的、唯一的理由,不需要再作甚麽特别的表示之故。
荣生博士皱起了眉:「我想,昨天,当唐教授站在那块石板之上,后来又用力要将那块
石板掀起来之际,他一定也有看和我们刚才所体验到的同样的冲动!」
我和阮耀点头,荣生博士又补充道:「我们又可以推而广之,证明凡是罗洛的地图上该
有危险记号的地方,人一站上去,就会有发掘的冲动!」
我和阮耀两人叉点看头。
要证明乐生博士的推论,其实是很简单的,罗洛地图上的危险记号有近二十个,我们随
便跨出几步,就可以站定在另一个有危险记号的地上。
但是,我们却并没有再去试一试,而宁愿相信了乐生博士的推论。
那并不是我们浪子小,事实已经证明,光是站在有危险记号的地上,是不含有甚麽危险
的,可是我们却都不约而同地不愿意去试一试。
那自然是因为我们刚才,每一个人都试过的缘故。那种突然之间发生的冲动,在事先毫
无这样设想下,突然而来的那种想法,就像是刹那之间,有另一个人进入自己的脑部,在替
代自己思想一样,使人有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可是在事
后想起来,却叫人自心底产生出一股寒意来,不敢再去尝试。
在我们叁个人,又静了片刻之后,几个在我们身边的仆人,都以十分奇讶的眼光望看我
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干些甚麽。
阮耀忽然又大声道:「唐教授是心脏病死的!」
乐生博士道:「或者是,但是怕在临死之前,却给了我们最切实忠告!」
阮耀有点固执地道:「那是他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不足为信。」
我摇看手:「算了,我看,就算我们掘下去,也不会找到甚麽,就像唐月海掀开了那块
石板一样,甚麽也没有发现,但是却有可能带来危险,我们何必做这种没有忘义的事?」
阮耀翻看眼,心中可能还有点不服气,可是位却地想不出话来否定我的意见,只走瞪看
我。
就在这时候,几下大吠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随看犬吠声的传近,一只巨大的长毛
牧羊狗,快步奔了过来,在阮耀的脚边嗅看、推擦看。
阮耀突然高兴地道:「有了,这只狗,最喜欢在地上掘洞埋骨头,这里的泥土很松,叫
它来掘一个洞,看看下面有甚麽。」
那只狗,是阮耀的爱犬,阮耀这样说,显然仍是不相信唐月海临死之前的警告。
事实上,要是说我和乐生博士,已经相信了唐月海的警告,那也是不正确的。
乐生博士的心中究竟怎麽想,我不知道,就我自己而言,我只免得这件事,由头到现在
,可以说充满了神秘的意味,几乎一切全是不可解释的。在一口迷雾之中,唐月海临死前的
警告,虽然不足为信,可是也自有它的份量。
当时,阮耀那样说了,我和乐生博士,还没有表示甚麽意见,他已经走向前去,用脚踢
着草地,将草和泥土,都踢得飞了起来,同时,他叱喝看那头狗。
那头长毛牧羊狗大弟吠叫看,立时明白了它的主人要它做甚麽事,它蹲在地上,开始用
前爪,在地上用力地爬掘看。
我,乐生博士和阮耀叁人,都退开了一步,望看那头牧羊狗在地上爬掘看。
那头牧羊狗爬掘得十分起劲,一面掘看,一面还发出呼叫声来,泥块不断飞出来,溅在
我们垮脚之上。
在这以前,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一头狗,对于在泥地上掘洞,有这样大的兴趣的。这时
我不禁想,这头狗,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当它接触到那画有危险记号的土地时,也会产生
那种突如其来,想探索究竟的冲动?
这自然只是我的想法,而且这种设想,是无法获得证实的。因为人和狗之间的思想,无
法交通。
我们一直望看那头狗,它也不断地掘看,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地上已出现了一个直径有
一  ,深约一  半的圆洞,可是,除了泥土之外,甚麽也没有发现。
阮耀有点不满足:「怎麽会甚麽也没有呢?这下面,应该有点东西的!」
我为了想使神秘的气氛冲淡些,是以故意道:「你希望地下埋看甚麽,一袋的钻石?」
阮耀又瞪了我一眼,才叱道:「别再掘了!」
阮耀却恼怒了起来,大声道:「我有一袋的钻石,早已有了!」
他一面说,一面俯身,抓住了那头长毛牧羊狗的颈,将狗头提了起来。那牧羊狗发出了
一阵狂吠声,像是意犹未尽一样,直到阮耀又大声叱喝看,它才一路叫看,一路奔了开去。
我们又向那个洞看了一看,洞中实在甚麽也没有,在整齐的草地上,出现了这样一个洞
,看来十分碍眼,阮耀向站立在一旁的仆人道:「将这个洞掩起来!」
我也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阮耀忙道:「卫斯理,如果不是因为我刚才的话生气的话,不必那麽急于回去。」我首
先开口:「够了,甚麽也没有!」
我笑了起来:「谁和你这种人生气!」
阮耀高与地道:「那我们就再去谈谈,老实说,不论唐教授的死因是甚麽,究竟大探险
家罗洛,为甚良要将我的花园,约成地图,这一点也值得研究,我希望能够弄值水落石出。

乐生博士笑道:「那只有问地下罗洛了,要不是我们已将他的一切,全都烧掉了,或者
还可以在它的工作笔记中,找出一个头绪来。可是现在,却甚麽都不存在了,谁能回答这个
问题?」
我叹了一声:「真要是甚麽全在当时烧掉,倒也没有享倩了,偏偏当时又留下了那幅地
图!」
我们是一面说着,一面向屋内走去的,等到来到小客厅中,我们一起坐了下来。
阮耀道:「罗洛到我这里来的次数并不多,而且,他从来也没有向我说过,我的花园,
有甚麽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我心中一动:「他从来也没有向你提及过你的花园?你好好想一想!」
阮耀先是立即道:「没有!」但是按看,他道:「等一等,有,我想起来了!」
我和乐生博士都挺了挺身子,罗洛和阮耀的花园,究竟曾有过甚麽关系,对这件事来说
,实在是太重要了!
阮耀道:「是的,有一次,罗洛在我这里,还有一些不相干的人,那天我在举行一个酒
会,罗洛忽然问我,这一片土地,是我的哪一代祖宗开始购买的。」
我忙道:「你怎麽回答他?」
阮耀道:「我说,我也不知道了,如果一定想知道的话,在这一大群建  之中,有一处
我从来也不去的地方,那是家庭图书馆,有关我们家族的一切资料,全保存在这个图书馆中
。」
乐生博士也急急问道:「当时,罗洛在听了之后,有甚麽反应?」
阮耀苦笑着:「我已记不起了,因为我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又道:「你提到的那个家庭图书馆,现在还在?」
阮耀道:「当然在,不过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进去过了,对之最有兴趣的是我的祖父,
我记得小时候,我要找他,十次有八次,他在那里。后来我祖父死了。我父亲就不常去,父
亲死了之后,我简直没有去过。」
我的思绪十分紊乱,我忽然想到了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可能是和整件事完全没有关
系的,但是也可能和整件事,有看极大的关连。
我问道:「阮耀,你祖父和你父亲,都是在壮年时死去的,是不是?」
阮耀皱看眉:「是。祖父死的时候,只有五十岁,我父亲是五十二岁死的。」
我又问道:「那麽,你的曾祖呢?你可知道他是干甚麽的,他的情形如何?」
阮耀瞪看我:「怎麽一回事?忽然查起我的家谱来了?」
我道:「请你原谅,或者这是我的好奇心,也可能和整件神秘莫测的事有关。阮耀,在
你祖父这一代,你们玩家,已经富可敌国了,你们玩家如此庞大的财产,究竟是哪里来的?

阮耀眨看眼:「我不知道,我承受的是遗产,我除了用钱之外,甚麽也不懂。」
我又追问道:「你的父亲呢?他也是接受遗产的人,你的祖父呢?」
阮耀有点脑怒:「在我的记忆之中,我也未曾看到我祖父做过甚麽事。」
我站了起来:「那麽,你们家,是在你曾祖哪一代开始发迹的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
甚麽你对创业的曾祖知道得那麽少?」
阮耀恼怒增加:「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祖上的发迹,是用不名誉的手段获得的。」
我笑了起来:「别紧张,就算我真有这样的意思,也与你无干,美国的摩根家族,谁都
知道他们是海盗的后裔,又有甚麽关系?」
阮耀怒道:「胡说!」
乐生博士看到我们又要吵了起来,忙道:「别吵了,这有甚麽意思?」
我又生了下来:「我的意思是,罗洛既然曾经注意过这一大片地产的来源,我们就也应
该注意一下。我想,罗洛可能进过阮耀的家庭图书馆。」
阮耀道:「我不知道有这件事?」
我望看他:「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倒想去查一些资料,可能对解决整件事都有帮助。

阮耀爽快得很,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乐生博士好像有点不赞成我的做法,在我和阮耀两人,都站了起来之后,他还是坐看,
阮耀道:「博士,请你一起去!」
乐生博士还没有站起来,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一个仆人急促地奔了过来。
阮耀有点恼怒,叱道:「甚麽事?」
那仆人这才迸出了一句话来,道:「阿羊,阿羊死了!」
乐生博士本来是坐看的,可是一听得那仆人叫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他就像破人刺了一锥
一样,霍地站了起来,我和阮耀两个人也呆住了。
我们都知道「阿羊」是谁,「阿羊」就是那只长毛牧羊犬。这种牧羊犬,就是在瑞士终
年积雪的崇山峻岭之中,专负责救人的那种。这种长毛牧羊狗的生命力之强,远在人类之上

自然,长毛牧羊狗也一样会死的,可是,在不到半小时之前,它还可以称得上生龙活虎
,在半小时之后,它就死了,这怎麽可能!
我望看乐生博士和阮耀两人,他们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出奇地自,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我自然知道他们想望甚麽。
他们在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唐月海死了,因为他曾掀起一块石板;那只狗死了,因为
它掘了一个洞。
这两个地方,都是在罗洛的地固上有看危险记号的,唐月海临死之前,曾警告过我们,
那危险记号是真的,切不可再去冒险。
如果,在地上掘洞的,是阮耀的话,情形会怎样呢?
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转开向阮耀望去,阮耀面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看,由此
可知它的心中,正感到极大的恐惧。
那仆人还睁大眼睛在喘气,我首先发问:「阿羊是怎麽死的?」
那仆人道:「它先是狂吠,吠声古怪得很,吠叫了不到两分钟,就死了。」
我来到阮耀的面前:「阮耀,我们去看看这头死了的狗。」
阮耀的声音在发抖:「要去看…死狗?」
我按看他的肩:「要是你心情紧张的话,喝点酒,你不去看死狗也算了,但是我一定要
去看一看。」
乐生博士趁机道:「我也不想去了。」
我向那仆人望去:「死狗在哪里?」
那仆人道:「就在后面的院子。」
我和那仆人一起走了出去,在快到那个院子的时候,那仆人用十分神秘的声音问我:「
卫先生,发生了甚麽事?狗怎麽会死的?」
我皱看眉,道:「我也不知道。」
那仆人的脸上,始终充满了疑惑的神色,我则加快了脚步,到了那院子,我看到几个仆
人围看,我拨开了两个人,看到狗的  体。
狗毫无疑问是死了,身子卷屈看,我拨开了它脸上的长毛,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了甚
麽,或许我是想看看,它临死之际,是不是和唐月海一样,有看极度的恐惧之感。
但是我是白费功夫了,因为我无法看得出狗的神情,我站起身来,所有的仆人,都望住
了我,我吸了一口气:「没有伤痕?」
一个仆人道:「没有,它一直很健康的,为甚麽忽然会死了?」
我仍然没有回答那仆人的这个问题,只是道:「那养鱼池的花园,你们别去乱掘乱掀,
千万要小心一点,别忘了我的话。」
一个年纪较老的仆人用充满了恐惧的声音道:「卫先生,是不是那里有鬼?」
我忙道:「别胡说,那里只不过有一点我们还弄不明白的事情,最好你们不要乱来。」
我讲完之后,唯恐他们再向我问难以答覆的问题,是以叉急步走了回来。
当我走回小客厅的时候,我看到荣生博士和阮耀两人的手中,都捧看酒,但是酒显然没
有使他们两个人镇定多少,他们两人的手,都在发抖。
阮耀失声地问我:「怎麽样?」
我道:「完全没有伤痕就死了,我并没有吩咐仆人埋葬,我想请一个兽医来解剖一下,
研究一下它的死因。」
乐生博士道:「没有用的,找不出真正的死因来的。」
我叹了一声,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口地喝看,阮耀不断道:「究竟是甚麽缘故?究
竟是甚接原因?其实那地方,一点危险也没有!」
我大声道:「我们一定会找出原因来的,我看,我们刚才的话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请你带我到你的家庭图书馆去看看!」
阮耀仰看头,望走了我。
我又重复道:「罗洛既然曾注意过这个问题,我就希望能在你们的家庭固书馆中,找出
一点头绪来。」
阮耀叹了一口气:「卫斯理,你知道麽?你固执得像一头驴子。」
阮耀用这样的话对付我,已不是第一次了,我当然不会因此发怒,我只是冷冷地回答他
:「有很多事,其它动物做不到的,驴子可以做得到!」
阮耀拿我没有办法,从他的神情看来,他好像很不愿意给我去参观它的家庭图书馆,他
望了望我,又同乐生博士望去,带看求助的神色。
乐生博士拍了拍我的肩头:「算了,我不以为你在阮耀的家庭固书馆中,会有甚麽收获
,而且,很多巨富家庭图书馆中,收藏看他们家族的资料,是不欢迎外人参观的!」
我听得乐生博士那样说法,心中不禁大是高兴,因为我一听就可以听出,乐生博士表面
上,虽然劝我不要去,但是骨子里,分明是在激阮耀带我去!
阮耀并不是一个头脑精明的人,乐生博士这样说了,我再加上几句话,到那时,就算我
和乐生博士怎麽样不愿意去,他也会硬拉我们去的!
所以,我立即像做戏一样,用手拍看额角,同乐生博士道:「你看我,怎麽想不起这一
点来,不错,很多这样的情形,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太不识趣了!」
我的话才一说完,阮耀已然大声叫了起来:「走,我们走!」
我几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乐生博士一面向我眨看眼,一面还在一本正经地问道:「
走?到哪里去?」
阮耀气吁吁地道:「到我的家庭图书馆去,告诉你们,我的家族,并没有甚麽不可告人
的秘密,你们也找不到甚麽东西!」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阮耀,你不必主那麽大的气!」
阮耀瞪看眼:「事实上,我刚才的犹豫,是因为我们有一条家规,不是阮家的子弟,是
不许进那地方的—」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但是现在不要紧了,因为阮家根
本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是一家之主,可以随便更改家规,来,我带你们去!」
看到阮耀这种情形,虽然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我心中却多少有点内愧之感。
我和乐生博士,都没有再说甚麽,而阮耀已然向外走去,我们跟在他的后面。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阮耀家占地如此之广,因此虽然是在他的家里,从一幢建  物,到
另一幢建  物之间,也要使用一种电动的小车辆。
我们就是乘坐看这种电动的小车子,经过了几幢建  物,穿过了很多草地,最后,又在
两幢建  物中的一条门巷中,穿了过去,停在一幢房子之前。
在月色中看来,那幢房子,真是旧得可以,那是一幢红砖砌成,有看尖形屋顶的平房,
几乎没有窗子,一看就给人以一种极阴森的感觉。
而且,这幢屋子的附近,平时也显然很少人到,因为杂草丛生,和阮耀家别的地方,整
理得有条有理的情形,完全不同。
我们下了车,一直来到那幢房子的门前,阮耀道:「这屋子,据说是我曾祖造的,在我
祖父的晚年,才装上了电灯,我还记得,在装电灯的时候,我祖父每天亲自来督工,紧张得
很,其实,里面除了书之外,并没有旁的甚麽,我极少上来这里!」
我已经来到了门口,看到了坚固的门,门上扣看一柄极大的锁。
我望看那柄锁:「我看你不见得会带锁匙,又要多走一次了!」
阮耀则已走了上去,拿看那具锁,我这才看清,那是一柄号码锁,阮耀转动看锁上的号
码键,不到一分钟,「拍」地一声,锁已弹了开来。
乐生博士笑道:「阮耀,你居然记得开锁的号码,真不容易!」
阮耀笑道:「不会忘记的,我出生的年份、月、日,加在一起,就是开锁的号码。」
我略呆了一呆:「这办法很聪明,不见得是你想出来的吧!」
阮耀道:「你别转弯子骂我蠢,的确,那不是我想出来的,我父亲在的时候,开锁的号
码,是他的生日,祖父在的时候,是他的生日!」
我心中又升起了一阵疑惑,这个家庭图书馆,毫无疑问,对玩家来说,有看极其重要的
作用,要不然,决不会郑重其事到每一代的主人,都用他的生日,来作为开锁的号码的。
这时,阮耀己经推开了那重厚厚的橡木门。
阮耀没有说错,我估计至少有叁年,他不曾推开这扇门了,以致当他推开门的时候,门
口的绞  ,发出可怕的尖叫声来。
这种声音,在寂静的半夜时分转来,更加使人极不自在。
门打开之后,阮耀先走了进去,我和乐生博士,跟在后面,门内是一个进厅,阮耀已看
亮了灯。大约金由于密不通风的缘故,是以屋内的尘埃,并不是十分厚,只不过是薄薄的一
层。
经过了那个进厅,又移开了一扇镶看花玻璃,古色古香的大门,是一个客厅。
阮耀又看亮了灯,在这个客厅中,陈设全是很古老的,墙上挂看不少字书,其中不乏精
品,但是显然阮耀全然不将它们当一回事。
奇怪的是,我看不到书。
我向阮耀望夫,道:「书在哪里?」
阮耀道:「整个图书馆,全在下面,这里只不过是休息室!」
他向前走,我们跟在后面,出了客听,就看到一道楼梯盘旋而下。阮耀一路向前走,一
路看灯,当我们来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已看亮了灯。
这幢屋子的建  ,真是古怪,它最怪的地方,是将普通房子的二楼,当作了一楼,而一
楼,则是在地下的,我们站在楼梯口子上,向下望去,下面是一个很具规模的固书馆,四面
全是书橱,橱中放满了书,有一张很大的书桌放在正中,书桌前和书桌旁,都有舒服的椅子

阮耀一着亮了灯,就向向下走去,可是,他才走了两步,就陡地停了下来,失声惊叫。
当阮耀向下走去的时候,我们也跟在后面。我的心中,自从来到了这幢房子前面之际,
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时,这感觉更甚了!
但是,我却还没有看出,下面有甚麽不妥之处来。
直到阮耀突然一叫,手又指着下面,我和乐生博士,一起站住。
阮耀的手,指着那张巨大的书桌,在灯光下,我们都看到,书桌上渍着一层尘,可是,
却有两个手印,那两个手印之上,也积看尘,只不过比起桌面上的尘来,比较薄一些,所以
虽然一样灰蒙蒙地,但是却也有着深浅的分别,一望可知,阮耀的声音变得很尖:「有人来
过!」
的确,再没有头脑的人,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也可以知道,那是在屋子关闭了若干时日
之后,有人进过了,将手按在桌子上,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手印留下来的。
而从手印上,又白薄薄的积尘这一点来看,这个人来过到现在,又是相当时日了!
我忙道:「别紧张,这个人早已走了,我们先下去看看再说!」
阮耀的神情显得很激动,他蹬蹬蹬地走下去,到了桌子之旁,又叫道:「是罗洛,罗洛
到过这里,桌上的手印,是他留下来的!」
我和乐生博士,也到了桌前,望看桌上的两个手印。
本来,要凭在尘上按出的两个手印,断定那是甚麽人曾到过这里,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但是,阮耀一说那是罗洛留下来的,我和乐生博士却立即同意了它的说法,我们两人同
时失声道:「是,罗洛曾到过这里。」
我们之所以能立时肯定这一点,道理说出来,也简单得很。
罗洛是一个探险家,当他在澳洲内陆的沙漠中旅行的时候,左手的无名指上,会被一条
毒蝴赐咬过一口。当时,他幸而立时遇到了当地的土人,用巫药替他医治,他才得以逃出了
鬼门关。但是自此以后,他的左手无名指,却是弯曲而不能伸直的,这一点,作为罗洛的老
朋友,我们都知道。
而现在,桌面上的那两只手印,右手与常人无异,左手的无名指却出奇地短,而且,指
尖和第一节之间是断了的,那就是说,按在桌上的那人,左手的无名指是弯曲不能伸直的,
是以他的双手,虽然按在桌面上,但是他的无名指却不能完全碰到桌面。
我们叁人互望了一眼,阮耀很愤怒,涨红了脸:「罗洛这家伙,真是人不够朋友了,怎
麽可以偷进我这里来?」
我走近桌子,仔细地观察看:「阮耀,罗洛已经死了,你的问题不会有答案,我们还是
来研究一下,他究竟在这里干了些甚麽事的好!」
我一面说,一面也将双手,按在那两个手印之上。
我的身形和罗洛差不多高,当我将双手按上去的时候,我发现我只能站看,而且,这样
站立看,将双手按在桌面上的姿势,只可能做一件事,那就是低看头,一定是极其聚精会神
地在看桌面上的甚麽东西。
而就在这时,我又发现,在两个手印之间,桌面的积尘之上,另有一个淡淡的痕迹,那
是一个方形痕迹。
罗洛当时,双手按在桌上,究竟是在作甚麽,实在是再明白也没有了,他的面前,当时
一定曾放看一张纸,他是在察看那张纸上的东西。
由于纸张比较轻,所以留下的痕迹也较浅,又已经过了若干时日,自然不如手印那麽明
显,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得出来了。
我直起了身子:「你们看,罗洛在这里,曾经很聚精会神地看过甚麽文件。」
阮耀还在生气,他握看拳,并且挥动看:「我真想不到罗洛约为人如此卑鄙!」
我皱了皱眉道:「我想,罗洛那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同想知道,罗洛在这里找到
了甚麽,令他感到了如此的兴趣!」
-日记簿中的怪事
乐生博士道:「那应该不难,这里到处都有积尘,罗洛开过那些书橱,也很容易找得出
来的!」
我和乐生博士,开始一个书橱、一个书橱仔细地去寻找,很多书橱中,放的全是很冷门
的县志之类的书籍,还有很多古书,其中颇有些绝了版的好书。
阮耀来到了我的身后,跟看我一起走看,不到半个小时,所有的书橱,全都看遍了。
在这里,作为一个私人的藏书而言,已经可以算得是极其丰富的了,可是我即感到失望
,因为所有的书,全是和阮氏家族无关的,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家庭图书馆」而言,竟没
有家族的资料的部分!
我望看阮耀:「没有了?」
阮耀点头道:「全在这里了,但是还有一个隐蔽的铁柜,里面也有不少书,我可以开给
你们看!」
他一面说,一面来到了壁炉之旁,伸双手去捧壁炉架上陈设看的一只铜虎头。
他的双手还未曾碰上这只铜虎头,就又叫了起来:「你们看,罗洛他是怎麽知道我这个
秘密的?」
我和乐生博士一起走向前去,的确,这只铜虎头,看来曾被人触摸过,因为上面的积尘
,深浅不一。
我和乐生博士都现出疑惑的神色来,阮耀的神色,变得十分严重:「这是我们家中最严
重的秘密。我一直是在父亲垂死之际,才从他的口中得知的,而他又吩咐我,这是一个重大
的秘密,除非我在临死之际,才能告诉我的儿子!」
我和乐生博士互望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十分严重。因为玩家是如此的一个巨富之家
,他们家里的这个重大的秘密,一定关系看许多重大的事!我道:「在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之
后,你难道没有打开过这个铁柜来看过?」
阮耀道:「自然打开来看过,你以为我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
我有点急不及待地问道:「那麽,柜里有些甚麽?」
阮耀叹了一声:「等一会你就可以看到了,几乎全是信,是我上代和各种各等人的通信
,还有一些日记簿,当时我看了一些,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从此我也没有再打开过。」
阮耀一面说,一面双手按住了那只铜铸的虎头,缓缓旋转看。
在他转动那铜铸的虎头之际,有一列书架,发出「格格」的声响,向前移动,可以使人
走到书架的后面,我们叁个人一起走到书架之后,墙上是一扇可以移动的门。
阮耀伸手,将那道门移向一旁,门一移开,轨现出了一个铁柜来。
那个铁柜的样子,可以说一点也没有特别之处,它约有八  高,两  宽,分成十层,也
就是说,有十个抽屉,阮耀立时拉开一个抽屉来,道:「你们看,都是些陈年八股的信件。

我顺手拉了一扎信件出来,一看之下,轨不禁吓了老大一跳。
我之所以吃鸳的原因,是因为我一眼望到的第一封信,信封上就贴看四枚海关阔边的大
龙五分银邮票。这种邮票的四运,连同宾寄封,简直是集邮者的瑰宝!
我以前曾介绍过,说阮耀是一个有着搜集癖的人,可是他却真正是个怪人,他不集邮,
理由是集邮太普通,人人都在集,为了表示与众不同,他搜集汽车!
自然,我的吃惊,立时就化为平淡了,因为我记起进来的时候,那客厅中所挂的字昼之
中,其中有好几幅,价值更是难以估计的,这些邮票与之相比。无疑是小巫之见大巫了!
而那些名画,一样在蒙尘,何况是这些邮票?
我再看了看信封,收信人的名字,是阮耀的祖父,信是从天津寄出来的。
阮耀道:「你可以看信件的内容,看了之后,包你没有兴趣。」
既然得到了阮耀的许可,我就抽出了信笺来,那是一封标准的「八行」,写信人是告诉
阮耀的祖父,他有一个朋友要南下,托阮耀的祖父,予以照顾的。
我放回信篓:「如果罗洛打开这只铁柜,那麽,他要找的是甚麽呢?」
我一面问,一面顺手将那扎信放了回去,阮耀却道:「你弄错次序了,这里的一切东西
,全是编号的,信没有看头,看看日记怎麽样?」
阮耀一面说,一面又拉开一个抽屉来,他皱看眉:「罗洛一定曾开过一个抽屉,有两本
日记簿的编号,你看,掉乱了!」
我顺看他所指看去,毫无疑问,从编号来看,的确是有两本日记簿的放置次序,是掉转
了的。
在这里,我必须补充一句,这个抽屉中的所谓「日记簿」,和我们现在人对于「日记簿
」的概念,完全不同,它们决不是硬面烫金道林纸的那种,而只不过是一胁胁的宣纸,所钉
成的厚厚一本本的簿子。
那时,我陡地紧张了起来:「洛曾经动过其中的一本!」
阮耀伸手,将两木簿子,一起拿了出来,他将其中的一本,交在我的手上,他自己则翻
看另一本。
我将那本日记簿,翻动了几页,就失声道:「看,这里曾被人撕去了几页!」
阮耀伸头,向我手中看来,失声骂道:「罗洛这猪!我虽然没有完全看过这些日记的内
容,但是我每一本都曾翻过,我可以罚誓,每一本都是完整无缺的!」
那本日记簿,被撕去的页数相当多,纸边还留看,我在阮耀说那几句话的时候,数了一
数:「一共撕去了二十九张,而且撕得很匆忙,你看,这里留下的纸边很宽,还有半行字可
以看得到。」
我将那簿子击向前,我们一起看看,日记簿中的字,全是用毛笔写的,剩下的半行字,
要推测是属于甚麽句子,那确实是很困难的事。
我连忙又翻到被撕走之前的一页,去看那一天的日记,日记开始是日期,那是「辛酉秋
九月初六日」,算算已是超过一百年前的事了。
那一日日记中所记的,全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老实说,抄出来也是没有意思值得注意
的,是日记的最后,记看一件事:「慧约彼等明日来谈,真怪事,诚不可解释者也。」
我们叁个人,都同时看到了这一行字,我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下面的日记,是已被撕去
的,因为从这句话来看,下一天的日记中,一定记载着一个叫「慧」的人,和其他的几个人
—「彼等」,会来谈一件不可解释的怪事日记中对这件怪事,是应该有记载的。所以找急于
知道那是一件甚麽怪事。
可是,翻到下一页之后,看到的日期,却已经是「辛酉年十月初四日」了。
我们叁个抬起头来,互望了一眼,阮耀忙道:「再翻翻前面看,或许还有记看这件事的
!」
我道:「我们别挤在这里,走出去看!」
我拿看那本日记簿,来到了桌子,当我将那本日记簿放到桌上的时候,我们叁个人,一
起叫了起来!
摊开的日记簿,放在桌上,恰好和桌面上,那个尘土较浅的方印,同样大小!
我本来曾推测,罗洛曾在这桌前,手按在桌上,看过甚麽文件的。现在,更可以肯定,
罗洛当时所看的,一定就是日记簿,或许就是这本!
我们叁个人一起叫了起来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在同时想到了这一点的缘故。
我将日记簿再翻前一页,那就是辛酉年的九月初五。日记中没有记看甚麽,我再翻前一
天,那是同年约九月初四日。
那一天,日记一开始就记看:「慧来。」
可是,只有两个字,其馀的一切,轨完全和这个「慧」是没有关系的了!
我望了阮耀一眼:「你是不是知道这个」慧「是甚麽人?」
阮耀苦笑道:「我怎麽会知道?那是我曾祖父的日记,这个人,当然是怕的朋友。」
我急忙又翻前一页,完全没有甚麽值得注意的,再向前翻去,再翻了叁天,才又有这个
「慧」子出现。
这一天,日记上记看:「慧偕一人来,其人极怪,不可思议。」
我们叁人,又抬头互望了一眼,阮耀顿足道:「真糟糕,怪成甚麽样,为甚麽不详细写
下去?」
我道:「你不能怪你曾祖父的。他一定曾详细记载看这件事的,只不过已经破人撕掉了
,我想,罗洛是将之带回家中去了!」
乐生博士苦笑了起来:「而罗洛的一切东西,全被我们烧掉了!」
阮耀又伸手,向前翻了一页,那一天,也有「慧」的记号,这样:「慧信口雌黄,余直
斥其非,不欢而散。」
至于那位「慧」,究竟讲了些甚麽,在日记中,自然没有记载。
再向前翻去,甚麽收获也没有,我又往后翻,翻到了十月初九日,那一天,阮耀的曾祖
父记看:「富可敌国,已属异数,余现堪称富甲天下,子孙永无忧矣。」
我望了阮耀一眼,阮耀道:「你看,我曾祖父,在一百多年之前,已经富甲天下了!」
我皱看眉:「可是你觉得麽?他的当,好像是突如其来的!」
阮耀道:「你为甚麽这样说?」
我翻过前面,指看一页给他看,那一页上写看:「生侄来,商借纹银叁两,余固小康,
也不堪长借,拒之。」
我道:「你看到了没有,不到一个月之前,他在日记中,还只是自称小康!」
阮耀瞪看眼,这是再确  不过的证据,他自然无法反对的。
阮耀呆了半晌,才道:「在不到一个月之间,就算从事甚麽不法的勾当,也不可能富甲
天下的。」
我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说,令曾祖的发迹,是突如其来的。」
阮耀赌气不再出声,只是翻看日记簿,那个「慧」再也未曾出现过。
我们翻完了这一本日记簿,乐生博士立时又取过了另一本来,可是那一本,对我们更是
没有帮助了,那一本日记簿中,所记载的,全是阮跃均曾祖父突然变成了钜富之后的事情。
阮耀的曾祖父,在变成了钜富之后,连房子,化钱,几乎凡是大笔的数字支出,都有若
纪录,我们草草翻完了这本日记簿,互望看,阮耀搔看头:「奇怪,大笔的支出,都有看纪
录,但是,我现在所有的这一大幅地,是从甚麽人手中买进来的,为甚麽日记上一个字也未
曾提到过?」
我呆了一呆,阮耀这个人,要说他没有脑筋,那真是没有脑筋到了极点。但是,有时候
,他提出来的问题,也真足以发人深省。这件事的开头,根本就是因为阮耀的一个问题而起
的—当时,阮耀的手中,抓看一幅地图,他问:地图上的金色是甚麽意思?
这时,他又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我和乐生博士两人互望了一眼,都无法回答他的问
题。
的确,甚麽支出,只要是大笔的,都有看记载。照说,阮耀它的曾祖,突然成为暴富之
后,他买下了那麽一大片土地,就算当时的地价再便宜,也是一笔大数目,何以竟然未曾提
及呢?
一想到这里,非但阮耀搔看头,连我也搔起头来,乐生博士道:「可能是令曾祖一有了
钱,立即就将这片土地买下来的,日记曾被撕了十几二十天,可能买地的事情,就纪录在那
几天之中!」
我和阮耀两人一齐点点头,在没有进一步的解释之前,乐生博士这样说,应该是最合理
的解释了。
我略想了一想,道:「现在我们的思绪都很乱,让我来将整个事归纳一下,将归纳所得
的记下来,好不?」
阮耀摊看手,表示同意。我拉过一张纸来,一面说,一面写下了以下几点。
(一)大探险家罗洛,以玩家花园,绘制成了一份四百比一的探险地图,将其中一幅地,
涂上金色(已知那是一座亭子的亭基),并在其周围的若干处地方,注上危险的记号,这种危
险的记号,在探险地图上的意义而言,是表示探险者到达该处,可能遭到不测之险而丧生。
(二)在地图上注有危险记号之处,表面看来,一无可奇,但是当人站在该处之际,会有
发掘的冲动,而且一经触动该处,就会招致神秘的死亡。
(叁)罗洛可能是根据阮耀曾祖的日记,绘制成这幅神秘的地图的。
(四)阮耀均曾祖,在生前,曾遇到过一件极其奇怪、不可思议的事,这件事的真相已不
可知,因为记载看有关这件事真相的日记,已被人(极可能是罗洛)撕去。但是和这件神秘事
件有关的人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慧」,还有几个陌生人。
(五)这件神秘的事,使阮耀的曾祖,突然致富。
我写下了这五点之后,给阮耀和乐生博士两人,看了一遍,问道:「你们有异议麽?」
他们两人都点头:「没有。」
我拿看纸:「我们虽然已发现了这五点,但是对整件事,仍然没有帮助,因为我们所有
的问题,还不止五个,我再将它们写下来。」
我又一面说,一面将问题写下来。
问题一:罗洛绘制这幅神秘地图的用意何在?
问题二:为甚麽看来绝无危险之处,却真正蕴藏看令人死亡的危险?
问题叁:便人和狗神秘死亡的力量是甚麽?
问题四:阮耀曾祖当年所遭遇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是甚麽?
问题五:「慧」和那个陌生人是甚麽人?
问题六:阮耀曾祖父何以在神秘事情中致富?
问题七:当我写到「问题七」的时候,阮耀插口道:「其实,千个万个问题,并起来只
有一个,为甚麽在地图上,涂看一块金色?」
我将这个问题写了下来:「是的,这是一个恨本的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最简单和最
直接的方法,是将你花园中那座已被拆除的亭基再拆除,并且将之掘下去,看看究竟是为了
甚麽原因!」
乐生博士勉强笑道:「谁不知道那是最直截了当的做法,可是那样做,会有甚麽后果?

我苦笑看,摊看手:「我不知道,唐教授死了,一头壮得像牛一样的狗也死了。他们的
死亡,是由于一种神秘的力量,我不知道如果照我的说法去做,会有甚麽后果,所以我们不
能照这个办法进行!」
阮耀叹了一声,道:「最直截了当的办法,不能实行,转弯抹角,又不会有结果,我看
。我真快要疯了,该死的罗洛!」
我心中,也不禁在谊咒该死的罗洛,阮耀又道:「那是我们自己不好,做朋友做得太好
了,罗洛临死之前的那个古怪的嘱咐,如果我们根本不听他的话,那麽在他的遗物之中,一
定可以找出答案来的!」
乐生博士苦笑道:「话也可以反转来说,如果我们根本完全依罗洛的话去做,不留下那
幅地图来,那麽,也就甚麽事都没有了!」
我挥看手:「现在再来说这些话,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我想,那个」慧「既然曾几度
在令曾祖的日记中出现,可能他会有甚麽信写来,我们再在旧信件中,详细找一找!」
阮耀和乐生博士,不再说甚麽,我们将铁柜中的信,全部取了出来,然后一封一封地看
看。
我们是在地下室中,根本不知时间去了多久,若那些旧信,直看得人头昏脑胀,腰酸背
痛,疲乏不堪,天可能早已亮了,但是我们还是继续看看,不知过了多久,荣生博士才道:
「看看这张便条!」
我和阮耀忙凑过头,在乐生博士的手中,去看他拿看的那张字条。
他手中的那张字条,纸张已经又黄又脆,上面的字还很潦草,但是我们还都可以看得清
上面的字。当然,我们最要紧的是看署名。署名,赫然是一个「慧」字。
字条很简单,只是六七行字,写的是:「勤公如握,弟遇一极不可解之事,日内当造访
吾公,有以告之,望勿对外人提起。弟世居吴家村,该地有一大塘,为弟祖产也,然竟于一
夕之间不见,世事奇者甚矣,未见若此者也,馀面谈。」
这张字条,可能是这个「慧」派人送来的,因为在封套上,并没有邮票。
看到了这张字条,我们叁人,都不禁有欣喜若狂的感觉。
因为这张字条上写得虽然简单,但是对我们来说,却已然是重大无比的发现了!
首先,我们知道这个「慧」,是世居在吴家村的,那麽,他极有可能姓吴,我们不妨假
定他是吴慧先生。
第二。我们知道了所谓怪事,是吴家村,属于吴慧先生所有的一个大塘,在一夕之间失
踪—这件事,实在有点难以设想,但是字条上邦的确是那样写看的。大塘,当然是一个极大
的池塘,一个池塘怎麽会不见呢?一座山可以不见,但是池塘要是「不见」,结果一定是出
现一个更大的池塘,因为池塘本来就是陷下去的地,上面储着水之谓。或者可以解释为整个
池塘的水不见了。
然而,池塘中的水消失,和「一个池塘的不见」,无论如何,是不尽相同的事实,而字
条上所写的是「一大塘…一夕之间不见。」并不是说这个大塘,在一夜之间乾涸。
而且,还有一件,最有趣的事是,阮耀家所在的地名,就叫看「吴家塘」,在若干年之
前,这一带可能是十分荒凉的荒地,但是随看时代的进步,城市的区域渐渐扩大,这一带,
已变成十分邻近市区的近郊。但是不论地面上发生了多少变化,地名封是不变的,这一区,
轨叫看吴家塘,在阮耀家围墙之外,新建的那条公路,也叫看「吴家塘路」。
我们叁人互望看,我首先道:「阮耀,这里的地名,叫吴家塘。」
阮耀道:「是。」
我又道:「我想,这里不是你们的祖居,当令曾祖收到这张条子时,他住的地方,一定
是距离吴家塘有若干距离的另一个地区。你看这张字条的封套外写看」请送狮山坳阮勤先生
,令曾祖是以后搬到这里来的。「阮耀道:「当然是,他可能是发了大财之后,在这里买下
了一大片土地的。」
我皱看眉:「这里附近,并没有一个很大的塘。」
乐生博士道:「卫斯理,你怎麽啦,这张条子上,不是写看,那个大塘,在一夕之间消
失了麽?」
我的脑中,乱到了极点,可是陡然之间,在我的脑海深处,如同闪电般地一亮,我想到
了!
我「砰」地一声,用力在桌上,敲了一下,大声道:「你们知道,一个大塘忽然消失的
意思是甚麽?那不单是说,池塘中的水不见了,而且这个池塘,变成了一大片平地!」
乐生博士和阮耀两人,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的确。我提出了一个这样的看法
,看来是十分荒诞的,不可信的。
但是,除了这个解释之外,还有甚麽解释呢?
我又道:「事情一定是那样,一个大塘,在一夜之间。忽然变成了平地,这正是一件不
可思议的怪事!」
阮耀像是有点胆怯,他望了我半晌,才道:「你想说甚麽?是不是想说,我这一片地产
,就是池塘不见之后,生出来的?」
这时候,我因为事情逐渐逐渐有眉目,兴奋得甚麽疲倦都忘记了,我大声道:「那一个
书柜中,不是藏看很多县志麽?拿本县志来查,快!」
乐生博士和阮耀两人,也受了我的感染,他们立时从书柜中,搬出了许多县志来,有的
残旧不堪,有的还相当新,全是吴家塘所在县的县志。
我们还只是略略翻了一翻,轨发现本县的县志,有看截然不同约两个版本。一个还是清
朝嘉庆年间所刻的,另一部,却刻在几十年前。
我们先翻那部旧的,不多久,就找到了「吴家塘」,不论从文字,还是从简单的图来看
,那是一个极大的池塘,县志上还有看这个大塘东西、南北的距离。
当阮耀看到了那个「吴家塘」简单的图形之后,他的双眼,有点发直。
我忙推看他:「你怎麽啦?」
阮耀道:「这个大池塘…它的大小、形状,就正好和我的地产相仿!」
我又翻那部新刻的县志,在新刻的县志中,吴家塘已经没有了,但是还保留看名字,而
且还特别写看「地为本县首富阮勤所有,阮公乐善好施…等等。」
我抬起头来:「看到没有,这位阮勤先生,他在发财之后,一定出钱重刻了县志,并且
将原来的县志销毁了,只剩下这一部,自此之后,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大片土地原来是一个池
塘,而且,这个池塘,还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
乐生博士道:「可是,当时,吴家村中不能没有人,别人也应该会知道的啊!」
我道:「当然可能知道,但是有几个可能,第一、当时,吴家塘本来就是很荒僻的地区
,居民不多。第二、阮耀的曾祖发了财之后,钱可通神,要收买乡下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连县志都可以改刻,何况其它。」
阮耀有点生气:「我看不出我的曾祖父为甚麽要在这件事上骗人!」
我略停了一停,才道:「阮耀,你不应该看不出来的,那张字条上,写得明明白白,吴
家塘是吴慧的祖居。这个大塘消失了。变成了一片土地。这片土地。自然也应该属于吴慧所
有,可是,从你曾祖那一代起。就成了你们阮家的产业!」
阮耀冷笑看:「那又甚麽可以值得奇怪的,我的曾祖父,向那个吴慧,买下了这块地。

我没有再出声,这幅地,是阮耀均曾祖向吴慧买下来的。自然有此可能,但是,也有更
多别的可能,那事实,一定曾被记在日记之中,可惜的是,日记中最重要的几页,被人撕走
了!
乐生博士看出我和阮耀之间的气氛不怎麽对头,地道:「我们好像离题越来越远了,我
们研究的是,何以人会神秘死亡,那地图上的金色,代表甚麽,并不是研究玩家是怎麽发迹
的!」
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你不能不承认,事情走出阮耀的曾祖父开始,一直传下来
的!」
乐生博士向我使了一个眼色,又同阮耀呶了呶嘴,我向阮耀看去,只见阮耀的面色,变
得很难看。
我伸手拍了拍阮耀的肩头:「别介意,不论当年发生过甚麽事,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百多
年,再世不会有甚麽人追究的了。」
当时,我看到阮耀的面色很阴森,而我却并没有予以多大的注意,因为我实在太疲倦了
。我一面打看呵欠,一面道:「我们也该休息一下了!」
乐生博士也打看呵欠:「是啊,天该亮了吧!」
他一面说,一面看看手表,然而,大声叫了起来,道:「不得了,已经十点钟了!」
阮耀仍然没有说甚麽,在这时,绝对想不到,阮耀对他的祖上的名誉,竟看得如此之甚
,以至他竟会不顾一切,做出我们已有默契,大家都不敢做的事来。
当时,我们一起离开了这阴森的建  物,到了外面,阳光普照,我和乐生博士,同阮耀
告辞,阮耀也不挽留我们,我们分了手,我和乐生博士都回了家。
到了家里之后,我舒舒服服地沈了一个热水澡,看看早报,然后躺下来,睡看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夕阳西下才醒。我弯身坐在床上,又将整件事想了一遍,觉得事情,
多少有点眉目了。
阮耀的那一大十地重,原来竟是一个大池塘,那的确很出人意外。
一个很大的池塘,在甚麽样的情形下,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平地的呢?
这实在是一个任何人所回答不出的问题。自然,地壳的变动,可以使一个大湖,在地球
表面消失,甚至变成一坐高山。但是,我已经尽可能找了所有的资料,绝无一点迹象,表示
在那一夜之间,曾经有过地震甚麽的事情,那一带更不会有火山爆发。
可是,一个大池塘,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平地!
现在,困扰我们的一切神秘莫测的事情,可以说都是从这个叫看「吴家塘」的大塘,在
一夜之间消失而引起来的。
我想了一会,荣生博士就打了电话来,他在电话中问我,是不是和阮耀联络过,我说没
有,但是,我准备和他通电话。
乐生博士要我和阮耀通电话之后,将结果告诉他。我放下电话听筒,又拿起来,拨看号
码,打通了之后不多久,我就听到了阮耀的声音。
阮耀那边,好像十分吵,不断传来「轧轧」的声响。以致我不得不提高声音:「阮耀,
你已经睡醒了麽?」
阮耀大声道:「我没有睡过!」
我略呆了一呆,而他那边,实在太吵了,我又大声道:「你那边怎麽啦,在干甚麽?」
阮耀邦笑了起来:「你猜猜看。」
我不禁有点生气:「怎麽猜得着?」
阮耀道:「我想,解决问题最直截的方法,既然是将那亭基掘出来看看…」
他话还没有讲完,我已经吓了一大跳,道:「阮耀,你怎麽能干这种事!」
-挖掘地面上的金色地区
阮耀道:「为甚麽不能,我已经雇了很多工人,工作了好几个小时了。第一层亭基,已
被完全移开,下面是一层花岗石,也被移去了一半,再下面,好像还是一层花岗石,你要不
要来看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然来,我会和乐生博士一起来!」
我放下电话,马上将情形对荣生博士说了一遍,然后,我立即离家。
我和乐生博士,是同时到达阮耀家门口的,一路向内走进去,不多久,就听到了风镉的
「轧轧」声,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修马路的工地一样。
等到我们见到了阮耀的时候,他高兴地向我们走来。
我一看到阮耀,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立时叫道:「阮耀,快停止!」
阮耀呆了一呆才道:「停止?你看看,如果会有甚麽不堪设想的后果的话,现在也已经
迟了!」
他一面说,一面向那亭子的亭基指去。
那个亭子,原来是甚麽样的,我不知道,因为在我第一次来到阮耀家中的时候,它已经
被拆掉了,但是那个亭基,我却印象深刻。
亭基是大石砌成的,高出地面,这时,我看到一大块一大块被掘起来的大石,堆在一旁
,约有近十个工人,满头大汗地工作看,风镉声震耳欲聋。
大石的事基,已完全被夷平了,在水泥下面,是许多块方形的花岗石,也已有十几二十
块花岗石,被掘了起来。
可是,在第一层的花岗石被掘起之后,可以看得出,下面的一层,仍然是同样大小的花
岗石。
这时,正有两个工人,在用风镐钻动第二层花岗石,我看了半分钟左右:「还来得及的
,阮耀,现在停止,还来得及!」
阮耀反倒道:「为甚麽要停止?」
我大声叫道:「你这样掘,希望掘点甚麽出来?」
阮耀笑道:「你以为会掘出甚麽来?下面有一个窖,窖上有太上老君的封条,里面囚看
七十二地煞,叁十六天罡?打开之后,会有一投黑气。直冲—」阮耀得意洋洋地说看,可是
怕还没有说完。我已经大声一喝:「住口!」
阮耀愕然望看我,我道:「阮耀,你别忘记,光是掀开石板,就导致了唐教授的死亡!

阮耀吸了一口气道:「可是,这里只是涂上金色,并没有危险记号,而且,我已经开始
了半天,大半天了,甚麽事情也没有!」
我望看乐生博士,希望乐生博士,站在我的一边,可是,荣生博士这时,反倒向前走去
,因为两个工人,已经用力捷起了第二层的花岗石来。阮耀也不再理我,向前走去,我只好
跟了上去,只见那两个工人,直起身子,叫道:「阮先生,下面还有一层。」
阮耀、我、荣生博士叁人都看到,在第二层的一块花岗石被吊起来之后,下面仍然是一
层同样的花岗石。
阮耀皱了皱眉,道:「不要紧,你们一直掘下去,我供膳宿,工资照你们平时工作的十
倍!」
正在工作的十几个工人,一听得阮耀这样宣布,一起发出了一下呼叫声,表示极度的满
意,各自起劲地工作看。阮耀道:「你看,没有事,我已召了另一批工人,连夜工作。」
我没有说甚麽,我也知道,这是发掘秘密的最直截的方法,虽然我也知道,一定会有甚
麽难以预测的结果发生,但是至少直到现在为止,没有甚麽。
阮耀很起劲地在督工,不多久,天就黑了,这一角早已拉上了灯,另一批工人来到,第
一层花岗石,已被全掘了起来,第二层也掘了一大半,第叁层也有两块花岗石被吊了起来。
在第叁层之下,仍然是一层花岗石。
阮耀「哼」地一声:「哪怕你有一百层,我也一定要掘到底!」
他又望看我们:「我恨倦了,要去休息一下,你们在这里看看,一有发现就来叫我!」
他既然那样坚决,我自然无法阻止他,荣生博士则根本不想阻止他。
阮耀走了,我和乐生博士看工人工作。
到了午夜时分,第二层花岗石。已全部起完,第叁层起了一大半,第四层也起出了几块
,在第四层之下,仍然是一层花岗石。
工人们一面工作,一面议论纷纷,在猜测下面究竟有些甚麽。
别说工人好奇,连我和乐生博士,看到了这种情形,也是目瞪口呆,我也不相信阮耀会
睡得看,但是位也的确要休息一下了。
果然,我和乐生博士,看看工人工作,甚至我们也参加工作,将一块又一块的大花岗石
,搬起来,移开去,我们才将阮耀「赶」走不到半小时,他又出现了!
他显然未曾睡看过,因为他双眼中的红丝更多,我一见他,就道:「你怎麽又来了?」
阮耀摊看手:「我怎麽睡得着?这里的情形,怎麽样了?」
他一面说,一面走了过来。
这时候,由于已经有两层花岗石,全被移了开去,是以原来是亭基的地方,已经陷了下
去,他来到了陷下去的边缘,向下看看,皱看眉,然后抬起头来,苦笑看:「又是一层!」
我点了点头:「到现在为止已经发现五层了,我敢说,在第五层花岗石之下,一定是另
一层花岗石!」
乐生博士在一旁道:「当初为了造一座亭子,而奠上那麽多层基石,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若这情形,在这些基石上,简直可以造一座大厦!」
我摇了摇头:「这些石层,显然不是为上面的亭子而造的,我相信,在花岗石下,一定
有看甚麽极其离奇的东西!」
阮耀用他充血的眼睛望看我:「卫斯理,你有过各种各样奇异的经历,你能不能告诉我
,在这些花岗石层下面,有看甚麽?」
听得阮耀这样问我,我不禁苦笑了起来。
我摇看头:「我不知道,我相信不是到最后,谁也不会知道的!」
阮耀道:「好,我就掘到最后!」
乐生博士摊着手:「有可能掘到最后,一样不知道结果!」
乐生博士这样说法,我倒很表同意,因为世界上,有许多事,根本是没有结果的。尤其
以神秘的事倩为然。可是荣生博士这样说,却无异是向阮耀泼了一盆冷水,他现出很愤怒的
神情来,狠狠瞪看乐生博士。
我已经看出,阮耀这时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可能是由于他过度疲倦,也可能是由于
过度的期望,总之,如果这种不正常再持续下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出现更大的不正常。
所以,我伸手轻拍他的肩:「一直掘下去,自然可以掘出一个结果来,但是我看,一层
一层的花岗石,不知有多少层,看来不是叁五天之内,可以有结果的事,你必须休息,我们
也要休息了!」
阮耀向我眨看眼睛:「我知道我需要休息,但是我睡不看。有甚麽办法?」
我道:「很简单,召医生来,替你注射镇静剂,使你能获得睡眠!」
阮耀又望看我眨了半晌眼睛才道:「好的,我接受你的意见!」
我向乐生博士挥了挥手,我们叁个人,一起进了屋子,由我打电话,请来了一位医生。
在医生未来之前,阮耀只是在屋子中,团团乱转,医生来了,替他注射了镇静剂,我们
眼看看他躺在沙发上睡看,才一起离开。
在阮耀家的门口,那医生用好奇的口吻对我道:「阮先生的精神,在极度的兴奋状态之
中,究竟是甚麽令得他如此兴奋的了?」
我无法回答医生的话,但是医生的话,却使我感到真正有钱的人,实在是很可悲的,他
们因为甚麽都有了,再也没有甚麽新的事情,可以引起他们感官和精神上的新刺激,那样,
生活看还有甚麽趣味?
我含糊地道:「是一件很神秘的事,和阮家的祖上有关,现在我也说不上来。」
医生上了车,我和乐生博士也分了手。我们估计,阮耀这一觉,至少可以睡八小时,那
就是说,明天早上,我们再来不迟。
我和乐生博士分手的时候,约定明天早上八时再通电话。我回到了家中,心中也胤待可
以,那座亭子的亭基之下,竟有看这麽多层铺得整整齐齐的花岗石,那究竟是为了甚麽?
难道罗洛地固上的金色,就是表示亭基下面,有看许多层花岗石?
但是,单是一层层的花岗石,是没有意义的,在花岗石之下,又是甚麽秘密呢?
我不知道一直向下掘下去,究竟会出现甚麽,但是我倒可以肯定,没有发现则已,一有
发现,一定极其惊人。
阮耀雇了那度多工人,使用了现代的机械,要将那一曰又一百铺得结结实实的花岗石掘
起来,尚且要费那麽大的动,可知当年,在地上掘一个大坑,一层又一层地将花岗石铺上去
的时候,是一项多麽巨大的工程!
这项工程,是在甚麽人主持下进行的呢?最大的可能,自然是阮耀的曾祖。
我又想起,阮耀说过,他的祖父,几乎将一生的时间,全消磨在他们的家庭图书馆之中
。那麽,如果假定,阮耀曾祖的日记中,有关这件神秘事件的部分,是被罗洛撕掉的,那麽
,阮耀的祖父,一定曾看到过这些日记。
我本来是胡思乱想地想看的,可是一想到这里,我直跳了起来,呆呆地站看。
当时,我们在玩家的家庭图书馆中,找阮耀曾祖的日记,找信札、找资料、翻县志,绝
未曾注意到阮耀祖父遗下的物件!
阮耀的祖父,既然曾看见过那些被撕走的日记,那麽,他对这件神秘的事情,一定有彻
底的了解。如果这真是一件神秘的事情,那麽,他的祖父,一定有他自己的思想,极有可能
,也在日记上留下甚麽来,而我们当时,却忽略了这一点:当我一想到这一点之际,我感到
了极度的兴奋。阮耀在罗洛地固上那块涂有金色的地方,一直掘下去,自然是最直截的办法
,但是要了解这件神秘的事件,从头到尾的来龙去脉,还是非从资料上去查究不可。
我明知阮耀这时,正由于镇静剂的作用而在沉睡,我应该等到明天才去,因为这时侯,
就算去了,我也无法将他弄醒的。可是,我觉得我们叁个人,当时既然忽略了阮耀祖父的日
记、手札等类的资料,那麽一定是可以在这一方面,有所发现的了!
本来,我已经换上了睡衣,准备睡觉的了,我叉匆匆脱下睡衣,阮耀不醒也不要紧,玩
家的仆人都认识我,知道我是他们主人的好友,就算我将那家庭图书馆的门锁,便弄开来,
他们也不会怪我的。
我奔出门口,上了车,已经过了午夜时分,街道上很静,我驾看车,冲过了好几个红灯
,直向阮家驶去。
当我的车子,驶上通向玩家的那条大路之际,只听得警车的警号声,消防车的警号声,
自我的车后,追了土来,我不得不将车驶近路边,减慢速度。
在我的车子,减慢速度之际,我看到一辆善车,叁辆消防车,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驶去

那时侯。我还未曾将警车和消防车,与我此行的目的,联系在一起。
可是,在叁分钟之后,我却觉得情形有点不妙了!
那时侯,离阮耀的家已相当近,我已经可以看到,前面有烈火和浓烟冒起,阮耀的家失
火了!
我心中抨悸乱跳,连忙加快速度,等到我来到的时候,警员和消防员,已在忙碌地工作
,我也看到了起火的地点,那正是阮耀的家庭固书馆。
我从事中跳了出来,向前奔去,两个警员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急叫道:「我是主人的朋
友,有紧急的事情,让我进去!」
我一面说,一面看到两个仆人,和一个高级警官,一起走了出来,我又叫着那两个仆人
的名字,道:「阮先生醒来没有?」
那仆人一看到我,就抹看汗:「好了,卫先生来了。阮先生还在睡,唉,这怎麽办!」
那两个警员,看到了这种情形,就故我走了进去,我直奔向家庭图书馆的建  ,灌救工
作,才刚开始,火舌和浓烟,自那幢屋子中,直冒出来。
我一把拉住负责指挥救火工作的消防官员,道:「这屋子中有极重要的东西,我要进去
将这些东西弄出来!」
那消防官员望看我:「你看到这种情形的了,没有人可以进得去!」
我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摇看他的身子:「我一定要进去,一定要!」
我那时的样子,看来有点类似疯狂,那消防官员用力推开了我,我喘看气:「借冲进火
窗的设备给我,集中水力替我开路,我要进去。」
消防官员厉声道:「不行!」
我也厉声道:「现在,我冲进去,或许还能来得及,要不然,抢救不出东西来,要你负
责!」
消防官大声道:「你是疯子!」
我嚷叫道:「你别管我!」
我一面叫,一面奔向一辆消防车,拉过了一套衣服来,迅速穿上,在一个消防员的头上
,抢下了钢盔,又抓起了一只防烟面罩,向前直奔了过去。
在我奔到门口之际,恰好轰地一声响,建  物的门。倒了下来,几条水柱,向门内直射
,我略停了一停,全身已被水淋了个湿透。
我只不过停了半秒钟,就在许多人的齐声惊叫、呼喝声中,冲了进去。
一冲进门,我就发现,人显然是从下面烧起来的,也就是说,是在储藏书籍的地方烧起
来的,我冒看浓烟,奔到楼梯口。
楼梯上已全是人,我根本无法向下冲去,而且,我也根本无法望清楚下面的情形。
我在进来的时候,身上虽然破水淋得透湿,但这时,我才冲进来不到一分钟,我的头发
,已开始「吱吱」叫看,焦卷了起来。
我冒险一脚跨下楼梯去,一大股浓烟,直冲了上来,使我的眼前,变成一片漆黑。
我虽然戴看防烟的面具,但是这时,也忍受不住,我只感到一阵极度的昏眩,身子向前
一侧,几乎要向下直栽了下去!
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我直栽了下去,那麽,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若干小时之后
,我的身体被找到,已成一团焦炭!
而也在那千钧一发的一刹间,我觉得肩头上被人用力一扳,接看,有人拉住我的腰际,
有人抓住了我,将我的身子,便抱了出去!
我是不顾一切、硬冲进来的,然而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地无法再坚持要冲下去了!
我被拖出了火窟,神志居然还清醒,我看到,将我拖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阻止
我进去的那消防官,和另一个消防员。
我除下了防烟面具,望着那急促地喘着气的消防官苦笑,一时之间,连一句感激他的话
都说不出来。
而就在那一刹间,又是「轰」地一声响,整个建  物的屋顶,都塌了下来。
在建  物的屋顶塌下来之际,我们隔得十分近,真觉得惊天动地,火头向上直冒了起来
,冒得极高,水柱射了上去。完全不受影响。
消防官拉着我,疾奔开了十几码,我方喘看气,道:「谢谢你,谢谢你!」
消防官瞪着我,道:「先生,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是人,虽然有像你这样的蠢人。」
我的一生之中,很少给人这样子骂过,但这时,那消防官员这样骂我,我却被他骂得心
悦诚服,我喘看气,道:「幸亏是你,不然我一定死了!」
消防官不再理会我,转过身去,指挥救火,又有几辆消防车赶到,幸好火势并没有蔓延
开去,但是玩家已然开了个天翻地裂。
火势被控制,在天亮时分,火头已经完全熄了,只有一点烟冒出来。
我由仆人带看,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和乐生博士通了一个电话,但是却没有人接听
,再去看阮耀。
阮耀还在沉睡,但是它是事主,警方和消防局方面都需要找他问话,商量下来,没有办
法,只好由我用冻水将他淋醒。
阮耀睁开眼来,一看到我站在他面前,立时翻身生了起来,道:「可是有了发现?」
我恨摇头:「不是,昨天晚上,你家里失火了!」
阮耀呆了一某,我退开了几步,他也看到了警方的消防官。
消防官道:「阮先生,烧了一幢建  物。」
我立时道:「就是你的家庭图书馆,昨天晚上,我们还在那里!」
阮耀跳了起来:「起火的原因是甚麽?」
-一场怪火
消防官道:「难说得很,据报告的人说,火势一开始就十分炽烈!」
一位警官道:「是不是有被人纵火的可能?」
阮耀立时道:「不会的,绝不可能,我这里的仆人,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消防官望了我一眼,向阮耀道:「在那建  物之中,有甚麽重要的东西?」
阮耀呆了一呆:「里面的东西,说重要,当然十分重要,但是大可以说,没有甚麽大关
系!」
消防官指看我:「可是这位先生,在火最别的时候,硬要冲进去抢救东西,只要我慢半
秒锺,他就一定死在火窟之中了!」
阮耀望看我,我苦笑看。
对于我当时的行为,实在连我自己,也无法作圆满的解释,我只好对阮耀苦笑,从阮耀
诧异的神色上,我自然也可以知道,他的心中,觉得十分奇怪。
但阮耀应付得很聪明,他道:「卫先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不想我家传的那一些纪念
物,遭到损失!」
阮耀一面说看,一面道:「我们可以到现场去看一看麽?」
消防官道:「当然可以!」
一行人,一起向外走去,来到了火灾的现场,整幢建  物,倒真正是在一夜之间,消失
不见了!
由于这建  物是有看一个很大的地下室的,是以火灾的现场,看来也和别的火场,有些
不同。在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坑,许多烧成了漆黑,根本无法辨认它原来面目的东西
,大坑中还积看许多水,那是昨晚一夜灌救的结果。
阮耀看看发呆:「看来甚麽也没有剩下!」
我苦笑道:「的,甚麽也没有剩下!」
我略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昨晚,不是有人救我,我已经烧死了,阮耀,要是我死了
的话,是死于意外,还是死于那神秘的力量?」
阮耀摸看他自己的脖子,没有出声。
这时,有许多消防员,在移开被烧焦了的大件东西,在作火场的初步清理工作。
阮耀一直望看火场,我则已半转过身去,就在这时,阮耀突然叫了起来,他的叫声十分
尖,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向他望来。
我也立时向他看去,只见他伸手指看下面,尖叫道:「我是不是眼花了,看,这是一只
烧焦了的人手!」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吃了一惊,连忙又一起循他所指看去。
而当所有的人,看到阮耀指看的那一处时,人人都呆住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阮耀所指的,是一团烧焦了的圆形东西,那东西,还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只金属的虎头

我自然知道,这虎头原来是在甚麽地方的,它在壁炉架上,转动它,一只书橱移开,出
现隐藏在墙中的那个铁柜,我们昨晚曾将之打开过。
而这时,在那圆形的焦物体上,有看一只人手!
要辨别那是一只人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与其说是人手,还不如说那是一只烧乾
了的猴爪好得多,但是,经阮耀一提,人人都可以看得出,那的确是一只人手,手腕骨有一
截白森森地露在外面,手腕以下部分,完全埋在烧焦了的东西之下!
消防官立时叫了起来:「我们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说这建  物一直是空置的根本没
有人!」
阮耀的神色苍白,道:「的确应该是没有人!」我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这
个人是谁?阮耀,你看见没有那是那只铜铸的虎头!」
阮耀有点失魂落魄地点看头,几个消防员,已经走近那只恐怖的人手从四周,开始搬开
烧焦了的东西,渐渐地,我们看到了一颗烧焦的人头。有一个人,被烧死在里面,那已经是
毫无疑问的一件事了!如果我再用详细的文字,记述当时的情形,实在太可怕了,或者还是
「惨不忍睹」四个字,来笼统形容,比较好一点。
我和阮耀两人的身子一直在发看抖,我们都无法知道这个焦黑的  体是属于甚麽人的,
但是无论是甚度人,一个人被烧成那样子,实在太可怕了。
在足足一个小时之后,焦黑的  体,才被抬了土来,放在担架上,警官望看我和阮耀,
我们两人,都摇看头,表示认不出那是甚麽人来。
普官道:「阮先生,你应该将你家里所有的人,集中起来,看看有甚麽人失了踪?」
阮耀失神地点看头,对身后的一个仆人,讲了几句,又道:「叫他们全来!」
那仆人应命走了开去,不一会,仆人络续来到,在阮家,侍候阮耀一个人的各种人等,
总共有一百多个,总管家点看人数,连挖掘花岗石层的工人,也全叫来了,可是却并没有少
了甚麽人。
阮耀道:「这个人,不是我家里的!」
这时,一个仆人忽然快生生地道:「阮先生,昨天晚上,我看见有人,走近这里!」
好几个人一起问那仆人道:「甚麽人?」
那仆人道:「我…我不认识他,他好像是主人的好朋友,我见过几次,我看到他一面低
看头,一面走向这里,口里还在喃喃自语—」阮耀顿看脚:「这人是甚麽样子,快说!」
那仆人道:「他留看一撮山羊胡子—」那仆人的这一句话才出口,我和阮耀两人,便失
声叫了起来:「乐生博士!」
这年头,留山羊须子的人本来就不多,而阮耀认识的人,留山羊胡子的人更只有一个,
那就是乐生博士!
我立时问道:「那是昨晚甚麽时候发生的事?」
那仆人道:「大约是十二点多,起火之前,半小时左右的事!」
阮耀厉声道:「混蛋,你为甚麽不对消防官说,屋子里有人?」
那仆人看急道:「我并没有看到他走进屋子,我不知道他在屋子中!」
我吸了一口气:「半小时前,我曾和乐生博士通电话,但没有人接听。」
那警官立时向我,问了荣生博士的住址,派警员前去调查。我和阮耀两人,都心乱如浦
,一起回到了客厅上,阮耀和警方人员办例行手纹,我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看头,在想着。
如果那被烧死的人是乐生博士,那麽,他是和我一样,在昨天晚上离开之后,又回来的
了,不过,他比我早了半小时左右。
他为甚麽要回来呢,是不是和我一样,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我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他是怎样烧死的,我不知道。
但是,这件惨事,要说和那「神秘力量」没有关系的话,我也不会相信。
我想到的是,如果我比荣生博士早到,那麽,忽然起火,烧死的是甚麽人?
我不禁急促地喘着气,阮耀送走了消防官,来到了我的面前,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
们除了相对无语之外,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口过了好一会,阮耀才苦笑道:「又死了一个!

我的身子震动了一下,阮耀的这句话,实在令人震动的,我们一共是四个人,已死了两
个,如果死亡继纸下去,下一个轮到的,不是位,就是我!
我只好自己安慰看自己:「这个死者,未必是乐生博士!」
我这样说看,实在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当然不能说服阮耀,阮耀只是望看我,
苦笑了一下,接下来,我们两人都变得无话可说了。
过了不多久,那警官便走了进来,我和阮耀一看到他,就一起站了起来。
那警官进来之后,先望看我们,然后才道:「我才去过乐生博士的住所!」
这一点,我和阮耀两人都知道的,我们一面点看头,一面齐声问道:「怎麽样,发现了
甚麽?」
那警官皱了皱眉,道:「乐生博士是一个人独居的,有一个管家妇,那管家妇说,她昨
天晚上离去的时候,博士还没有回去睡过觉。」
这一点,虽然已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一路听警官那样说,我的心还是一路向下沉。
那警官又道:「我们检查了荣生博士的住所—」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以一种
疑惑的眼光,望着阮耀:「博士和你是世交?」
阮耀呆了一呆,道:「甚麽意思?」
那警官取出了一张纸条来,道:「我们在博士的书桌上,发现这张字条!」
他一面说,一面将字条递到我们面前来,我和阮耀都看到,字条上写着一行很潦草的字
:阮耀的祖父,我们为甚麽没有想到阮耀的祖父?
一看到那张字条,我陡地震动了一下,果然不出我所料,乐生博士是和我想到了同一个
问题,才到这其来,而一到这其来,就遭了不幸!
那警官道:「阮先生,这是甚麽意思?博士认识令祖父?还是有别的意思?」
阮耀和我互望着:「警官先生,我祖父已死了超过二十年,但是我和乐生博士认识,还
是近十年的事情,他不认识我的祖父。」
那警官的神情,仍然十分疑惑:「那麽,乐生博士留下这字条,是甚麽意思?」
警官的这个问题,并非是不能回答的。可是要回答他这个问题,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必须将一切经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这一切事情,不但牵涉到阮耀家庭的秘密,而且其怪诞之处,很难令人相信,实在还是
不说的好,是以,我道:「我看,这张字条,并没有甚麽特别的意思,乐生博士忽然心血来
潮,到玩家的家庭图书馆去,或者是为了查一些甚麽资料,却遇上了火灾!」
那警官皱看眉,我道:「乐生博士一定是死于意外,这一点,实在毫无疑问了!」
或许是我的回答,不能使对方满意,也或许是那警官另有想法,若他的神情,他分明并
不同意我的说法,而且,他有点不客气地道:「关于这一点,我们会调查!」
我心中暗忖,这警官一定是才从警官学校中出来的,看来他好像连我也不认识,我只是
道:「是,但是照我看来,这件事,如果要深入调查的话,责任一定落在杰克上校的身上。

那警官睁大了眼,望看我:「你认识上校?」
我笑了起来:「你可以去问上校,我叫卫斯理。」
那警官眨了眨眼睛,又望看手中的字条,他道:「不管怎样,我觉得你们两位,对于乐
生博士的事,有很多事隐瞒看我。」
我拍看他的肩头:「不错,你有看良好的警务人员的直觉,我们的确有很多事,并没有
对你说,但是你也应该有良好的警务人员的判断力,应该知道我们瞒看你的话和乐生博士之
死,是全然无关的!」
那警官眨看眼,看来仍然不相信我的话,我知道,他一定会对杰克上校去说,而杰克上
校,一定会来找我和阮跃的。
那警官又问了几句,便告辞离去,阮耀叹了一口气:「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我苦笑看:「还有,你花园中的挖掘工程,火警一起就停顿,你是不是准备再继续?」
阮耀无意识地挥看手,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才好,过了片刻,他才叹了一声:「掘是
一定要掘下去的,但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时再说吧!」
我也知道,劝阮耀不要再向下掘,是没有用的,而事实上,我也根本没有劝他不要再掘
下去的意思。
我在阮耀没有开始那样做的时候,曾剧烈反对过,那是因为我们对于挖掘这个亭基,会
有甚麽恶果,是全然不知道的。
但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好像挖掘亭基,并没有甚麽特别的恶果,已经有两层花岗石被
掘起来,虽然不知道要挖掘多久,但主持其事的阮耀,和直接参加的工人,也都没有意外。
乐生博士的死,自然和挖掘亭基这件事是无关的,因为他是烧死在那幢建  物之内的!
当时,我来回走了几步,叹了一声:「看来,乐生博士是正准备打开暗柜时,突然起了
火,被烧死的,人是怎样发生的呢?」
阮耀皱看眉,道:「他一定是一起火我死的,他的手竟没有离开那钢型的虎头。你可知
道他为甚麽要去而复返,地想到了甚麽?」
我苦笑了一下:「他想到的和我想到的一样;在你祖父的日记中,可能同样可以找到这
件神秘事件的全部真相!」
阮耀仍是不断地眨看眼,接看,他也叹了一声:「现在,甚麽都不会剩下了,全烧完了
,烧得比罗洛的遗物更彻底!」
我苦笑看,摇看头:「要是我们能将罗洛的遗物全部彻底烧掉,倒也没有事了!」
阮耀显得很疲倦地用手抹看脸:「卫斯理,这是不能怪我的,我想,任何人看到一幅地
图上,有一块地方涂看金色,总不免要问一下的?」
我安慰着他:「没有人怪你,至少,我绝不怪你,因为你这一问,我们可以渐渐地将一
件神秘之极的真相,发掘出来。」
阮耀仍然发出十分苦涩的微笑:「你不怪我,可是唐教授、乐生博士,他们难道也不怪
我?」
我没有别的话可说,只好压低了声音:「他们已经死了!」
阮耀抬起头来,失神地望看我:「如果不是我忽然问了那一句话,或许他们不会死!」
我也苦涩她笑了起来:「世界上最难预测的,就是人的生死,你如果因之而自疚,那实
在太蠢了!」
阮耀没有再说甚麽,只是不断地来回踱着步,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有一个古怪的
想法,这件事,是我们四个人共同发现,而且,一直在共同进行探讨的,所以找在想,如果
已死的两个人,是因为这件事而死亡的,那麽,我和你—」他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口唇仍
然顿动看,但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想说,我们两个,也不能幸免,是不是?」
阮耀的身子,有点发抖,他点了点头。
我将手按在他的肩上:「你不必为这种事担心,教授的死,是心脏病;博士的死,是在
火灾中烧死的,我们都可以将之列为意外!」
阮耀卸愁眉苦脸地道:「将来,我们之中,如果有一个遭了不幸,也一样是意外!」
我皱看眉,一个人,如果坚信他不久之后,就会意外死亡的话,那实在是最可怕的事情
了,就算意外死亡不降临,他也会变疯!
我在这样的情形下,也实在想不出有甚麽话可以劝他的,我只好道:「如果你真的害怕
的话,那麽,现在停止,还来得及。」
阮耀一听得我那样说,却嚷叫了起来:「这是甚麽话,我怎麽肯停止,人总要死的!」
他频频提及一个「死」字,这宜在吏便我感到不安,我道:「别管他了,乐生博士没有甚麽
亲人,也没有甚麽朋友,他的丧事—」
                          -地底深洞
    我说到这里,阮耀又不禁苦笑了起来。
乐生博士的丧事,是罗洛之后的第叁宗了,他下葬的那天,到的人相当多,因为乐生博
士毕竟是在学术界有看十分崇高地位的人。可是,他的真正知心朋友,却只有我和阮耀两人
而已。
乐生博士的丧礼,就由我和阮耀两人主理,我们的心头,都有说不出来的沉重,等到送
葬的人络绎离去,阮耀俯身,在墓碑之前,将人家送来的鲜花,排得整整齐齐,然后,喃喃
地不知在说甚麽。
要补充一下的是,从荣生博士死亡,到他落葬,其间隔了一天。在这一天中,消防局和
警方,从事了灾场的发掘工作。
的确,如阮耀所料那样,那幢建  物,烧得甚麽也没有剩下,想要找到一片剩下来的纸
片都不可能。消防周的专家,也找不到起火的原因,他们只是说,这场火,可能是由于甚麽
化学药品所引起的,温度极高,而且一发就不可收拾。
阮耀自然知道,在这幢建  物中,不可能储藏看甚麽化学品的,而乐生博士,自然也不
会带看化学药品,进去放火的。
送乐生博士落葬的那天下午,十分闷热,等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看到一辆警
方的车辆驰来,在近前停下。车子停下之后,从车中出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站得笔挺的
人:杰克上校。
杰克上校一直向我是来,来到我的面前,呆了片刻,转身向荣生博士的坟,鞠了一躬,
然后才道:「根据我部属的报告,乐生博士的死,其中好像有看许多曲折,两你们又不肯对
他们说!」
阮耀转过身来,我先替阮耀和杰克上校介绍,然后才道:「你可以这样说,但是,这些
事,和乐生博士的死,没有直接关系。」
杰克皱看眉:「就算是只有间接的关系,我都想知道一二。」
我道:「你说得太客气了,我准备全部告诉你!」
阮耀的心情很不好,他听得我这样说,有点不高兴地道:「为甚麽要告诉他?」
我委婉地道:「一来,他是警方人员,二则,上校和我合作过许多次,我们两人在一起
,解决过很多不可思议的问题,如果他来参加我们的事,我相信,一定可以使事情有较快的
进展!」
阮耀叹了一声,摊看手:「随便你吧!」
我和杰克上校,一起走开了几步,在一张石慌上,生了下来。我已经准备将全部事的经
过对杰克说,可是我的心中是十分乱,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才好。我倒绝不担心杰克上校会不
接受我的叔述,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的,杰克上校有很多缺点,但是他也有高度的想像力,
他可以接受任何荒谬的故事。我呆了片刻,心想,还是从罗洛的丧礼讲起吧!于是,我从罗
洛的丧礼说起。这一切的经过,我当然不必在这里重覆一遍了,我只是不断地说看。
杰克上校很用心地听看,当我说到一半的时候,阮耀也走了过来,他不时插上一两句口
,但是并不妨碍我对杰克上校的叙述。
等到我把整件事讲完|应该说,等到我把这件事讲到乐生博士的丧礼,天色已黑了下来
,暮色笼罩看整个墓地,看来十分苍茫。
等我住口之后,我望看杰克上校,想听他有甚麽意见,可是,杰克上校却像是看了魔一
样,只是在喃喃地道:「一个大塘,在一夜之间不见了,是甚麽意思?」
他自言自语,将这句话重覆了好几遍,我问道:「你以为是甚麽意思?」
杰克上校道:「我想,就是一个大塘,忽然不见了!」
我瞪大了眼睛,道:「这不是废话麽?」
上校摇看头:「一点也不是废话,我的意思,在那一个晚上,忽然有许多泥土和石块,
将这个大塘填没了,变成了一片平地!」
我呆了一呆,立时和阮耀互望了一眼。
阮耀点了点头:「我想也是,犬塘消失了,变成了一片平地!」
我道:「我也很同意你的见解,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从记载中来看,吴家大塘十分大
,就算动用现在的工程技术,也决不可能将之填没。我曾经想到过,是由于地震,土地向上
拱起,使大塘消失的!」
杰克上校道:「那一定是极为剧烈的地震,应该有记录可以追寻。」
我摇看头:「我宁愿相信当时并没有将这场地震记录下来,也不愿相信另外有地方,忽
然来了一大批泥土和石块,将大塘填没。」
杰克上校皱看眉:「不管是甚广情形,总之,吴家大塘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平地。」
我和阮耀异口同声:「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杰克上校又道:「然后,阮耀先生的曾祖父,就占据了这幅地!」
阮耀的声调,有点很不自然:「我反对你用“占据”这个字眼。」
杰克上校道:「可以,我改用“拥有”,你不会反对了吧!」
阮耀没有再说甚麽,杰克上校又说了下去:「然后,这位阮先生,就在这片土地上建屋
,居住下来。」
我点头道:「是的,在这里,可以补充一点,就是他在得到这片土地的同时,还得到了
巨大的财富,他是陡然之间,变成巨富的!」
这一点,阮耀和杰克上校,也都同意了。
杰克上校又继续发表他的意见:「他造了一座亭子在花园,也就是在吴家大塘变成的土
地上,而在这亭子的基石下,铺上了好几层花岗石。」
我点看头:「阮耀正在发掘。」
杰克上校又道:「而在这个亭子的周围,有许多处地方,可能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使人
的情绪,发生变化,甚至死亡!」
关于这一点,还有进一步商榷的馀地,但是暂时,也可以这样说,所以找和阮耀都点看
头。
我们一面点头,一面准备听杰克上校继续发表他的意见。
那并不是说杰克上校的脑子比我们灵活。而是我们被这件事困扰得太久了,可能思考方
向,已经进了牛角尖,不容易转弯。而杰克上校却是才知道这件事,是以他可能会有点新的
、我们想不到的意见。
上校皱看眉,想看,那时,天色更黑了,他忽然问道:「你们下过陆军棋没有?」
我和阮耀两人,都不禁呆了一呆,因为在一时之间,我们实在想不通,他那样问我们,
是甚麽意思。而杰克根本末等我们回答,就已经道:「陆军棋中,有叁枚」地雷「,一枚」
军旗「,」军旗「被对方吃掉就我了,普通在布局的时候,总是将叁枚」地雷「,布在」军
旗「的外围,作为保护!」
天色更黑了,但是在黑暗之中,也可以看到,杰克上校的捡涨得很红,那可能是地由于
想到了甚麽,而感到兴奋之故。
果然,他立即道:「那些地图上的危险记号,就是」地雷「,其目的是保护地图上的那
块金色,我认为所有的秘密,在发掘那亭子的亭基之后,一定可以有答案的!」
阮耀立时道:「我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杰克上校陡地站了起来:「那我们还在这里等甚麽,快去召集工人,连夜开工!」
杰克上校的话,倒是合了阮耀的胃口,是以阮耀也像弹簧一样地跳了起来。
我们叁个一起驱车到阮耀的家中,阮耀立时吩咐仆人找工头,要连夜开工。
反正阮耀有的是钱,有钱人要办起事来,总是很容易的。半小时之后,强烈的灯光,已
将那花园,照耀如同白书,一小时之后,工人已经来了。
少了乐生博士,多了一个杰克上校。阮耀的性子很急,为了想弄清楚,究竟花岗石一共
有多少屏,是以挖掘的方法先尽量向下掘,而不是将每一层的花岗石都挖尽之后,再挖第二
层。
这样的方法,虽然困难些,但究竟有多少层,自然也可以快一点知道。
然而,所谓「快一点知道」,也不是霎时间的事,一直到了第叁天下午,才算是弄清楚

花岗石一共有二十层之多!
掘出来的花岗石,每块大约是两  见方,一  厚,也就是说,到了第叁天下午,那花园
的一角,亭基之下,已经挖成了一个二十  深的深洞。
我、阮耀和杰克上校,轮流休息看,杰克上校显然和我有同一脾气,对于一切怪异的事
,不弄个水落石出,是睡也睡不看的,他抛开了一切公务,一直在阮耀的家中。
到了最后一层花岗石,连续被吊起了四块之后,两个工人,在深洞下叫道:「花岗石掘
完了!」
那时,我们叁人全在,一起问道:「下面是甚麽?」
那两个工人并没有立即回答我们,我们只是先听到一阵「彭彭」的声响,像是那两个工
人,正在敲打看甚麽,从那种声音听来,显然,在花岗石下,并不是泥土,而是另一种东西

接看,便是那两个工人叫道:「下面是一层金属板!」
我、杰克上校和阮耀叁人,互望了一眼。
在二十层花岗石之下,是一块金属板,这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的事,阮耀叫道:「你们
快上来,让我下去看看,是甚麽板!」
那两个工人,沿看绳,爬了土来,强烈的灯光,照向深洞我们一起向下看去。
在这里,我或者要先介绍一下那个深洞的情形,花岗石的头四层,起去的石块较多,以
下,每一层,只被挖出了四块,是以那深洞是方形的,面积是十平方  ,深二十  。
当我们一起向下看时,只见底部是一层黑色的东西,看来像是一块铁板。
我和阮耀两人,一起抢看用绳索向下褪去,一直到了底部,我先用脚顿了两下,发出「
彭彭」的声叫来,可见下面是空的,而且,那块金属板,也不会太厚。
阮耀道:「下面是空的,拿钻孔机来,钻一个孔,就可以用强力电锯,将之锯开来了!

我道:「当然,这块金属板不知有多大,要将它全都揭起来,只怕不可能。」
我和阮耀,又一起攀了上去,阮耀又吩咐人去准备工具。这时,我和阮耀,都感到与奋
莫名。杰克上校,也槌下洞去,看了半晌土来。一小时后,钻孔机已在那金店板上,钻了一
个四分之一寸的圆孔,那金属板大约有一寸厚。
两个工人,用强力的电锯,在洞下面工作,电锯所发出来的声响,震耳欲理。我们都在
上面,焦急地等着。谜底快要揭开了,在这样的时刻,自然分外心急。
约莫又过了一小时,只听得下面两个工人,一起发出了一下惊呼。
我们一直在向下看看,看到那两个工人,已经锯成了一个四平方  的洞,我们也知道那
两个工人之所以发出惊呼声的原因。
那块被锯下来的金属板,向下跌了下去,那麽大的一块金属板,向下跌去,落地之际,
是应该有巨大的声响发出来的。
可是,却一点声响也没有!
那块金尾板自然不会浮在半空之中不向下跌去,但是一点声打也听不到,这证明,金属
板下面,有不知多深的一个无底深洞在!
我在听得那两个工人,发出了一下惊呼声之后,立时也向下跳去,当我落到了那个被锯
开的方洞之旁时,只看到那两个工人的神色,极其苍白,紧贴看花岗石,一动也不敢动。
我等看,想听那块金属板到地的声音,可是又过了两分钟,却仍然二点声音也听不到。
我的手心,不禁在隐隐冒汗,只听得阮耀在上面不住问道:「怎麽了?」
我抬起头:「悬一支强力的灯下来,阮耀,你也下来看看。」
那两个工人,已沿看绳子,爬了上去,阮耀也来到了我的身边,不一会,一支强力的灯
,悬了下来,我移动看那灯的支  ,照向下面。
在金属板之间,被锯开的那个洞中,灯光照下去,只见黑沉沉地,甚麽也看不到。
我估计有聚光玻璃罩设备的强烈灯光,至少可以射出二百码远。
可是,灯光向下面射去,却根本见不到底,下面是一个黑沉沉的大洞,不知有多麽深!
阮耀望看我,骇然道:「下面怎麽会有这样的一个深洞?我要下去看看!」
阮耀那样说,令我吓了一大跳,忙道:「别乱来,我们先上去,试试这个洞,究竟有多
麽深!」
阮耀却一直凝视看这个深洞,脸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从它的那种神情来看,他好
像很想槌进那个深洞之中去看一看。
我自然也想进这个深洞中去看一看,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地底有一个这样的深洞,那实
在是一件怪异到了不可思议的怪事。
但是,在望向那个深洞的时候,我心中却有一种感觉,我感到,在这个深洞之中,纵使
不会有甚麽九头喷火的龙,也一定隐伏看无可比拟的危机!
所以,我又道:「要试试这个深洞究竟有多深,是很容易的事,我们先上去再说!」
阮接点了点头,我和他一起,攀到了上面,才一到上面,十几个工人,就一起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工人领班,有点不好意思道:「阮先生,虽然你出我们那麽高的工钱,但是我
们…我们…」
阮耀有点生气:「怎麽,不想干了?」
那工人领班搔看头:「阮先生,这里的事情太怪,老实说,我们都有点害怕。」
阮耀还想说甚麽,我已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反正已经有结果了,让他们回去吧!」
阮耀挥看手,大声道:「走!走!走!」
所有的工人如释重负,一起走了开去,阮耀「哼」地一声:「地底下掘出了一个深洞来
,有甚麽可怕的,真没有用!」
他一面说,一面叫看仆人的名字,吩咐他们立时去买绳子和铅  ,然后,我和阮耀,一
起进了屋子。杰克上校听说在花岗石层之下,是一块金属板,而金属板之下,又是一个深不
可测的深洞时,他也膛目结舌,不知是甚麽现象。
一小时后,测量深度的工具,全都买了来,阮耀将铅锤钓在绳子的一端,同深洞中槌下
去,绕看绳子的轴辘,一直在转动看,这表示铅锤一直在向下落去。
绳子上有看记号,转眼之间,已放出了二百码,可是轴镳卸越转越快。
我只觉得手心在冒汗,看看转动的轴辘,四百码、五百码、六百码,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在这里的地形而言,如何可能出现那样的一个深洞?可是,轴辘继续在转,七百码、八百
码。
杰克上校也在冒汗,他一面伸手抹看汗,一面甚至还在喘看气。
阮耀站在花岗石上,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看下面,绳子还在向下沉看,九百码、一千码。
等到绳子放到一千码时,轴辘停止了转动。
然而,这绝不是说,我们已经测到这个洞有一千码深,决计不是,轴镳之所以停止转动
,是因为绳子已经放尽了的缘故。
阮耀一看到这种情形,就发起火来,对看去买测量工具的那仆人,顿足大骂:「笨蛋,
叫你们去买东西,怎麽绳子那麽短?」
那仆人连连称是,然后才分辨道:「买测量工具的人说,一千码是最多的了,根本没有
甚麽机会用到一千码,我…我立刻再去买!」
看阮耀那种满脸通红,青筋暴绽的样子,他似乎还要再骂下去,但是杰克上校已然道:
「不必去买了!」
阮耀大声道:「为甚麽?」
杰克上校指看下面:「这是危险地区,我要将这里封起来,不准任何人接近!」
杰克上校那样说,虽然使我感到有点意外,但是我卸也很同意他的办法,因为一个槌下
了一千码绳子,还未曾到底的深洞,无论如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正想说话,可是阮耀已然「哼」地一声:「上校,你弄错了,这里不是甚麽公众地方
,而是我私人的产业,你有甚麽权利封闭它?」
杰克上校道:「自然我会办妥手纸,我会向法院申请特别封闭令。」
阮耀仍然厉声道:「不行!」
杰克上校冷冷地道:「封闭令来了,不行也要行,再见,阮先生!」
杰克上校的脸色很苍白,他话一说完,立时转过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阮耀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厉声道:「我不要再见到你,上校!」
杰克上校只不过走开了五入步,他自然听到阮耀的话,但是他却只是停了一停,并未曾
转过来,接看,一迳走了开去。
阮耀顿看足:「岂有此理!」
他又同那仆人瞪看眼:「还不快点去买绳子!」
那仆人连声答应看,奔了开去,我吸了一口气:「阮耀,我有几句话说!」
阮耀转过头来,望走了我,我道:「我倒很同意杰克上校的办法!」
阮耀大声道:「他无权封闭我的地方,不必怕他!」
我道:「我的意思,并不是由他来封闭,而是我们自己,将掘出来的花岗石放回去,就
让这个深洞,一直留在地下算了!」
阮耀听了我的话,先是呆了一呆,接看,便在鼻子眼中,发出了「嗤」地一声:「卫斯
理,亏你还说你自己对甚麽神秘的事情。都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肯停止,现在,这件事没有
结果,你就要放弃了?」
我不理会他那种轻视的口气,只是道:「是的,你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会有
结果的!」
阮耀挥看手:「那你也走吧,哪儿凉快,就到哪儿耽看去,别在我这里凑热闹。」
他这样的态度,我自然也很生气,我大声道:「那麽,你准备怎麽样?」
阮耀道:「不劳阁下过问,没有你,世界上很多人都活得很好。」
我不禁大是恚怒,厉声道:「好,那麽再见!」
阮耀冷冷地道:「再见!」
我「哼」地一声,转身就走。当时,阮耀当看它的仆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我又不
是一个有看好涵养的人,自然会感到难堪,恶言相向,拂袖而去,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而更
主要的是,当时,我绝未曾想到,阮耀赶走我,可能是故意的,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想做甚麽
,只不过嫌我在一旁,会阻止他,所以他才将我赶走的。
如果当时我想到了这一点,那我决不会走,一定会留下来和他在一起的!
当时,我愤然离去,回到了家中,还大有怒意,我下了决心,这件事,轨这样算了,我
决不再过问,也不再去想它。
然而,要我不再过问容易,要我不去想它,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在休息了一会之后,和好几个着名的地质学家通了电话,其中一位的话,可以代表许
多对本地地质学有研究的人的意见。
当他听到我在电话中说,吴家塘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至少超过一千码的洞穴
时,他第一句话就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道:「我不是问你是不是可能,而是这个深洞已然实际上存在,我问你,这个深洞是
如何形成的,和在这个深洞之下,可能有着甚麽?」
那位地质学家发出了几下苦笑声:「你似乎特别多这种古怪问题,老实说,我无法回答
你,除非我去看过那个地洞。」
我叹了一声:「没有人可以去探测这个地洞,它实在太深了!」
那位地质学家道:「其实,以现在的科学而论。还是很容易的,根本不必人亲自下去,
只要槌一具电视摄影机下去,每一个人。都可以在电视萤光屏上。看到深洞底下的情形了!

我本来是想请教这个深洞的形成,是不是有地质学上的根据的。
可是这时,那位地质学家却提供了这一个办法!
我略呆了一呆,立时想到,这个办法,对普通人来说,自然比较困难,但是以阮耀的财
力而论,可以说世界上没有甚麽困难的事的!
如果我在和阮耀分手之前,想到了这一点的话,我们也不会吵架了!
我略想了一想,心忖我和阮耀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明天和他通一个电话,一样可以
将这个办法,提供给他去实行的。
我在电话中又问道:「那麽,你作一个估计,这深洞之下,会是甚麽?」
那位地质学家,笑了起来,道:「我是一个地质学家,不是科学幻想小说家,照我来看
,这一带的地质构成成分是水成  ,如果有一个深洞,那麽,唯一的可能,是一种地质的中
空现象形成的,不过—」他讲到这里,略为犹豫了一下,才道:「不过照情形来说,地下水
会涌上来,那个深洞,事实上,应该是一个很深的井。」
我笑苦看,道:「没发现有水,至少,我们看不到任何水。」
我儿问不出甚麽来,只好放弃,躺在床上,竭力想将这件事忘记,但那实在是十分困难
的事,所以一直快到天明,我才有点睡意。
而就在我在半睡眠状态之中,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电话铃声,特别刺耳,我翻了个身,抓起电话听筒来,我听到的,
不是语声,而是一阵急促的喘气声。
一听到这一阵急喘的声音,我陡地怔了一怔,睡意全消,忙问:「甚麽人?甚麽事?」
电话中的声音,十分急促:「卫先生?我是阮先生的仆人!」
我认出了电话中的声音,那就是阮耀要他去买绳子的那一个。
而这时,我一听得他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立时料到,阮耀可能出事了,因为如果不是
阮耀出事,他的仆人,是决不会在清晨时分。打电话给我的!
我连忙问道:「怎麽样,阮先生出了甚麽事?」
那仆人并没有立时回答我,只是连连喘看气,我连问了两次,那仆人才语带哭道:「阮
先生…他…他不见了!」
我陡地一呆:「不见了,甚麽叫不见了?」
那仆人道:「他进了那个洞,一直没有上来。」
我吓了老大一跳,整个人都在床上,震了一震,我早就已经料到,阮耀可能会做出一些
甚麽古怪的事情来的,但是我决想不到,他竟然会卤莽到自己下那个深洞下面去:这真是想
不到的事!
刹那之间,我心乱到了极点,不知说甚麽才好。
那仆人在电话中又道:「卫先生,请你立即来,我们真不知道怎麽才好了!」
或许是由于这件事,人使人震惊了,是以找也无缘无故,发起脾气来,我对看电话,大
声吼叫:「现在叫我来,叉有甚麽用?」
那仆人急忙道:「阮耀先生在下去的时候曾经说过,要是他不上来的话,千万要我们打
电话给你!」
我吸了一口气:「他是甚麽时候下去的?」
那仆人道:「你走了不久,已经有四五个钟头了!」
我厉声道:「为甚麽你们不早打电话来给我?」
那仆人支支吾吾,我叹了一声:「好,我立即就来,你们守在洞口别走!」
那仆人一轮声地答应看,我放下了电话,只觉得全身有僵硬的感觉。
这件事,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已经说过,有许多次,根本全然是由于偶然的机会而发生
的,要不是那几次碰得巧的话,根本甚麽事也不会发生。
第一次的偶然,当然是罗洛的那只书橱,向下倒去的时候,是面向看上,第二次偶然,
则是散落开来的众多文件之中,偏偏那份文件,落到了阮耀的手中,而阮耀偏又问了这样的
一个问题。
要是那时,根本没有人去睬阮耀,也甚麽事情都没有了,要是那时,我不将这份地图留
起来,而一样抛进火堆中,也甚麽事情没有了。
可是现在,唐教授死于「心脏病突发」,乐生博士死于「意外的火灾」,阮耀又进了那
个深洞,生死末上,只怕也凶多吉少!
我望看那两个摇看轴瑛的仆人,看到绳子已只有二百多码了。
也就在这时,一辆警车驶到,杰克上校带看几个警官,大踏步走过来。上校一面走,一
面叫道:「阮耀,你来接封闭令!」
我听得杰克上校那样叫看,不禁苦笑了起来!
要是现在,阮耀能出现在我们眼前,那就好了!
杰克上校一直来到近前,才发现阮耀不在,而且,个个人的脸色都很古怪,他呆了一呆
,直望看我:「怎麽,发生了甚麽事?」
我用最简单的话,讲述了所发生的事,杰克上校的面色,变得难看之极,这时,绳子已
全被绞土来,那张梯子,也出现在洞口。
那张椅子,是一张很普通约有看扶手的椅子,在两边的扶手之间,还有一条相当宽山皮
带“照说,一个成年人,坐在这样的一张椅子之上,是不会跌下去的,但是,阮耀却不在了
!杰克连声道:「狂人,阮耀是个疯子!」
我望看杰克上校:「上校,我马上下去找他!」
上校失声叫了起来:「不行,我要执行封闭令,谁也不准接近这里!」
我仍然望看他,道:「上校,我一定要下去,他可能只是遭到一点意外,并不曾死,正
亟需要我的帮助,我一定要去!」
杰克上校大声呻道:「不行!」
我坚定地道:「如果你不让我下去的话,将来在法庭上作证,我会说,阮耀的不幸,是
由于你的阻挠!」
杰克上校气得身子发抖,大声道:「你这头驴子,我是为了你好!」
我摊看双手:「我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看看阮耀出了事,而我甚麽也不做
,我可以带最好的配备下去,甚至小型的降落伞。」
杰克呆了片刻,才大声啡了起来。
杰克上校这时叫的,并不是不让我下去,而是大声在吩咐他的手下,去准备我下深洞而
用的东西,真的包括准备小型降落伞在内。
洞外的各人,一直十分乱,我坐上椅,带看一切配备,准备进入深洞之际,已然是两小
时之后的事了,杰克紧握看我的手,望了我半晌,才道:「你仍然是一头第十部:陷入无边
黑暗之中所有的仆人,听得我那麽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我心中更是愤怒:「你
们之中,没有人放下去,也该报警,等警方人员下去!」
那仆人苦看脸:「阮先生吩咐过,不准通知警方人员,只准我们通知你!」
我简直是在大叫了:「那麽,为甚麽不早打电话给我?」
我在这样大声吼叫了之后,才想到,现在,我别说大声吼叫,就算我将这十几个仆人,
每人都痛打一顿,也是无补于事的了。
是以,我立时道:「现在,还等甚麽,快将绳子全扯起来!」
这些仆人,听命令做事情,手脚相当快,两个仆人,立时摇看轴镳,绳子一码一码被扯
土来,我在那深洞的旁边,来回走看,又从仆人的手中,取过那具无线电对讲机来。
那是一具性能十分好的无线电对讲机,在十哩之外,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声音,我
对看对讲机,呻看阮耀的名字:「你一定可以听到我的声音,阮耀,不论你遭遇了甚麽,就
算你不能说话,想办法弄出一点声音来。好让我知道你的情!」
我拨过掣,将对讲机贴在耳际,我只希望听到任何极其微弱的声音。
但是,却甚麽声音也听不到!
这种情形,对无缀电对讲机而论,是很不寻常的,几乎只有一个可能,会形成这样的情
形,那便是,另一具对讲机,已遭到彻底的损毁!
我试了五分钟,便放弃不再试,因为阮耀如果有办法弄出任何声响的话,那麽我一定可
以听到声音的了。
现在,情形照常理来推测,最大的可能是在二十码之后,还未曾到底,但是阮耀却跌了
下去,他可能再跌下几百码,甚至更深,那当然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一连串的事,是如此神秘莫测,谁又能说不会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本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是一层一层扩展起来,却越来越大,不可收拾了!
我一面迅速地想看,一面穿看衣服,当我冲出门口的时候,我又已想到,罗洛这家伙,
在临死之前,立下了这麽古怪的遗言,可能他早已知道,在他的遗物之中,有一些东西,是
十分古怪的,我又联想到罗洛的死因,是不是也是由于这幅地图?
当我驾看车,向阮耀家疾驰之际,我心中乱到了极点,朝阳升起,映得我眼前生花,好
几次,由于驶得太快,几乎闯祸。
我总算以最短的时间赶到了现场。
我首先看到,有一个很大的轴辘在洞边,槌下去的绳索,标记是二十码,洞旁还有一个
仆人,手中掌看无线电对讲机,满头大汗,不住在叫着:「阮先生:阮先生!」
他叫几声,就拨过掣,想听听是不是有回音,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在洞旁的仆人很多,可是每一个人,都乱得像是去了头的苍蝇一样,我大声道:「只要
一个人说,事情开始时是怎样的?」
那买绳子的仆人道:「我又去买了绳子回来,阮先生叫我们将一张椅子绑在绳上,他带
看强力的电筒,和无线电对讲机,向下槌去。」
我吸了一口气,望看那黑黑黜黜的洞,那仆人又道:「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可以看到下
面闪耀的灯光,也可以和阮先生通话,可是渐渐地,灯光看不见了,但一样可以通话,等到
绳子放尽之后;阮先生还和我们讲过话,可是声音却模糊得很,没有人听得出他讲些甚麽,
接看,就完全没有声息了!」
我怒道:「那你们怎麽不扯他上来?」
那仆人道:「我们是立时扯上绳子来的,可是绳于的一端,只有椅子,阮先生已经不在
了,我有一面在对讲机呼唤他,又怕他找不到椅子,是以叉将椅子槌了下去,可是到现在,
一点结果也没有。」
我顿着脚:「你们也太糊涂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就该有人下去看看!驴子,不过
的是头勇敢的驴子。」
我苦笑看:「你错了,我一点也不勇敢,只不过是一头被抬上架子的驴子!」
杰克上校道:「那你可以不必下去。」
我吸了一口气:「如果阮耀死在这张椅子上,他的  体已被扯了土来,那我一定主张立
时封闭洞穴,而且从此不再提这件事,可是现在,我们不能确知阮耀的生死,他可能在极度
的危险之中,极需要钢助,所以找不能不下去!」
杰克上校叹了一口气:「是的,有时候,事情是无可奈何的。」
他略顿了一顿,又道:「你检查一下应带的东西,电筒好用麽?」
我按了一下使用强力蓄电池的电筒,点了点头,他又道:「对讲机呢?」
我再试了一下对讲机,虽然在这以前,我已经试过好几次。
杰克上校又将他的佩枪,解了下来给我,道:「或许,你要使用武器!」
我接受了他的佩枪,但是却苦笑看:「如果下面有甚麽东西,那麽这东西,一定不是普
通的武器所能对付的,你说是不是?」
杰克上校也苦笑看:「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杰克上校后退了一步,大声发号施令,我扶看椅子的扶手,椅子已在向下槌去。
我抬头向上看,上面的光亮,在迅速地缩小,我在对讲机中,听到上校的声音,他在道
:「现在,你入洞的深度是一百五十码,你好麽?」
我用强力的电筒,四面照射看,那洞并不很大,略呈圆形,直径大约是四十  ,洞壁的
泥土,看来并没有甚麽特别之处。
我抬起头,乃然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我回答道:「我恨好,没有甚麽发现。」
我的身子,继续在向下沉看,杰克上校的声音,不断从对讲机中传来,告诉我现在的深
度,当他说到「一千码」之际,他的声音有点急促。
我回答他道:「直到如今为止,仍然没有意外,这个深洞好像没有底一样,洞垄已不是
泥土,而是一种漆黑的  石,平整得像是曾经斧削一样!」
我一面和杰克上校对话,一面不断地用有红外线装置的摄影机拍着照。
我在对讲机中,可以清晰地听到杰克上校的喘气声,他在不断报告看我入洞的深度,一
直到两千码的时候,他停了一停:「你觉得应该上来了麽?」
我道:「当然不,阮耀失踪的时候,深度是二十码,而且现在,我觉得十分好,甚麽意
外也没有,甚至连呼吸也没有困难。」
我听得杰克上校叹了一声,接看,我的身子,又向下槌下去,杰克上校的语声,听来一
样清晰,我已到了两千八百码的深度了!
这个深度,事实上实在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的的确确,深入地底,达到了这个深度,而
且,向下看去,离洞底,似乎远远得很!
我对看对讲机,道:「绳子只有叁千码,一起放尽了再说。」
杰克上校,是照例会立时回答我的。
可是这一次,在我说了话之后,却没有他的回答,而我坐的椅子,也停止不动了。
我无法估计和杰克上校失去联络的正确时间,但是到两千八百码的时候,我还听到他的
声音,现在,椅子不动了,一定已放到了二十码。
在这两叁分钟的时间中,我实实在在,未曾感到有任何变化,但何以对讲机忽然失灵了
呢?我用电筒向下照去,看到了洞底。
洞底离我,只不过两码左右,我发出了一下叫呼声,涌身跳了下去。
当我落到洞底之际,我又对看对讲机,大声叫道:「上校,我已来到了洞底!」
可是我仍然没有得到回答,我抬头向上看去,根本已无法看到洞口的亮光了!
而且,我看到,槌我下来的那张椅子,正迅速地向上升去。
我大叫看:「喂,别拉椅子!」
我的语声,在这个深洞之中,向起了一阵轰然的回音,但是我的话并没有用,那张椅子
还在迅速向上升看,转眼之间,已经出了我手中电筒所能照到的范围之外!
槌我下来的椅子,为甚麽会向上升去,这一点,我倒是可以想像得到的,那自然是杰克
上校在上面,突然发觉失去了联络,所以急急将椅子扯上去的。
我大声叫了几下,回声震得我耳际直向,我知道叫嚷也是没有结果的,而且我想到,现
在我既然在洞底,那麽,阮耀的遭遇,可能和我一样,我应该可以找得到他的了。
我用电筒四围照看。可是。电筒的光芒,却在迅速地减弱。
这又是绝对没有理由的事,蓄电池是可以供应二十四小时之用,但是在半分钟之内,电
筒已弱得只剩下昏黄的一线,紧接看,完全没有了光芒,漆一样的黑暗,将我围在中心。
我急促地喘看气,迅速地移动身子,向前走看,不一会,我双手摸到了洞壁。
虽然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摸到了洞壁,对我说来,毫无帮助。就算我是一只壁虎,
我也没有可能沿看二十妈的洞壁爬上去的。
但是无论如何,那总使我心头,产生一种略有依靠之感。
我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想看该怎麽办,我已无瑕去想及对讲机何以会失灵,电能何以
会消失了,我只是想,我应该怎麽办?
而就在那时候,我觉出我手所按看的洞壁,在缓缓移动。
那是一种十分缓慢的移动,但是我确然可以感觉得到:洞壁在动,或者,与其说是「移
动」,不如说洞壁是正在向内缩进去,好像我按看的,不是坚硬的上石,而是很柔软的东西
一样。
刹那之间,我整个人都震动起来。
而几乎是同时地,我所站的洞底,也开始在动,洞底在渐渐向上拱起来。
我完全像是处身在一个恐怖无比的噩梦之中一样,我拚命按看电筒,希望能发出一点光
亮,使我可以看到眼前的情形。
但是,我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而移动在持续看。
我不知各位是不是有过这种噩梦的经验,在亟想要光亮的时候,所有的灯,全都无缘无
故地失灵,只剩下黑暗,在黑暗中冒冷汗。
然而,噩梦的梦境虽然可怖,在遍体冷汗之后,就会骤然醒来,而一醒了之后,一切可
怖的梦境,就会成为过去。但是我这时,却并不是身在梦境,而是实实在在地在这种可怖的
境地之中!
要命的也就在这里,洞底的移动,越来越剧烈,我已无法站稳身子,突然之间,我立足
之处,扶起了一大块,我整个人向前,仆了出去。
本来,我是站在洞壁之前的,在我的身子向前什出去之际,我双手自然而然地按向前,
希望能投在洞壁上。将身形稳住。
可是,我一按却按了个空!
在我面前的洞壁消失了,我的身子,向前直仆了下去,接看,我便翻滚看,一直向下跌
了下去,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我感到,我不是在一个空间之中,向下落下去的,我像
是在一种极稀薄的物质之中下沉,那种物质的阻力,和水彷佛相似,但在水中我可以浮动,
现在我却只能向下坠去。
而且,我的呼吸,并未受到干扰,我只是向下落看,我发出茂叫声。我自己可以听到自
己的惊叫声,声音听来很闷,像是包在被窝中呼叫一样!
那是一段可怕之极的时间,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在
这样的情形下,还有足够的镇定去计算时间,和计算自己下落了多麽深。
谢天谢地,下落停止了。
我跌倒在一堆很柔软的东西之上,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当我手扳看那柔软的东西,开
始站起来时,却又觉得那堆柔软的东西,在迅速地发硬。
我站走了身子,我算是想像力相当丰富的人,而且,在我知道了阮耀在下了这个深洞而
未曾土来之后,我也曾作过种种的揣测。
然而,现在,我却无法想像,我究竟是身在何处,那种不能想像的程度,是根本连一点
设想都没有!
我站看,浓重地喘看气,接看,我又发现脚下所站的地方在移动。
这次,是真正的移动,我像是站在一条传送带上一样,被输送向前。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只好听天由命了,我作了最后一番努力,想和杰克上校通话,但是
对讲机一直失灵,我仍然不知道向前移动了多久,总算好,虽然仍然在极度的黑暗之中,但
我渐渐听到了一种声响,我细辨看这种声响,那像是淙淙的水声。
在如今那样的处境之中,就算听到了水声,也足以使我产生了一些信心,我立时想到,
我在绽下洞底之后,所遇到的一切,我既然在「动」,那麽,一定有一种力岂在使我「动」

而这种使我「动」的力量,看来又绝不像是自然的力量!
固然,假设在这样深的地底,有甚麽人在控制看一种力量使我「动」,那是很难想像的
,然而,事宜的确如此,的确是有力量在使我移动!
我勉力镇定心神,大声道:「我已经来了,不管你们是甚麽样人,请现身出来!」
我的声音,已不再有沉闷的感觉,我知我是在一个大空间之中,而且,淙淙的水声,也
越来越响亮,而我也停了下来。
当我的身子,停止而不被再移动之际,我可以感到,有水珠溅在我的身上,我慢慢蹲下
身子,伸手向前,我的手立时触到了一股激流,我恨缩手回来,又同看黑暗啡道:「我想,
这里一定有人,或许,我用」人「这个名称,不是十分恰当,但这里一定有可以和我对答的
生物,请出声,告诉我该怎麽办?」
在我讲完了这几句话之后,我起先根本末曾抱看任何得到回答的希望。
但是,我的语音才静止,在淙淙的水声之中。我听到我的身后,向起了一下如同叹息一
般的声音。
我立时转过身去,四周围仍然是一片漆黑,然而,我却感到,除了我之外,黑暗中,还
有甚麽东西在。
这种感觉,可以说是人的动物本能之一,不必看见,也不必触摸到,而真真实实,有这
样的感觉。
我吸了一口气:「谁,阮耀,是你麽?」
我再度听到了一下类似叹息的声音,接看,便像是有一样东西,同我扑了过来这也是一
种动物本能的感觉,我感到有东西向我扑过来,我连忙双手伸前,想这件东西,不致撞向我
的身上。立即地,我双手碰到了这东西,而且将他扶住。
当我一扶住这件东西之后,我立时觉出,那是一个人!
我陡地一怔,那人的身子还想跌倒,我将他扶住,我摸到他的手,他的手腕,也摸到了
他的手腕上,戴看一只手表。
我手一震,又碰到了那人腰际的一个方形物体,我看实吃了一惊,那是一具无栈电对讲
机,我也立时知道,我扶看的是甚麽人了,那是阮耀。
我立时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他显然没有死,但从地身体的软弱情形而言,他一定是昏
迷不醒的。
我扶看他,走了定神:「多谢你们将我的朋友还给我,你们是甚麽—」我本来想问「你
们是甚度人」的,但是我却将最后这个「人」字,缩了回去。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但是,我却第叁度听到了那一下叹息声。
接看,我站立的地方,又开始移动,我又像是在传送带一样,被送向前去。
我在被送出相当时间之后,阮耀发出了呻吟声,我忙道:「阮耀,你怎样?」
我听到了阮耀的喘息声,他像是梦游病患者一样,在黑暗中问我,道:「你是甚麽人?

我道:「我是卫斯理,我下洞来找你,你觉得怎麽样?」
阮耀挺了挺身子,就在这时,我们的身子,向上升去,像是在一种甚麽稀薄的物体之中
一样。
阮耀一直浓重地喘看气,过了不多久,所有的动作,全停止了。
我和阮耀都站看,突然,有一样东西,向我们撞了过来,我立时伸手抓住那东西,刹那
之间,我不禁狂喜地叫了起来,道:「阮耀,我们可以上去了!」
我抓住的,是一张椅于!
我忙扶看阮耀,坐上椅子,我则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等了大约半小时,椅子开始向上升
去。
我可以料得到,椅子是杰克上校放下来的,他一定是希望能有机会将我再戴上去!
只不过,在这段时间内,不论我向阮耀发问甚麽问题,他只是不出声。
在椅子开始上升去之后不多久,我就听到对讲机中,传来上校急促而惶急的呼叫声,他
在叫看我的名字,不断地叫看。
我立时回答道:「我听到了,上校,我没有事,而且,我也找到了阮耀!」
杰克上校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听得他一面吩咐人快点将我们拉上去,一面又道:「你
究竟怎麽了?在下面逗留了那麽久!」
我只好苦笑看:「为了要找阮耀,我在洞底—」我才讲到这里,阮耀突然低声道:「甚
麽也别说!」
阮耀的声音极低,我呆了一呆,立时改口道:「我在洞底昏迷了相当久我想阮耀一定也
和我一样,不过现在没有事了!」
椅子继续向上升,我已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我大口地喘看气,不一会,我们已经升上
了洞口,当光线可以使我看到眼前的情形时,我第一件事,便是向阮耀看去。
只见阮耀的脸色,出奇地苍白,但是位的双眼却相当有神,只不过神色,充满了疑惑。
杰克上校看云埋怨了我们一顿,又宣布谁也不准进入洞的附近,才行离去。
我和阮耀,一起进了屋子,阮耀先是大口喝看酒。然后才道:「你遇到了甚麽?」
我略想了一想:「我甚麽也没有遇到,但是我觉得下面有东西。」
阮耀在我的酒杯中斟满酒,自己又喝了一大口,听我讲述我在洞底的遭遇。
等我讲完之后,他才道:「那麽,我和你不同,卫斯理,真是无法相信,但却是事实!

我登时紧张起来,道:「你见到了他们?」
阮耀呆了一呆,但是他显然明白我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别人来说,是很难明白的,然
而我从阮耀的神情上,我看得出,他明白我所指「他们」,究竟是甚麽?
当然,即使是我,在发出这一个问题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们」代表看甚麽,但是可
以肯定的是,在那深洞之下,一定有着甚麽(我想不出该用甚麽名词),这种「甚麽」,有一
种超特的力量,使我在洞底被移动,遇到了阮耀,又和他一起能离开。
阮耀在听了我这个问题之后,变得很神经质,他握看酒杯的手,在微微发抖,他道:「
没有,我没有见到他们,我们意思是—」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下去才好。
我提示他,道:「你的意思是,你未曾见到任何人,或是任何生物?」
阮耀不住地点看头:「是的,但是我却见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登时紧张了起来:「是甚麽?」
阮耀皱看眉,有点结结巴巴:「我所见到的,或者不能称为东西,只不过是一种现象」
我性急起来:「不必研究名词了,你在洞底,究竟见到了甚麽,快说吧!」
阮耀吸了一口气:「还是从头讲起,你比较容易明白,我槌下深洞,开始所遭遇的一切
,和你一样,我在黑暗之中,不由自主地移动看,等到静止下来之后,我听到了流水声。」
-洞底所见
我点看头,道:「那就是我也到过的地方,那里一定是一条地底河道,可是你见到了甚
麽?」
阮耀又吸了一口气,道:「我站看,在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光亮。」
我怔了一怔,道:「一片光亮,那麽,你应该看清楚你究竟是在甚麽地方了?」
阮耀摇看头,道:「不,只是在我的面前,有一片光亮,方形的,大约有六  乘八  那
样大小,在那片光亮之中,是一片黑暗」我用心地听看,可是我实在无法明白阮耀所说的话
,他说「有一片光亮」,那远比较容易理解,但是,甚麽叫作「光亮之中,是一片黑暗」?
而且,既然他曾看到一片光亮,那麽,何以他不能看清自己存身的环境!我有点不耐烦,大
声道:「你镇静一点,将经过的情形,说清楚一些!」
阮耀苦笑看:「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我摇着头:「可是我不明白你所说的那种现象,你可以作一个比喻?」
阮耀又喝了一口酒。想了片刻,才道:「可以的,那情形,就像一个漆黑的房间中,若
电影,那一片光亮,就是电影银幕,只不过四周围一点光也没有,除了我眼前的这片光亮!

阮耀那样说,我自然可以想像当时他所见到的情形是甚麽样的了。
我点了点头:「那麽,刚才你所说的,甚麽光亮之中一片黑暗,又是甚麽意思?」
阮耀瞪看眼:「我们看电影银幕上有时不是会出现夜景,看来一片漆黑的麽?我看到的
,就是这样的情形,一片光亮,光亮中一片漆黑!」
我勉强笑了笑,由于我看到阮耀的神情,相当紧张,是以找讲了一句笑话:「你的意思
是,在你我相遇的那地方,有人放电影你看?」
可是我的笑话却失败了,因为阮耀仍然瞪看眼,显然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他一本正经地道:「所谓电影,那只是一种比拟,事实上,那当然不是电影,有可能是
放映录影带,总之,那是一项过去发生过的事的记录,根据我以后在那片光亮中次第看到的
现象,我甚至可以断定,那是一个飞行记录,信不信只好由你了!」
我在椅上,挺直了身子:「你还未曾将以后你看到的说出来,怎知我不信?」
阮耀道:「起先,那片光亮中,是一片黑暗,有很多奇形怪状,看来像是  石一样的东
西,有的在闪光,有的在转动,我只觉得那一片黑暗,深遂无比,好像是…」
我道:「根据你所说的情形,像是外太空。」
阮耀立时道:「一点也不错。我认为,那是一艘太空船在太空的航行中,由太空的窗口
,向外记录而得的情形。」
我皱看眉,点了点头。
阮耀道:「那种现象,持续了相当久,接看,我看到了…看到了…」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喘看气,望看我:「你不要笑我!」
我忙道:「我为甚麽要笑你?你看到了甚麽?」
阮耀面上的肌肉,在微微跳动看,他道:「我看到了土星,由于那个大环,所以找可以
有定,那一个巨大的星球是土星。你要知道,那片光亮中的一切,在不断移动着,所以,就
像是我自己,坐在一艘漆黑的太空船中,在太空船中飞行一样,我看到了木星。我的感觉是
,在距璀木星极近的范田之内,迅速地掠过!」
我没有笑,一点也没有,只是阮耀,问了一个事后令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我
问道:「那艘太空船飞得很快?」
阮耀也不笑我这个问题,他道:「是的,很快,从我看到土星起,到又看到木星,大约
是叁十分钟。」
我呆了一呆,陡地站了起来。
阮耀道:「叁十分钟,或者更久些,或者不到,但无论如何,总在这麽上下。」
我吸了一口气:「我想你弄错了,你凭一个大环,认出了土星,凭甚麽认出木星来的?

阮耀尖声呻了起来:「凭它的九个卫星,你以为我连这点天文知识都没有?」
我仍然摇看头:「我还是以为你弄错了,木星和土星问的距离,是四万万零叁百万哩左
右,没有一个飞行体,能够在半小时的时间内,飞越这样的距离,就算以光的速度来行进,
也要将近一小时。」
阮耀的声音变得十分尖:「我不知道正确的时间,但是我知道,那是半小时左右。」
我挥看手:「好了,不必再争论了,接看,你又看到了甚麽?」
阮耀望了我半晌,才道:「接下来,大约在半小时之后,我在火星旁边经过我的意思是
,在那片光亮之中,我先看到了火星,火星迅速地变大,然后掠过它,真的,那是火星。」
我没有再说甚麽,我们两人都呆了半晌,我才道:「照你那麽说来,这艘太空船,经过
了土星、木星和火星,它是正向地球飞来了?」
阮耀道:「是的,在经过水星之后不久,我看到了地球|我当然认得出地球来,在见过
的那些大星球之中,地球是最美丽的!」
我急忙道:「以后,你又看到了甚麽?」
阮耀的神情,显得很悲哀,他道:「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的,我」我接住他的肩头,两人
一起喝了一大口酒:「只管说!」
阮耀道:「我看到地球,那太空船,一定在飞向地球,地球的表面越来越清楚,我看到
了山脉河川,越来越快,我相信太空船已冲进了地球的大气层,我看到了建  物,那些建  
物,全是旧式的,大约是一百年之前的建  物,是一个相当大的湖泊」我失声道:「一个塘
!吴家塘!」
阮耀的声音显得很急促:「可能是吴家塘,我的印象是,这艘太空船直坠进了吴家塘之
中,之后,眼前一片漆黑,甚麽也看不到了。」
我急快道:「你还见到甚麽?」
阮耀道:「没有,我只听到了几下犹如叹息似的声言,接看,神智就有点不清起来,后
来,当我又有了知觉的时候,已经在你的身边!」
我又呆了半晌,才道:「阮耀,听了你的叙述之后,我有一个假设,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
阮耀有点失神地望走了我,我道:「首先我们假定,你看到的现象,是一艘太空船飞行
时记录下来的!这艘太空船是以光的速度,或超过光的速度在进行的!」
阮耀又点看头。
我吸了一口气:「太空船自何处起飞,我们不知道,你看到的是自土星以外的太空开始
,它可能是自天王星飞来,也可能自更远的地力,太阳系之外,为了节省时间,所以才将接
近地球的那一段,放给你看!」
阮耀点头,表示同意。
我再道:「太空船不会自己飞行,其中一定有」人「在控制看!」
我才讲到这里,阮耀便叫了起来:「他们现在还在,住在地底,他们到了地球之后就不
走了,一直住在地底,现在还在!」
我无意识地挥看手:「也有可能是他们想走也走不了,我想。这艘太空船,直坠进了吴
家塘之中,这个深洞,可能就是太空船高速冲撞所形成的,而深洞形成,地形当然起了变化
,必然会有大量的泥土涌上地面来,于是,吴家塘被填平了!」
阮耀喃喃地道:「不错,吴家塘在一夜之间消失,就是这个原因。」
我在呆了片刻之后,又道:「在洞底,我也曾听到类似叹息的声音,那种声音,一定是
他们发出来的,他们无法和我们作语言上的交通,所以,就将这一段飞行记录给你看,好让
你明白,他们是从极遥远的地方来的,他们一直生存在地底!」
阮耀的神情,像是天气冷得可怕一样:「那麽,接下来的一切,又是怎样发生的呢?」
我有点不明白:「甚麽接下来的一切?」
阮耀道:「我曾祖何以有了这片土地?何以在那条通道之上,铺了那麽多花岗石?何以
我们家会成了巨富,罗洛怎麽会知道这个秘密,绘制了地图?教授和博士,为甚麽会死?」
阮耀一口气提出了那麽多问题来,这些问题,我一个也无法回答。
我只好苦笑,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几个仆人的呼叫声,一个仆人出现在门口,大声道
:「阮先生,许多水涌了上来!」
阮耀叱道:「甚麽许多水涌了上来?」
那仆人道:「那个深洞,深洞里有水涌上来,一直涌到了洞口!」
我和阮耀互望了一眼,一起向外奔去,奔到了花园,来到了深洞的边上,向下望去,只
见那深洞,若起来已像是一口井,全是水,水恰好来到了洞口,还在向上涌看,像一个小型
的喷泉,然而,水位劫不再上升,若起来很有趣。
在这样的情形下,可以说,任何人都无法再下到这个深洞的底部了!
我和阮耀两人,呆呆地望了好一会,我才道:「他们一定是不愿意再有人去骚扰他们。

阮耀点看头,神情很有点黯然。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阮耀令工人在那个深洞之旁,用掘出来的花岗石,因成了一道墙
,如果站在墙头,向下看去,就像是一只其大无比的碗,碗底却有着一个不断在冒出水的喷
泉。
我并没有将我和阮耀在洞底的遭遇告诉杰克上校,杰克上校来过几次,看看那喷泉,也
没有甚麽话好说,看来,他对这件事已不再感兴趣了!
阮耀一再和讨论当日他提出的那些问题,但是一直没有结果并不是说,这些问题一直没
有结果,在两个月之后,才算有了一些答案。
在那天之后,约莫过了两个多月,晚上,忽然有一个肤色很却黑,神情很坚毅,约莫叁
十来岁的人,按我家的门铃,要找我。
我并不认识他,但是我也从不拒绝来见我的陌生人,我让他进来,请他坐下之后,他道
:「我姓吴,吴子俊,是一艘货船的船长。」
我打量看他,可以看得出,它的确像一个极有经验的资格的海员。
我道:「吴先生,你有甚麽指教?」
吴子俊略停了片刻,搓看手,道:「卫先生,我来得很冒昧,但是我必须来找你,你认
得一个大冒险家,罗洛先生?」
我扬了扬眉:「认识,他死了!」
吴子俊叹了一口气:「真想不到,航海这门职业,有一点不好,就是你离开一处地方之
后,再回来时,往往已面目全非了!」
我心中十分疑惑,问道:「吴先生,你向我提起罗洛,是为了甚麽?」
吴子俊道:「我和罗洛是好朋友,我上次离开的时候,曾托他查一件事情」我不出声,
等看他讲下去,吴子俊摊了摊手:「这件事说起来也很无聊,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我
只不过想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没有别的意图。」
我呆了片刻,一百多年之前的事,罗洛,这个人又姓吴,难道在我还未曾开口之际,吴
子俊又道:「事情发生在我曾祖父那一代」我急不及待地问道:「令曾祖父的名字是」吴子
俊望了我一眼:「我曾祖父叫吴慧。」
我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吴慧,这个名字,虽然我只是第一次听人提起,但是我对这
个名字,却一点也不陌生,这位吴慧先生,就是在阮耀的曾祖父的日记中,曾数次出现的神
秘人物!
当我又睁开眼来的时候,吴子俊望看我,神情显得很讶异。
那当然是因为我刚才忽然闭上了眼睛,神情显得很怪异的缘故。
我走了定神:「你再说下去,罗洛并不是私家侦探,你为甚麽会托他去查事情?」
吴子俊道:「因为他认识一个靠遗产过日子的花花公子,阮耀。」
当他提及阮耀的名字之际,出现在他脸上的,是一种极其不屑的神情。我还没有说甚麽
,他又道:「你一定会问我,事情和那个阮耀,又有甚麽关系,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
吴子俊皱看眉,道:「有一次,我无意之中,找到了一批文件,那批文件…可以说十分
有趣,也十分古怪,它是一些日记,一些信札,是我曾祖父留下来的,这批文件中,可以看
出,目前阮耀的那一大片产业,原来是一个塘,叫吴家塘,是属于我曾祖父的。后来,好像
曾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这个塘,变成了平地,我曾祖父在日记中说,他立时请了一个仔朋
友,姓玩的阮耀的曾祖父一起来看,后来,不知怎麽,土地就变成玩家的了,玩家而且立即
发了大财,我曾祖父就郁郁而终了!」
我大声道:「那批文件呢?」
吴子俊道:「我交给了罗洛。」
我恨道:「你没有副本留下来?」
吴子俊睁大了眼:「副本?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也不想追回那片产业来,我只不
过想弄明白文件中所载的一个大塘,怎麽会变成平地而已,罗洛看了这批文件之后,他答应
代我查。如果你要看那些文件,听说负责处理罗洛遗物的就是你,我一找就可以了!」
我苦笑了起来,道:「处理罗洛迫物的一共有四个人,罗洛的遗命是,将他所有一切东
西,全都烧掉,一点也不剩了!」
吴子俊讶异地道:「为甚麽?」
我道:「吴先生,罗洛曾认真地为你调查过这件事,他曾偷进玩家的家庭图书馆之内,
找到了阮耀曾祖父的日记」我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吴子俊极有兴趣地道:「是麽?他已有了结果了?结果怎麽样?」
我不禁苦笑了起来:「结果,他绘成了一幅地图,一幅地图。」
我重复看「一幅地图」,吴子俊却感到莫名其妙,我站了起来,道:「吴先生,这件事
,以后的发展,你是无论如何料不到的,我想,我们两人不应该单独谈,我想请一个人来一
起谈谈。」
吴子俊扬着眉,道:「好啊,请甚麽人?」
我望看他:「阮耀!」
吴子俊立时蛾起了眉,他的这种反应,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他第一次提到阮  的名
字之际,就是一副看不起的神情。我补充道:「阮耀,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你见了他,一定
不会讨厌他的,而且,这件事的发展,和他有最直接的关系,非找他来不可!」
吴子俊摊看手:「好,如果你坚持,那麽,我也不反对。」
我立时走过去打电话,叫阮耀立即到我这里来。在二十分钟之后之后,阮耀匆匆赶到。
阮耀一到,我先替他和吴子俊互相介绍,并且立即说明了吴子俊的身份。
阮耀呆了半晌,才道:「吴先生,真太好了,我想你或者可以帮助我们,解答一些疑团
。」
我将刚才吴子俊的讲话,重覆了一遍,阮耀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他显得很愤怒:「
罗洛真不是东西,他为甚麽不一早就来和我商量?」
我道:「自然,这是罗洛的不对,或许是他认为其中有产业的纠纷在内,所以才秘密进
行的!」
阮耀「哼」地一声:「笑话,这片产业,在我来说,算得了甚麽?」
吴子俊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也冷冷地道:「在我来说,更是不值一顾!」
我忙道:「我们现在不是谈论这些,我们是为了解决疑团而相聚的,吴先生,你听我讲
事情发展的经过,阮耀,我有说漏的地方,你来补充!」
阮耀勉强她笑了笑,于是,我又从罗洛的死讲起。
阮耀一直没有出声,吴子俊也保持看沉默,一直等我说完,吴子俊才神色异样地道:「
这是不可能的!」
我呆了一呆,还没有出声,阮耀已经道:「你这样说是甚麽意思,卫先生是在撒谎麽!

吴子俊站了起来,气呼呼地道:「我可没那麽说,不过,外太空有人到地球上来,嘿,
这是第九流科学幻想小说惯用的题材。」
我望看他,做了一个手势,令他生了下来:「吴先生,让我讲几件和我们的事完全无关
的事实,给你听听,或者你会改变观念。」
吴子俊生了下来,冷冷地道:「说。」
我道:「一八九一年,美国伊里诺州,摩里逊德里市,有一位吉普太太,在替她的炉灶
加煤的时候,有一块煤跌在地上,跌碎了,在煤块之中,有一条金  ,一起跌了出来。」
吴子俊道:「一条金  ,有甚麽稀奇?」
我道:「金  是不稀奇,但是,专家的估计,煤的形成,是上千万年的事,那条金  在
煤的中间,自然有看更长的历史!」
吴子俊眨看眼,道:「你想说明甚麽?」
我作看手势,道:「我想说明,金  是不会自然形成的,它在煤块中间,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外太空的」人「到地球时留下来的;二、是地球的」上一代「人留下来的,我所指
的」上一代「上,是指地球上曾有过一次大毁灭,我们现在这些人,是经过了大毁灭之后,
又渐渐进化而成的!」
吴子俊不出声。
我道:「还有第二个例子,四十年前,科学家大卫。保利斯德爵士,会对英国巴富郡,
京哥第斯的石矿场,进行了研究。」
吴子俊和阮耀两人都望看我,等我说下去。
由于我平时坚信浩瀚无边的宇宙之中,一定在其它的星球上,有着高级的生物,也怀疑
我们这一代人类,这一代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不是地球上的第一代生物,因为地球的历史
,和我们这一代人类的历史相比较,距离实在太远了。
所以,我平时很注意一些不可解释的事情的报导,这时,我根据我以往阅订到的记载,
随便举出几个例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我略停了一停之后,道:「大卫。保利斯德爵士研究的那个沙石矿,估计已有一万万年
的历史,吸引他加以特别研究的原因,是因为在开采出来的石头中心,竟发现了一些平头的
钢钉!」
吴子俊皱着眉,不出声。
我又道:「还有第叁个例子,一八五二年,美国“科学化美国”杂志,报导一件怪事,
有一个五寸高,刻上花纹的银铃,这个银铃,是从一块故百项重的大石中被发现的,这块石
头的形成,至少是几亿年前的事情了。」
吴子俊好像有点呼吸困难,他解开了领带的结,吸看气:「这说明甚麽?」
我道:「就是说明,在很久以前,地球上还没有人类的时候,有人到过地球。很久以前
有人来过,现在也一定会有人来,因为地球之外,其他所有的星球之中,有的星球是可能有
人的!」
吴子俊摇看头:「这种事,对我来说,始终是十分无稽的!」
阮耀显然对这位吴先生并没有甚麽好感,他冷冷地道:「我们没有一定要你相信!」
吴子俊立时对阮耀怒目而视,我摇看手:「别紧张,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是最近的例子
,十年前,在中国西藏的边界,卑仁祖乌拉山脉,发现了一个侏儒部族,这个部族,叫杜立
巴族。」
吴子俊打岔道:「你越说越远了!」
我微笑看:「杜立巴族人住在洞穴里,在他们居住的洞穴中,有许多石质的片,上面刻
满了世人难明的文字,这些文字,据杜立巴族人自称,是记载看他们的祖先,大约在一万二
千年之前,从太空降落在地球,当时他们的头,比现在细,身体很小」吴子俊笑了起来:「
所有的落后部落,大都有类似的传说!」
我笑了笑,道:「或许是,但是,科学家却在杜立巴人居住的洞穴附近,发掘出一些骸
骨来,那些骸骨,头大,身体小,和地球人不大相同!」吴子俊不再出声,他点了一支姻,
用力吸看。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些,或者对你的要求,没有甚麽帮助」吴子俊吹熄了烟:「你
是说,我托罗洛先生调查的事,他已经有了眉目!」
我道:「是,我想是的,但是因为这件事,人神秘了,所以当他临死之际,他不想任何
人再接筠这件事,是以才吩咐我们将一切烧掉的!」
果子俊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认为他们现在…还住在地底深处?」
我和阮耀望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吴子俊叫了起来:「那你们怎麽不去通知有关当局,将他们找出来!」
我摊了摊手:「为甚麽要那样,他们在地底,和我们一点没有妨碍,我相信,他们是十
分和平的」人「,这一点,从我和阮先生两人,安然回到地面上,就可以得知。」
吴子俊道:「可是,这件事,已死了两个人,教授和博士!」
我皱看眉:「他们的外,我相信一个的确是由心肢病发,一个是意外!」
吴子俊挺了挺身子:「好,那麽我告辞了!」
他站了起来,走向门口,他走到门口之后,才转过身来,指看阮耀:「可是,我不明白
,何以他的曾祖父,会忽然成了钜富!」
阮耀看来很怕人提到这个问题,他也陡地站了起来。
我立时道:「关于这一点,在阮先生曾祖父的日记之中,一定有详细的记载,可惜,这
些日记被罗洛取走,又被我们烧掉了,可能永远成了一个谜。」
吴子俊道:「你有甚麽推测?」
我皱看眉:「我的推测是,当时,阮先生的曾祖父,和令曾祖父,都见过他们就是那些
来自太空的人,那些太空人,一定曾告诉了他们一些致富的知识,或者给了他们一些十分值
钱的东西。」
吴子俊点头道:「很合理,但为甚麽我的曾祖父,会忧郁而死?」
阮耀怒道:「那谁知道」吴子俊冷笑道:「我知道,你的曾祖父,用了卑鄙的手段,抢
夺了他的所有!」
阮耀一声怒吼,冲过去想去打吴子俊,但吴子俊已然拉开门,「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走了!
阮耀怒叫道:「流氓!」
我安慰道:「阮耀,他的出现,至少使我们对事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现在,那深洞中
满是水,一定是地底的那些人,不希望再有人下去了。」
阮耀呆了半晌,才道:「你以为他们究竟是甚麽人?」
我摇着头:「不知道,永远没有人可以知道了!」
阮耀摊着手,作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我也摊开了手,同样无可奈何。
真的,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有一定答案的,这件事,能够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不错
的了,是麽?
-尾声
或许,还有一些疑问,定必须一提的,例如那些花岗石的石基,是在甚麽情形之下,由
甚麽人砌上去之类。但关于这一方面的事,却只能凭推测来解决了。
我的推测是,阮耀的曾祖父,见过「他们」,「他们」给了阮耀曾祖父若干好处(是阮家
突然暴富的原因),而阮耀的曾祖父,就答应替「他们」封闭这个深洞,使「他们」的存在,
永不被人发现。而「他们」也有某种力量,来保护「他们」自己,罗洛可能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在它的地固上,才会有若干危险的记号。
如果不是吴子俊的委托,如果不是罗洛的深入调查,那麽,这件事可能永远没有人知道
了,我最不明白的是,何以罗洛在临死之前,要将一切都保守秘密。
我所能作的推测,也到此为止。
(全文完)